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嗷!」
剛馱著玄機子從地底躍上地面的嘯岳地虎搖頭擺尾,昂首發出一聲虎嘯,身旁剛站起來的鍾道臨抖了抖身上的灰塵,伸手就給了黑虎一巴掌,沒好氣道:「這處不是你那山林,叫什麼叫,把街坊都嚇住道爺就穿幫了!」
說罷摸了摸肩頭小雷腦袋上的五彩長翎,讓嘯岳地虎和疾風月狼化為小獸,笑呵呵的邊朝屋內走,邊抱拳向屋內眾人道歉道:「牛大哥跟馬兄驚擾了各位,對不住,趕快讓小子看看那孩子!」
老掌櫃兒子見鍾道臨「鬼魂」回來了,心下暗定,趕忙讓眾人從門旁讓開,好讓那兩員凶神惡煞的怪物跟這個能入地的道長進來。
「卡嚓!」
牛頭將早就有點不耐煩,只是礙於身旁?嗦的馬臉將不住阻撓才沒衝進去,見鍾道臨解釋完畢,伸手扯掉了兩扇木門,為防蟲蛀的堅硬樟木門在牛頭將的手裡就跟紙糊的一般轟然碎裂,粉碎成一截截小塊散落地上,牛頭將毫不在意的彎腰鑽進了小屋,讓身後的馬臉將直呼「蠻牛不懂禮數,可悲可歎!」
雖是這麼說,還是跟著身旁走來的鍾道臨一同步入屋內,朝床邊走去。
那病懨懨叫做「春兒」的小童這時候已經被牛頭將一把抓在巨掌中,就跟提溜個小耗子差不多,看得一旁孩子的家人都心中驚懼,中年人的夫人更是泣不成聲,唯恐孩子遭了牛頭怪物的毒手。
「你這小女孩,哭個鳥!」
牛頭將不耐煩地扭頭大喝出聲,婦女哭哭啼啼的把他弄得心煩意亂,大怒道:「這娃娃雖然魂魄入府,減壽一半,命不過四十,可也不算夭折了,陽間就這麼好,等你們時辰一到,犯到本將手裡,誰再敢哭看老子不滅了他,媽的,別哭了!」
老掌櫃趕忙躬身施禮,顫顫巍巍的向牛頭將拜倒:「大神息怒,兒媳不懂事,驚擾了大神法駕,老朽替她賠罪了!」
說罷連連叩拜,惶恐不安。
剛進屋的馬臉將看這老頭很懂規矩,甚是欣喜,走上前來曬到:「你別理那頭蠻牛,咱們也快相見了,日後有不才關照,你也不用怕那蠻牛!」
老掌櫃聞言兩眼一翻,朝後便倒,嚇得身後中年人趕緊接住老人家身體,緩緩放倒屋內籐椅上,前有玄機子批命,後有馬臉將見面之下就是「咱們快相見了」,老掌櫃看自己果然大限將到,忍不住心中悲意,加上餓了三天身體虛弱,沒挺過去還是昏了過去。
牛頭將冷哼一聲,不管馬臉將在後邊冷嘲熱諷,抓著孩子的巨掌慢慢透出白光,漸漸把孩子週身的黑氣給完全化掉,等小童身上再也沒有黑氣透出,順手把掌中孩子往後一扔,朝馬臉將招呼道:「走吧,媽的,到了這裡俺就心煩!」
他這一陣心煩,灌注於手上的真元不免強上了幾分,種下了日後他手中此子力大無窮的因果,造就了一個萬人軍中縱橫睥睨的絕代豪雄,這是後話。
跟馬臉將一同進屋的鍾道臨看孩子朝自己飛了過來,嚇得趕忙輕輕接住,暗查體脈果然那股死氣無影無蹤,大喜下伸出右手食指朝懷內孩子眉心一點,光芒閃爍下從他的體內不住躍出光珠隱沒在孩子的身體中,小童蒼白呆滯的臉龐慢慢紅潤起來,一雙烏黑的小眼漸漸蒙上了亮光,生氣回轉。
「哇!」的一聲響亮的啼哭。
鍾道臨懷中小孩突然哭了出聲,四肢不斷的彈蹬,一雙胖乎乎的小手直往鍾道臨臉上抓,驚得一旁中年人夫婦喜極而泣,這可是一年來孩子的首次啼哭,再看孩子的小臉紅撲撲的,病態一掃而光,哪還有半分呆滯的病模樣。
婦女激動地哭喊著跑了過來,一把從鍾道臨懷中搶過孩子,又哭又笑,不住親吻著孩子的小臉,一行行清淚遮蓋的臉龐閃爍著母性的光輝。
中年人含淚忍住了抱起孩子的衝動,翻身跪倒,「彭彭彭」的朝鍾道臨和爭吵不休的牛頭馬面將轉圈磕著響頭,只把青磚地面磕出了點點紅印。
