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名動京師()
也不能怪孫承宗激動,這一日他和幾個好友不過是出來散散心,無意間進了國子監,又無意間發現了朱宏燚箭術不錯。出題相試也不過是鞭策之意。但沒想到這一試還試出了真金,能在短短半個時辰中連作三篇佳作,其中更是有《德行》這樣的曠世佳作。頓時讓老孫愛才之心大起,想到朱宏燚箭術不錯,不由得又出言問道:「朱孝廉,你可知兵?」
朱宏燚等的就是這句話,當即回答道:「晚生不敢言知兵,兵法有雲,兵者,國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前有趙奢紙上談兵之鑒,晚生乃一介書生,雖讀過幾本兵書,但於行伍之事不敢妄言。」
「好!」孫承宗對朱宏燚的態度非常滿意,若是他剛才大言不慚的說什麼通曉兵法,那孫承宗頓時就會覺得他華而不實膽大狂妄。老孫大笑道:「妄言也好,紙上談兵也罷。說說又有何妨,你儘管大膽一一道來。」
朱宏燚躬身道:「請大人出題。」
孫承宗略一思考旋即說道:「你就說說遼東之亂局,可有滅奴之策?」
朱宏燚又鞠躬道:「以晚生之見,眼下王師新敗,倉促之間不可盲目進攻,當以守為上,以奇兵輔之。」
孫承宗不動聲色的問道:「如何守?奇兵又從何來?」
「以晚生之見,王師雖然新敗,但建奴兵倉促之間也無法大舉西進。朝廷當派一得力大員出鎮山海關,收攏殘兵,安撫遼民,行屯田之策,並廣修堡壘以阻奴兵……」朱宏燚一邊說一邊留心著孫老師的表情,見他不斷微微點頭,頓時放心下來。其實他這套說法就是投其所好,歷史上的孫老師就是這麼幹的,當然朱宏燚說得更隱晦,只說出鎮山海關和修堡壘,卻並不說堡壘修在什麼地方,其實他的意思是少花點錢,把山海關修堅固一點就行了。
「繼續說!」見朱宏燚停了下來,孫承宗不由得催促道。
「是,至於奇兵。以晚生之見,今鎮江副總兵毛文龍處於建奴蠻夷身後,但凡建奴兵有風吹草動,則襲其後路。試想前有碉堡阻攔,後有毛帥襲擾,建奴兵首尾難顧,必難逞兇。況且我天朝水師大勝於建奴蠻夷,只要我水師出登州、萊州,廣巡於遼東沿岸,即可策應我遼東守軍,更可以襲擾建奴人腹地,三管齊下建奴蠻夷焉有不敗之理?彼時,不光可以收復國土,更可以蕩平建奴蠻夷,一雪薩爾滸、遼陽之恥!」
其實朱宏燚這套辦法一點都不新鮮,熊廷弼的三方佈置策略就是這個意思,唯一不同的是,老熊打算先放棄山海關以東的國土,而朱宏燚打了個哈哈,投了老孫的喜好。
「不錯不錯!」孫承宗撫鬚笑道,「你年紀輕輕卻有如此見識,著實不易。稍加磨練必然成為我大明之棟樑矣!」
朱宏燚趕緊謙虛道:「大人謬讚了,此策雖然可行,但卻還是有問題的。」
「哦?」孫承宗有些吃驚,追問道:「有何問題?」
「其一,不管是修築堡壘還是招撫遼民,恐怕花費甚巨,而鎮江孤懸海外,糧草補給也殊為不易,長此以往必然加賦……以遼東一地而苦天下,恐怕……」
恐怕之後的話朱宏燚沒有說,在場的都是人精,畢自嚴又是後來的戶部尚書,自然清楚這裡面的花銷有多大,一時間三人盡陷於沉默。
良久袁可立才問道:「你剛才只說了其一,可是還有下文?」
「回稟大人,其二,若要想三管齊下遏制建奴兵,必然需要三方金誠合作配合默契。建奴兵不管攻哪一方,另外兩方必須出兵呼應……但三地相隔千里,消息不便,若是統兵大將又畏敵不前或者別有他圖,恐怕會被各個擊破。」
說這話朱宏燚就是打預防針,丁卯之役,皇太極出兵朝鮮,就是為了徹底解決後顧之憂,而此役之中,袁都督只顧著修城堡直接放棄了友軍和盟友。可在丁卯之役結束二十多天後,皇太極轉頭就對袁都督正在修建的大凌河、小凌河、錦州防線發動了攻擊,結果城堡沒修好,防線自然也守不住,還丟掉了朝鮮這個盟友,毛文龍也只能退守皮島,簡直就是賠了夫人又折兵。
