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銀芒在鍾道臨的胸前乍然迸現,祭出的風狼劍在鍾道臨抖腕下憑空劃出三劍,簡簡單單的三劍卻包含了正反兩種截然不同的本源力量在其中。
三劍過後,內外相互擠壓下的陰陽本源力量頓時合為一點,仿若撕開了鍾道臨面前的時空,虛空中一個倒三角形的光幕從內至外」辟辟叭叭」的炸出無數耀眼光斑,刺人雙目.
而鍾道臨就在這個三角形光幕出現的瞬間提劍躥了進去,之後閃爍強光的三邊菱銀色的細縫漸漸合攏,慢慢消失於虛空,彷彿剛才什麼都沒有發生過。
鍾道臨沒興趣去徒步穿越二十八星宿守護妖獸把守的星陣迷宮,在魔界之時他就能夠劃破時空穿越風翼峽谷內的通道,如今瞬間挪移到煉妖塔的所在不過探囊取物般容易,就好比在黑暗時空中去發現一盞明亮的風燈,。
道臨自然明白煉妖塔相對於這些毫無靈氣的星陣迷宮,就是那個黑暗中容易尋找的風燈,自己只要追尋而去就行了……
古墓中黑如漆墨的夜空下,一望無際的大平原土地表層被呼嘯的狂風無情的剝落,黑褐色的土塊被風浪撞擊成粉末,黑色的粉塵撒向天空,於是天地一片黯淡,星宿無光,只有一條黑龍一般的河流奔騰著,咆哮著從大平原中心橫穿而過。
滔滔河水被狂風掀起的浪頭內不時的迸射出一道道青綠火苗,又眨眼消失無蹤,仿若一個個鬼火精靈,在黑河之上的虛空中不斷的跳蕩著毀滅的舞步.
黑河的源頭或許是這個荒涼的平原內唯一讓人覺得提神的所在,那不是雪山,不是大湖,更不像是一條河流應該的發源地。
那是一處雷場,從天而降的漫天雷電夾雜著風暴掩映著一座高聳入天,看不到塔尖的琉璃塔,一個正在天雷激盪下巍然屹立,讓人一看之下就會感覺震撼跟怪異的高塔煉妖塔!
煉妖塔前本是空無一物的地面上方,似乎空氣突然扭曲開來,半空猛然閃現出一個螺旋盤轉的黃色星圖氣團,越轉越快,越轉越亮,強烈的黃光漸漸的遮蓋了雷電的青芒,突然,星圖消失,頓時現出了一個滿頭紫發隨風飄舞的身影。
倒提風狼劍憑空閃出的鍾道臨凝望著屹立在不遠處的煉妖塔,雖然知道自己沒有走錯,卻一時間不知道該怎樣形容眼前這個怪異的妖塔.
此塔塔座平面呈八角,自下而上逐層遞減,因塔座實在太大,目光所及仍看不到塔頂,塔身遍砌花紋琉璃瓦,每層八角形平座,座下斗拱四垛以作承托。
塔層各具特色,有的是二方連續字形紋飾,有的是牡丹花紋,有的是簇四球格眼紋飾,澆鑄精細,玲瓏透剔。
黑水流出的石廊之上便是五面塔身,塔身每層四面均鑄凹槽代替欄額。余四面各鑄雙頭黑龍兩尊,全塔雙頭黑龍浮雕不下千尊,龍身線條流暢,栩栩如生。
無數銘文輔以妖獸的猙獰浮雕分別鑄在塔身的面壁上,每層塔身上部各設飛簷,簷下配斗拱鋪座四垛,飛簷深遠,半拱疏朗,渾厚大方。
桃形攢尖式塔頂為銅質金章,蓮花形底座,為銅鑄與塔頂緊扣一體組成塔剎,九層回簷的中央八個脊飾出挑向外,在飛簷尖端垂以風鐸,吸納四周狂風,塔身渾然挺拔,卻使整個塔頂如墜黑雲,伴著圍繞塔身周圍正接連下劈的無數條青雷怒電,顯得是那麼的詭異莫名。
凝神細查了週遭,鍾道臨突然甩手將風狼劍朝風暴中最狂暴的一點揮去,劍刃正巧撞上塔側一條怒劈而下的雷電,兩者對撞下」啪」的一聲,爆出一團青光,蘊含著雷電之威的風狼劍青光閃動,在鍾道臨屈指連彈下疾速的倒飛而回.
