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示敵以弱
董軍看了看大聲喊冤的姜華，暗自冷笑一聲，微微搖了搖頭。「看來姜鎮長還是搞不清楚狀況啊，你以為我們為什麼給你看這些證詞？告訴你，我們不是想聽你喊冤的，我們是想告訴你，你不要再抱著僥倖心理了！因為不但你打人的那件案子已經有了定論，就連我們正在調查的這件案子，我們也已經掌握了確鑿的證據！只不過，為了挽救你，我們才這麼苦口婆心、不厭其煩地勸你！但是，奉告你一句，人的耐心是有限的，如果你再執迷不悟，妄圖想抵抗到底的話，那我們可就不會這麼客氣了！」
「不要再說這些廢話了！」姜華紅著眼睛，歇斯底里地大喊了一聲，然後，眼睛死死地盯住了董軍，「你要是真有什麼其他的證據，那就拿出來吧！」
「哦，你真的想清楚了？」董軍眼中的瞳孔不自覺地縮了縮，看向姜華的眼神也變得更加犀利了，「如果你真想看，那可就連這最後的一絲坦白機會也沒有了！」說著，董軍的手又重新搭上了公文包，做出了一副想要向外掏東西的架勢。
這一刻，現場眾人的目光幾乎要凝固了。
林雲等人是知道的，董軍壓根就沒有什麼其他的證據，因此，他們的心中都很忐忑，都壓抑住自己的呼吸，忍不住向姜華看了過去，他們心裡清楚，這一次的冒險試探事關到整個計劃的成敗，如果姜華真的死扛到底，那將會給計劃帶來很大的變數。
而這一點，董軍本人也非常清楚，因此，他雖然表面上裝出了一副想要向外掏東西樣子，其實心裡比誰都緊張，還好，他的這種緊張並沒有持續多久，就在他的手剛剛伸到公文包裡的時候，姜華突然猛地從沙發上站了起來。
「等一下！」姜華伸出胳膊，瞪著眼睛，面容有些扭曲的大喊道。
「幹什麼？難道你改變主意了？」董軍手微微一抖，強忍著心頭的狂喜扭頭問道。
「你……你……」姜華高舉著的胳膊突然無力地垂了下來，『撲通』一聲，頹然跌坐到了身後的沙發上，捂著臉沉默了片刻後，他近乎絕望地抬了抬手，「你……讓我再想想！」
董軍深深看了姜華一眼，隨即輕輕點了點頭，「好，你可能需要一點時間來考慮，那我就再給你一次機會！這樣吧，我給你一天的時間的來考慮！明天這個時候，希望你能夠給我們一個滿意的交代！」
說完，董軍便向後擺了擺手，「今天大家就到這兒吧，給姜鎮長一點考慮的時間！」然後，他便拿起公文包，率先轉身走出了這間房間。
在剛轉過身的時候，董軍看見了林雲眼底那深深的怒意，暗自苦笑一聲，他知道一會兒又得浪費一番口舌解釋了。
果不其然，剛剛走到走廊，林雲便緊走幾步，叫住了董軍。
「董大書記，你能不能給我解釋一下，剛才你弄得到底是哪一出？為什麼事先我不知道你的這個冒險舉動？」
「林先生，現在不是說這些的時候，一會兒到了辦公室，我會向您解釋清楚的！」董軍扭頭笑了一下，點了點頭，隨手打開了調查組臨時辦公室的屋門。
「好，我倒要看看你有什麼解釋！」林雲眼中寒芒一閃，緊跟在董軍身後走了進去。
剛走進臨時辦公室，董軍就向後擺了擺手，「你們今天也辛苦了，就回自己房間去休息一下吧，我和林先生有些話要談。」
現場的調查組成員哪個不是人精，都識趣地點了點頭，調頭走回了自己的休息房間。
「剛才我已經給你留了面子，現在沒有外人了，你該好好給我解釋一下了吧，為什麼你會進行那麼冒險的舉動？難道你不知道，剛才姜華要是繼續死扛下去，將會對我們的計劃造成多大影響？」剛坐到沙發上，林雲就眼含怒意，直接發洩出了自己的不滿。
面對著林雲的責問，董軍並沒有急於為自己辯解，笑了一笑，在林雲旁邊坐下後，他才輕聲問道：「先不說我這個險冒的到底值不值，不可否認的是，這次我成功了，不是麼？」
「現在我們談的不是你冒險成沒成功的問題，而是你為什麼擅自做主的問題！難道你不清楚，在剛才的那種情況下，如果你拿不出什麼其他的證據，會有什麼嚴重的後果？」林雲死死盯著董軍，仍緊揪住剛才那個問題不放。
