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兩百七十一碗王鈺佈局激辯遷都
綏靖五年五月,整個大宋帝國漸趨安定。原西夏境內的叛亂被甘寧衛戍區聯合蘭州衛戍區聯合剿滅,金國舊地也因為王鈺推行寬容的民族政策而沒有出現預料中的大規模騷動。遼東行省運作正常,行省制度漸漸體現出了它的優越性。
而蒙古人也全部退入大草原,短期之內不可能再對大宋發動軍事打擊。國內形勢的穩定,讓一班王鈺親信大臣的心又活絡起來,期盼了多年的心願準備付諸實踐。
吳用當日經耶律南仙授意,秘密聯合多位京官外官連署,請求王鈺稱帝。手握重兵的河北各衛戍區長官,如林沖,呼延灼等人,均表示極力支持。希望王上早日登基,名正言順的君臨天下。
在這種情況下,吳用積極利用自身優勢,聯合部分大臣在他的官邸中,發動了一場後來被稱為「五月密謀」的秘密會議。參加這次秘密集會的大臣,多是王鈺親自提拔的朝廷重臣,如童貫,尚同良,孟昭,韓世忠,許柱國等,意外的是,國家最高軍事統帥大司馬韓毅,被排除在名單之外。
吳用的書房,早在幾個時辰以前,就摒退了所有下人,參加會議的大臣都是孤身前來,只有太師童貫還沒有露面。
「吳公,不等了吧?童太師回京以來,身體抱恙,恐怕是不能來參加了。」韓臣忠左等右等,不見童貫蹤影,遂向吳用說道。
吳用一時沉默,好大一陣之後,搖頭道:「不妥,老太師是王上岳父,又掌軍幾十年。如今雖然年老,但餘威仍在,一定要等到太師到來。」正說著,童貫的身影就出現在門口,眾人一見,急忙起身相迎。吳用本人,更是快步走到門前,伸手攙扶。
所有人到齊。吳用客氣的請童貫坐了上首,而後首先開口說道:「各位大人,今日吳用請大家到府上一聚,為的是國家的前程,並不曾有半點私心。倘若多年以後,有人要給吳用加上一個叛逆的頭銜,那我也只好領受了。」
此言一出,在場眾人無不動容。雖然來之前就已經料到這次已經退居幕後的吳大人召集我等聚會,並不可能是小事,但聽他親口說出這句話,仍感覺心頭一震。大家心裡都明白,要改朝換代了。
在眾官沉默不言。吳用正色道:「宋傳至今,天數將終,數十年來,我王苦心經營。把國家帶到如今這繁榮旺盛地局面。雖不敢說德高三皇,功蓋五帝,但較之歷代先帝,可告無愧於心。如今群雄已滅,西夏被滅,金國覆亡,契丹稱臣,大理內附。天下昇平,朝野內外,無不翹首以盼,期望我王名正言順,君臨天下。」
「今日,在場諸公,都是國家棟樑之臣,深受我王隆恩。吳用不才。願意牽這個頭。請大家拿出一個對策來,為天下黎民。為江山社稷,推立明君。」
他說完之後,眾臣低頭不語,雖然吳大人的話句句在理,但這到底不是小事,而是涉及到改朝換代,不得不小心謹慎一些。
童貫一直在不停的咳嗽,南方一行,讓這位老臣年邁的身體吃不消了,回京一後,一直臥病在床,王鈺前後兩次親自到府上探望。此時,見眾臣不敢表態,他輕笑道:「看來諸公還是心存顧忌啊。罷了,老夫如今已然是風燭殘年,無所顧忌,世人如何評價,全不在乎。大宋開國至今,已歷百餘年,紂無道,天下起而伐之,徵欽二帝,雖非殘暴之君,然驕奢淫逸,無心朝政,以至於國家動盪不安,群夷虎視中原。我王變法圖強,革新朝政,驅蠻夷於境外,安黎民於國內,功高蓋世,君臨天下,理所應當,又有何異議?自古以來,天下為有德者居之,老夫建議,我等聯名上奏,恭請聖上退位,禪讓於我王,上順天意,下應民心。」
