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六十五章班子大手術
陳子華沒想到，省委會在這個時候提出調整龍溪班子的事情，讓他頗有些措手不及。
按說發生了這麼多的事情，尤其是剛剛處理了明月山莊和隱龍山莊，又繳獲了大量的證據，此時應該都忙於善後才對，而且中央工作組尚且在省委駐留，省委的注意力暫時不應該放到龍溪來才對，畢竟龍溪的班子剛剛調整過，雖然雙規了王翔，卻還沒有到必須重新調整的地步，省裡比龍溪班子更嚴重的問題還多得很。
但組織部長鄔語雯親自打電話過來，顯然省委已經形成了一個初步認識，叫他去省裡徵詢意見，只怕是職務調整當中有些關礙，甚至與自己相當不利的情況出現。
此時正是元旦時節，往年都該休假在家了，今年卻因為突發事件大家都不得安寧。
坐在轎車後排的座椅裡面，陳子華手裡翻著一張報紙，方霖開車極穩，又是在剛修不久的高速路上，所以並不太影響他看東西，只是陳子華的心思卻很難集中在報紙上面，鄔語雯的電話讓他浮想聯翩，甚至考慮到了對他的可能調整。
畢竟，自己這個市委書記是代理書記，並非正式的書記，隨時都有更換調整的可能性，如今雖然還有很多善後工作要做，但隨著明月山莊和隱龍山莊的覆滅，韓國慶也在東海的走私軍艦上落入網中，可以說安東的政治格局算是大局已定了。
陳子華的棋子作用到現在為止，基本上不會有太大的作用了，這讓陳子華腦海裡不禁浮出卸磨殺驢的味道來，就跟當初在關西一樣，幫林安東和曾華站住了腳跟，他卻被人從重要位置上拿了下來，似乎跟他如今在安東的情形極為相似。
所以不由他不生出亂七八糟的想法，為了今天，他算是跟京城李家以及韓家都把臉抹下了，連妻子都跟父母鬧翻，若是再被邢雲峰他們從市委書記的位置上拿下，那可就真的得不償失了，說不定會生出心灰意冷的念頭。
他不禁聯想起李援朝曾經提過的幹部輪換，假若用這個借口將他調離龍溪的話，陳子華沒有絲毫的辦法可想，胡思亂想當中，陳子華甚至有些懷疑，當初是不是不應該拒絕潘邵暉的邀請，到特勤去做事。
因為在市裡耽誤了一陣，所以趕到省城的時候已經傍晚了，這個時候去省委自然見不到人，陳子華猶豫了一下，對方霖道：「去寧靜路六號，鄔部長家裡。」
陳子華以前曾經來過鄔語雯的家裡，算是熟門熟路，如今鄔語雯剛剛升任了組織部的部長、省委常委，所以還沒有搬到常委院去，否則的話，陳子華還真不好這時候上門，他還不想在這個時候去見邢雲峰，更不會見郭萬年。
鄔語雯的家有非常濃郁的書香味道，或許是因為夫婦兩人都是教育系統出身的緣故，兩個孩子當中，一個在大學當講師，一個是省報的記者，兒媳婦是中學的教師，因此，一進鄔語雯的家，給人最大的視覺衝擊就是滿屋子的書櫥和琳琅滿目的書籍。
鄔語雯的丈夫在華坪縣的翠湖中學當校長，學校初創，需要勞神費力的事情太多，所以這段時間一直都窩在華坪縣，雖然是元旦節，卻依然還堅守在學校，因此家裡只有鄔語雯和還在省城中學教書的兒媳婦在家，兒子和女兒一個在學校，一個跑出去做採訪了。
陳子華進來的時候，鄔語雯正坐在客廳的沙發上看新聞聯播，這幾乎是官員每天的必修課，基本上沒有重要的原因都不會隨便漏過的，反倒是陳子華自己很少關注新聞聯播，他看新聞的時候，更多關心的還是本省本市甚至區縣的新聞節目。
打了個手勢，鄔語雯示意陳子華入座，目光卻沒有離開電視屏幕，只是淡淡的說了一聲稍等，就繼續關注新聞聯播了，兒媳婦在陳子華進門後便去沖了一壺茶放在茶几上，然後不聲不響的就回到書房去了，陳子華只好忍著心裡的浮躁，陪著鄔語雯看電視。
