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京城,太和殿。
轟鳴的炮聲從城外傳來,猶如夏日的悶雷一般。出征時滿編製的禁衛十二師逃回城剩下不到七千人,連帶著讓三十七師也損失慘重。這個消息像瘟疫一樣在京城上下散播開來,無數人捲起包袱,向城門湧去。不過早有預料的方懷下令關閉了九門,並且強行驅散了街上的老百姓,不過方懷清楚這是治標不治本的方法,壓抑得越狠反彈得越厲害,城中的士氣已經低落到了一個無以附加的地步。
之所以叛軍還沒有攻進成來,還是及時趕到的「大武倫山」炮兵團為京師留下了最後一絲底線。作為國內唯一一個重炮集群,他們裝備的幾十門120mm克虜伯鋼炮無論在射程還是在威力上都超越了國內的那些小口徑行營炮。叛軍的火炮夠不著重炮集群,反過來自然要被「大武倫山」炮兵團的重炮壓制,沒有了炮兵的支援,要想啃下京師這座堅城不是件易事。於是,在堅城重炮的保護下,京城暫時是安全了。不過所有人都清楚,這只是暫時,將一城上下的安危寄望在一件事上無疑是愚蠢的。以現在軍隊低落的士氣,如果叛軍不計傷亡,拚死攻城,只怕那幾十門重炮不一定能壓制得住。
「彭」方懷手中的扇子直接扔了出去,發出一聲悶哼,「京城現在這個局勢,你們到底有什麼打算?那些逆賊的炮聲連朕都聽得見了。今天早朝,你們必須商量個應對地法子來!」方懷這個時候當真是怒極,本來以為一切都控制在手中的情況,竟然出了天大的紕漏。而那些亂軍又完全不像他想的那樣不堪一擊,反倒是作戰勇猛的很,為此他甚至對自己產生了一絲懷疑。不過更讓他生氣的是底下那幫大臣的無能,先是將數萬毫無戰力可言的綠營、練軍等雜牌部隊拖上戰場,結果一觸即潰,反倒衝亂了十二師和三十七師的陣地。然後是弄出個花錢買士氣地法子。結果又捅了簍子。方懷現在恨不得把他們一個個押出午門斬首。
看底下人一副噤若寒蟬的樣子,方懷再也忍不住了:「你們這幫傢伙,平時要是出了什麼美缺,倒是有主意的很。涉及各地陞遷的事。那意見更是不得了。太和殿比唱堂會還熱鬧們拿出個法子來,就比登天還難!現在關係地是朝廷的興衰,大清的存亡。關係的是你們和朕能不能還在這裡待下去,不要以為可以矇混過關。」
看著方懷在上面黑著一張臉。底下人囁嚅著勉強開口。
「啟稟……皇上,叛軍勢大,且連勝之下風頭正勁。不如暫避其鋒芒,移駕前往西安。待勤王大軍雲集,再從容收拾叛軍不遲……」
「不成不成。先不說亂軍半數是騎兵。匆忙撤出京城。恐怕數日之內就會被追上,乃自陷險地。就說皇上出京。必然導致天下震動,發、捻之亂不遠,社稷復有傾頹之危。」
「難道困守京城就是正理嗎?如今三河已失,到天津地鐵路眼看不保,不要說援軍上不來,就是槍彈也成問題,莫非要我數萬大軍空手與亂軍相搏不成……正所謂,君子不立於危牆之下,請皇上三思……」
底下人雖然有了些聲氣,但是仍然都是言不及義。沒有半點對現在局勢有幫助的東西。方懷臉上青一陣白一陣,但是終於沒有再發火。由己及人,他自己現在也想不出什麼處置這個爛攤子的方法來。他的長處在於對眾人地瞭解和對一些關鍵事情上的把握,論及實幹,他真的還要靠下面地一群能臣。他不時伸長脖子朝大殿門口望去,怎麼小德子還沒有把左宗棠請來?