童貫德高望重,他既然如此明確無誤的表態,在場眾臣如果再遲疑,倒顯得對王上不忠了。他話音一落,兵部尚書韓臣忠當即表示:「太師所言極是,忠乃污臣,曾隨康王趙構起兵謀反,蒙王上不棄,委以重任。親眼見證國家崛起,王上取宋而代之,順理成章。」
其他幾位,一來受王鈺大恩,早思回報,二來王上大權在重,極得民心,若登基稱帝,天下必群起響應,幾乎沒有風險,遂先後表態,鼎力擁護。
吳用見狀,從身邊取出早就寫好的奏章,示於眾人道:「本官已寫好奏章,若諸公再無異議,請連署如何?」
童貫又是第一個寫上「尚書左僕射童貫」,其他大臣接連書上自己的官銜姓名。大家驚訝的發現,這道奏章上,早就有了「林沖,呼延灼,蕭充」等統兵大將地名字,看來吳大人早就在準備了。
待眾人連署完畢,吳用收好奏章,神色肅穆:「諸位,此事關係重大,還請守口如瓶。」
「這是自然,吳大人又何必提醒。」童貫喘著氣回答道。
吳用點了點頭,又說道:「還有一事,要請諸公相助。如今國家滅亡西夏,掃平女真,疆域擴展極大,南方長治久安,而北方卻存在諸多不穩定因素。為了長久的經營北方,本官認為,朝廷應該考慮遷都一事。」
遷都!眾人聞言,均面露驚訝之色,自古以來,都城是一個國家的命脈所在,自開國皇帝定都某地之後,除非遭遇大的變故,否則絕無遷都的可能。自前朝定都開封,太祖皇帝陳橋兵變奪了柴氏天下,仍舊延用舊都,吳大人此時提出遷都的議題,是不是太草率了?
童貫卻是心知肚明,誠然,若遷都北方,有利於控制新增加的領土。但更重要的是,汴京是大宋舊都。王上若要稱帝,就必須跟大宋斷得一乾二淨,消除一切影響,若要達到這些目地,遷都就非常必要了。
吳用此時提出,想必也是經由王上授意的,這恐怕是在場諸公沒有料到的。
「這有何難?明日早朝,我等聯名上奏便是。但茲事體大,遷往何地,吳大人可有建議?」童貫問道。
吳用提他問起,一進遲疑:「這……」
童貫一看,心裡就明白了,忙說道:「無妨,咱們先把議題拋出去,具體遷往何地。可由文武百官討論決定。」其實童貫心裡明白,吳用地遲疑並不代表他心裡沒有譜,而是在事情沒有定數之前,他是不會明說的,這恐怕也是王上地策略吧。
當下。幾位重臣商議已定,只等明日早朝,便將遷都一事聯名奏上去。
清晨,五月燦爛的陽光普照著這座作為兩朝政治中心的都城。汴京城百萬居民又開始忙碌起來,一切都是那麼和諧。
李清照的貼身丫頭也如同往常一樣,洗漱完畢,準備出門採購瓜果蔬菜。她推開大門,並和以前一樣,轉身回去掩上,準備步入街道。
可她剛剛轉身,臉上帶著地笑容就凝結了。門口。街邊,以至對面街上,不少凌厲的目光注視著她。十數名身著便裝地精壯漢子在這一帶游弋,其中幾人就在她們的房門口。見她出來,一名漢子搖了搖頭,示意此路不通。
