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騰世紀 > 武俠修真 > 窮人修仙傳

第一卷 第五六四章 寄托 文 / 影·魔

    第五六四章寄托

    方勝四人在仙器峰一呆就是三個月,然後就從外面傳來了讓方勝再也坐不住的消息。

    苗渺邈當時幫他打聽到的消息是,三宗門會在半年內準備好,然後大規模往馭龍洲傳送修士。而現在,僅僅過了三個月,三宗門裡的第一個宗門暮月宗已經準備好了。

    暮月宗完全沒等另外兩個宗門,直接就把大量的人力物力轉移向馭龍洲。

    暮月宗顯然去了不少高階修士,方勝知道馭龍洲修真界暫時還能頂得住,但是另外兩個宗門早晚都會準備好,厲陰宗或者五訣宗裡的一個早晚也會過去,那時候馭龍洲修真界只會有兩個下場,要麼被奴役,要麼徹底覆滅。

    方勝很不願意接受這個現實,忍不住一次次在心裡吶喊,怎麼可以這樣?!

    震靈大陸修真界做的事簡直就是喪盡天良,毫無人性!

    他們抹去了一部分人的記憶,把這些人發配到了馭龍洲,讓這些人把馭龍洲建設成了一個漸趨於成熟的修真界,當這個修真界的靈石、靈藥、材料、靈脈全成了現成的,他們才過去將之搶光、占光。而最初的那部分人,以及由那部分人培養出來的馭龍洲本土修士,則成了被拋棄的棋子,成了奴隸。

    方勝眼中閃過一個個熟悉的臉孔,小湖山的那些,王雪心姐弟,上官自清,祁昆、雲汀真人……

    這些人,全都是震靈大陸修真界的奴隸?他根本就接受不了。

    但是現在方勝又什麼都做不了,難道要直接告訴散修聯盟那些很看重他的前輩們他就是馭龍洲修士,讓散修聯盟為了他去將三宗門掃平?

    怕只怕,他的身份才一暴露馬上就成為天下公敵!

    實際上,由九大宗門會插手此時就可以看出來,馭龍洲是整個震靈大陸修真界的,而不是三宗門的,即使暮月宗、雲離宗、春江宗三宗門真的被滅,還是會有別的宗門繼續向馭龍洲入侵。

    方勝越來越感覺到,他一個人的力量實在太渺小了,在天下大勢之前根本就什麼也做不了。除非他的實力能達到元嬰期,除非他有一大幫南瑛紫這樣的可以信得過的朋友,除非他能完全得到震靈大陸某個大勢力的信任……

    這三個條件只要達到任何一個都可以,但是卻一個比一個難。

    方勝清楚地知道,他的朋友的確不少,但是有過命交情的卻沒幾個,因為這樣的朋友實在太難得到了,不僅僅需要坦誠,還需要有機會加深這種交情。他掰著手指頭算了,在震靈大陸願意不惜一切幫他的竟不超過十個人,而他需要的卻是上百人。假設平均一年交一個這樣的朋友,那他達到目標也是九十多年之後的事了,那時馭龍洲修真界還存在嗎?

    至於完全得到某個勢力的信任,如今他倒是有三個選擇,散修聯盟、永夜族王室還有麒麟閣的蘊碧峰。

    然而散修聯盟根本就是一盤散沙,想要將其統一起來聽從某一人的號令不知道得等到哪輩子;永夜族王室的信任似乎更容易得到,但是公主是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他又怎麼能把公主牽扯進更大的爭端之中;麒麟閣蘊碧峰的人對他的確不錯,但是它卻隸屬於麒麟閣,他不認為他有說動整個蘊碧峰從麒麟閣分裂出來的魅力。

    如此看來,他最容易滿足的條件反而是第一個,也就是達到元嬰期。

    對他來說,這個結果簡直就是一種諷刺。

    他如今是結丹中期,煉化了兩枚妖丹後靈力多了不少,但是還沒到結丹中期最大值的一半,修心上更是連三分之一都沒到,到結丹後期都遙遙無期,又有什麼資格談元嬰期?再說了,元嬰期是那麼好突破的嗎?那可是號稱整個修真界第二難突破的瓶頸!

