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三章幕後(上)
陳子華並沒有立刻返回會議室，既然已經出來，有些事情就得問清楚，至於今天的常委會，他是沒有多大興趣的，既不想這個時候繼續支持管玉和，也不想讓人知道他其實跟梁珊又聯合到了一起，幾個候選人當中，除了楊文生，他一個也不認識，自然也談不上偏向誰了。
琢磨了一會兒，他先打電話給何雲鳳，將郭家峪礦難的事兒說了，何雲鳳登時心領神會，道：「嗯，陳書記放心吧，我知道怎麼做了。」
何雲鳳如今已經是藍山縣的縣委書記，幾年磨練下來，心思轉動的比誰都快，放下電話之後，立刻組織由縣衛生局局長帶隊的醫療救護隊，調集各大醫院的救護車輛，外科大夫，尤其讓人意想不到的是，還有一支由縣委宣傳部部長孟艷清帶隊的支援隊趕赴芝蘭縣郭家峪，新聞媒體隊伍自然也在其中，這一手便是陳子華，都沒有估算到。
陳子華招手將秘書孫莉叫了過來，低聲吩咐了幾句，孫莉神色先是一愕，隨即匆匆下樓去了，陳子華這才撥通陳紅梅的電話，道：「礦上的情況搞清楚了沒有？」
陳紅梅的大哥大不過才配上一個多月的功夫，是芝蘭縣第一批模擬電話，知道電話號碼的不過三五個人，這會兒她正在趕往郭家峪的路上，電話一響，還以為是礦上的電話，沒想到卻是陳子華打來，對於陳子華知道發生礦難的事情她還是頗為驚異的，按說第一個像陳子華匯報的應該是她，但她心思卻在與蔣憲的鬥法上，原想藉著這次礦難，給蔣憲下的眼藥，所以得到消息後立刻趕赴郭家峪，沒想到陳子華的電話這麼快就過來了。
按下心裡的詫異，陳紅梅忙道：「還正在調查之中，我現在正趕往郭家峪。」
陳子華道：「搶救工作一定要抓緊，做好安撫工作，隨時匯報情況。」
陳紅梅應了一聲，道：「我已經安排醫院組織醫療救援隊，馬上就會趕到郭家峪。」
陳子華並沒有問蔣憲的行蹤，不管怎麼處理，最終礦難的負責人只能是蔣憲，誰讓他是政府一把手呢，礦產資源這塊又正好歸政府管，雖然陳紅梅接任縣委書記之後陳子華就沒有過問過芝蘭的事情了，但畢竟是芝蘭的老領導，在芝蘭又是一位有史以來最強勢的一位書記，所以沒少人給他隨時匯報芝蘭的動態，何況，芝蘭還有他那麼多的產業。
蔣憲接任縣長之後，在周亞娟的支持下，跟陳紅梅沒少爭權，在常委會上也能鬥個旗鼓相當，只是稍微處於劣勢而已，不過這對陳紅梅來說，已經是非常鬱悶的了，作為目前芝蘭縣常委當中資歷最老的領導，而且還是一把手，被一個剛來的縣長整天使絆子，心裡哪裡能痛快得起來？只是這種事情她不會跟陳子華說，免得讓人看輕了。
這次郭家峪出現礦難，陳紅梅心裡立刻就是一動，好機會啊，雖然郭家峪的白雲石礦是在陳子華任上開始開採的，但那時候的縣長是楊文生，接下來是白文斌，如今是蔣憲，按照幹部問責制，這責任肯定是要蔣憲來背的，因此，她一邊調集人員搶救，一邊親自趕往郭家峪，一來是為了掌握第一手資料，二來未嘗沒有作秀的意思，假若死亡人數太多的話，她這個縣委書記也是要承擔責任的。
放下電話了陳紅梅才覺得有些不妥，沒有在第一時間給陳子華打電話，怕是陳子華要對自己有想法了，回想起上次陳子華在自己家的情形，她微微皺了一下眉頭，心裡暗暗尋思起來，是誰這麼快就把消息捅到市裡去的？蔣憲？陳紅梅覺得事情恐怕不會像自己想的那麼簡單了，只是她絕對不會想到，這個時候，蔣憲根本就不在縣裡。
陳子華將芝蘭縣礦難的事情稍作安排之後，撥通了岳母韓冰塵的電話，他不知道省裡還有沒有別的變化，假若只是一個楊宏斌，他還不是非常擔心，要是還有別的力量介入，他可就得動動腦子了。
「媽，」電話剛一通，陳子華便搶先道，「楊宏斌來咱們省當紀委書記了？」他這麼問其實就是想知道，為什麼韓冰塵沒有提前跟他通氣兒，馬懷民的案子真要追究起來，其實還是田紅星案子的延續，當時因為省委的態度，才輕輕放過馬懷民，只讓他把受賄的財物全部上繳，然後把其餘的蝦米給抓了，用的是抓小放大的手腕，如今讓楊宏斌這麼一搞，等於是打了陳子華的臉了，馬懷民已經明確表示投誠，假若不能保住他，自己在隴東的勢力就完蛋了。
