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六十四章焦慮
商春雲從會議室出來之後，同樣沒有去市委機關食堂去用餐，而是下樓後直接鑽進自己的小車，司機小金提前便已經將車開到樓門口等候，商春雲剛一上車，小金便啟動小車，緩緩朝市委的院門移動，一邊開著車，一邊請示道：「商書記，往哪邊走？」
商春雲雖然是安東本地人，家卻不在龍溪，而是遠在另外一個城市，在這裡除了弟弟商清雲之外，同樣是無親無故，能夠與弟弟同時到一個城市任職，原本也大出他的預料之外，此前還因為自己的到來影響了弟弟的晉陞之事胸中鬱悶了好久。
到龍溪來擔任市委副書記沒有多久，自然不可能把家屬什麼的都帶過來，如今連住房都是在市委招待所臨時安排，更不可能有別的落腳點，但平時中午都是在機關食堂用餐，然後就在市委辦公室的休息間裡面休息，很少這個時候出去。
所以司機小金照例請示一下，看商春雲是不是要回招待所。
商春雲幾乎沒怎麼遲疑，隨口道：「去瀟湘樓。」
小金「哦」了一聲，車速慢慢快了起來，儘管來龍溪時間並不長，但幾個主要的地點他還是比較清楚的，瀟湘樓在龍溪不敢說盡人皆知，但官場中人卻大多都知道這麼個地方，平時宴客送禮吃人情，幾乎都會選擇瀟湘樓，似乎不在這裡吃飯就不像個官場中人一般。
車子轉眼工夫就拐出市委大院，匯入滾滾車流，商春雲閉著眼睛沉思了一會兒，從兜裡掏出電話，尋出弟弟商清雲的號碼，隨手撥了出去。
上午的常委會讓他心裡很是不安，隨著明月山莊的崩潰，代表著韓國慶與唐冬生等人在安東苦心經營的勢力已經煙消雲散，到了樹倒猢猻散的時候了，他們兄弟在與唐冬生的交往當中陷得很深，尤其是弟弟商清雲，幾乎都快成為唐冬生的跟班了。
這次給顧永佳設置圈套的事情，他知之甚詳，甚至還曾經出謀劃策，推波助瀾，自然明白真相如何，陳子華既然下決心要查，除了對他自己的判斷極有信心之外，也有可能是真的獲得了某些證據，比如從唐冬生那裡。
儘管陳子華沒有在常委會上提說有關唐冬生和韓國慶等人的下落，商春雲卻不敢賭陳子華就沒有抓住唐冬生，萬一唐冬生落在陳子華的手裡，再露出一些口風的話，他們兄弟八成要步王翔的後塵，都夠資格雙規了。
所以，商春雲沒有在市委停留，匆匆離開之後，甚至等不及到瀟湘樓就開始再打電話。
振鈴聲一直響了六七下也沒有等到接通，直到話筒中傳來無人接聽的電腦提示音後，商春雲才無力的放下胳膊，坐在車裡不禁有些發呆，心裡也開始七上八下起來，他不知道商清雲為何不接電話，是不方便接聽還是電話沒有帶在身上，不得而知。
商清雲比商春雲早到龍溪任職，但同樣沒有帶家屬過來，而且商清雲有個愛沾花惹草的毛病，尤其喜歡勾引有夫之婦，作為商清雲的大哥，商春雲恰好就知道弟弟這個毛病，所以在沒等到弟弟接聽電話之後，雖然心裡微微有些不安，卻還以為是不方便接聽。
路上前後不過二十多分鐘的時間，商春雲先後又撥打了幾次電話，但沒有一次打通，他的心開始懸了起來，首先想到的，就是昨晚弟弟會不會跑到明月山莊去胡混，山莊裡面的溫柔鄉就是專門伺候他們這些人的，以商清雲的性子，肯定是那裡的常客。
假若昨晚商清雲去了明月山莊，那麼……他已經有些不敢想下去了，即便不在凌晨的火拚當中遭遇危險，也肯定被市局的人抓個現行，以後的仕途肯定完蛋，這種事情，寧可讓人知，莫要被人見，若是抓了現行，像商清雲這種情況，鐵定是個開除公職的處分。
