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回
建安十三年夏中,原本身體還算健康的荊州牧劉表突然身染暴疾,病臥於床上竟然連地都下不了,僅僅三天的功夫就一命嗚呼!
這個消息很快就傳到了江夏。前面說過,劉備早在陸仁尚在荊襄避禍時便聽從了陸仁的建議,利用黃祖之死一事把手中的主要力量都轉移到了比新野小城不知好多少倍的江夏,並利用江夏相對比較優越的條件來發展自身實力,而現在一直在等的就是劉表病故這個機會。現在機會突然一下到來,劉備還不趕緊召集幕僚商議對策?
手下的幕僚尚未有一人趕來,此刻劉備正獨自一個人坐在議事廳中,手裡面是一本劉表不久前送給他的《景升文集》。撫摸了幾下,劉備發出了長長的一聲歎息。
人心都是肉長的,劉備雖然是當世梟雄,但並不表明劉備是個沒有感情的人。當初投奔劉表,固然有圖謀東山再起之心,但再怎麼樣劉表確實對劉備很不錯,可以說要兵給兵、要糧給糧。
劉備沒有去新野之前是住在襄陽,劉表幾乎是三日一小宴五日一大宴,對劉備十分關照。現在劉表突然病故,
正歎息間,一把大羽扇為劉備輕輕的扇了幾下風,諸葛亮的話音也隨之而來:「主公,現在並不是傷感之時,當振作胸懷,早作圖謀才是。」
劉備連忙起身相迎道:「先生來了,快快請坐!」
二人就坐,諸葛亮先開了口:「亮適才在城門樓上閒坐,見荊州信使疾馳而來且面色驚慌,已料知一二,故此就來得早了些。主公,恕亮直言,劉荊州病故對主公是難得的良機,只是主公不覺得劉荊州病故得也太過突然了嗎?」
劉備瞬了瞬眉頭,問道:「先生言下之意是?」
諸葛亮道:「主公,上月的端午佳節,劉荊州還曾邀主公襄陽赴宴,亮也隨主公一同前往面見過劉荊州。劉荊州雖然年事已高,但當時亮觀劉荊州的氣色極佳,身體可謂十分康健,縱有暴疾也不當三日即斃。更奇怪的是半月前糜從事從襄陽歸來與亮閒談時曾言及,為劉荊州治療身體的名醫張仲景是與他一同出的城,為何張仲景才離去半月劉荊州便會暴斃身亡?依亮所知,張仲景為醫,身患疾病者病未痊癒絕不會離開,按說張機離去時劉荊州大病必然已經痊癒才是。」
劉備微微一驚,看看左右無人才悄聲問道:「先生的意思是,劉荊州是被人……」說著劉備作了個喝藥的動作,諸葛亮則緩緩的點了點頭。
「為何會如此?」
諸葛亮閉目沉思了片刻應道:「蔡瑁絕非無能之人。主公可還記得荊襄斷去原本對主公的錢糧支持有多久了?」
劉備算了一下應道:「快兩年了吧。」
諸葛亮道:「當時傳回的消息是說襄陽、江陵兩地府庫不足,請主公自收糧米已應軍需之用,而實情如何亮想主公也心中有數……兩年,足夠他們完成各方面的準備了。」
劉備道:「他們是想趁我軍力不足,難與其抗衡之前就擁劉琮為荊州之主?」
諸葛亮點頭道:「不錯,若蔡瑁計成,劉琮即成荊州之主,主公羽翼未豐只能望彼興歎。現在也一如其所願,江夏戰士不足三萬,而且軍器匱乏,手無寸鐵者極多,難成戰力。這還不算,若是亮所料不差,襄陽的使者只怕馬上就要到了。」
劉備道:「使者?」
諸葛亮道:「請主公與大公子去襄陽赴喪憑弔的使者。」
劉備臉色大變,這話說出來的意思可再明白不過了。襄陽的使者不來便罷,一來的話就是要取劉備與劉琦性命的。不去?對不起,不去不行!老子過世了,兒子不去奔喪在當時可是觸犯禮教的大事,而劉備又能算作是劉表的弟弟,長久以來又那麼的關照,現在哥哥去世了,要弟弟去奔喪也是倫理大事。劉備要是不去的話那可是要被人唾罵一輩子的,什麼忘恩負義之類的話罵出來要多難聽有多難聽。你丫的皮厚不怕罵是沒關係,可是聲望受了損以後還在諸侯間混個屁啊?士子人才誰會投奔一個一身罵名的忘恩負義之徒?