鍾道臨接劍在手,雙腿蹬地,猛然竄入半空,在十丈外的虛空中屈臂揮劍朝煉妖塔斬去,一條雷光閃動的青電離刃而出,帶著鍾道臨自身的靈力跟風狼劍劍氣,如電龍般猛撲煉妖塔,轉瞬及至,轟然劈中塔身琉璃瓦.
「啪!」
一聲脆響激起了琉璃瓦上點點光斑,千珍萬珠落玉盤般的飛濺開來,雙腳剛落於地上,一直用精氣神緊鎖住雷電去勢的鍾道臨受到氣機感應,上身猛地晃了一晃,一抹紅霞從脖根直衝腦際,又瞬間消失無蹤.
鍾道臨張嘴呼出一口濁氣,暗呼厲害,本打算毀掉煉妖塔來個一勞永逸的打算,不得不放下,通過剛才的一劍,他已經試出煉妖塔已經跟周圍風雷地水合為一體,一榮俱榮,一損俱損,非是人力可以破壞,強力逆天而為等於跟周圍自然環境為敵.
比起大自然,人力的渺小甚至不比水滴於大海,故鍾道臨一試之下,立即放棄.
「出來吧!」
衣袍隨風擺動的鍾道臨,伸出兩指拭劍的同時暴喝出聲,在目光盯緊塔側一方的同時,眼角餘光卻一直注視著黑水河畔一個凸出地表的土丘,濃重的殺機在雙眸中一閃而逝。
隨著鍾道臨的大喝,五條身影間不容髮的從煉妖塔側閃出,算命先生般的白羊宮宮主步鐵衣在現出身形的同時就緊張的提劍戒備著。
看著面前一身輕鬆的鍾道臨,步鐵衣心中卻絕不輕鬆,眼神中明顯帶著某種莫名的惶恐,真實的恐懼感在鍾道臨出劍的霎那就佔據了他本就脆弱的心靈。
只有用劍的人,才能明白鍾道臨剛才好似渾然天成的一劍意味著什麼,而步鐵衣正是勉強符合這個要求的人。
當天被暴走的火麒麟與雷鷹擊成重傷的董駒與聶布禪,明顯因為受傷導致功力大減而影響了靈覺的判斷。
兩人雖然覺得鍾道臨似乎有些不一樣了,卻沒有能往深處想,見對方識破了幾人藏身周圍,準備事成之後偷襲的伎倆,也就無所謂的現身站了出來。
站了出來也就罷了,可兩人接下來的動作卻注定了其悲劇的結果。
先是想封鎖鍾道臨退路的天狗宮宮主聶布禪,喚出三頭魔犬繞到了鍾道臨的側後方,緊接著是飛馬宮宮主董駒祭出了銅鑼傘突然對鍾道臨出招佯攻。
也許聶布禪只是想封住鍾道臨的退路好讓別人先動手,也許董駒只是想起到一個領頭羊的作用把弟兄們的積極性調動起來,然後一起圍攻鍾道臨,省得這小子再逃了。
可兩人明顯的沒注意到鍾道臨是一個人來的,沒注意到墨白跟梅冰藍這兩個負責扯偶的內奸不見了,沒注意到鍾道臨一直都是戲謔而又平靜的看著兩人「合圍」,更沒注意到鍾道臨方才借助雷電之威的一劍,需要多少道行才能輕鬆做到。
步鐵衣注意到了,所以當己方兩個冤大頭大踏步前進的同時,他卻悄悄的朝後小步的進據到一個可以隨時逃跑的地域。
毒天跟鐵冠也注意到了,卻因對鍾道臨怨恨極深,雖然神情越來越凝重,卻仍舊猶豫著沒有絲毫動作。
接下來十吸間發生的事情讓鐵布衣再也沒有多看一眼的興趣,驚駭欲絕下臉色煞白,丟下手中長劍,拿出平生最快的逃命速度,掉頭就走。
這十吸的短暫時段內,先是聶布禪那條狗眼看人低的三頭魔犬氣勢洶洶的朝鍾道臨撲了上來,緊接著無頭狗屍就比來時更快的速度飛了回去。
三個腦袋回去的時候全軍覆沒,其中一個腦袋是被鍾道臨抬腳踹飛的,剩餘兩個怎麼丟的連離鍾道臨最近的董駒都沒有看清。