    這些念頭在方勝腦子裡轉了又轉,後來他簡直處在了一種隨時隨地都會走神的狀態。

    終於,這天南瑛紫單獨找到了方勝,向方勝提議道:「咱們還是回永夜城吧。」

    「嗯?為什麼?你心馭之器不是學得好好的嗎,為什麼現在要走?」方勝納悶道。

    南瑛紫仔細地看著方勝的臉,看得方勝心裡越來越沒底,然後便見她長長地呼出了一口氣,接著道:「我覺得你現在的狀態不適合留在修真界。」

    「啊……」方勝輕歎出聲,卻不知道說什麼好。

    好一會之後方勝才皺著眉頭道:「是啊,天天都能得到三宗門的消息,每天都被無形的壓力壓得喘不過氣來,再在這呆下去我肯定會瘋。回王城也好,至少不用再天天看到那麼多修士了。」

    「你應該想開些,或許即使你不站出去事情也會有轉機。你不覺得把整個馭龍洲都扛在肩上這擔子實在太重了嗎,這不是你的過錯,也不應該讓你一人承擔。我是說,你把自己看成了唯一可以解救馭龍洲的人,這是不對的,你明白嗎?」南瑛紫輕聲道。

    方勝笑了笑,道:「嗯,我明白。但是至今我仍然是唯一一個在震靈大陸自由活動的馭龍洲人,我學了更好的法訣、煉器術,得到了更強大的靈獸,結交了更多的厲害朋友,我的責任要比別的馭龍洲人都更大一些,不是嗎?」

    「不錯,但是你現在完全幫不上忙,不是嗎?努力提升實力吧,總有一天你會為馭龍洲做一些別人都做不了的事。」南瑛紫說著伸出右手握住了方勝左臂,又輕輕拍了拍。

    「嗯,我也這麼覺得。」方勝笑了笑,雖然有些勉強,但是卻讓南瑛紫稍稍放下心來。

    南瑛紫收回了手,眉毛揚了揚,道:「那你準備準備吧,我隨時都可以走。」

    「心馭之器的煉法真的不學了嗎?」方勝問道。

    「以後再學也一樣。」南瑛紫無所謂地道。

    方勝心中一陣感動,然後才道:「那好吧,我這就去和苗前輩說去。」

    然後方勝就出屋往苗渺邈那行走,路上一直想著南瑛紫對他說的那些話。他忽然有種像是正在做夢一樣的感覺,他怎麼可能交到南瑛紫這樣一個體貼的好朋友?回想第一次見到南瑛紫時情景,簡直就像昨天剛剛發生過一樣,而現在他們已經成了無話不談,知根知底,為了對方願意付出生命的朋友。

    「心馭之器啊……以後再學也一樣,以後又哪裡找這麼好的機會……」方勝忍不住輕聲嘀咕道,也意識到南瑛紫為了他做出了多大的犧牲。

    便在這時,一個念頭非常突兀地出現在他腦子裡,當時他就眼睛一亮,不過馬上眼中的光芒又暗淡下來,搖著頭輕聲道:「有點不靠譜,無論如何,試試再說吧。」

    然後很快他就找到苗渺邈,如今這老頭和方勝的關係已經變得極為複雜,複雜到了除了苗渺邈本人誰也理不清這種關係的程度。

    而事實上,如果能把握到中間那最關鍵的一點,就不難理清這種關係。

    苗渺邈敬重武林高手,而方勝又是個高手中的高手,就是這麼簡單。隨著兩人的相處,苗渺邈終於意識到,方勝是他這輩子見過的功夫最好的人!方勝是當之無愧的第一!

