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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路漫漫其修遠兮 第九十章 細作 文 / yuyuwin

    第九十章細作

    滿天的陰霾之下,料峭的寒風自弓高城上呼嘯而過,塵土和早已枯黃的草葉在街道上順風飛舞,更憑添了幾分冷瑟。]

    城頭之上,原本懸掛寫有蘇字的大旗已被扯下,褶皺的蜷縮在地上,被往來的軍兵肆意踐踏,垛口邊、牆柱上的一攤攤尚未風乾的血跡和幾枝零落的斷箭,似乎在預示著這裡曾發生過的一切,而迎風招展著的一面面曹軍旗幟,則彷彿在無聲的告訴所有人,弓高叛賊已滅的現實。

    此時的弓高城中,一隊隊往來士氣高昂的曹軍兵卒穿梭於街巷,軍官們的呼喝之聲四處可聞,其中還夾雜著押解被俘叛匪軍卒的一聲聲喝罵,亦有一些素衣小吏一面在城中顯要之處粘貼著安民告示,一面大聲的宣講著。

    亂世之中,早已經歷過眾多戰火的普通百姓,此刻大都心中忐忑的緊閉門戶,對於他們來說,誰是官、誰是賊並不重要,重要的是能否在這艱難的世道中活下去,姓蘇的大人佔了城,說什麼大漢朝廷被奸賊把持,他們乃是欲除國賊、清君側的正義之師等等,可這些大道理百姓不懂,也無心去分辨,只是這蘇大人的軍隊在城中一番劫掠卻深記在他們心中,雖說後來被人制止,造成的破壞並不嚴重,但不安的陰影卻仍無時不刻的纏繞在百姓們的心底。

    眼下,那蘇大人的軍隊被他們曾稱為逆賊的人打敗了,原來的「朝廷」又回來了,似乎一切都又恢復了正常,但真的如此麼?初平四年(公元一九三年),曹操攻陶謙,『擊謙……過拔取慮、雎陵、夏丘,皆屠之,凡殺男女數十萬人。雞犬無餘,泗水為之不流『,興平二年(公元一九五年),曹操破張邈,屠雍城;建安三年(公元一九八年),征呂布,屠彭城;官渡之戰,坑殺袁紹降兵七萬;建安九年(公元二○四年),攻袁尚,屠鄴城;建安十二年(公元二○七年),征烏丸,屠柳城。作為百姓,自然很難記得那麼清楚明白,但曹軍多屠城之事便連遠在荊襄、江南亦是眾人皆知,他們這些身在左近的,又怎能不曉?於是,在茫茫然中,百姓們只能驚恐的等待著,等待著自己及家**福難料的命運,或許他們惟一能做的,也只有不停的向上天禱告。

    隨著時間的推移,街上人喊馬嘶之聲漸漸淡了,但凶神惡煞一般的軍兵並未手持刀槍破門而入,也未聽聞得哪家有哭喊慘叫之聲,更未見有火起後的滾滾濃煙,那喊得有些聲音嘶啞的「曹將軍平叛入城,只誅逆匪,不擾百姓……」等等話語也慢慢令百姓們信了幾分,再加上之後又有原本相熟的城中小吏拍門安撫,於是,起初是兩、三家膽大的開了緊閉的房門,有漢子小心翼翼的出來察看,見了果真無事之後,便是六、七戶,十來家…….,越來越多的百姓自家中而出。

    弓高城中逐漸熱鬧了起來,雖然仍不時有一、兩隊盔明甲亮的軍兵走過,但街上已開始有百姓在走動,原本的集市區也陸續有店舖撤下門板,準備開張,而幾處貼著安民告示的地方,也有不少人圍攏著觀看或聽識字者念頌解釋。

    冬季的北方,本就是農閒季節,在經過了一夜的喊殺及提心掉膽的等待之後,沒有了生命危險的人們也開始三三兩兩的聚集在街頭巷尾,彼此談論起來,有的詢問著何時能開城,好砍柴打獵貼補家用,有的則說著昨夜的戰事,更有甚者在聽了告示之後,尋思著要去捉拿逃竄的亂匪賺點賞錢。

    王強摸了摸有些冒火的喉嚨,只覺得口乾舌燥甚是難受,於是停下腳步四下打量,打算找個開了張的鋪子討口水喝,可這裡並非店舖林立的集市,就算路上已見稀稀寥寥的百姓往來,但哪有店舖開門?