終於,一個穿著藍色太監服飾地瘦小身影快步跑了進來,不過他身後卻沒有左宗棠地身影,方懷失望之情溢於言表,問道:「怎麼?左宗棠人呢?」
周德貴努力地沉住氣,靠近方懷的耳朵低聲道:「皇上,左大人他病倒了,現在太醫正趕過去診治,今兒恐怕是無法上朝。」
方懷臉色更加難看,低聲吼了一句:「退朝!」
轉身回了養心殿,卻發現多日不見地楊士琦正等著自己。
看到方懷陰沉沉一張臉,楊士琦反倒微微而笑:「皇上今日為何愁眉不展,莫非遇上什麼不順心之事?」
對於楊士琦的明知故問,方懷不由有些氣悶:「如今京城被困,援兵尚需數日方至,而十二師已然不堪大用,僅靠著馬景山的三十七師勉強維持局面。但三十七師乃是騎兵師,來的時候又把所有重武器丟了,要想抵擋四旗虎狼之師,力有未怠啊。而且聽聞俄國人已經南下,你說朕如何高興得起來?」
楊士琦聞言依舊微笑道:「聽皇上所言,歸結而來,不過三事。其一,京城危在旦夕,援兵久等不至;其二,四旗勇猛非常,京城兵力不足,難於抵擋;其三,恐俄軍介入其中,戰事愈演愈烈。」
方懷眉毛動了動,想起歷史上眼前這人的事跡,道:「既知其事,可有良策?」
楊士琦翩翩然作了個請方懷入座的手勢,然後道:「此三事在士琦看來環環相扣,牽一髮而動全身。要想防止俄軍介入戰事,則必須速戰速決,而要想齊集大軍,則必須保證京城不破。但要想拖延時日,保全京師,又需加強京城兵力。所以,三事而一事也!」
「哦?」聽了楊士琦這一番繞口令,方懷明白了一件事,他話中有話。所以方懷沒有插話,靜等楊士琦的下文。
楊士琦看了方懷一眼道:「要解決此一事其實全在皇上自己身上。皇上年近弱冠,卻未曾定下後宮之選。天下莫不為之關心。現下京城之中有兩個女子,若得蒙皇上招入宮中,則京城危局不戰可平。」
「竟
的女子?」方懷微微翹起了眉毛,本能地對這樣地婚反感。
楊士琦沒有注意到方懷的異色,而是繼續道:「第一位乃是工部侍郎長敘之女他他拉氏,長敘的兄長長善乃鑲紅旗統領,此時正在叛軍之中效力,皇上冊封此女,即便不能讓長善撥亂反正。亦可使世鐸等人不敢真心任用長善,如此亂軍四亭之中已去一亭。」
方懷微微點了點頭,示意楊士琦繼續講下去。
「這第二位乃是李中堂之女李菊李小姐……」
「嗯」方懷聞言,目光一閃:「此事又怎麼扯到李鴻章身上去了?」
楊士琦淡淡而笑道:「皇上恐怕心裡早想到了。只是不相信這人心險惡罷了。看看現下京城裡的人馬,遠在河南的三十七師都趕來了,就連第二師都送來一個炮兵團,可是近在大同的三十四師卻還沒有到。而山東禹城的鑲藍旗也不見蹤影。三十四師師長劉士奇是李中堂的舊部,而鑲藍旗統制丁汝昌則是淮軍宿將。」說到這楊士琦閉口不言,他相信方懷已經聽懂了。
方懷恍然大悟,真是螳螂捕蟬。黃雀在後。世鐸的四旗兵馬是螳螂,而李鴻章地淮軍則是黃雀,卻把自己當作蟬了。他敢說這兩個師最少已經到了京師周圍。就等著自己和亂軍拼到魚死網破之時再出來收拾殘局。