    這使得他對方勝由最初的敬重漸漸演變成了崇拜,當然,由於種種因素,他不得不把這種崇拜隱藏起來。

    看見方勝出現苗渺邈就眼睛一亮,問道:「方兄弟,這時候來找我,莫非是有事不成?」

    「嗯,我是來向你辭行的。」方勝老實答道,說完之後就盯著苗渺邈的臉。

    「什麼?你要走了?去哪?何時回來?心馭之器的煉法你和南大師不是才開始學嗎?難道是我怠慢了你們?還是你們忽然有什麼事情?」苗渺邈一下問出了一大串,倒把方勝聽愣了。

    方勝苦笑道:「是我們有事情,但是也不是忽然有事情,而是在來之前本就有事情在身。」

    苗渺邈原來還想找理由將方勝留下來,但是這時聽說方勝竟是來之前就有事,心裡立刻「咯登」一聲,知道肯定是留不住方勝了。

    「竟然這樣……」苗渺邈喃喃道。

    方勝忽然問道:「苗前輩,你覺得永夜族煉器術裡的符文之術如何?」

    苗渺邈一怔,不明白方勝為何忽然轉換了話題,不過還是想了想,然後認真道:「永夜族的符文之術遠勝我修真界,頗為神妙。」

    「那你覺得永夜族人又如何?」方勝繼續問道。

    這一次苗渺邈卻是皺起了眉頭,想了好一會才道:「說實話,我至今只見過一個永夜族人,就是和你們一起來的那個齊翠小姑娘了。如果了永夜族人都和她一樣,那永夜族還是很不錯的,顯然和傳聞中的大不一樣。以前我只聽說永夜族頗為落後,其族人野蠻、好戰,是個很排外的民族。」

    方勝一怔,笑道:「那我可以明白地告訴你,你聽說過的永夜族和現實中的永夜族完全不一樣,他們只在某方面落後於修真界,但在一些方面卻又比修真界強。可以這麼說,如果修真界的發展度為七,那麼永夜族的發展度就是六。排外的確是有一點,但是建立在別人先排斥他們的前提下,如今散修聯盟在永夜族已經得到了許多永夜族人的認可,如果你到那些城鎮看看,就會知道修士其實和永夜族人相處的很融洽。至於野蠻、好戰,若是和咱們修真者比起來可差遠了。」

    苗渺邈問道:「方兄弟,你怎麼突然提到了永夜族?」

    「因為我正是要回永夜族。因為散修聯盟的關係,我需要為永夜族王室效力數年,這次跑來仙器宗就是忙裡偷閒從永夜族王城跑來的。」

    「原來如此。」

    「我還沒跟你說過我在永夜族王室幹什麼吧?其實和你一樣,就是煉器,不過同時還能學煉器,跟著永夜族煉器界數一數二的人物學符文之術。」方勝笑道。

    「學符文之術?」苗渺邈驚聲問道。

    「不錯。」

    「那語言問題如何解決?他們肯教你?」苗渺邈快速道。

    「語言問題簡單得很,下功夫學的話兩個月就能學會。至於符文之術,他們並不藏私,實際上他們也一直在學咱們修真界的一些技術不是嗎?」

    「若真是如此,這倒的確是個好機會。」再看向方勝時苗渺邈臉上已經有了羨慕之色,這老頭子平生除了功夫外最感興趣的就是煉器術了。

    方勝歎道:「是啊,我和南師傅大概是整個修真界學符文之術最快的兩個人了。其實吧,我覺得他們既然不藏私,你要是對符文之術感興趣也完全可以跟著我們一起去學,大家彼此還有個照應,還是挺不錯的。另外,我和南師傅還可以繼續跟著你學心馭之器的煉法,當然,我還可以繼續教你功夫,這仨月我教你的功夫連我所有功夫的十分之一都不到。可惜啊,你還有尚武府要照看,這麼家眷和弟子也離不開你。」

    苗渺邈一怔,然後就也歎道:「說起來我也有些年月沒下過山了,唉,是啊,這麼一大幫人,哪能說走就走。方兄弟,你可敲定了日期,到時候我一定去送你。」

    「三天後吧。」

    方勝回去就把三天後再離開的消息告訴了南瑛紫她們,仨人全都有些吃驚,不過齊翠和胡妖兒吃驚的是為何突然要離開,而南瑛紫吃驚的是為什麼非要到三天後,這不符合方勝的性格。