鍾道臨安心受了中年人幾拜,省得這重情義的漢子今後心存遺憾,可看到中年人磕頭起來沒完了,趕忙過去一把拉了起來,勸道:「算了,舉手之勞罷了!還是快去看看你孩子吧!」
中年人抬起頭來,淚眼含滿了感激,沙啞道:「仙長大恩大德,常家沒齒不忘,大恩不言謝,仙長有什麼吩咐儘管直言,有常某可以效勞的地方,雖肝腦塗地萬死不辭!」
鍾道臨看到一旁牛頭馬面兩員戰將罵罵咧咧,推搡著走入院中,估計又是一言不合準備對砍,嚇得不敢再和中年人耽誤工夫,急匆匆道:「此地陰氣太重,不宜停留,你還是攜家眷遷往別處,你兒子雖然魂魄歸竅,怎奈拖得太久,恐怕今生無緣高壽,這裡諸事已了,我等就告辭了!」
說罷不等中年人回話,趕忙躍入庭院之中,伸開雙臂將已經從背後拽出來大板斧的牛頭將給攔開,勸架道:「兩位大哥,有話好好說,這裡不比陰界,二位要是在這裡打起來,恐怕半個利州城都要雞飛狗跳,忍一忍,看在小弟的面子上彼此忍讓些可好?」
「呸!」
牛頭將先朝馬臉將唾了一口,才緩和怒臉對鍾道臨道:「都是那頭蠢驢無事生非,娘的,要不是看在臨王爺的份上,俺今天就在陽間碎了他,讓這毛驢重新投胎!」
因為鍾道臨和閻羅王結交的事情,牛頭將早都把他當成了陰界王爺,有鍾道臨勸架不敢太放肆,只是對馬臉將怒目而視,恨不得一斧頭劈死那頭?嗦驢。
鍾道臨聞聲趕忙連連點頭,低聲賠笑道:「就是就是,牛大哥心胸寬廣,自然不會輕易動怒,二位大哥都相處千年了,能有什麼解不開得仇怨,算啦!」
馬臉將聽鍾道臨這麼一說,搖頭晃腦的大歎道:「非也非也,理不辯不明,奈何萬乘之主而以身輕天下,輕則失根,躁則失君,蠻牛火性既不能成此萬乘之君,亦不可成君子之君,乃小人也,嗚呼,弟一片良言被當成放屁,哀哉!」
兩員陰將的坐騎「踏陰獸」苦著臉臥在一旁,無奈的聽著兩人對罵,無精打采的。
玄機子沒空搭理這倆缺根筋的陰將,忽然想起還沒收銀子,趕忙笑嘻嘻的跑到中年人身旁,獻媚道:「恭喜這位大哥了,令郎業已回天,可喜可賀!」
說著扯了扯自己身上畫著八卦的破道袍,尷尬的朝中年人笑了笑,有意提醒對方注意到自己的窘迫。
中年人本聽到其子活不過四十,鍾道臨又叫他搬家,正心中悲涼,聽到玄機子前來道賀,強打精神還禮道:「多謝二位仙長巧施妙手救回劣子,常某銘感五內!」
說著看了看玄機子的表情,心中一動,藉機恭敬道:「那位仙長提醒小人要遷居他處,道長法眼如炬,不知可否指點小人一家一條明路?常某稍許有薄禮奉上,還請二位仙長笑納!」
玄機子聽中年人沒忘了銀子的事兒,雙眼笑成了一條縫,左手在袍袖裡略一掐算,大樂道:「旭日東昇,北藏蛟龍,東北方正是六秀大吉之地,如果大哥不嫌麻煩,可攜家眷遠遷,如果北方有親戚更好,可投奔前去,自有機緣!」
中年人大喜道:「不瞞仙長,我祖上正是懷遠人,老父多日來也頗想落葉歸根,我們明日一早就走,多謝道長指點!」
說罷親自到帳房取了銀兩,又到前店拿了幾件裁好的衣褲交給玄機子,樂得他眉開眼笑,直誇中年人爽快。
就在玄機子和中年人說話的功夫,突然背後傳來一聲暴吼,牛頭將再也受不了馬臉將不停的?嗦,一屁股猛坐到了踏陰獸背上,踏陰獸被他壓的呼痛一聲,四蹄下陰風頓起,牛頭將夾雜著來回翻滾旋轉的黑氣,從庭院中消失不見。
鍾道臨無奈的看著馬臉將騎獸緊追而上,一邊還滔滔不絕的嘀咕著什麼,和身後掃來目光的玄機子對望了一眼,歎道:「咱們該走了!」
二人辭別裁縫鋪老掌櫃一家,帶領著化為普通家畜的三小,飄然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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