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天津大沽碼頭上面,已經滿滿的全是人頭。大沽碼頭經過幾年的修建,已經擁有幾十個停泊的船台,顯得十分寬敞。在港口的兩側,是巍峨聳立的大姑炮台,炮台上已經換裝了最新式的德國克虜伯要塞炮,能在5000米之內擊沉任何軍艦,大沽也真正成為了守護京師的一道不可逾越的鐵閘。
從大前天開始,京師附近的百姓就從《大清日報》上知道了那些打敗法國鬼子的大軍將凱旋回都的消息。為了慶祝這次中法之戰的勝利,方懷準備搞一次閱兵儀式,從六鎮新軍中各抽調一標人馬,圍著整個京城巡遊一周。京城那些店舖的商人、天津各個工廠的工人、清華北大的那些學生還有其它的市民百姓蜂擁而動,萬人空巷。從大沽碼頭到京城廣安門外,到處是圍觀的人群,兵部和戶部為了這件事都快忙瘋了,京師十二營的士兵出動了大半,用來維持秩序。
人群等待著乘船北返的勝利之師,過去一年的焦急害怕,忐忑不安,在今天似乎都有了一個結果。這場由幫助越南防守而引來的中法兩國大規模戰事,終於由法國主動求和而告終,雖然法國直到最後也沒有承認戰敗,但明眼人都看得出法國實在吃了個大虧,數萬士兵被俘,在遠東的海軍力量全軍覆沒,不肯承認戰敗只不過是為了保留最後一塊遮羞布罷了。
而對中國的百姓來說,他們只知道他們被洋人欺負了幾十年的國家,終於洗雪了鴉片戰爭的恥辱,打了一個大勝仗。尤其是京城附近的百姓,他們很多人的腦子裡還記得二十多年前,法國人在大沽下船後,一路燒殺搶掠進入北京的情景。在所有人的印象裡,那些外國鬼子只要幾百人就可以打敗中國幾千甚至上萬人,而今天竟然有支軍隊打勝了,還抓了幾萬鬼子,他們怎麼能不來見一見。
不過並不是所有人都高興的。廣安門外,在步軍營的人馬圍成的一個小圈子裡,禮親王世鐸、慶郡王奕?、端郡王貝勒載漪等人都是陰著一張臉。
載漪這次一臉的鄙夷,指著忙前忙後的步軍營士兵,道:「瞧瞧,那個小皇上用漢人打贏了仗,竟然要我們滿人來給他們維持隊伍,不知道他是咱滿人的皇帝還是他漢人的皇帝。」
慶郡王奕?皺了皺眉道:「誰說不是呢?這次皇上還下令割辮,我看他是錯得越拉越遠了。」方懷下令在京四品以上官員都要出城迎接,這讓他們這些高高在上的王爺們感到很是不忿。
這時,海面上終於響起了汽笛聲。
遠遠的看見一支龐大的艦隊迎風駛來,當先是速度最快的「海天」號裝甲巡洋艦(原「都威爾」號),5700噸的排水量讓它看上去像一座小山一般,相形見絀之下,他旁邊的「應瑞」、「肇和」、「同安」、「凱旋」、「勝利」五艘4600噸以上的鐵甲艦竟然絲毫顯不出光彩,只有在眾艦護衛當中的旗艦「超勇」號(原「巴雅」號)還能與之抗衡。這些繳獲的法軍軍艦這時都統一漆成了黑色,顯得威武而猙獰。在眾艦之後是大隊的運輸兵船,上面裝載著凱旋的大軍,南琛、南瑞兩艘2000噸級的小型裝甲一左一右護衛著。
這時,旗艦「超勇」打出旗號,所有軍艦上的水兵站到了船舷上,他們一個個站得筆直,望著大沽港口的方向,顯得驕傲而且自豪,不過也有些士兵留下淚,為了今天有多少兄弟葬身大海。
碼頭上的百姓看到那些幾十米高的軍艦,無不露出驚歎的神情,有的甚至張大了嘴巴。「這些鐵船是咱大清的?」人群中儘是難以置信的神情。
「海天」號抵達了碼頭,人群頓時圍了上去,京師十二營的士兵連忙上前維持秩序。接著一艘一艘軍艦靠攏碼頭,放下跳板。一個個士兵魚貫從軍艦上走出,大步走下跳板,然後在碼頭空出的空地前排好整齊的隊伍。所有動作都是顯得迅捷而又有紀律,士兵彷彿根本沒有注意到周圍圍觀的人群,噪雜的聲音也對他們沒有任何影響。
老式照相機的鎂光燈打在他們身上,照出他們臉上嚴肅而堅毅的表情。這支軍隊的感覺就是他們不應該屬於這個時代,起碼不應該屬於這個制度還很腐朽的中國。但他們就是出現了,這些軍官和士兵在接受西方軍事知識的同時,他們也知道了這個世界,原來世界是如此的廣大,而中國並不是世界的中心。可以說他們是在方懷影響下覺醒得最早的一批人,方懷用這種外來的衝擊和中國傳統的愛國思想塑造了這支部隊,他們勇敢、愛國卻不愚昧、落後。
大蓋簷帽端正地帶在頭上,腦後拖著的辮子已經不見了蹤影。身上是嶄新的棉質的新軍服,特有的小翻領,扣子也變成了金屬鈕扣而不是以前的百結扣。腳下是長筒的馬靴,顯得錚錚發亮。
一支隊伍排好了,立刻在軍官的號令下向前開進,絕不像周圍多看一眼。獨有的氣質配上那身藏青色的軍裝,讓周圍都冷了十度。靠得近的人只感覺一股殺氣撲面而來,不由得倒抽一口冷氣,這是支什麼隊伍啊,下了戰場竟然還有這麼重的殺氣。
而清華、北大、南開以及陸大的學生看到那一個個精悍的士兵,眼中儘是狂熱的神情,為國殺敵,這是怎樣一種光榮,許多學子甚至在心裡暗自修改了自己的人生理想。
所有士兵排著整齊的隊伍從大沽碼頭出發穿越天津城,再進入北京。不像後世歡迎隊伍那樣鮮花彩旗滿天飛舞,但道路兩旁也排出了長長的人牆,哪怕是經過北京與天津之間的鄉野也是一樣,而許多鄉村百姓甚至追著隊伍一路快跑,他們對這樣一支從沒見過的隊伍感到無比新奇。
進入北京以後,熱烈的氣氛更是達到了一個頂峰,雖然報紙上每天報道這些軍隊的消息,鄭觀應甚至專門為之劃出了一頁,但親眼看到這些虎狼之師的感覺是完全不一樣的,所有人在見到他們的一霎那就明白了為什麼他們能打敗那麼厲害的洋人。而看到那馬車後面一門比一門粗的大炮,所有京城百姓的臉上都是滿是興奮之情。
原本罵罵咧咧的端郡王貝勒載漪此時也不罵了,臉色難看地站在一邊。而禮親王世鐸的心中則滿是震驚,他是帶過兵的,知道什麼樣的兵才會有這樣的氣質。相比之下,京師十二營的那些兵確實只有做儀仗隊的份。他心中更加不踏實了,那個小皇帝有了這麼一支軍隊,還有誰敢跟他作對,以後的朝政豈不都由著他的性子來嗎?世鐸望著新軍的目光更加陰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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