    等齊翠和胡妖兒走了,南瑛紫就問方勝:「你難道還有什麼事不成?為什麼非得等到三天後再走?」

    方勝朝南瑛紫勾了勾手,等南瑛紫把耳朵湊過來,方勝才小聲地趴在南瑛紫耳朵邊解釋了一番。

    聽方勝說完,南瑛紫看了方勝一眼,似笑非笑地道:「這主意能行嗎?」

    「嘿嘿,反正就是三天罷了,我能頂得住。」方勝笑道。

    「你這招太無恥了。」南瑛紫忽然笑道。

    「我是你徒弟哎,有這麼說徒弟的嗎?」方勝厚著臉皮道。

    在接下來的三天裡,方勝仍然天天去教苗渺邈功夫,而且大大地延長了每天教功夫的時間。事實上這三天他根本就沒什麼好準備的,哪怕從早教到晚也沒什麼。

    不過這三天裡方勝教功夫的重點卻放在了演示上,他為苗渺邈設計好了一條完美的學武之路。先是一些對協調性要求不高的拳掌功夫,然後是有一定要求的重兵器,再然後就是要求很高的劍法之類。

    第一天時,方勝說只要跟著他好好學,或者苗渺邈自己慢慢練,那麼前者一年,後者十年,之後苗渺邈的功夫就可以達到某種程度。

    這「某種程度」自然是由方勝親自演示的拳掌功夫,方勝把王巢當年的青崖掌都給照搬出來了,其威勢自不待言,只把苗渺邈看得如癡如醉。

    第二天時,方勝的說辭和昨天差不多,他說在苗渺邈已經學會拳掌功夫的前提下,只要跟著他好好學,或者苗渺邈自己練,那麼前者三年,後者三十年,之後苗渺邈的功夫就能達到一種全新境界。

    這天方勝也沒演示別的,就演示的棍法,從方勝開始演示的第一息苗渺邈就完全傻了。方勝自創的焚炎絕煞根本就不是苗渺邈所能理解的,已經超出了他的理解範圍。

    第三天時同前兩天差不多,方勝演示的是劍法,既好看威力又大的劍法。但是這一次苗渺邈卻似乎有些精神恍惚,心裡似乎有什麼事想不開。

    等方勝演示完之後,便辭別了苗渺邈回住處去了,並告訴苗渺邈,傍晚的時候他們便會下山,先到靖陽城住上一晚,也和散修聯盟分部裡的人打聲招呼,次日一早才會真正離開。

    苗渺邈說傍晚的時候一定會去送他們,讓方勝千萬別不辭而別。

    回去之後南瑛紫、齊翠和胡妖兒早準備好了,隨時都可以動身。於是四個人就聚在方勝那屋裡閒聊,間中也商量商量歸程。

    當齊翠和胡妖兒忽然想起了什麼好玩的事跑一旁交頭接耳之後,南瑛紫便趁機小聲問方勝:「怎麼樣,看出什麼苗頭來沒有?」

    方勝尷尬道:「不好說。」

    南瑛紫笑道:「你這招可太坑人了。」

    「嘿嘿,其實我是個好人。」方勝厚著臉皮道。

    南瑛紫終於笑出聲來,白了方勝一眼道:「就算是好也是有限度的。」

    方勝正要回嘴,外面忽然傳來聲音,方勝便意識到八成是苗渺邈來了,「呼」一聲站了起來向外迎去。

    到門口一看,果然是苗渺邈,這老頭上來就問:「方兄弟,我送送你。」

    「好,正好我們都準備好了,這就出發吧。」方勝應道。

    接著也沒叫旁人,就苗渺邈一個人把方勝四人送下了仙器峰,這倒更能顯出苗渺邈對方勝四人有多看重。

    不過讓齊翠和胡妖兒納悶的是,這老頭一向和方勝好得跟一個人似的,為啥送別時反而沒話好說了?

    半山腰上,方勝忽然又想起了那副畫,等飛到地方時便指著和畫中景物極像之處問道:「苗前輩,那是什麼地方?」

    苗渺邈顯然走神了,等方勝再問第二遍時才忽然反應過來,問道:「你說哪?」

    「就是那邊。」方勝伸手指向遠處,道。

    苗渺邈朝那邊望去,想了想,忽然一驚,問道:「你怎麼會想問那個地方?」

    「怎麼了?那裡有什麼奇怪的嗎?」方勝驚問。

    「嗯,那是我一個師弟的修行之處。」

    「嗯?他為什麼不在仙器峰上修行?」

    「他是被從仙器峰上趕下去的,當時所有人都以為他會憤而離開仙器宗,卻沒想到他一個人竟然在那裡怡然自得,最後也死在了那裡。」

    方勝一驚,問道:「死了?怎麼回事?」

    「據說他早年曾在那裡邂逅了一個小宗門的女子,後來因為宗門裡的一些規矩,他不得不入世修行,等他回來時那女子已經死了。之後他就一蹶不振,後來更是被家師趕下山去。接著他就隱居在了那裡,也沒人管他,幾十年前就死了。唉,要不是你問起,只我這輩子都不會想起這事了。其實他性格本就有些孤僻,和我們這些師兄弟的關係全都不怎麼好。」

