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三四章東行
實際上鄒志榮也就是隨口一問，絲毫沒期待方勝答應，所以當方勝非常乾脆地應承下來的時候他反而愣住了，又謹慎地問了一句：「你真的要去？」
這時候方勝只得實說，苦笑道：「我有個很重要的朋友失蹤了，我必須找到她。因為並不知道她在哪，所以我唯一的辦法便是多走些地方，每到一個新地方就打聽她的下落。一直以來我都在修真者這邊的地盤上晃悠，早就想去永夜族的領地去看看了。」
「你那朋友是男是女，有何特點，說出來聽聽，看看我們有印象沒。」柳思晗好心地道。
「她叫左玉漱，是個很美的女子，和我一樣也是築基初期的境界，不過她是冰靈根。」
「冰靈根？！」鄒志榮和柳思晗同時驚呼道。
「嗯，怎麼了？」
「沒什麼，嘿，沒想到你朋友這麼好的資質。她是如何失蹤的，不會是和你吵架氣跑的吧？」鄒志榮充分發揮了他的猥瑣精神。
方勝苦笑道：「自然不是，具體原因我實在不方便說。」
「既然是冰靈根，那我們兩個就肯定沒見過了。方道友，你和左姑娘是情侶關係？」柳思晗小心地問道。
方勝心說這倆人還真是一對搭檔，問的問題都這麼直接，苦笑道：「嗯，是我未過門的妻子。」
柳思晗朝方勝豎了豎大拇指，衷心讚道：「強大！」
對此方勝只能苦笑不已，看來問這兩個人真是白問了。不料正在他將要徹底放棄之時，柳思晗忽地一瞪眼，豎起了右手食指驚道：「想起來了！」
方勝只了一驚，緊張地看著柳思晗，靜等她的下文。
柳思晗尷尬地看了方勝一眼，乾笑道：「我不是想起來你那未過門的妻子了，我是真沒見過她。我剛剛想起的是，九大宗門裡的五訣宗似乎對冰靈根和烈靈根的弟子特別鍾愛，但凡震靈大陸出現這兩種靈根資質者，十有六七都被五訣宗以特別優厚的條件招了去。而五訣宗也的確有最佳的功法給這兩種靈根資質的弟子修習，幾千年來培養了不少大人物出來。」
「如果那些冰靈根和烈靈根的修士不願意加入他們呢？」方勝忍不住問道。
鄒志榮沒好氣地道：「那不可能。五訣宗向這兩種靈根資質的人提供的功法絕對是整個震靈大陸最佳的，在他們修行的過程中，五訣宗向他們提供所有丹藥、器物、閉關場所，總之，只要你能想到的統統都給。如此誘人的條件，誰能抵擋得住？」
「玉漱和我一樣，是絕不可能進入那些大宗門的。鄒道友，你可知那些低階弟子拒絕加入五訣宗的話會有什麼後果，尤其是那種無依無靠的。」
這時候柳思晗卻接過了話頭，顯然有安慰方勝的成分在裡面：「五訣宗在九大宗門裡算是口碑比較好的，即使被拒絕，他們也不會將那些拒絕他們的人怎麼樣的，至少傳聞中是這樣。」
方勝多少鬆了一口氣，心下暗道，又多了個必須要去的地方。他覺得，如果玉漱被胡亂傳送到震靈大陸的某地的話，被這五訣宗擄去的可能性倒也不小。
「方道友，你確定非去永夜族不可嗎？」鄒志榮這時候問道。
「嗯，非去不可。」
「那好，我們就結伴而行吧。我們再在此地休息一天，明天就動身吧。路上我倆跟你介紹些永夜族的情況。」鄒志榮繼續道。
「如此多謝了。」
這時候眾人也都有些累了，便各自回了住處。
當晚方勝躺在床上怎麼也睡不著，胡妖兒半夜做夢驚醒，睜開眼時正看到方勝那雙比身邊的黑暗更加深邃的眼睛。
很快就想到剛才只不過是做夢罷了，胡妖兒終於鬆了口氣，小聲問方勝道：「哥哥，你怎麼不睡呀？」