新聞聯播之後是本省新聞，然後是東華新聞，鄔語雯居然一個都沒放過，看完已經八點了，隨手關了電視，鄔語雯這時才笑著說道：「每天這個時候都這樣，已經習慣啦，倒是讓你久等了，快點兒喝茶，哦，對了，還沒吃晚飯吧？」
陳子華忙道：「沒事兒，在家的時候也一樣，今天要不是在您這兒看了新聞，回去還得看重播，倒是省事兒了。」其實他儘管關心新聞，卻還沒到這種地步，該關心該注意的問題，自然有秘書提醒，他這話不過是奉承鄔語雯罷了。
果然，鄔語雯點了點頭，道：「每天關心新聞，可以從中領會出不少東西的。」
站起來拍了拍手，鄔語雯道：「吃點什麼？我幫你弄點，在家裡也不用客氣。」
陳子華擺了擺手，道：「不麻煩您啦，方才來的時候，在街邊吃了一點兒餛飩，東華的小吃還真不錯。」進城之後，陳子華發現時間已經趕不上了，就索性跟方霖在街邊的餛飩館吃了一碗餛飩，他自不能跑到鄔語雯家裡來混飯。
鄔語雯自然不會在這種事上上客氣，笑了笑道：「既然如此，那就多喝點兒茶吧。」
陳子華伸手把茶杯端在手中，一邊輕輕轉動一邊問道：「鄔部長，省委怎麼會在這個時候提出調整龍溪班子的問題？」這個疑問已經在他心裡憋了一路，所以一張口就問了出來。
鄔語雯歎了口氣，道：「不光是龍溪市，全省的很多市縣都要進行調整，只不過是龍溪市調整的幅度比較大罷了，對了，聽說你把商清雲抓了？」
陳子華聞言一怔：「鄔部長認識商清雲？」
鄔語雯搖搖頭，道：「不認識，不過商清雲是公安部下來輪換的幹部，出了這樣的事，須知上面的顏面不好過，還有，商清雲是你們現在的副書記商春雲的弟弟，這麼做，對你今後在龍溪的工作開展很不利。」
陳子華聽了這句話，心裡登時一鬆，彷彿搬開了一塊擠壓在胸口的大石頭一般，一路上胡思亂想的擔憂登時煙消雲散，從這句話裡面可以聽得出來，省裡並沒有要將他調離或者調整的意思，自己之前倒是多慮了，「商春雲莫非有什麼難題？」
鄔語雯「嗯」了一聲，道：「你在省委當了兩年的副秘書長，跟商春雲也算是同過事，不會不知道他以前是誰的秘書吧？」
陳子華恍然想了起來：「哦，是譚書記的秘書，這個我倒是知道。」譚書記就是安東的前任省委書記，邢雲峰就是從譚書記手裡接過的班，若非譚書記突然出現意外，無法繼續承擔重任，邢雲峰也只能在安東做個專職的省委副書記。
鄔語雯道：「譚書記雖然退下來了，但他的人脈還是很深厚的，而且在上面也很有影響力，商春雲跟了譚書記五年時間，譚書記卸任的時候沒能來得及安排，就托付給了郭省長，邢書記也知道這件事，所以，省委很屬意讓商春雲擔任下一任的龍溪市長。」
陳子華不禁皺了一下眉頭，這可是個不大不小的麻煩，要是這時候他執意要拿下商春雲，邢雲峰和郭萬年的臉面肯定過不去，而且聽鄔語雯的意思，譚書記在上層還有著相當大的影響力，以至於邢雲峰他們都不願意開罪譚書記。
所以，一旦自己利用商清雲的事情把商春雲也拿下，那麼，不管是在邢雲峰眼裡還是郭萬年眼裡，自己可就是個不聽招呼的刺頭兒了，關西的教訓言猶在耳，他自然不願意犯同樣的錯誤，心思電轉間，心態便已經重新調整過來，「商清雲的事情有些大，不處置根本不行。」
鄔語雯歎息了一聲，道：「我知道，所以才打電話給你，趁著中央調查組在這邊，建議你還是把這個燙手山芋給推了吧。」他的意思很明白，就是讓陳子華不要輕易處置商清雲，反正案子已經真相大白，誰也沒法子袒護商清雲，大可不必在這種時候再得罪更多的人。