楊士琦見方懷臉上升起一股青氣。勸解道:「今日之爭。追根溯源,乃是滿漢之爭。皇上欲消除華夏大防。令滿漢合同一家,卻需兩者都同意。今日危局,臣以為未嘗不是件好事,此戰若勝,朝中勳貴勢力盡去,八旗當中不復有反對之語。至於漢人,漢人受滿人統治已久,多有奴役之感,雖然皇上親政以來,重用漢臣,但天下漢人始終認為皇上乃是滿人,心中難免彆扭。聽聞皇上曾有立漢女為後之語,士琦竊以為喜。原本立妃乃皇上家事,士琦不敢過問,但今日情勢,士琦斗膽請皇上策封二女。」說著楊士琦跪了下來,歷史上楊士琦先後輔佐過李鴻章和袁世凱,從李鴻章手下普通的一幕僚到袁世凱手下第一謀士,方懷也曾仔細研究過他的事跡,還把他和袁世凱的另一個大謀士楊度做過對比,兩人都姓楊,而得出地結論是兩人都是傑出的陰謀論者,區別在於楊度的「帝王術」善於猜度人心,而楊士琦則喜歡利用各派別的勢力和縱連橫。
今天又是他陰謀論地一次傑出表演,方懷是不相信什麼只靠兩個女人就可以平定叛亂的,那還要那些治理國家的官員做什麼。不過方懷同樣承認一句話「女人有時候比戰士手中的劍更加厲害」。要盡快盡好地解決現在地問題,他說的的確是一個方法。方懷上前把楊士琦扶了起來:「你地話朕會仔細思量,不過保證京師地安全是當務之急,你可想到什麼好方法?」
楊士琦淡淡笑道:「皇上不必擔心,京城之中尚有數千侍衛和御林軍,加上『大武倫山』炮兵團和十二師所餘兵馬,不難湊出一個師來,另外,天津軍糧城有一萬練軍,聽說戰力不在新軍之下,前日正紅旗一旅人馬進犯天津,結果大敗而回,皇上可將之調往京師,以充防衛。」
這一萬練軍方懷自然知道,還是徐邦道在天津時練出來地,把他們放在那裡就是為了拱衛天津的安全,若是再調走,天津就真地談不上有什麼軍事勢力了。不過自己想到了,楊士琦不可能想不到,方懷再一思量,已明白楊士琦的險惡用心,他哪裡是要抽調這一萬練軍來防守京城,分明是要把天津當作一塊肥肉送到亂軍的嘴裡,直到把他們噎死……
天津乃是河北重鎮,不僅商貿發達,物資豐富,而且人口眾多,對於亂軍來說,掌握這樣一個重鎮可是很有誘惑力的。更重要的是,那裡有天津機器局,既便在九大局中也是排在前列的大型兵工廠。當然,經過幾年的發展。尤其是受自光緒九年以來中法越南戰爭、中英緬甸戰爭和新軍換裝地刺激,天津機器局已經有了很大的發展,在唐山、石家莊、保定、、太原、大同等地都開設了分廠,主要是就近利用當地的資源生產一些配件和雜件,像利用的鐵礦和山西的煤礦等等,不過機器局的主體還是在天津,這裡生產的美國林明敦式步槍、75mm鋼炮以及像後膛鍍鉛來福炮彈等各種彈藥都佔到新軍軍火的很大比重。
熱兵器戰爭的勝負很大程度上受武器彈藥地制約,天下九大機器局,自己佔八個。世鐸佔一個,就是這樣,這些天的戰鬥下來,方懷也大感吃不消。軍機處催調彈藥的電報雪花似地往外面灑。方懷相信亂軍那邊即便是開頭儲備了一些彈藥。現在也已經用得差不多了,俄國人也不可能敞開了供應他們軍火。對於那個「窮」得叮噹響國家,方懷可是有一定的認識。所以,能順手控制這麼大一個兵工廠。而且還是能夠就近補充軍火地機會,世鐸相必是不會放過的。只要世鐸有了這種想法,從攻打京城的兵馬中抽調一支前去佔領天津,京城的壓力就會大減。而只要騰出一兩天功夫。方懷就有機會實行楊士琦地那兩條「美人計」了。
就像某個哲人曾經說過的話,陰謀不可能令一個國家強大,但他有時候會改變歷史的走勢。
方懷猜的沒有錯。四旗地彈藥真的快用完了。陣地上的火炮雖然還在吼叫著。但零星地響動顯得軟弱無力。
「看看這些天。接連地惡仗,兄弟們疲憊欲死。站著都快睡著了……況且咱們手頭地槍彈也沒有多少,不是我渨克漳泰貪生怕死,列位都見過敵軍地槍炮,要是沒了彈藥,咱們手下的這些兄弟就成了活靶子了,我渨克漳泰絕不能眼睜睜看著兄弟們去送死。」