「你怎麼醒了？做惡夢了？沒事，有哥哥在這呢，快睡吧，離天亮還早著呢。」
「你又在想玉漱姐姐了嗎？」
實際上方勝並沒想玉漱，他是在想他那一片渺茫的前路，然而這時聽了胡妖兒的話仍然忍不住一陣心酸，想前咱和想玉漱，難道有區別嗎？
「嗯。」
「那人家也和你一起想。」
方勝不由苦笑起來：「行了，小丫頭。快睡吧，好吧，哥哥也睡。」說完方勝摟了摟胡妖兒，當先閉上了眼睛。
胡妖兒睜著眼看了方勝一會，見方勝一直沒動靜，很快她就打起了哈欠，眼睛終於抵擋不住睏倦再次合上。
方勝並沒有再睜開眼，他默念起了還真篇的口訣，很快心平氣和下來，並真正進入睡眠。思念是一件折磨人的事，他必須好好休息一段時間才能保證第二天有精神。
處於地下的聚居地白天和夜晚一樣亮堂，但所有人的坐息習慣大致相同，這個時候，偌大的聚居地所有的街道、庭院都空空如也，沒有任何聲音，有的只是柔和的光。
如果聯繫起那些正熟睡的人，那麼所有人都會覺得，這是一個寧靜祥和的地方。
然而可惜的是，這裡很快就要成為一個空殼，就像所有曾經輝煌、熱鬧過的城鎮一樣，因為一些特定的原因，它將要重歸於沉寂。
這實際上是全天下所有城鎮的宿命。
寂靜的聚居地並未沉寂多久，街上和庭院中很快就有了稀疏的人影，這些是忙著搬遷的人。此時的他們完全顧不上感慨，或許，直到很久以後他們才會知道這裡的可愛。
當地表之上天亮的時候，方勝猛然睜開了眼，就像是被驚醒一般。而事實則是，自從來到震靈大陸以後，他很少睡得太沉，絕大多數時候他都是這樣結束睡眠的，此時早已習以為常。
他先下床洗漱完，又很快收拾完東西，這才叫醒了胡妖兒，又幫胡妖兒穿衣、洗漱。一切都有條不紊地進行著，只因他倆早已習慣。
這天他們倆正式向郭老闆還有胡妖兒的那些小夥伴道別，之後馬不停蹄地去了約定地點，與鄒、柳二人順利匯合。
飛出聚居地後他們直奔北方而去，鄒志榮告訴方勝，在金海沙漠往北兩千餘里的溱州有個散修聯盟的分部，在那裡他可以接到任務。
事實上如果不是因為方勝，鄒、柳二人這會就直接往東飛往永夜族方向了。不過這幾天接觸下來，他們對方勝的印象還不錯，尤其是在買冰離扇的時候方勝幫他們省了不少靈石，正是這些原因，使他們覺得應該幫方勝一幫。
飛到溱州的之後，鄒、柳二人領著方勝直奔散修聯盟分部而去。
在溱州分部方勝被大大震撼了一把。他一直都認為散修聯盟是個較鬆散的組織，然而這次他親眼看到的溱州分部卻儼然是一個各種規章制度都十分嚴格的行會。
在核實過身份玉牌後方勝三人才被放行進去，並由專人給他們帶路，先給他們指名食宿地點，煉器材料、藥品、寶器的購買地點，任務發佈處，職位評定處，甚至還告訴了他們如果想從分部得到幫助該走那些程序。
好在一路上遇見的人都十分和藹，所以方勝並不覺得拘束，相反，他反而有些高興這個分部的各種規章是如此嚴格，因為只有這樣，才更能說明散修聯盟是一個可靠的組織。
在剛進分部的時候他們碰巧和一個盟衛長前後腳，他們仨親眼目睹了分部的接待人員對盟衛長表示出了一種何等的尊重，很顯然，盟衛長在其它方面的待遇也肯定是強於他們仨的。
這無疑刺激了鄒、柳二人一把，兩人都摩拳擦掌，恨不得白天黑夜連軸轉不停做任務好盡快升為盟衛長。對於一直鬆散接近於悠遊的他們來說，實在是太難得了。