陳子華心裡卻有些猶豫，暫時不去對付商春雲還能想的過去，但要他放過商清雲，心裡卻極為彆扭，這不光是因為顧瀚霖的原因，還有陳子華心底深處藏著著的前世的怨氣，儘管這一世他跟記憶中的那個妻子並沒有交集，商清雲也不曾跟他有什麼直接的仇怨，但胸中的那股怨氣卻實在難以讓他忘卻和拋棄。
鄔語雯有些奇怪的看了看陳子華的面色，不知道這還有什麼好猶豫：「交給中央工作組商清雲的命運照樣無法改變，更重要的是，你完全可以從這件事當中抽出身來，既不會讓公安部的某些人顏面無存，更不會讓商春雲遷怒於你，這有什麼好遲疑的？」
陳子華心裡苦笑了一下，他當然看得明白鄔語雯所說的情形，但他心裡的**卻沒法子跟鄔語雯解釋，暗自歎了口氣，道：「我聽鄔部長的，回去就讓人把商清雲移交給中央工作組的胡主任，至於商春雲那邊，我也不在乎他如何想，要怨恨便怨恨吧，反正也不是私事。」
鄔語雯笑著點了點頭：「這就對了，不要為了一時的意氣而放棄長遠的利益。」
陳子華這才接道：「不知道省委打算如何調整龍溪的班子？」
鄔語雯沉吟了一下才道：「大致方案已經出來了，這幾天常委會之後就會下發文件，讓你過來，就是想徵詢一下，還有沒有什麼需要改動的地方。」頓了頓，鄔語雯續道：「因為這次風波牽連的幹部太多，雖然不能一次性的盡數調整，但一些主要部門卻還是要動一下的。」
端起水杯子泯了一口茶，潤了潤嗓子，鄔語雯道：「因為需要裁換的幹部太多，所以出現了幹部緊缺的情況，臨近年底，也不好從外地調入這麼多的幹部，還要顧及外界的影響，所以省委決定盡量從基層提拔一些優秀幹部走上更重要的崗位。」
繞了這麼大一個圈子，陳子華還是沒明白鄔語雯的意思，不禁有些含糊。
鄔語雯顯然也看出了陳子華的狐疑，遂不再繞圈子了，道：「省委經過慎重的考慮，結合省委組織部的幹部考察情況，擬調任龍溪市常委、常務副市長韓語同志，到省商務廳擔任常務副廳長職務，調龍溪市委常委、市委秘書長蔣秋菊同志到省經濟開發區擔任開發區主任。」
陳子華微微一怔，這兩個人的調動完全出乎了他的預料，從某種程度上來說，實際上削弱了他在常委會上的話語權，韓語就不用說了，已經是他這邊的中堅力量，蔣秋菊雖然搖擺不定，但大多時候卻會投棄權票，若是換一個人，可就不好說了，不確定性太大。
讓他沒想到的是，鄔語雯接下來又道：「調龍溪市委常委、堰湖區的區委書記丁丹妮同志到昌江市任副市長，調市紀委書記葉丹臣到省裡，另有任用，」吁了口氣，鄔語雯才接著道：「這些都是調出的情況，另外，就是任命商春雲為代理市長，成佐棟擔任紀委書記。」
陳子華聽到真的任命商春雲擔任市長時，心裡還是忍不住歎息了一聲，不過成佐棟接任葉丹臣成為紀委書記倒是讓他有些意外，他跟成佐棟曾經一起去進行抗洪救災，兩人算是有些香火緣，關係也相當的不錯，雖然葉丹臣最近一段時間跟他比較疏離，成佐棟卻沒啥變化。
鄔語雯又道：「要徵詢你意見的是其他幾項人事任命，一是讓副局長劉浚擔任市公安局的局長，二是黃文德接任政法委書記，顧瀚霖同志到省裡擔任政法委副書記，其他常委的人選以及區縣幹部的調整，還需要你拿出個章程來。」
陳子華明白，這就是所謂的交換了，不過他並不吃虧，換上來的幾個人，基本上都屬於傾向於他的，除了商春雲之外，所以心裡還是鬆了一口氣，更何況，從鄔語雯的話音裡面，他還聽出了一個重要信息，自己頭上的那個「代」字，終於可以去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