「呵呵……」林雲不置可否地笑了笑，隨即點了點頭，「我承認，自己剛才的那個舉動有些冒險！但您也應該清楚，計劃始終沒有變化快，尤其是在審訊過程中，經常會發生一些意料不到的變化，而一旦發生這種變化，我們就得及時抓住這個機會，要不然，機會一旦錯過，後悔都來不及了！而且您再想想，在當時那種情況下，姜華明顯已經有些要撐不住了，不正是我們乘勝追擊的好機會麼？再說了，剛才我也是臨時起意的，又怎麼能來得及跟您商量呢？要知道，機會稍縱即逝，根本就來不及讓人多細想啊！」
「好……就算你說的有些道理！那我再問問你，為什麼在姜華已經接近崩潰的情況下，你又中止了對他的審訊？」放過了剛才的那個問題，林雲又提出了另一個問題。
「這個問題怎麼說呢……」董軍摸了摸下巴，「首先，在剛才的那種情況下，已經不適合再繼續逼迫下去了！因為凡事都有個度，審訊也一樣，如果太過於步步緊逼，反而會激起對方的抵抗，要是那樣的話，我們就得不償失了，要知道，像這種臨近崩潰前，歇斯底里的抵抗是很頑固的，如果稍有不慎，我們之前做的努力都要白費！」
低頭喝了口茶水，董軍又繼續解釋道：「其次，目前我們還差一件很重要的東西沒有到手，所以，為了萬無一失，我想在這件東西到手後，再對姜華展開全面的攻勢，徹底地擊垮他！」
「哦，你說還差一件很重要的東西沒有到手，那這件東西到底是什麼？」林雲的注意力立刻被吸引了過去。
「呵呵……」董軍頗為自得地笑了笑，「根據我多年辦案經驗總結出的結論，凡是政府官員犯案，幾乎都是在最後一棵救命稻草被拿走後才徹底坦白交代的，而這次我等的，就是拿走姜華身上救命稻草的文件！」
「你講的我都有些糊塗了，你說的明白一點！」林雲皺了皺眉頭，有些不耐煩的說道。
董軍挑了挑眉，「這麼跟您說吧，官員的救命稻草就是官位，而我等的就是免去姜華鎮黨委副書記，以及暫停鎮長職務的文件！」
董軍這麼一說，林雲立刻明白了過來，可是隨即，他又立刻皺起了眉頭，「姜華打人的那件案子不是已經定案了麼？怎麼現在還沒有被免去副書記和鎮長職務？」
「這個麼……」董軍低頭組織了一下語言，「有些情況你可能不瞭解，如果想要免去一個鎮長的職務，必須得鎮人大開會決定，市委只能暫時停止他的鎮長職務，並建議鎮人大免去他鎮長職務。而至於說，為什麼到現在還沒有免去他的副書記職務，據我估計，趙書記可能是擔心省委於副書記插手此案，這才拖到了現在！」
「哦，難道現在趙書記就不怕於副書記插手此案了？」想了想，林雲又問道。
董軍頗有些無語的看了看林雲，進一步解釋道：「現在，既然我們已經有把握在短時間內撬開姜華的口，那趙書記自然也就不擔心了！畢竟就算於副書記知道了，他也不可能這麼快就插手，再說了，正所謂縣官不如現管，於副書記就算想直接插手干預，以趙書記的能力，拖個三兩天還是沒問題的！而有了這段時間的緩衝，我們完全可以把姜華搞定了！」
「嗯，確實是這麼回事！」林雲點了點頭，隨後，又問道：「那這份免去姜華黨內職務的文件什麼時候能到？」
董軍沉吟了一下，輕聲說道：「據我估計，怎麼也得下午才能到！因為，這得在常委上開會討論！」
「好，既然這樣，那我就放心了！你忙自己的事吧，難得來這裡一趟，一會兒我要到市裡的文物市場去逛逛！」林雲倒不客氣，發完了一通火，連句道歉的話也不講，拍了拍董軍的肩膀，便起身拉開門，走了出去。
看著林雲的背影，董軍張了張嘴，瞪了瞪眼，最後還是苦笑一聲，拿起茶几上的審訊記錄看了起來。
林雲所料不錯，趙書記之所以遲遲不免去姜華的鎮委副書記職務，就是想跟於副書記慢慢周旋，好讓於副書記放鬆對自己的警惕，從而不過早的干涉案件調查。
而在趙書記自己看來，他覺得自己已經做到了這一點，為此，他還頗有些沾沾自喜地感覺，彷彿自己幹了多大的事一樣！但話又說回來，趙書記心裡其實也很清楚，這件事遲早會被於副書記察覺，只是，察覺的時間或早或晚而已！
既然心裡清楚這點，趙書記自然想早點完成張傑交給的任務了，在他看來，只要自己完成了張傑所交給的任務，那就算於副書記知道了，也沒什麼大不了的，畢竟自己在於副書記眼裡早就留下了壞印象。
抱著這個念頭，昨天掛斷林雲的電話之後，他就立刻招來了元部長等幾個心腹手下，然後，密謀了好一陣，最後決定在第二天的市委常委會上，提出對姜華打人事件的處分問題。