恰在此時,開封府巡街的公差們正路經此地,見幾名漢子圍著一名妙齡少女。差頭皺眉一皺。清平世界,朗朗乾坤。還在這天子腳下,而且還是大清早就出現這等事,豈有此理。
他帶著弟兄們上得前來,還沒有開口問話,就被一個人擋住了。其他人看也沒有看他們一眼。那漢子也不知從身邊摸出一件什麼東西來,在他面前晃了晃,隨後以極快的速度收入懷中。
官差們互相對視一眼,發現同伴的眼中均有訝異之色,急忙拱了拱手,離開了現場。
那丫頭心知,恐怕從現在開始,這座宅子裡面的人,就沒有人身自由可言了。乖乖地折回門內,輕輕關上房門,她快步走到李清照的房門前,扣響了門栓。
「什麼?有這等事?他們是什麼人?」李清照正在梳妝,聽到消息,這位才女驚呆了。
「不知道,但是開封府衙門地公人見到他們都是恭恭敬敬,連話也不敢多問一句。」丫頭回答道。
李清照若有所思,良久,歎道:「咱們的日子過到頭了,他們可能是樞密院的人,我們被監視了。」
丫頭聞言,不解的問道:「樞密院的人為什麼要監視我們?受了什麼人地指使?」
李清照苦笑著望了望這純真地丫頭:「你不知道,樞密院和以前不同了,現在地樞密院管的是刺探,暗殺,破壞,監視,逮捕,審訊,可以繞過刑部和大理寺單獨執法,只聽命於一個人。」
「誰?」丫頭又問道。
李清照不再說了,這還用問嗎?大宋現在誰當家作主?
前些時候,王鈺來過一次,說了許多莫名其妙地話,從那個時候時,李清照心裡就有不祥的感覺。她預料到,王鈺可能知道了什麼。今天,他動用樞密院的人,監視自己,恐怕針對的不光是自己,而是背後的福王。難道,他準備對福王先發制人了麼?
王鈺曾經說過,可以給自己想要的那種生活,但問自己拿什麼來換。聯想剛剛發生的事情,不難推測出來,他恐怕是要自己出來,指認福王趙頡。
如果所料不差,恐怕他現在就已經開始對福王發難了。
就在李清照被監視和限制自由的同時,禁宮,資政殿。
依慣例舉行地早朝正在進行著,兩位攝政王高坐於上,文武百官列於下面,依次向他們奏報著國家發生的事情。或許明眼人能夠發現,今天的早朝氣氛有些不對頭,因為出班上奏的,都是些無關緊要的人。而那些元老重臣,沒有一個人說話,三省六部的長官更是齊齊噤聲。
王鈺的神態跟以往沒有什麼兩樣。專注地聽著每一位大臣地上奏,不時地咨詢一些情況,隨時發佈新的命令。而皇叔父攝政王也一樣,若無其事地坐在一旁,塑像一般。
陽光照進了資政殿,日上三竿了,該上奏的事情已經奏完,如果再沒有事。王上就該宣佈退朝,文武大臣各回本部衙門處理公務。
「好了,今天就到這裡吧,如果沒有事,散朝。」王鈺站起身來,朗聲說道。
他話音剛落,大臣們已經作好了行禮的準備,就在這個當口。忽聽一個蒼老而尖銳的聲音說道:「臣,童貫,有本要奏。」
王鈺看了他一眼,又重新落座,笑道:「太師有本。儘管奏來。」
「是,王上。」童貫神色平靜,從懷中掏出奏本,讓王歡呈上。而後大聲說道:「自太祖皇帝登基以來,我朝定都開封,已歷百餘年。如今,大宋攻取西夏,金國等大片領土,北方地安定,直接關係到國家的安危。為了有效的管理北方遼闊的領土,臣與尚書省同僚商議之後。聯合諸位大臣一起上奏,請求朝廷重新選擇都城所在地,遷都北方。」
平地一聲雷!