東窯廠村地一家小院內,滿臉絡腮鬍子的渨克漳泰憤
說起這迤東窯廠村的建築還頗有特色,這裡原是北齊長城遺址,東魏齊王高洋代魏稱帝建立北齊王朝,設都干(近河南省安陽市北),南與蕭梁對峙,西同西魏抗衡,東有渤海屏障,北懼柔然侵犯,故於天保八年(557)自昌平長城向東南修築一條土長城,中徑狐奴(今順義),潞縣(今通州)、雍奴(今武清),直至海河。此重城與他處長城借山巒之險不同,而是傍河而行,先駢溫榆河至通,再順潞河(溝,今港溝河)至天津,河為第一道防線,城為第二道防線,河、城相濟,水陸相依,防範功能備致,才智更勝一籌。
隋文帝楊堅統一中國後,此條內長城失去存在意義,便開始平除之。明初,通州城區擴大,居民驟增,又遷民屯田,人丁漸旺,需建民房甚多,遂在關廂與鄉間建窯燒磚,以供需求。建在通州南關廂之窯廠,取用土長城熟土燒磚;堅固耐用。窯工在城頂建房以避水患,漸成村落而以窯地各為窯廠。頂建民房,坡被荊棘,飽經滄桑,古意盎然。
在場之人多半是赳赳武夫,如何曉得這段來歷,見了也不過當作一處奇觀罷了。選中此處作指揮部還是為了交通便利。通州歷為京郊交通要道,漕運、倉儲重地。萬國朝拜,四方貢獻,商賈行旅,水陸進京必經此地,促進了通州經濟的繁榮和興旺。享有「一京(北京)、二衛(天津)、三通州」之稱。
渨克漳泰的話獲得在場不少人的贊同,連日來,場場惡戰,從山海關到灤縣、再到密雲、三河、通州,雖說攻無不克、戰無不勝,但按照攻擊一方的傷亡一般大於防守一方的理論,四旗的傷亡可想而知了。眾人都是領兵之人,雖不能如古之名將一般愛兵如子,但也知體恤下屬。即便是有個別喝兵血的,卻也清楚兵要是死光了,自己也沒了好處。所以眾口一辭地提出修整幾日,待關外東北製造局和俄國人的軍火運到了再行進攻不遲。
榮祿是場中少有的幾個沒有出聲的人之一,在他看來這些人簡直愚不可及,不過他還是面帶笑容地道:「列位將軍都是帶兵經久之人,原不該榮祿置啄。但漢人有句話,『士氣一而鼓,再而衰,三而竭』,如今我們接連大勝,士氣正高,而光緒雖敗,卻是以傾國之力敵我一旅之師,若不乘此機會。一鼓作氣攻下京城,待到光緒緩過勁來,從容調集大軍,我等再想拿下京師。只怕比登天還難。」
這指揮部之中真正能說得上話的只有世鐸、剛毅、渨克漳泰、榮祿等少數幾人,其他人見到榮祿如此說法,也不出聲了。
此時,在眾人中從來不說話地長善突然開口了:「榮祿大人此言。莫將不敢芶同,想我八旗子弟當年不滿十萬,便能打得百萬明軍連天下都丟了,那光緒小兒只知重用漢人兵馬。焉是我滿洲男兒的對手。」一番話說得在場眾將熱血沸騰,大有再來幾十萬兵馬也不是對手的感覺。
世鐸這時瞇著眼不知在想什麼,他看了看坐在他右下首的一個外國人。和顏悅色道:「羅斯托克將軍。您認為我們應該怎麼做呢?」
羅斯托克是俄國遠東軍派到中國叛軍中的聯絡官。一直被世鐸奉若上賓。在這之前,據說他曾出任過一段時間俄國駐中國公使館的武備官。不過。顯然他沒有完全掌握漢語這門世界上最難的語言,眾人的話大多是由他身旁的翻譯說給他聽地。
羅斯托克聽到世鐸的話,站起身來向世鐸行了個禮道:「中國親王閣下,我已經瞭解了你們的困難,只是你們是否注意到地圖上的這個地方……」說著話,羅斯托克走到牆上地體圖前,指向天津所在的位置,「根據情報,這裡的中**隊大部分已經撤離,前往京城加強防守,我們根本不用費多大力氣就能佔領他。我的朋友告訴我,這裡有一家很大地兵工廠,相信能為閣下提供所需要的東西。」
