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楊文生的心事(上)
陳子華淡淡的瞥了一眼正往外走的公安局局長王軍，一言不發，反而端起茶杯輕輕啜了一口，然後似笑非笑的看著楊文生。
楊文生這麼做的時候，便已經準備跟陳子華翻臉，在他任職期間，眼前這個娃娃書記已經是第三任縣委書記了，他不在乎再擠走一任書記，十一名縣常委中，除了新來的辦公室主任馮雅君和去年調來的紀委書記李致平之外，哪個對他不是唯命是從？即便今天陳子華不來這麼一出，遲早也得被自己攆走。
從王軍站起來往外走，楊文生就開始暗中注意陳子華的神情，無論陳子華出面阻止或者發作，他都準備了後招，不但要王軍出去，還要趁此落了陳子華的面子，先讓他威信掃地再說，同時，其餘的常委也都在暗暗注意觀察陳子華，看這個冒冒失失的年青書記怎樣在楊縣長面前栽得灰頭土臉。
同樣，陳子華也在觀察著在場的所有常委，略一分辨，心裡便歎了口氣，馮雅君的立場不用說，自然與他是一體的，其餘的九位常委中，紀委書記李致平和縣委宣傳部部長陳紅梅沒有明顯的陣容傾向，似乎不偏不倚，但陳子華卻覺得這樣的人沒什麼前途，客氣點兒說他們是中間派，不客氣地說，那就是牆頭草，在常委會上，這種人大多時候投的都是棄權票。
既然棄權，常委會還要你來做什麼？想明哲保身？那就不要到名利場中來拚殺。
縣委副書記李曉軍、常務副縣長周志龍、組織部長蒙海亮三人似乎抱成一團，政法委書記凌峻、統戰部長劉世雄、人武部長周振國都緊跟著縣長楊文生，是楊文生的鐵桿，李曉軍三人雖然抱成團，卻又屬於楊文生的陣容，也就是說，楊文生穩穩佔著常委會中的七票。
吳明是在常委會召開之前趕回來的，已經大致給他分析過常委的情形，這會兒再一一對照，果然分毫不差，陳子華感慨的同時，不禁對吳明的本事有些羨慕起來。
對於陳子華淡然的神情，不光楊文生詫異莫名，其餘常委也覺得有些不明所以，依陳子華貿然召開常委會的動作來看，這會兒即便不攔阻王軍，發作楊文生，也不應該是這種淡然處之的神情才對。
會議室門被王軍從裡面拉開，但王軍卻怔在了門口，並沒有大步流星的奪門而去。
兩名刑警隊的幹警全副武裝的站在門口，在王軍拉開會議室大門的時候，其中一人不緊不慢的掏出一張紙展開，王軍看得清清楚楚的，這是一張檢察院簽發的拘留證。
透過兩名幹警的間隙，王軍發現幾個熟悉的人影，公安局副局長、刑警大隊大隊長吳明，芝蘭縣檢察院副檢察長凌沖，還有幾個刑警隊的隊員和兩名檢察官都用一種難以名狀的目光打量著他，這種目光很熟悉，他經常用這種目光打量那些被他認定的嫌疑犯。
王軍的背上突然滲出一層冷汗，甚至鬢角都有虛汗流了下來，他抖抖索索的退了一步，突然發出一嗓子狼嚎般的聲音：「我不知道！我啥都不知道！楊縣長，你可要救我呀！」
突兀的嘶喊讓會議室中的人吃了一驚，同時也對王軍的表現難以理解，更有甚者，從王軍的話語中，開始有了一些稀奇古怪的想法，不少人都把目光轉向了楊文生。
楊文生被突兀的驚變嚇了一跳，一張臉煞白煞白的，也不知道是氣的還是嚇的，哆哆嗦嗦的指著王軍，居然連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檢察院副院長凌沖的帶領下，兩名刑警帶走了王軍，吳明卻被陳子華留下。
陳子華沒有提方才王軍被帶走的事兒，而是很嚴肅的對吳明道：「你暫時先負責主持縣公安局的日常工作，保護好2.19和3.8兩案中的死者屍體，控制3.8刑訊案中涉嫌的所有人員，等候省廳的同志接手。」
吳明應了一聲「是」，大聲請示道：「陳書記還有什麼指示？」
陳子華很是淡然的吩咐道：「通知死者的家屬，今晚省市的專家就會趕到，要進行屍檢。」
吳明出去後，陳子華也不理會面色清白不定的縣長楊文生，反而轉向剩下的三個副局長道：「你們幾個是不是也有緊急工作等著回去主持？」
三個副局長面面相覷，不知道這個新書記葫蘆裡裝的是什麼藥，都有些神色不定的瞧向幾個常委，尤其是楊文生、周志龍兩人，被求救似的目光一掃，居然不由自主的同時垂下腦袋，看也不敢看三個副局長，他們已經被方才王軍的醜態給嚇倒了。
陳子華這話不過是說給楊文生聽的，見楊文生和周志龍都垂下頭抓著茶杯研究，便淡淡的道：「還請周副縣長詳細匯報一下案子進展的情況，也好讓常委做好準備，省市的公檢法聯合調查組今晚必到，咱們縣委也得先把工作做得細緻一點才成。」
周志龍心不在焉的匯報案情，楊文生心急火燎的想著對策，其餘的常委卻有的幸災樂禍，有的憂思重重，紀委書記李致平仔細轉動著手裡的雕花細瓷茶杯，似乎要研究出杯沿上的雕花究竟有幾種手法，陳紅梅不時的用筆在本子上寫著什麼，彷彿比做會議記錄的馮雅君還忙。
陳子華的目光逐一從眾人的身上掃過，誰也不知道他是在認真聽取匯報還是想著別的什麼事情，而市委副書記、組織部長童根生更絕，居然閉著眼睛靠在軟椅上，也不知道是不是已經魂遊太虛了。
所有人當中，最難受的就是楊文生了，王軍的被捕，對他的心裡壓力極大，公安局一直都是在他的嚴密控制之中的，他現在擔心的不是最近的兩件命案，而是別的事情，一旦那些蓋子掀開，不光他楊文生，倒霉的可就海了去了，最麻煩的是，他現在被困在了會議室，沒辦法離開，想要與外界聯繫，根本無法做到。
想到王軍可能正在被訊問，楊文生便覺得彷彿有團火在胸口燃燒一樣，左思右想之後，還是覺得不能再在會議室等下去了，看陳子華的樣子，似乎一點兒也沒有休會或者散會的意思，但他現在卻必須離開會議室，去做些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