在第二天的市委常委會上，還是先由市紀委的徐書記提出了今天的議題，也就是對姜華打人事件的處理問題，然後，趙書記率先表態，表示自己不贊成現在就對姜華進行處分，之後，毫無意外的，魏副市長這個眾人眼裡的正氣幹部開始了和趙書記的唇槍舌劍，最後，結果還是和上次一樣，在魏副市長的義正言辭下，趙書記雖然惱羞成怒，但還是節節敗退，最終常委上通過了免去姜華河西鎮鎮黨委副書記職務的這個決定，同時，還通過了暫停姜華鎮長職務、並建議人大免去其鎮長職務的決定。
在整個開會過程中，也不知道孫市長是想迴避，還是另有打算，總之，他在會上沒有說一句話，甚至舉手表決的時候，他也保持了中立，既沒有反對對姜華進行處分，也沒有支持。
會後，按照昨天商量好的，魏副市長這個趙書記的暗間開始了對孫市長的試探。
走進孫市長的辦公室後，魏副市長略有些歉意的說道：「孫市長，您也知道我這個人，我這次純屬是對事不對人，希望您能夠諒解！」
面對著魏副市長的歉意眼光，孫市長強擠出一絲笑容點了點頭，「老魏，這不怪你，如果不是為了避嫌，我也會這樣做的！」
孫市長的愁苦表情看在魏副市長眼裡，立刻讓他放心了不少，不過，為了完成趙書記交給自己的這次試探任務，他還是輕歎口氣，再次試探道：「孫市長，對姜華同志我還是有些瞭解的，這次在會上，我雖然極力主張對他立刻進行處分，但是，在心裡我還是有點懷疑的，我認為，像姜華同志這樣受過良好教育的年輕幹部應該不會做出這種傻事，不知道您有沒有派人去複查一下？您放心，如果真的查出來有人在這件事上搞鬼，我不但會建議市委撤銷對姜華同志的處分決定，而且，對那些違法亂紀分子也絕不會輕饒！」
魏副市長的這些話好像觸動了孫市長的某些心事，輕歎一聲，孫市長微微點了點頭，「你說的不錯，姜華是我看著成長起來的，別的我不敢說，但在打人這件事上，我相信他絕不會如此意氣用事！」
「啊，既然這樣，您為什麼不派人去複查一遍呢？」魏副市長眼底閃過一絲狡詐的光芒，嘴上卻露出了一副關心的語氣。
「哎……」孫市長輕歎口氣，眼底湧出了一絲深深的無奈，「姜華怎麼說也是我一手提拔起來的，現在，他出了事，下面有無數雙眼睛在盯著我呢，在這種情況下，就算我已經迴避了，但下面的議論還是一波連著一波，你說說，我怎麼派人去複查？」
「嗯，這倒是，以現在的情況來看，您的確不適合再摻和進來了，要不然，說不定會起到相反的效果！」魏副市長點了點頭，隨即，話鋒一轉，「但是，既然我們都看出這裡面可能有貓膩，那也不能眼看著不管啊？」
「管！怎麼管啊？」孫市長搖了搖頭，臉上的無奈、擔憂之色任誰都看得出來。
「啪！」魏副市長猛地拍了下沙發的扶柄，「不行，您為了避嫌必須迴避此案，但我卻不能看著這種事情不管，我決定了，明天就向市委建議，要求再派一個調查組去複查這次的打人事件。」
「老魏……」孫市長突然一把抓住了魏副市長的手，「有你這句話我就放心多了，在整個市委、市政府，也只有你出馬，我才真正的放心！真是太謝謝你了！」說著，孫市長又用力握了握魏副市長的手。
「嗨，這有什麼好謝的！您知道我的性子，就是對事不對人，如果這次不是姜華，我也肯定同樣會這樣做的！」魏副市長嘴上雖這樣說，在心裡卻暗暗鬆了一口氣，因為這也是趙書記交給他的一項任務，目的有兩點，一是想瞭解一下孫市長心中的真正想法，二是想為後續的計劃鋪鋪路。畢竟，姜華要是真的向傑少服軟了，就得替姜華翻案，而這個時候，由魏副市長提出這個建議是最恰當不過了。
之後，魏副市長又和孫市長聊了幾句，便以工作為由，離開了孫市長的辦公室。
聽見魏副市長的腳步聲已經走得遠了，孫市長的臉上閃過了一絲琢磨不定的笑意。
其實，剛才他一直都在跟魏副市長演戲，早在幾天前，他就已經從李宇的口中得知了趙書記等人的陰謀，至於魏副市長這個隱藏在自己身邊的暗鬼，他自然也從李宇的口中得知了。
微微搖了搖頭，孫市長收起了臉上的笑意，靠坐在辦公椅上，瞇著眼睛開始沉思起來。
按照他之前跟李宇商定好的計劃，現在還不是動手對付趙書記等人的最佳時機，因此，他才虛與委蛇地跟魏副市長演了這麼一齣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