韓冰塵輕輕歎息了一聲，李楊兩家和解，為了平衡和補償楊家的損失，不得不同意楊宏斌去關西，這不是她一個人能阻止得了的，原本常委中就有不少人都是傾向於楊家的，自己苦心經營之下，才有了如今的優勢，但去掉貝家，楊家卻來了一個更強勢的人物，實在是說不好搬掉貝家是對是錯了，若是沒有意外，年底之後，她將回京，到國務院任職，而省長之位，卻又極有可能被別的派系所得。
雖然整體上是李家佔了便宜，但從局部上來說，比如陳子華，在關西的實力勢必受到影響，省委書記曾華雖然與李家較厚，卻始終沒有明顯的派系傾向，是不是還能一如既往的支持陳子華，可就很難說了，因此，她已經有了將陳子華調往部委的意思，畢竟這個女婿年齡太輕，摔打摔打倒是不錯，卻不能經受太大的挫折，免得影響進去之心。
韓冰塵琢磨了一下才道：「年底回部委吧？」
陳子華聞言一怔，回部委？心思轉動間，便猜到楊宏斌到本省任職另有內幕，不是自己能知道的，但回部委任職卻又非他所願最低程度也應該在隴東做出一番成績之後再走，他不願意以一個失敗者的身份離開隴東，因此，只是稍微沉吟了一下便道：「媽，我想在地方再鍛煉一段時間再說。」
離開華都之前，陳子華便已經知道李家的一些部署，許多子弟都被送到基層歷練，比如他在黨校時的同學李紅楓，也被送到遼南去當縣紀委書記，更多的子弟都是到基層鄉鎮任職，這一代當中，反而是他這個外姓的女婿發展最快，已經是副廳級的實職了，自然而然的就顯得極為耀眼，也更加的讓人嫉妒，岳母想必也承擔了不少的壓力。
不離開關西，還有一個更重要的原因，楊家的子弟當中，自己的死對頭楊建勳極有可能也到關西來任職，有楊宏斌在上面看著，楊建勳放到關西應該是最合適的，這個人在陳子華心裡始終都是個後患，若是不能盡快拔掉，他實在有些不安心，原本以為上次的較量已經讓楊建勳永遠沒有翻身之日了，沒想到楊家老太爺死後，楊建勳的父親居然會迅速躥起，自然而然的，這個二世祖也被家族安排進入官場，陳子華在華都的時候就已經知道，楊建勳正在黨校學習，放出來後，多半會在省委機關或者鄉鎮打拼。
之所以有這樣的判斷，還是基於管玉欣的情報，楊建勳能讓管玉欣的父親來隴東，十有**是打算從這裡起步了，認真說起來，這小子也是很有魄力的人才了。
放下電話，陳子華心裡卻冷笑起來，心思轉了這麼一大圈，居然轉到楊建勳身上，隱隱間已經有了預感，接下來的日子，會越來越精彩。
再次回到會議室的時候，常委們的討論還沒有落下帷幕，陳子華不聲不響的悄然入座，從兜裡掏出香煙，叼了一根點燃，抬起頭的時候，發現管玉和有些狐疑的目光掃了自己幾次，而周亞娟似乎也沒有什麼異樣的神色，心裡便有些好笑，不知道蔣憲是怎麼搞的，居然現在還沒有將礦難的事情通報上來，恐怕這次在劫難逃了。
管玉和轉過頭道：「陳書記也談談吧，這三個人選，誰更合適？」
陳子華這時候心裡已經大致明白管玉和的心思，梁珊雖然已經有了三票，但沒有自己和吳月萍的支持，顯然還是沒法子佔優勢，而三派當中，只有周亞娟最是單薄，因此，他不鹹不淡的說道：「這三個人選，除了文生書記，另外兩人我都不大熟悉，沒有調查就沒有發言權嘛，所以，我相信組織部門同志眼光。」
他雖然沒說支持誰，但卻把選擇權交給了周亞娟，這多少讓眾人有些看不明白了，便是梁珊，也微微皺了皺眉頭，不知道陳子華葫蘆裡面裝的是啥藥，別的人就更不用說了。
管玉和臉色沉了沉，他自然明白，陳子華這是在平衡三方的力量，並沒有真的去支持誰，但也說明他對自己有些看法了，否則的話，肯定會支持楊文生的。
琢磨了一下，管玉和道：「大家舉手表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