世鐸聞言拍拍手,微笑道:「聽將軍一言,勝過千軍萬馬……」
「王爺……」榮祿見世鐸有意去取天津,眉頭大皺,拱手就要說話。
世鐸一把攔住,不容置疑地道:「如今將士疲憊,槍炮不足,勉強攻城,徒增傷亡,還是先取天津的好。」榮祿抬頭看向世鐸,很快就明白了他的意思,要是把手裡地人馬都拼光了,即便拿下了京城也無法震懾南方的那些督撫。到時那些督撫若是打著撥亂反正的旗號,只怕是變亂叢生。
想明白後,榮祿把頭低了下去,眼神閃過一道異芒。
城外地炮聲終於停了,不論京城地百姓還是朝中地文武大臣都鬆了一口氣,每天提心吊膽,擔心著什麼時候城就破了,叛軍殺將進來,到時兵凶戰禍之下,誰也不知道會發生什麼。
方懷也鬆了一口氣,說實話,今日的情勢其實有一半是他故意造成地,清朝的污垢已經集得太深了,就需要一場暴雨來洗滌,只是到了後來,事情的發展漸漸脫離了他的控制,才會演變成今日的局面。
方懷看了看手下的幾位內閣大臣,奕、奕譞、崇厚、李鴻章、彭玉麟、丁日昌,除了臥病在床的左宗棠,其他人全都到了:「說說吧,叛軍為什麼就能把咱們打得這麼慘?孫子不是都說過,知己知彼,方能百戰不殆,正紅旗是世鐸親領,槍炮糧餉等同上三旗,能有這份戰力,朕不奇怪,正藍旗有渨克漳泰這員猛將,當初讓他當統制,就是知道他帶兵的本事,所以朕也不奇怪,怎麼鑲白旗也如此能打,你們誰能告訴朕嗎?莫非朕看走眼了恩澤?」
彭玉麟聞言,站出來道:「啟稟皇上,據兵部的探子回報
白旗真正指揮之人並非恩澤,而是其手下一年輕將領字寶臣,北洋武備學堂一期畢業,原為遼陽騎營管帶,後得榮祿賞識,連升三級,作了鑲白旗二旅的旅長,縣兵敗和偷襲三河皆出自此人的手筆。
「哦?這麼說來,世鐸還真網羅了不少人才。」說著方懷冷笑幾聲「管帶」,對於清末四駿四獒之一的鐵良,方懷怎麼會不知道呢?看來又是一個明珠蒙塵的故事。
不過方懷並沒有過多的放在心上,歷史對清末的這些將領大多有個公正的評價,鐵良善謀略。不過為人冷酷殘暴,多不體恤士卒。比起馮子材、劉永福、聶士誠這樣的名將還差了一籌,他能連勝數仗,有一小半還是運氣,撇開儘是一群老爺兵地禁衛十二師,換作護國六鎮中任何一個師,他都討不了好去,即便是對上馬玉昆的三十七師,他恐怕也能勝的如此輕鬆。
「那好。就再說說鑲紅旗,長敘仍在京中,該怎麼辦?是殺。是放,還是拘押起來!」
眾人清楚長敘是鑲紅旗統制長善的親兄弟。對他的態度也就是對長敘的態度。這回急急站出來的是李鴻章,從昨兒起,京城裡突然傳出謠言,說援兵之所以久等不至乃是朝中某些大臣與叛軍暗通款曲。蓄意拖延。謠言傳得有鼻子有眼,就差沒有指名道姓說是他李鴻章了。說實話,李鴻章並沒有推翻方懷的心思,換了一個人當皇帝未必能有方懷這樣重用洋務派。只是方懷這個皇帝太強勢了些,地方督撫的勢力已經被大大削弱,所以才有了洋務派這招借刀殺人。到了關鍵時候。已經開解到京師周圍地三十四師、鑲藍旗就會突然冒出來。到時。便是洋務派控制了朝中局勢,而實力受損的方懷恐怕就不得不依靠擁有救駕之功的洋務派。