    「竟然是這樣,苗前輩,你看這副畫,我覺得八成就是你那位師弟畫的了。」說著方勝就取出那副畫來遞給了苗渺邈。

    「苦羨棲雲松上鶴,吾生漂泊竟何之。」仔細地看了一會,苗渺邈便輕吟出聲,然後抬頭道,「應該是了。」

    「這位前輩對我有恩,我想去拜祭他一下。」方勝忽然道。

    「那好,就一起過去吧。」苗渺邈應道。

    眾人一起往那邊飛去,半路上苗渺邈忽然揚了揚手裡的那副畫道:「方兄弟,你要是不介意,這副畫送我如何?」

    「行,其實它本就是仙器宗之物。」方勝點頭道。

    「謝了。」苗渺邈早已將那副畫卷在了一起,不過卻沒收進儲物袋,而是就那麼握在了手中,一邊往前飛一邊看著那畫軸出神。

    很快就飛到了那片山林之中,方勝放出神識,一下就找到了兩間破敗的房子還有房後的孤墳。

    眾人直接飛了過去,先後落到地上。

    那兩間房子已經塌了一間半,牆上和房頂上已經長出了長草,在風中輕輕搖擺,看起來甚是淒涼。

    方勝當先走到墳前,撥開長草,便看到了一個斑駁的墓碑,上面的字跡竟已經看不清了,足見那墓碑的石材質地如何了。

    方勝儲物袋裡還有酒,便取出一瓶來倒在墳前,又鄭重向那墓碑鞠了三個躬,這才又走了回來。

    直到這時,方勝這才發現苗渺邈竟然正看著那墓碑出神。

    接著五人並未多停,再次馭起法寶飛到空中,往山下飛去。

    眼看到山腳了,方勝問道:「苗前輩,難道你和你那位師弟關係很好嗎?」

    「不。我之前告訴你的全是事實。實際上我是有些想不通,你知道嗎,我那位師弟雖然入門晚,卻被譽為家師門下天賦最好的弟子,很多人都覺得他的成就可以超越家師。」苗渺邈有些感慨地道。

    「啊……竟然是這樣。你是想不通他為什麼一蹶不振吧?」方勝問道。

    「是啊。」

    方勝想了想便道:「或許我可以告訴你。」

    「噢?說來聽聽。」

    方勝忽然望著遠方出起神來,好一會之後才輕聲道:「人活著是為了什麼?我不知道。我知道的是,只有有感興趣的人和事,有目標,有願望,並為之努力,那樣活著才會有意思,或者,期待著某一個女子突然出現也行。」

    「我將這一切稱之為寄托。但是人有時候常常被某一件事情蒙蔽了雙眼,同樣,也會被某一個人吸引而無法自拔。我很少被某件事情牽制,那些偶爾的經歷並未給我留下什麼刻骨銘心的印象。但是,被人吸引就完全不一樣,我可以很清楚地描述出我的感覺。」