商春雲坐在車上，心裡七上八下的，卻又無計可施，也沒有地方去打聽消息，此時更不敢胡亂打電話，萬一打到那個倒霉鬼身上，被人順籐摸瓜找到自己頭上，那就真的冤枉死了。
今天之所以要來瀟湘樓，倒不是他真的想在這兒請客或者吃飯，而是來打探消息，瀟湘樓因為被官場中人熱捧，此地也成了龍溪官場消息最靈通的地方，往往需要什麼消息，只要到這兒來，幾乎都可以得到驚喜，商春雲在未到龍溪之前，就對瀟湘樓有所耳聞。
還有一個原因，曾經在省委當了多年的秘書，對於一些官場中私下流傳的隱秘，商春雲知之甚詳，比如這個瀟湘樓，表面上是省委組織部的趙金橋部長家的小公子開的，而實際上這裡卻是明月山莊那幫公子哥兒對外的一個窗口，同時也是送給趙部長家的一個撈錢之地。
因為趙金橋的特殊身份，負責酒樓的又是他的小兒子，所以，前來這裡捧場的官場中人趨之若鶩，幾乎把這兒變成了專門接待政府人員的招待所，樓門前的停車場上幾乎清一色的都是掛政府牌照的小車。
商春雲來之前已經打電話預定了位子，所以車一停下，他就緊了緊衣服，用大衣領遮住半拉臉，低頭進了瀟湘樓，然後直奔樓上，直接來到三樓的一個小包廂裡面，這才脫下外衣，隨手掛在門後的衣鉤上，輕輕吁了口氣，轉身坐在椅子上。
趁著司機小金去點菜的功夫，商春雲又打了兩個電話到商清雲的手機上，但始終沒有等到回音，他的心開始沉了下去，坐在椅子上思索半晌之後，終於給自己的秘書劉晨打了個電話，吩咐他去市局打探一下消息。
秘書劉晨是商春雲到任之後由市委辦給配的秘書，在市委秘書處已經干了六七年了，雖然不曾做過專職秘書，但起碼也是一個正科級的秘書了，對龍溪又非常的熟悉，所以當初商春雲一下就挑中了劉晨，讓蔣秋菊把劉晨安排給他做專職秘書。
但因為兩人相處的時間太短，所以劉晨儘管是商春雲親自挑上的，卻還是沒有成為商春雲真正意義上的貼心之人，按照約定成俗的規矩，此時的劉晨，還處於商春雲對他的考察期。
今天若不是實在沒有人可用，商春雲也不會讓劉晨去做這件事，倒不是他不信任劉晨，實在是兩人相處的時間太短，還沒有建立起那種可以相互依存的主賓關係，加上今天一早就開始傳的沸沸揚揚的小道消息，商春雲心裡其實已經有了那麼幾分憂慮。
他是一個喜歡謀而後動的人，喜歡一切盡在掌握的那種感覺，現在的勢態讓他生出對身邊的一切開始漸漸失控的難受，所以，心底的那份不安和浮躁越來越讓他無法靜下心來。
小金很快就返回包廂，身後跟著兩名年輕貌美的服務員，穿著深紅色的工作服，晃動間儘是青春洋溢的氣息，可惜這些都無法引起商春雲的注意力，有些煩躁的皺了皺眉，小金很快就注意到了商春雲的不滿，連忙揮手把服務員打發出去，道：「有事兒自會叫你們。」
關好包廂的門之後，小金轉身過來一邊幫商春雲斟酒布菜，一邊小心翼翼地問道：「商書記，要不要我出去問問消息？」小金雖然是第一次來這裡，但對瀟湘樓裡面的門道卻一點兒也不陌生，別看他只是一個司機，但這種機關單位中，小車司機的消息往往是最靈通的。
上午常委會上流傳出來的消息小金已經聽到了不少，他多少能猜到商春雲關心的事情。
略微沉吟了一下，商春雲拿起酒杯泯了一口酒，卻沒有說一個字，不過小金還是從商春雲的動作中神情中明白了大老闆的意思，隨即拉開包廂的門，轉身出去。
小金是商春雲從省城帶來的人，原本就在省委裡面當了一個機關幹事，與商春雲比較投契，能跟著他從省城到龍溪來當司機，顯然關係很不一般。
獨自坐在包廂裡面，商春雲心裡像開了鍋似的不停翻滾，越是如此越是焦躁，可又實在想不出什麼好路子，約莫等了十多分鐘之後，秘書劉晨的電話打了過來，但帶給商春雲的消息卻讓他越發茫然起來。