    正當此時,忽聽前面拐角處似有人相呼,於是詫異的定睛望去,只見自一門臉甚小的酒祀中走出一個身穿粗衣的漢子,滿面笑容的走來,抱拳笑著道:「王大哥,怎麼有空到這來了?兄弟李貴有禮了。」

    王強一看,這眉目端正的中年漢子正是自家的老鄰居李貴,於是不由微微皺了皺眉,但隨後便也換了張笑臉迎上去道:「原來是李家兄弟啊,有禮,有禮。」

    李貴聽他說話聲音,不由納悶的問:「王大哥嗓子怎麼嘶啞了?難道上了火氣不成?」

    王強苦笑著搖了搖頭,道:「哪裡是上了火,兄弟這不是領了才入城的曹將軍將令,四處喊話安撫地方,一個時辰下來就變作了這般模樣。」

    「偶?原來是王大哥得了官府賞識,這可是天大的喜事,來,來,來,前面正好有家小酒祀開了門,兄弟我請客,正好為大哥祝賀喝上幾杯!哎!看我這嘴,如今應該叫王大人才是嘛。」李貴說著一臉羨慕的便熱情的相邀起來。

    王強原本對這鄰居李貴並無太多好感,當然也沒什麼厭惡之心,其原因多是由於此人家中原本有幾畝薄田,故也還算略有浮財,然而這傢伙卻不知老老實實的種地,偏一心跑商賺錢,整天在外遊蕩,實在讓周圍只把讀書、種地當做正理的街坊鄰居大為歎息,都道老李家這幾輩攢下來的家業,到頭來怕是要斷送在李貴手中,自然王強也是如此看法。後來果然如大家所料,李貴跑的一趟買賣在路上遇了發水,結果非但貨物不保,自己還險些丟了性命,落得大病一場,這樣一來,算上壓地採買和治病的花費,完完全全的把祖輩留下的那幾畝田地賠了進去。

    李貴沒了私田,老婆孩子吃飯過活就成了大問題,按說如此換做旁人,或許就做了佃戶、雇工,可他卻不知中了什麼邪,竟瞞著家人把老宅抵了,換了貨物趕往幽州、遼東,打算搏上一搏。他走後的那些日子,四鄰整日只聽他婆娘哭泣,也都暗自歎息這婦人命不好,攤上這麼個敗家男人,於是能幫的便幫上一把。

    這世上的事實在讓人說不清,或許是李家列祖列宗保佑,就在大家一致不抱希望之時,半年前這李貴卻是衣錦而歸,絲、絹等值錢的物件足足拉回三大車,大家問時只說是做買賣賺了大錢,著實讓眾人好一番震驚、羨慕,他家婦人自然樂得花般模樣,而李貴到也大氣,得知自己不在家中多受鄰里相助,於是請客吃飯、送糧送物很是豪爽,這樣一來雖然大家看不慣他賣地押房的所為,但也不好再說什麼,也算是個皆大歡喜的結局,當然,吃味、嫉妒的人也不是沒有。

    王強雖然羨慕李貴運氣好,但卻對他這等冒險所為不怎麼看得上眼,更何況其後李貴擺闊的舉動亦令他感覺不那麼舒服,因此平日裡兩人見面也不過是點頭招呼,抱拳為禮而已,因此今日突然被李貴這麼熱情的邀請,一時之間竟猶豫起來。

    李貴見了忽然假做不滿道:「怎麼?大人連這點面子也不給小民麼?」

    王強為人實在,再加上確實口渴難耐,又被李貴一口一個大人叫得舒服,連忙擺手道:「哪裡哪裡,李兄弟言重了。」

    李貴哈哈一笑,道:「既然如此,大人就不要客氣了。」說完,半拉著王強臂膀便走。

    兩人進了小酒祀,找個把角的位置坐了,叫了兩壺酒和幾碟小菜,李貴舉杯道:「這第一杯,兄弟祝大人高昇之喜。」說著將酒一飲而盡,王強見了也只好喝了,隨後顯得有些不好意思的道:「李兄弟還是換回原來的稱呼好,我這不過是個小吏而已,哪算得上什麼大人,若叫旁人聽了,實在不好。」

    李貴笑道:「那好,小弟就高攀了,還叫王大哥,都是老鄰居了,以後還請大哥多多照應小弟才是。」

    王強自然沒有拒絕的道理,於是點頭答應。

    兩人又喝了幾杯,李貴忽然收了笑臉,皺眉歎息不語,王強見了,不由奇怪的問:「李兄弟莫非有什麼愁事麼?」

    李貴苦笑了一下,道:「還不是為這亂匪之事,小弟本想再去次幽州、遼東,哪知朝廷大軍來的突然,如今收復了弓高,卻不知何時才能重開城門,讓我等進出。」

    王強端起酒杯喝了一口,面上微微發紅,很是不解的道:「不是為兄多嘴,只是兄弟你上次回來所獲頗豐,想來縱不買地,也能支持個數年,怎的又要背離鄉土?」

    「大哥有所不知,上次小弟前去,結識了幾位甚有門路的朋友,原本應允今年再合力跑次大買賣,然後就想安穩下來,無論置田還是守業,也足可衣食無憂,都說人無信不立,兄弟我雖操持鄙業,卻也知此理,所以眼見不得成行,心中怎能不急?」