    「一瞬間像是失去了整個世界。接近不了她,得不到她的注意和關懷就將一無所有。這個時候她是我唯一的寄托,除此之外再沒有任何可選項。」

    「我想,也許你的那位師弟當年邂逅的那個女子就是他唯一的寄托,那個女子永遠消失之後,他已經沒了寄托,再也找不到任何生趣了。」

    方勝說完了,但是一時卻沒人接話,直到眾人來到了山腳下。

    「苗前輩,就到這裡,你請回吧。」方勝停了下來,向苗渺邈道。

    「那好,咱們後會有期。」苗渺邈笑了笑道。

    「後會有期。」

    眾人一一和苗渺邈打過招呼,然後便一起向著靖陽的方向飛去。

    直到飛出了數十里,南瑛紫才第一次出聲,問方勝道:「你的寄托之說又是從哪來的?」

    方勝笑了笑,道:「很早之前就想過。嘿,幸而咱們都有寄托,不是嗎?」

    方勝顯然不願意談這個話題,很快就和南瑛紫聊起了別的,而南瑛紫也很配合,沒再追問方勝。實際上方勝的話讓她有很大觸動,她只是沒想到,方勝這麼個看起來大大咧咧的人竟然也會說出這樣的話。那種常常浮現的感覺再一次出現了,那就是方勝雖然活生生地站在她身邊,但是她並不完全瞭解他。

    四個人很快就到了靖陽城,這時候天也黑透了,四人在散修聯盟分部落了腳,只等明天天一亮就出發。

    與此同時,苗渺邈早已回來了尚武府。不過這會這個老頭卻是什麼也沒幹,正坐在桌子邊對著桌子上的那副畫發呆呢。

    他的目光盯著畫上的那句詩,心裡想的卻是方勝的那番關於寄托的話,還有他自己的一生。

    說實話,他並不能完全理解方勝的感受,因為他從沒和他的妻子分開過,而真正分開時他妻子已經在床上躺了多年,他早做好了一切準備。

    他在想,如果方勝說的是真的,那麼他的寄托又是什麼?

    找到煉器之術的真諦無疑可以算作他的寄托,但是這顯然太籠統了。再具體一點,便是找到煉製心馭之器的真諦。

    不過這好像還有些偏差,不夠確切。

    然後他忽然醒悟過來,他真正的寄托是將心馭之器發揚光大,讓整個修真界看到心馭之器的優勢所在,使心馭之器成為足以與靈馭之器分庭抗禮的存在!

    這個念頭第一次如此清晰地出現在了他腦子裡,這個念頭實在太大膽了,甚至將他自己嚇了一跳!

    然後他就苦笑起來,心中暗想,如果不是因為方勝,只怕他這輩子也不敢這樣想。

    接著他又往更深處去想,自己為何會有這樣的寄托?

    然後他就意識到,那是因為他從未拋棄自己武林人物的身份。他不是一個單純的武林人物,但也不是一個單純的修士,儘管學了道法,可是想要成為一個武林高手的念頭從來沒有斷絕過。

    這時候他忽然醒悟,哪怕在人生的最低谷和最高峰,他其實都有成為武林高手的願望。這便是他早年混跡江湖的寄托,這個寄托一直都沒有消失。

    苗渺邈就在那枯坐著,想啊想,想啊想,最後注意力又回到了那副畫上。

    沒了寄托的人了無生趣,這就是這一刻他的所感所想。

    那麼,自己是不是也該做點什麼了,為了自己的寄托……

    在決定下來的那一瞬間,苗渺邈忽然覺得全身輕鬆,然後臉上就浮起笑容。

    靖陽城,這天晚上南瑛紫並沒睡好,而方勝則只是往床上躺了片刻,然後就馬上坐起來把冥火紫金胄的頭盔往頭上一戴體悟起來。

    天濛濛亮的時候南瑛紫便出了屋,一個人在清晨的園子裡閒走。由於心緒有些亂,所以她完全沒留到在她出屋後不久方勝也來到了園子裡。

    方勝並不知道南瑛紫就在外面,這時候他的心一直懸著,思量著自己的計謀會不會奏效,很顯然,時間拖得越久成功的可能性就越小,他就那麼漫無目的地在園子裡走著,心中祈禱著那個人快點出現。

    拐了幾個彎,然後他就忽然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那一瞬間他差點驚呼出來,好在及時忍住了。

    接著方勝臉上就浮起笑意,他想嚇南瑛紫一下……

    此時南瑛紫正站在一個小水池旁,彎著腰雙手撐在膝蓋上看水池裡的魚。方勝也沒踮腳尖,就那麼大大方方地向南瑛紫身後走去,不過卻沒發出一點聲音。

    五丈,四丈,三丈……

    就在方勝距南瑛紫兩丈時,方勝忽然不忍心了,因為她還是第一次看到這種姿態的南瑛紫,也是第一次看到她對只有齊翠和胡妖兒才會感興趣的小魚感興趣。

    這一刻的南瑛紫不像南師傅,甚至不像南瑛紫,而像是一個年青版的她,這興許就是她從不在外人面前展示的一面吧。

    方勝忽然覺得,如果自己突然出聲,或者伸手拍上一下,那麼一定會將這個年青版的南瑛紫嚇走,代之而來就是南師傅,雖然他和南師傅更熟,但是將這個年青版的南瑛紫嚇走絕對是一種罪過。