劉晨接到商春雲的電話之後，幾乎沒怎麼耽誤就直奔市局，雖然跟商春雲的時間不長，但對於商春雲的一些資料卻早已研究得心底透亮，因為在市委秘書處呆久了，早混出一雙精明的目光，不但將市委市政府的領導底細摸得一清二楚，連下面各區縣和主要局辦科室的都不曾放過，只要有新領導進來，他們都會在私底下研究一番。
也正是這種癖好，讓他發現了一個別人都不曾注意的細節，自己才跟的這位老闆，居然與市局的政委商清雲是親兄弟關係，這段時間商清雲因為破獲一起重大的藏毒販毒案，成為龍溪市的明星人物，尤其在市委市政府裡面，因為牽涉到政法委書記顧瀚霖，所以聲名更響。
上午常委會議室裡面發生的事情，作為市委副書記的秘書，劉晨自然知道的更為詳細，因此，常委會散了之後他便開始轉動起心思來了，很快就從中分析出很多問題。
接到商春雲的電話，劉晨立刻就反應過來，老闆是想讓他打聽商清雲的消息。
由於商春雲從會議室出來之後便直奔瀟湘樓，並沒有跟秘書劉晨交流一句話，所以就錯過了非常重要的一個消息，這個消息恰巧就是他著急想知道的，有關商清雲的情況。
劉浚拘捕商清雲是在常委會召開的時候進行的，而且並沒有怎麼保密，市局本來就是個四面透風的所在，那裡藏得住消息，這麼大的事情眨眼功夫便傳了個遍，按說應該由紀委出面，對商清雲進行雙規，畢竟是處級的幹部了，沒有直接抓捕的道理。
但陳子華與葉丹臣之間的關係現在非常的微妙，陳子華又不願意在這種事上出絲毫的意外，所以，藉著唐冬生的口供，提前從省裡拿到了拘捕令，也就是說，在龍溪市對顧永佳的案子進行重新審理之前，實際上省裡已經有了最終的答案，拘捕商清雲的罪名就是藏毒。
這件事陳子華做得很隱秘，讓劉浚一直等常委們都進會議室，開始正式開會了，才去拘捕商清雲，也就是說，他在常委會上提出重新審理顧永佳販毒案的時候，市局這邊，劉浚已經拿著拘捕令，帶著刑警隊的警察，在商清雲的辦公室把商清雲當場拘捕了。
不管是陳子華還是劉浚，都沒有要對這件事保密的意思，沒有行動之前保密，那是擔心發生意外，也怕商清雲逃跑，等到拘捕商清雲之後，就不再顧忌，甚至還故意將消息宣揚出去，所以，常委們在會議室開會的時候，商清雲被捕的消息就已經在外面傳開了。
假若散會之後商春雲在辦公室停留那麼一半分鐘，他就會從劉晨口中得知這個消息，可惜他過於心焦，反而錯過了提前知道消息的時間，等到劉晨打電話過來的時候，他已經等得心浮氣躁了。
劉晨在市委秘書處混了六七年，眼光何等銳利，僅僅這麼一點蛛絲馬跡，他就已經覺察到商春雲的處境有些不妙，儘管心裡還有些難以置信，但他還是做出了非常明智的選擇。
劉晨沒有在接到電話的第一時間轉告商春雲發生在市局的事情，而是專程乘車前往市局，在這短短的十多分鐘裡面，劉晨打了三個電話出去，其中一個就是打給了虞思靜，當初在秘書處的時候兩人就熟識，相互聯繫自然十分方便。
在市局大門口繞了一圈之後，劉晨才打電話給商春雲，裝作不知道商春雲兄弟兩人之間的關係，把上午發生在市局的事情匯報了一遍。
同一時間，蜀香樓中的陳子華也接到了一個電話，是新任的省委組織部部長鄔語雯打來的，電話剛一通，鄔語雯便道：「小陳書記，對於龍溪市委的班子調整，省委要徵求一下你的意見，下午你就到省裡來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