方勝沒睜饞，不過他想得卻更遠一些。他回憶起了鄒、柳二人之前告訴他的話，他們說，只有成為了盟衛統領才算真正進入了散修聯盟。他在想，如果成為盟衛統領，那又將是什麼樣的一種待遇，自己又是什麼樣的感受。
方勝自然而然地想到，如果真成了盟衛統領，那麼他的內心至少會踏實一些。在那個時候，他興許能交到不少散修朋友，那時候再打聽玉漱的下落，難道不是更容易了些？
當他們來到任務發佈處，同時也是職位評定處的時候，方勝正在想著這些問題。鄒志榮重重地拍了一下方勝的肩膀，笑道：「想什麼呢，到地方了。哪，那裡就是領任務的地方。」
這次方勝倒沒被嚇著，抬頭「噢」了一聲，然後便將胡妖兒交給鄒、柳二人看著，自己一個人向前走去。
一個長鬚老者坐在了一張長桌之後，見方勝走來，老者含笑問道：「小兄弟可是來接任務的？」
「正是。不過在下才剛剛在赤煉炎獄通過一星盟衛測試，還沒獲得正式盟衛的資格呢。」
「噢？無妨，將你的盟章讓我看一下。」
方勝微一錯愕，然後便醒悟過來，將那白色玉牌交了出去。
老者很快看完，溫聲道：「聯盟的任務按重要程度共分白、藍、紅、紫、黑五種，以你現在的身份，只能接白色和藍色的任務，一次接的任務不可以超過兩個。我這裡有四個白色任務，三個藍色任務，你來看看吧。」
方勝直接道：「我聽說這裡有個持久的藍色任務，也就是去永夜族偵察的那個，我希望接那個任務。」
「噢？」老者向不遠處的鄒、柳二人看了一眼，笑道，「是和他們一起去吧？也好，不過這個任務可不是那麼好完成的。你真不看看其它任務了？至少別的任務可以讓你更快地獲得一星盟衛的資格。」
「呃，看看也行。」
然後那老者便遞給方勝一個大本子，上面以毛筆寫著那七個任務。方勝一眼便看見了那個去永夜族偵察的任務，他仔細看了下任務描述，發現根本沒有時間限制，便明白怪不得鄒、柳二人遲遲完不成那任務。而這一刻，這任務成了他們仨的。
目光繼續在本子上掃視，方勝很快又找到一個藍色任務，而且剛好適合他們仨。
「運送上等火銅原礦前往夏番城百寶齋、垂星城如一閣、櫟源城中玉樓，火銅原礦數分別為一千五百斤，一千兩百斤，一千七百斤。報酬共計六百靈石。可以組成五人以下團隊。註：三城皆為永夜族西邊境大城。」
默默讀完，方勝指著那個任務問道：「前輩，不知這四千多斤火銅原礦能佔多大地方？」
「一個大型儲物袋足矣。」
「只不過是運送個東西罷了，怎麼還是藍色任務？」方勝實在有些納悶，於是問道。
「在永夜族的地盤上運東西可不是那麼安全，你那兩位朋友應該深有體會。你不妨把他們兩個叫來，看看他們是否願意接這個任務。」
「也好。」
說完方勝便向鄒、柳二人招了招，向他們倆指了指那個任務。
鄒志榮看完就嚷嚷道：「這麼好的任務哪能不接，簡直就是白給的一樣。嘿，不過我和思晗都沒有大型儲物袋……」
「我有。」方勝立刻答道。
「真的？！」鄒、柳二人同時驚道。
「怎麼了？」方勝忍不住問道。
「厲害！」鄒志榮道。
「強大！」柳思晗幾乎和鄒志榮同時說了出來。
「有那麼誇張嗎？」方勝頭都大了。
「有，怎麼沒有，你知不知道，我和思晗已經眼巴巴盼著有個大型儲物袋盼了兩年了，到現在都沒混上呢。」
「呃……那咱們把這個任務接下來？」方勝問道。
「嗯，接吧，有咱們仨呢，就算有劫道的也不怕！」柳思晗笑道。
然後方勝三人就一起接下了這個任務，方勝又接了那個偵察的任務，如此一來，三人的任務數正好都滿了。