    方勝只得又原路倒退回去,然後站在拱門後靜靜看著南瑛紫的背影。他完全有把握在南瑛紫轉過身之前躲到拱門一邊去,那樣南瑛紫就不會知道他在看她。

    方勝就那麼靜靜地看著,然後那邊南瑛紫終於有了動作,不過卻不是轉身,而是站累了,把雙臂環在了身前,然後輕輕交替著曲腿。

    這一幕把方勝看得大樂,嘴角一下揚了起來。

    方勝絕不會想到,其實這時候也有人在看他,因為他看得太專注了,所以根本沒發現那正在著他偷笑的兩人。

    那兩人自然是齊翠和胡妖兒,這倆丫頭醒來後就直接去了南瑛紫那屋,一看沒人就又去了方勝那,誰知道又沒人。於是倆人一起找了出來,一下就看到方勝正在偷看什麼。

    她倆誰也沒出聲,相視一笑後便盯著方勝直樂。當她們看到方勝神情有所變化後,終於決定看看方勝到底在看什麼,於是齊翠伸出手指向天上指了指,胡妖兒會意,立馬無聲地往上升去。

    僅僅飛到一丈高處她的視線就越過了矮牆看到了牆那面的南瑛紫,於是小丫頭立馬又落了下來,張嘴無聲地道:「南師傅。」

    齊翠立馬點頭示意知道了,不過再看向方勝時卻撇了撇嘴,並且輕輕揮了揮拳頭,那意思再明白不過了:敢偷看我師傅!

    四個人就保持著這種微妙的狀態,好一會之後,平靜終於被打破了。

    聯盟分部的一個守衛忽然從齊翠和胡妖兒身後走了過來,那守衛腳步又輕又快,齊翠和胡妖兒又看得專心,是以根本沒聽到。

    那守衛心裡正好也有事,頭也不抬地向前走著,轉個彎後便出現在齊翠和胡妖兒在身後,然後繼續悶著頭向前走,在距倆人一丈之時終於意識到前面有倆活人,嚇得「啊」一聲喊了出來。

    齊翠和胡妖兒全被嚇了一跳,倆人一下跳了起來,同時「啊」了一聲。

    「你們在幹什麼?」平白無故被嚇了一下,那守衛有些生氣地問道。

    這時候方勝早轉過身來,呆看著齊翠和胡妖兒還有那守衛,一時沒弄明白到底出了什麼事。

    而牆那邊的南瑛紫也聽到了聲音,轉過身後就先看到了正在拱門發呆的方勝。南瑛紫一怔,剛剛聽到的明明是齊翠和胡妖兒的聲音,方勝什麼時候來的?