只是現在看來。這一計已經被看破了。因為謠言,其他人對自己多有些含沙射影,深通權謀之道的李鴻章知道必須趕緊撇清自己,所以此刻他怎麼會為長敘說好話呢。方懷地話剛落音,他就急忙說道:「臣以為長敘該殺!其兄如此辜負聖恩,外邊臣子們早就議論紛紛。既然反了,朝廷就不能示弱,自當殺了他的兄弟,以謝天下。」旁邊丁日昌也忙說:「謀逆大罪屬十惡不赦!大清律早有明文,不分首從俱應凌遲處死!誅滅九族。」看來洋務派真有點急了。
奕照例沒有說話,奕譞、崇厚則唯自己之命是從,方懷點點頭,又瞧彭玉麟。彭玉麟道:「如今朝野震動,都說長敘應斬。臣倒有個愚見,不如拘禁起來,使長善不能專心用兵……」方懷立起身來在殿內走了幾步,突然說道:「朕以為,殺不如囚,囚不如放,放不如收為己用,朕不僅不殺長敘,還要和他結一門親事!」眾人聽了都是一驚。
方懷微微一笑:「你們不要驚疑。現在先不說,把長敘帶來問一問再看吧。小德子,長敘帶來了嗎?」長敘已經來了,因裡邊正在議事,侍衛把他攔在養心殿外垂花門前候旨。聽到上邊傳呼,長敘忙答應一聲:「臣在!」小心地放下馬蹄袖,弓著腰急步進內,俯伏在地說道:「奴才長敘恭請聖安!」
方懷沒有說話,背著手在殿內來回走動。殿內靜得嚇人,長敘俯在地上不敢抬頭,偷偷地瞟眼向外張望,只見有幾個大臣在殿內,卻都陰沉著一張臉,正在他心神慌亂之時,突然方懷停在他面前厲聲問道:「長敘,你兄長反了,你知道嗎?」
「啊!」長敘驚呼一聲,睜著驚恐的眼睛瞧著方懷,牙齒迭迭打戰,忙又顫聲答道:「奴才……奴才……奴才本不知曉,近日有些,有些風聞……求……」又是一陣沉默,幾張紙飄落到長敘面前,他雙手捧了起來,只讀了幾句,臉上已冒出了冷汗,失神地將折子捧給旁邊的彭玉麟,渾身像打擺子似地發抖,口中吃吃作響,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方懷目光突然變得咄咄逼人:「你怎麼想?」
「聽……聽憑萬歲……爺發……發落……」長敘癱得像一堆泥了。腦子裡飛快地閃過幾個念頭,看來今日必死無疑了。
方懷也在緊張地思索。殺掉面前這個人比捻死一隻螞蟻還容易。但前天楊士琦說長善反志不堅,殺掉他地兄弟只能激他決心與朝廷為敵到底,這個話不能說沒有道理。方懷要見長敘就是想親眼看看這塊料,若是有才有識,在這種情況下仍能從容應對的,難保他不做個雙面間諜,兩頭下注,這樣反不如殺掉的好。如今看他這模樣,他算放心了。
「哼!你好歹也是朝廷大臣,三品的京官,就這麼點膽子?抬起頭來,聽朕講!天下千人反萬人反,朕唯獨不信你他他拉氏會真反,你自己算算,百年來他他拉氏出了幾位后妃,莊靜皇貴妃、恪順皇貴妃、明賢皇貴妃……他他拉氏早就被視為皇室近親,若真地反了,哪個叛賊能容得了你們!你兄長長善是世鐸地舊部,又領兵在外,世鐸要反,你兄長被裹脅是一定的!」
長敘做夢也沒想到方懷會這樣講,連連叩頭答道:「這是朝廷的恩恕,萬歲爺地明鑒!」
「朕召見你來地意思是要你放寬心,朕決不因此而罪他他拉氏,並且朕還要秉承祖宗地意思,繼續與他他拉氏結親。不知你是否願意?」
「是,哦,不,臣願意!臣女能得皇上親睞,乃三世修得的福氣,臣代一家上下謝皇上隆恩。」長敘淚流滿面,五體投地地爬在地上。
「你去吧!回去準備準備,等平定了叛軍,朕就接她進宮!」長敘伏地謝恩,帶著一身冷汗退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