此時的董駒沒有那份閒心替三頭魔犬的壯烈捐軀而默哀,因為眼前突然迸現的一抹銀芒已經切豆腐般的從中穿過了他手中的銅鑼傘,眨眼到了自己的哽嗓咽喉。
當董駒下意識的昂首挺肚將頭朝後仰,想避開這抹厲芒的時候,這道銀芒卻似乎有了生命般的自我延伸了數寸,血光迸現。
董駒只感到喉頭一涼,緊接著就看到了疾速翻轉的天地萬物跟那柄被從中斬為兩段的銅鑼傘,正被一個沒腦袋的人用手提著。
當董駒猛然意識到那個沒腦袋的人,下半身比較像自己的時候,聶布禪已經被鍾道臨凝聚高度勁氣的一指點中眉心,全身如受雷擊般的劇烈顫抖起來,緊接著就像是被抽出百骸骨頭般的皮蛇軟倒在地,生機已然斷絕。
毒天與鐵冠幾乎是同時抽身疾退,眼中真實的所見已經在他倆心中種下了必敗的影子,或許應該換個說法,那幾乎是必死的覺悟,兩人中的任何一個都不會相信鍾道臨這個被他們看作獵物的人能夠輕描淡寫間擊殺董駒與聶布禪.
更為可怕的是,兩人從頭至尾都沒有能夠看清鍾道臨是怎麼移動的,更想不透為何那把風狼劍看似從未出鞘,董駒的腦袋是怎麼飛出去的.
如果雙眼跟自身靈覺連對方寶劍出鞘的動作都捕捉不到,那麼仍能保住旺盛鬥志的人不是瘋了,那就一定是快瘋了.
毒天跟鐵冠已經被鍾道臨的實力與出手的狠辣嚇得腦袋充血,靈台唯一尚存清明的理智就是快逃,逃得越遠越好,再待哪怕一刻說不定都會被活活嚇死,這個時候再存有給同伴報仇的念頭就不是腦袋充血了,肯定是進水了.
為了盡速逃遁,兩人不約而同的腳尖點地,來不及轉身就倒退而出,強行透支功力飛逃.
「天御地劍,冥冥神決,御劍訣,咄!」
紫發隨風飄擺的鍾道臨雙眸精光閃動,手掌舞動,密咒輕吟,幾乎是在翻掌間的工夫,掌心內憑空出現的無數光球,各自變成了一把光稜小劍,無數把光稜小劍又迅速組成了一把上刻秘咒經文的金光巨劍,帶著劃破空氣的尖嘯聲和層層氣浪,狂轟正驚叫著逃離的鐵冠而去.
似乎在鍾道臨祭咒揮劍的同時,金光巨劍就已經劈進了鐵冠的前心。
妖雞宮宮主鐵冠淒厲的慘嚎在毒天耳旁響奏的同時,鍾道臨的身形已經原地消失,毒天的眼內只見到無數道殘影朝自己高速接近,還來不及驚呼的時候沒,就看見眼前猛然現出一張冷酷絕倫的面龐.
那一雙近在眼前的魔異紫眸顯露出的濃烈殺機,讓一向嗜血好殺的毒天都忍不住驚懼顫慄,脖子上猛然傳來的窒息感覺,使得他才剛剛發覺自己不能呼吸,甚至連腦子裡都一片空白.
直到此時,被鍾道臨御劍訣祭出的金光巨劍插入前心的鐵冠,其肉身才剛剛被光劍炸成碎粉,漫天噴灑的血肉伴隨著一蓬蓬光雨,形神俱滅.
右手掐入毒天脖頸將他提離地面的鍾道臨仿若魔神一般負單手傲然立於天雷激盪的煉妖塔旁,一席破舊的布衫掩不住其下充滿力量的碩長身軀,長髮飛舞,冷森的面龐上劍眉斜挑,一雙凶厲的紫眸異光迸射,整個人顯得邪異無比.
因看到毒天而回想起上次差點就喪命在這些人手裡,鍾道臨元神中的那股邪氣瞬間被激發出來,不知不覺中使出了「懾魂術」。
毒天本就心志被奪,與鍾道臨對望間立即中招,瞬時喪失了全部思考能力,雙目呆滯,全身傻子一般的僵住了半晌,之後才露出猙獰中夾雜著恐懼的神色.