    南瑛紫轉身朝拱門走去,有些疑惑地問方勝:「她們倆是怎麼回事?」

    「我不知道啊。」方勝一臉無辜地道,接著就和南瑛紫一起往齊翠三人那邊走去。

    這時候齊翠和胡妖兒正在那吱吱唔唔,不知道該如何向那守衛解釋。那守衛原本十分鬱悶,不過見齊翠和胡妖兒窘成這樣,也不好意思再說什麼了。

    誰知就在這時方勝和南瑛紫走過來了,齊翠和胡妖兒一下就抓到了救命稻草,倆人幾乎同時向南瑛紫道:「師兄在偷看你!」

    「哥哥在偷看你!」

    這一聲之後眾人全愣住了,南瑛紫怔了一會,然後就臉微紅,轉向方勝道:「她們說的是真的?」

    方勝尷尬道:「當然不是,其實我也是剛過來,正納悶水池邊的人怎麼和你那麼像呢,沒想到就是你……」

    接著方勝就調轉矛頭,訓道:「你們倆是怎麼回事,難道一直躲在這偷看我?」

    齊翠立馬現學現賣,道:「其實我們也剛來。」

    胡妖兒吐了吐小舌頭道:「嗯,我可以作證。」不過話還沒說完這丫頭就自己樂了起來,把齊翠急得夠嗆,恨不得把她的嘴唔上。

    方勝也顧不上理她們倆了,先向那守衛道:「我們鬧著玩呢,沒事。」

    「噢,那晚輩告辭了。」說完之後那守衛走繞過眾人向遠處走去。

    等那守衛一走,齊翠終於忍不住了,「忒」一聲就笑了出來,然後連忙道:「我和妖兒去洗漱去了。」說完之後拉著胡妖兒就跑,倆人一離開南瑛紫和方勝的視線就再也忍不住了,同時笑了起來。

    這時候方勝也覺得此地不宜久留,連忙道:「呃,我也還沒洗臉呢,我先去。」說完之後也不待南瑛紫答應,撒腿就跑。

    南瑛紫張了張嘴,卻沒出聲,這一會她也不知道該說啥了。在原地站了一會,她忽然又想起了齊翠和胡妖兒的倆丫頭的話,臉馬上紅了起來,然後面現怒容,朝方勝的房間疾走過去。

    很快到了方勝的門口,在決定推門的那一刻南瑛紫卻又猶豫了起來,這一會她還真不知道該如何處置方勝。

    然後她就聽到了從外面傳來的腳步聲,一個分部的築基期散修很快出現在南瑛紫眼前。

    那修士上來就道:「有位仙器宗的苗前輩求見方前輩、南前輩。」

    那修士話音才落,方勝的房門「呼」一聲便從裡面打開了,方勝朝南瑛紫尷尬地笑了笑,然後朝那修士道:「快帶我們去見他。」

    「是。」

    方勝跟在那修士身後向外疾走,也感覺到了南瑛紫追了上來,不過他馬上就聽到了南瑛紫那冷冰冰的聲音:「你剛才知道我來到了門外?」

    方勝背上一涼,暗暗後悔剛才忘了裝一下了,硬著頭皮道:「嘿,其實是猜到的……」

    「回頭再收拾你。」南瑛紫咬牙道。

    「呃……南師傅,我真不是故意的,你就饒了我吧。」方勝放慢了腳步,直到和南瑛紫肩並肩這才小聲道。

    然而這時候南瑛紫卻不說話了,只是板著個臉不緊不慢地走著。

    方勝心中暗暗叫苦,心說這次是真得罪人,全都怪齊翠和胡妖兒這倆丫頭!得,我挨訓你們也別想好過,方勝立馬朝後喊道:「齊翠,胡小妖,你們兩個快給我出來!我和南師傅要走了啊!」

    那倆丫頭的確跟了出來,不過卻離得遠遠的,時不時偷偷一笑。

    片刻之後他們就見到了苗渺邈,這老頭孤身前來,看見兩人後就笑道:「幸好兩位還沒走。方兄弟,南大師,我已經想好了,不如和你們一起去永夜族見識見識,今後在永夜族就仰仗兩位了!」

    這一刻,方勝的計謀便宣告得逞,就算是正在生氣的南瑛紫也有些高興起來,總算不再覺得方勝很欠扁了……

    接著五人就離開了靖陽城,一直往東飛去。

    仙器宗的煉器水平在整個震靈大陸首屈一指,而苗渺邈又是仙器宗最精通煉製心馭之器的兩人之一,幾乎可以這麼說,他煉製心馭之器的本事就是天下第一或者第二!

    能請來苗渺邈,方勝、南瑛紫此行的收穫之大已經遠遠超出了他們的預想,不由他們不高興。是以在回永夜族的一路上他們五人都處在一種很輕鬆的氛圍中,一路上說說笑笑,南瑛紫竟也沒追究方勝偷看她的事,就像是忘了一般。

    一進入永夜族地界他們就直接往西通飛去,方勝的本意是想讓苗渺邈體會一下散修聯盟在永夜族的努力成果,沒想到的是,才一到西通他就得到了一條早就傳得沸沸揚揚的消息。

    聽到這消息後方勝還沒啥感覺,胡妖兒卻一下就興奮起來。
上一章    本書目錄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