反過頭來蔡瑁他們可不會怕什麼。雖說殺劉備等於害賢,傳揚出去不好聽,不過蔡瑁他們沒作好充份的準備也不會這樣做。
劉備陷入了沉思,諸葛亮看在眼裡,卻只是羽扇輕搖,嘴邊掛著微笑。
這會兒劉備的幕僚們已經陸續到來。各自就座後劉備把事情一說出來,亂七八糟的出什麼主意的都有,如關羽、張飛是堅定的不讓劉備去襄陽奔喪,而孫乾、簡雍一系的文官則認為劉備必須得去襄陽。一時間劉備也被吵得頭大如斗,都不知道該如何選擇。
諸葛亮依舊是一副悠然自得的樣子,眼睛卻望定了糜竺。糜竺被諸葛亮望得有些心裡發毛,也不知道諸葛亮是在作何打算。
過了一陣子廳裡安靜下來,劉備望向諸葛亮,想問問諸葛亮有沒有什麼好計策。諸葛亮會意,搖著招牌羽扇卻向糜竺發了問:「糜從事,日前夷州商隊於江夏停靠,商販了些何物?」
眾人都不解其意,只有徐庶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
糜竺現在是丈二金鋼摸不著頭腦,只是據實回應道:「多為衣甲器杖與糧草軍需,稍遲些竺即當清點出來送入庫中。」
諸葛亮笑道:「聽聞夷州只與河北曹賊有軍器交易,想不到糜從事竟有門路從夷州購來主公軍兵急需之物,可見糜從事交友之廣啊。」
糜竺尷尬的回應道:「軍師謬讚!實是舍妹已嫁於陸仁為妻,我與彼有親,故此能從夷州購來些軍需器物罷了。」
這會兒別說廳中眾人,就連劉備都有些耐不住性子了。正想發問,諸葛亮微笑著向劉備擺了擺手中的大羽扇,又向糜竺道:「即如此,碼頭上的夷州船隊令妹是可以隨意差遣的吧?」
糜竺道:「應該算是吧,舍妹雖已嫁於陸仁為夷,不過荊襄與江東的商隊仍由她主理。只是眼下荊襄將有大事,我欲讓舍妹交易完成之後馬上就回夷州去。
諸葛亮笑道:「不可不可,主公正欲向令妹借用舟船去襄陽一趟。糜從事,還請你能勸令妹在江夏多住些時日才是。」
「啊——!?」
數日之後的長江水道上,一隻由近三十隻新式明輪組成的大型商隊正在向襄陽碼頭進發。此刻的糜貞正一臉的怒容,瞪著對面一位年歲與自己相仿的女子。
那女子論姿色容貌不在糜貞之下,而且身上有著一種糜貞所沒有的知性氣質,柔柔一笑文靜大方,給人的感覺說不出的舒服。只是糜貞卻怎麼也想不通,這樣的一個大美女,出門的時候喜歡把臉給粉得黃黃的,還故意點上許多的斑點。如果不是這兩天與她同處一室,糜貞還真不知道當時看著都有點噁心的醜女實際上是個大美人。好看是好看,只是這兩天被這位美女給牢牢的盯住的感覺可不怎麼樣。哦對,最主要的還是自己的船隊有大部份船隻都給劉備臨時調用了。
看看桌上的糕點,糜貞抓起一塊米糕狠狠的咬了一口,連嚼都是用咬牙切齒那種。對面那女子見狀微微一笑,端起茶杯淺品了一口道:「真是好茶!早就聽聞夷州產物獨具特色,在江東一境販賣的鐵觀音更是少有的佳品,今日能有幸一品真是令人欣慰。」
糜貞冷哼了一聲不去理她。她自用的東西可都是夷州的特級品,一般都不賣人的。
女子笑道:「糜夫人,請不要再生氣了。這次只不過是借夷州船隊一用,事成之後自然會如數歸還,劉皇叔那裡也會加倍付給船資。你即然是商家,這樣好賺的錢為何不賺?」
糜貞一聽這話差點沒跳起來罵人:「好賺?你們這是拿我的船隊去幹嘛?貨物搬空了,你們強行塞上來一大堆的士卒,連我都給軟禁在這裡不讓出去,我甚至都不知道你們到底是要幹什麼!」
女子笑著回答道:「船隊這是要去襄陽。糜夫人也曾在這水道上來往過多次,怎麼會看不出來呢?至於是要做何,稍遲一些還是讓我夫君來向你解釋吧,順便也讓他向你好好的賠個不是。」
糜貞遲疑著問道:「你夫君是何人?這兩天你就這麼盯著我,話都沒說過幾句,我甚至都不知道你叫什麼!」
女子啞然失笑,這兩天一直都是糜貞沒給她好臉色看,話也是糜貞不願與她說,現在想起來了根本就是在倒打一扒……哦對,那年頭還沒有豬八戒的故事。
女子又品了一口茶,文文靜靜的自我介紹道:「妾身黃月英,荊襄黃石公之女。妾之夫君複姓諸葛,名亮,表字孔明,道號臥龍先生的便是他。」
糜貞呀然間指著黃月英道:「你就是人們傳說的那個醜婦黃月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