「你們究竟看中了我身上的什麼?」
鍾道臨冷冷的喝問一聲,餘光同時捕捉到了步鐵衣屁滾尿流逃走的身形.可一想到剛才土丘後的那人,又忽然失去了去追的興趣.
毒天沒發出聲音,或許根本來不及回答,此時他麻稈一般的枯瘦身軀突然劇烈顫抖著,雙耳之上掛著的兩條綵帶蛇瞬間霧化,而他一身苦修而來的真元正順著掐入自己脖頸肌肉內的五指,洪水決堤般朝鍾道臨湧去。
毒天那本是猙獰的雙目如今凌厲狠色盡除,望著鍾道臨的眼光盡剩下了無盡恐懼駭異的驚慌神色,喉結「咕咕」作響,呻吟了幾聲後想說什麼卻說不出來,渾身上下痙攣般顫慄抖動起來.
等到鍾道臨猛然意識到是自身「混沌經」功法自主發動的時候,從右臂傳來的異氣更是比剛才快上無數倍的速度兇猛而至,想要收功卻已經來不及了。
「辟辟啪啪」的骨骼斷裂聲接連響起,對面的毒天瞬間屎尿失禁順大腿朝下流去,七竅噴血,慘嘶連連,全身骨肉急劇朝內縮成一團,殭屍般的軀體眨眼變成一個騰騰冒煙的乾屍,眼神空洞的仰天栽倒,連元神都被鍾道臨化了。
已經鬆開右手的鍾道臨暗道一聲晦氣,什麼都沒問出來不說,還反而讓花靈兒跑了.
其實,方才比步鐵衣更快遁走的就是在土丘後藏身,一直沒有露頭的花靈兒,那妖狐幾乎在鍾道臨動手的同時就全速飛遁,只留給了鍾道臨一個二選只能擇一的難題。
鍾道臨為了擊殺眼前這些魔界宮主,只得放走河對岸的花靈兒,甚至連能夠追上的步鐵衣,也沒了趕盡殺絕的興趣,鍾道臨甚至有些許迷惑,連他自己都是在花靈兒遁走的同時決定先解決掉這幾個魔界宮主,花靈兒是怎麼先於自己而判斷出擊殺的首要目標不是她呢?
隱隱的,鍾道臨又推翻了自己的想法,即使將這五位宮主全部斃殺後,他也仍有能力憑借靈覺追上花靈兒,莫非真的是自己對妖族報有一絲同情,潛意識中有放花靈兒一馬的想法?
或許是因為白蛇姐姐,也只有帶自己入道的白蛇姐姐才有這個資格,想到這裡,鍾道臨充滿殺戮的心,微微的平靜了少許.
從頭到尾,自身的混沌經功法為什麼會自主發動,鍾道臨連想都沒想,卻不知道正是由於他最後因為念及當年白蛇的一段因果而生出同情之心,頗有些有意的放走花靈兒的做法,恰恰救了自己一命.
一直在鍾道臨心靈深處蟄伏著的邪靈,那個虛無之刃中的邪異力量,無時無刻的不再尋找著破殼而出的機會,前些日子鍾道臨封住了自身部分氣海,一直隱忍著扮豬騙虎,幾次險些吃大虧,此次露出真實實力,一是已經解開了這些天妖族之所以如此做的謎團,其次就是為了報仇.
借助著鍾道臨極少會生出的這股怨恨之氣,心靈中的那股邪異力量差點就在魔道邪三股力量不斷的爭鋒中佔據上風。
幸虧他最後一刻因白蛇而生出了同情之心,殺意陡降,這股邪靈怕驚動鍾道臨只能重新隱去,繼續在暗中等待時機,否則鍾道臨很有可能就此遁入魔道。
可以說花靈兒因白蛇而活命,鍾道臨也因白蛇而逃過此劫,一個事外之人救了當事的兩人,此中玄妙,甚至連鍾道臨自己都未曾發覺.
鍾道臨是那種想不通就絕不再想的人,既然毒天為何會被自主發動的」混沌經」都不去想,更不會去想為何會放花靈兒跟步鐵衣的深層原因。
看眼前諸事已了,動念間收回風狼劍重新封印,全身紫芒陡閃間,疾速朝黑水河源頭凌空飛渡而去,那裡是他來這裡第二個目的——煉妖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