離開溱州的時候，方勝除了那枚盟章裡多了兩個任務之外，身上還多了兩枚藍色玉牌，這是任務執行者的一種信物，當他們把火銅礦交給那三家店的時候，會由接收人在藍色玉牌裡留字證明。事後他們只有拿著藍色玉牌回到任何一個散修聯盟分部才能得到報酬，並將完成該任務的貢獻度加到個人的履歷中去。
其後方勝、胡妖兒再加上鄒、柳二人就直接向東行去，日復一日，方勝和鄒、柳二人混得越來越熟，也不知從哪天開始，方勝已然跟著鄒志榮喊柳思晗為思晗，對此鄒、柳二人都毫無異意。而鄒、柳喊方勝時也直呼方勝，不再叫什麼方道友。
最麻煩的還是方勝對鄒志榮的稱呼，方勝覺得喊「志榮」實在太肉麻，但是喊「小榮子」鄒志榮又不讓，於是就只能直呼其名，慢慢的倒也習慣了。
半個月後，一行人距永夜族邊境已只有一天多的路程，鄒、柳二人還沒什麼，方勝卻忍不住有些激動，畢竟他來這裡可不僅僅是為了那兩個藍色任務！
說起來，這一路上方勝對鄒、柳二人頗為過意不去，因為每到一地他便要花費一定時間去打聽是否有人見過玉漱，這無疑拖慢了大伙的速度。好在鄒、柳二人都不是那種急功近利的人，同時也能體諒方勝的苦衷，方勝這才沒那麼尷尬。
不過儘管如此，方勝還是暗下決心，等完成了這兩個任務就一定盡早和鄒、柳二人分開，不再拖累他們。
這天晚上四人露宿於野外，胡妖兒很快就在方勝懷裡睡著了，方勝先把她放好，這才回到火堆旁和鄒、柳二人商量行程。
事實上那送火銅礦的任務描述中給出的次序便是他們趕路的最佳順序，他們商量的也不是這個，而是儘管低調地把任務完成。
如今方勝已經從鄒、柳二人那得知，對真正的修士來說，只要呆在永夜族的地盤上，就無時無刻不處於危險之中。
修真界與永夜族之間已經相安無事了兩千年，但是這是指宏觀上的。落實到細處，則是這樣一種情況，幾乎每一個永夜族人都沒忘記兩千年前的那場陰謀。時間可以改變一切，這話誠然不假，但是兩千年顯然還不足以讓所有永夜族族人看淡這件事。
據鄒、柳二人講，至少有半數的的永夜族人對修士存在著牴觸情緒，有些牴觸情緒特別強的永夜族秘術者在他們認為時機恰當的時候會鋌而走險，也就是對修士出手。
自然，永夜族也有看得開的人，那些人認為，兩千年前的舊賬不應該跟如今的修士算，就算要算賬，也該去找九大宗門的那些老怪物去。另外，還有一些人因為商業、政治的原因不得不和修士打交道，這麼多年下來，他們已經漸漸習慣了修士的存在。
正是因為那些寬容的和那些習慣了修士存在的永夜族族人的存在，永夜族的地盤給了所有修士一線生機，如果不是這些人，鄒、柳二人還有方勝永遠也別想踏足這片土地。
商量了沒多久鄒志榮就先挺不住了，打了個哈欠道：「行，明天路上再商量不遲，我先睡了啊。」
柳思晗笑道：「今天你也算進步了，前幾天你可比妖兒睡得還早。」
方勝立馬接口道：「可不是。嘿，那行，你先睡吧。還有思晗，你也休息吧，今天我先守夜。」
鄒志榮有氣無力道：「唉，真希望能變成胡妖兒，這樣我天天都能睡這麼早，而且半夜也不會被喊醒。蒼天哪……我睡去了，誰也別理我。」
柳思晗瞪向鄒志榮，而後者早已背依著樹閉上了眼睛。
等鄒志榮和柳思晗全都睡著，方勝輕輕站了起來，緩緩轉向東方，在一片清寒之中望著剛剛升起的銀白月輪喃喃道：「明天就要到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