恐怕誰也沒有想到,這次例行的早朝,會有人拋出這樣一個驚天的議題。遷都是何等大事,豈同兒戲?都城,往往是一個國家經濟,政治。軍事中心。牽一髮而動全身,從前朝開始。都城就在開封府,貿然遷都,恐怕影響太大。
童貫話一出口,朝堂之上,一片嘩然,福王趙頡更是驟然失色!第一個反應就是望向王鈺,卻發現他正認真的看著童貫的奏章。
「王上,這……」趙頡一時六神無主,他知道遷都對趙家意味著什麼。他也預料到了,一旦國內和周邊環境穩定下來,王鈺一定會有所行動,但是沒有想到會這麼快。
王鈺沒有理會他,看完奏本之後,抬頭問道:「列位臣工,有什麼意見?」
童貫早就聯絡好了許多重臣,王鈺一問,手握實權地大臣們紛紛出班聲援於他,陳述利害關係,一致同意國家的疆域擴大了,為了有效統治,遷都是必須的。
看著朝堂上一邊倒的情況,趙頡心急如焚,他期盼著還有趙氏忠臣出來說上一句「公道話」。可他漸漸失望了,所有出班的大臣,都附議童貫地意見,沒有任何一個人提出異議。而他平時交好的幾位官員,都三緘其口,沉默不語。
自從當上這個攝政王以來,趙頡早就習慣了孤獨,可此時此刻,他心如刀割。這朝堂之上的,哪個不是宋臣?哪個不是食君之祿?眼看著亂臣賊子篡權犯上,竟然沒有一個人出來仗義直言。
罷了,天要亡我,求人不如求己吧。趙頡心中一陣悲涼,正要自己出來說話。
「進此言者,可視為叛逆!」在一邊倒的聲音中,出現了雜音。所有人都感覺到不可思議,誰敢當堂向王上地岳父發難?那聲音從後邊傳來,王鈺一看,發現這人有些面生,略一思索,即問道:「你是監察御史郭淮吧?」
御史台是國家最高監察機關,御史的責任是監察,彈劾文武百官,上至宰相,下至小吏,都在御史的監察彈劾之列。此時,這位郭淮郭御史當堂對童貫發難,雖然有些莽撞,卻是合理合法的。
「回王上,正是。」郭淮出班回答道。
「你剛才說,太師童貫進遷都之言,可視為叛逆,有什麼意見,盡可提出來。」王鈺點頭鼓勵道。
郭淮位於資政殿後方,卻是不卑不亢,鎮定自若。手持笏板,從容上奏:「王上,福王殿下,我朝自太祖皇帝開國以來,定都汴京,此為我大宋龍脈所在,何故捨棄?歷代先帝,在此地苦心經營,歸天之後,皇陵亦在此處。倘若遷都,置歷代先帝之英靈於何地?童貫既為宋臣,當思忠君報國,而今卻出此大逆不道之言,不是叛逆又是什麼?」
他剛說完,又有一個抗聲喝斥道:「腐儒之言,空談誤國!」眾人視之,乃京師衛戍衙門最高長官,徐寧。
「大宋現今版圖,西至大漠,北接草原,如此遼闊之地,難道不聞不問?近二十年來,朝廷歷次發動征戰,將士們浴血奮戰,忠勇報國,傷亡數十萬人,才打下今天的基業。難道朝廷就置之不管?遷都,只是為了方便管理,發展北方,建設北方,有什麼錯?不要以為你是御史,就能夠含血噴人!」徐寧軍人出身,向來低調,此時也不免怒髮衝冠。
王鈺心中暗思,這徐寧平時不聲不響,關鍵時候倒還挺身而出了。
「徐寧退下,御史就是要敢說話,郭大人忠於職守,亦無過錯,不可無禮。」王鈺斥退徐寧。而後扭頭看了面如死灰的趙頡一眼,問道:「福王,你有何高見?」
趙頡心裡,自然是千百個不願意,但朝廷之上,意見一邊倒,顯然是受了王鈺的指使。雖然有個郭淮,不懼權勢,仗義直言,但他一個小小御史,人輕言微,起不到什麼用。正思考對策時,王鈺突然發問,讓他一時措手不及。
「這,這個,茲事體大,本王認為,應該先徵求陛下以及兩宮皇太后的意思,再作決定,這才是為臣之道。」趙頡借此言提醒王鈺,他名義上還是趙家地臣子,千萬不要逼人太甚,否則,名不正,言不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