    王強聽了點點頭,心道這李貴到也是守信之人,於是安慰道:「此事哪裡是我這等人可知,不過兄弟到也不需過於著急,我看著曹將軍進得城來一不聚斂、二不擾民,也算是個好官,這城門緊閉,時間長了那定是要干礙百姓過活的,或許過不了幾日,便可開放進出了吧。」

    雖然聽了他這麼說,李貴卻仍不死心,陪笑道:「如今王大哥算是官面上的人,這來往見識自然比小弟高了不知多少,還請大哥費心,幫小弟留個意,小弟也好提前準備,能早點動身才好。」

    不過是打聽個消息,王強也未多想便應了下來,李貴隨即又是誇讚不絕,連連敬酒。

    王強的酒量本就平平,加上早間到現在一直空腹,以及口渴開始喝得猛了,這時已有些飄飄然起來。

    李貴看了看他發紅的面色,嘴角露出一絲不易察覺的笑意,故作感歎之狀道:「大哥啊,這如今世道實是亂得讓人眼花,那姓蘇的才佔了此城不過月餘,當初氣勢洶洶,可眼下卻又換了新人,小弟和大哥都是本地故人,也不知這次那曹將軍守不守得住,若要再有變故,咱們這小家小業的,實在是禁不起折騰啊。」

    王強酒氣上頭,不以為然的道:「兄弟這就多想了,不是吹噓,我親眼所見有大軍進城,如今四城兵營都已住滿,足有幾萬人,而且我聽知情的上官說,那都是朝廷的精兵,要不怎麼這麼輕鬆的就打下了咱們弓高城?這個,兄弟你就放心吧!」

    「幾萬人?真有那麼多?」

    「大哥我還能騙你不成?少說也有兩萬掛零。」

    李貴微微皺了皺眉,隨後嘻嘻一笑道:「若是這樣,小弟就放心了,否則日後去了幽州,難免掛念家中。」說到這裡,他面色一轉,顯得有些神秘的往前湊了湊道:「王大哥,小弟出了幾趟門,也算是略有所知,聽說高陽、博陵都在亂匪手中,任丘更是賊穴,怎麼朝廷大軍偏偏挑咱們這地方打?那其餘幾處要何時發兵征討?」

    王強被這一問弄得一楞,他不過小小的一個胥吏,連品級都算不上,怎會知道這樣的事?但自開始就被李強捧得忽悠忽悠的,虛榮心很是滿足了一把,而且他還有個毛病,便是甚好面子,於是即便不知,也還硬著頭皮道:「這….這….這等秘密大事,怎能隨便說來?」

    李貴見了暗自冷笑,露出失望神色道:「小弟既打算再往幽州,自是希望一路平安無事才好,若是碰上大軍交戰,丟了財貨是小,萬一失了性命,豈不冤枉,所以即便大哥只知一、二,也請告之小弟,或可便能救小弟一命,若是半點不知麼……,那也就罷了。」

    王強被李貴那副表情和語氣一激,頓時不快起來,臉上也愈顯發紅,但這到也讓他想起了些無意間聽來的些東西,於是氣呼呼的道:「李兄弟這話可是錯了,大哥我好歹也算是個朝廷的人,雖所知不詳,但也略有耳聞,朝廷大軍佔了弓高,那是為了振奮士氣,也讓高陽等地的亂匪見識一下軍力,最好投城了事,至於何時發兵,想來不會太久。」

    「偶?王大哥此言當真?!」

    「嘿!我這是今早從一個軍中校尉口中聽來,怎會有假?」王強面露得意的道。

    李貴忙對他恭維起來,隨後兩人又邊飲便聊,在旁敲側擊,有心算無心之下,李貴將王強所知一切都套了出來,而後兩人分別,李貴小心翼翼的來到一處偏僻宅院門外,有節奏的扣打了五下門環,隨著大門打開,閃身而入。

    第二日清晨,駐紮於弓高城內的曹植大軍浩浩蕩蕩自北門而出,半個時辰後,城門開啟,允許百姓進出,李貴則駕著一駕馬車從容出了西門,走了一陣後,見得四下無人,將馬匹解下翻身而上,絕塵向北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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