對此,三位大佬似乎都不太在意,似乎完全不擔心下面統兵將領的小算盤。不過朱宏燚也不打算把話說穿,畢竟現在袁都督還不過是兵部職方司主事,而且朱宏燚也壓根不想和他混在一起,說這話不過是勿謂言之不預也。
俗話說酒逢知己千杯少,有了朱宏燚前面的話打底,三位大佬對他的印象是非常不錯,說著說著竟然就將一邊的盧象升給忘記了。可憐的小盧頓時成了背景板和路人甲,朱宏燚也有些不好意思,別人不知道盧象升的本事,他可是清楚,若不是有楊嗣昌作梗,盧象升取得的成績絕對更大。而且小盧人不錯,夠朋友。想到這,他決定拉這位兄弟一把。恰巧袁可立感歎了一句:「如今士子只鑽制義,像朱孝廉這樣能文能武的全才是少之又少啊!」
朱宏燚趕緊接道:「大人謬讚了,天下士子其才多者甚焉,晚生不過是滄海一粟而已。比如晚生身邊的這位好友,也是文武俱佳,若論馬上鏖戰,晚生就不是他的對手。」
「哦?」孫承宗等人果然對盧象升立刻發生了興趣,若是今日能發現兩個文武全才,那就是意外之喜了。想到這,三人立刻拿起了盧象升的答卷。
盧象升能夠考中天啟二年這一科的進士,而且名次還算靠前,真才實學那是跑不掉的。當然,他做出的答卷和朱宏燚抄襲來的那些佳作還是有差距的,不過就算如此,孫承宗等人也是異常欣喜,甚至立刻考校起盧象升的兵法來。
盧象升可不比朱宏燚只能說點宏觀上的大策略,從小精研兵法的他,在排兵佈陣是很有一手,想想也是,若干年後能一舉創立天雄軍的他,怎麼可能是個不知兵的門外漢?
這一發現讓三位大佬更是大喜,若不是會試在即,當下就恨不得立刻抓了朱宏燚和盧象升的壯丁,發配到軍前聽用。尤其是孫承宗,臨走之時是頻頻囑咐二人,有什麼問題只管來找他。
「今日是多謝元晦你了!」盧象升很清楚,今天本來是沒他什麼事的,若不是朱宏燚在一旁說好話,他壓根就會被無視。
朱宏燚淡淡一笑道:「君子之交理應互相提攜,建斗兄大才,小弟又怎麼敢專美於前。建斗兄若是真想謝我,請我吃頓好酒就行了!」
盧象升只道朱宏燚是真君子,但他哪裡想到,朱宏燚壓根就是想騙頓飯吃,盧象升哪怕沒有他的舉薦,今後也會大紅大紫,他不過是慷歷史之慨,提前讓小盧登上前台而已。這種舉手之勞還能換頓好酒好菜和別人的感激,為啥不幹?
說起來朱宏燚這個宗室也是混得淒慘,頂著個奉國中尉的頭銜,卻吃不飽肚子,還不如出生於江淮殷實之家的普通舉子。
不過朱宏燚下館子胡吃海塞的時候卻沒想到,剛才那一把風頭實在出得太過了。孫承宗是禮物右侍郎還是天啟皇帝最喜歡的老師,更是東林黨的幹將,袁可立和畢自嚴在官場上名聲也是不小,被他們三個人一致好評的士子,就是想不出名都難!
尤其是那篇抄襲來的《德行》更是在文壇上掀起軒然大波,一時間此文被眾多士子官員傳誦一時,慕名來拜訪的舉子更是踏破了他居住客棧的門坎,朱宏燚總算是知道什麼叫「人怕出名豬怕壯」,一接到名帖,他就趕快躲起來,讓朱慎鑒和盧象升去「接客」。當然他到不是謙虛,實在是肚子裡沒有什麼墨水。讓他實打實的和這個年代飽讀詩書的士子一起坐而論道,那還不立刻拆穿了他的西洋鏡。
不過這明朝的士子一點也不比後世的追星族差,朱宏燚越是閉門不出,追星族越是稀罕。到後來他居住的客棧天天被圍得水洩不通,直接將朱慎鑒累了個半死。至於盧象升,看到情況不妙之後,很不厚道的就再也不上門了,惹得朱宏燚暗罵他不講義氣,到最後他也只好稱病不出了。
不過錯也有錯招,當孫承宗等人知道朱宏燚不為虛名所擾的舉動後,更是同聲誇獎。而這些大佬的誇獎很快就通過各種渠道流傳出來,讓朱宏燚的名氣更加大了。雖然偶爾也有幾個羨慕嫉妒恨的不合時宜之聲冒出來,但在這洶湧的叫好聲中,又有誰聽得見呢?
好在眼下已經是元月末,掰手指頭算,春闈迫在眉睫,雖然朱宏燚的追星族很多,但大部分都是應試的舉子,對他們來說追星固然是一種愛好,但自己的前途更加要緊。隨著朱宏燚愈發的閉門不納,漸漸的人也就越來越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