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兩百一十五碗完顏宗僖拿漢人作擋箭牌
大定府
金國這座防衛宋軍進攻的軍事重鎮,兩天以來都處在極度的高壓氣氛之中。久負盛名的沈王兀朮率領九萬雄師渡過灤河,進攻大宋第一險關,至今未歸。從前線傳回來的戰報稱,進攻打得極為不順,內應外合的策略破產。王爺一意孤行,堅持攻打,以致傷亡慘重。守衛大定府的完顏宗僖,幾次三番派出部下,前往平川關勸說,均告無效。
正當他打算親臨前線,卻勸說自己的大哥時,消息傳來,兀朮已經下令撤退。可他剛剛鬆一口氣,噩耗如晴天霹靂一般從天而降。大軍在灤河渡口,遭到宋軍精銳騎兵的猛烈進攻,除已經渡過灤河的步兵外,幾乎全軍覆沒,這是大金有史以來,最為慘重的失敗。
兀朮至今沒有消息,是生是死不得而知,完顏宗僖雖然憂心如焚,但他的精力必須放在大定這座城上。這是宋軍進攻金國的第一道屏障,這個缺口不能被打開。敵軍既然能在灤河渡口偷襲,那就意味著,他們的大部隊從居庸關出來了,目標只有一個,就是大定府。
大定現在有多少兵力?老弱殘兵,共計兩千七百餘人,這還得算上伙頭兵,傳令兵,謄抄兵等非戰鬥人員,而且兀朮帶走的不僅僅是大定的精銳兵馬,還帶走了幾乎所有的軍械裝備,想打大定保衛戰?門兒都沒有。
可完顏宗僖畢竟不是凡人,他沒有放棄大定,以皇室宗親的身份留了下來,而且放出豪言,誓與城池共存亡。但他也知道,就憑這一點兵力,想擋住大宋軍隊的鐵蹄。那是癡人說夢。如此一來,就只有兵行險招。什麼險招?想必漢人非常熟習,空城計。
大定城樓上,一身便裝的完顏宗僖帶著幾個隨軍謀士,悠然自得的巡視著防務。大戰在即,他希望可以用這種方式告訴將士們,大定很安全,他已經有所準備。看起來。他的策略倒是奏效了,士兵們並不知道大定危在旦夕,看到主將如此悠閒,他們認為一切都在上面的掌握中。
來到一個士卒面前,完顏宗僖神色溫和地替他整理著鎧甲,甚至還抽出他的佩刀來試了試刃口,繼而笑道:「是把好刀,用來砍漢人的頭。再合適不過了。」隨行的人員發出一陣笑聲,聽起來卻有些勉強。
抬頭看了看太陽,日頭快到正中了,大宋軍隊會在什麼時候來到大定?有多少兵力?是什麼兵種?誰人指揮?這些問題,他一個也不知道。兵法有雲。知己知彼,方能百戰百勝,從這一點上來說,金軍已經失去了主動權。
心中暗暗祈禱。完顏宗僖繼續邁著「輕鬆」的步伐下了城樓。可他前腳一走,剛才那名士兵馬上向身邊的戰友問道:「我怎麼感覺王爺有些心神不定的?」
「別亂說話!王爺何等人物?必是有萬全之策。」戰友沉聲訓斥道。
「不是,王爺剛才試我的砍刀,他刮地是刀背。」士卒辯解道。什麼?刀背?不至於吧?連刀刃和刀背都分不清楚,王爺不是有什麼心事吧?有什麼了不得的事讓他如此分心?莫不是大定府難保……
答案很快揭曉了。
對完顏宗僖提出質疑那名士兵突然側過頭去,像是在傾聽著什麼:「這,這什麼聲音?」
「哪有什麼聲音?風聲吧。」身邊戰友疑惑道,嘴上雖然這麼說著。但他還是把耳朵貼在了城牆上。這些在馬背上長大的民族,對於未知的危險,總是有些驚人的敏感度。任何一點風吹草動,都瞞不過他們。
「好像是騎兵?是不是沈王殿下回來了?」有士卒問道,當他抬起頭來的時候,駭然發現,幾乎所有城頭上的士卒都朝著同一個方向望去,西北方。那裡。塵頭大起。隱隱有遮天蔽日之勢,如此看來。這支部隊人數不少,難道真是沈王回來了?
遼闊的草原一望無際,遠處似天地相接一般,當地平線上出現一條黑線地時候,大定府的守軍們大驚失色。那條黑線,是並排行進的騎兵。從這條黑線的長度來看,這支騎兵人數很驚人。
「是我軍麼?怎麼排出這樣的陣形?」
「不對,絕不是!你看那裝備!」
「是漢軍騎兵,快報告王爺!」
城頭上一片驚恐!宋軍主動進攻,還是好幾年前地上雄大戰時才發生過。參加過那一次血戰的老兵,恐怕至今心有餘悸,宋金雙方投入了近六十萬的兵力,就在上雄那麼巴掌大的地盤上展開慘烈戰鬥。戰後清理屍首,花了足足七天時間,才搬運完畢,屍山血海啊……
「快看那裡!」有士捽髮出這樣地呼聲。眾人朝正西南方一看!奇了!宋軍還兵分兩路?而且還步軍馬軍分開行進?
西南方向,黑壓壓一片人潮正向大定趕來。不過那怎麼看也不像是來進攻的部隊,毫無章法可言,完全是散兵游勇的樣子。密密麻麻的部隊,一窩蜂的向大定趕來。等走得近了,大定守軍才發現,來的居然是自己的軍隊!
原來,昨天夜裡灤河血戰,金軍雖然傷亡慘重。但仍有不少步兵先期渡河成功,這支又驚又怕,又累又餓的金軍,在灤河東岸休整一夜之後,便向大定趕來。他們卻不知道,一支四萬人地宋軍騎兵部隊,正在他們的上方前進。
岳飛在離大定府兩里地之外舉起鋼槍,下令部隊停止前進。前軍將士很快組成了陣形,連續沒日沒夜的趕路,人馬疲憊,但他們的戰鬥熱情都很飽滿,原因無他,馮擒虎將軍剛剛打了一個大勝仗,把金國名將兀朮打得丟灰棄甲,狼狽逃竄。
岳飛馬上發現了敵情!雖然他不知道這支部隊是哪裡來的。但有一點可以肯定,絕不會是宋軍。這支部隊就在離自己五里不到的地方!而且正全速向大定奔去,一旦讓他們進了城,這仗可就難打了!
「前軍將士,聽我號令!進攻!」岳飛根本來不及請示韓毅,喊完這一聲後,一馬當先,揮舞著瀝泉槍閃電般向敵軍衝去。六千前軍騎兵同時發動。以排山倒海之勢向那股金軍殘部發起了衝鋒。
可憐這支殘軍,風僕塵塵回援大定,就差一步進門,還沒有弄清楚情況,就發現宋軍騎兵又出現了!他們怎麼前進得這麼快?昨天夜裡還在灤河西岸,今天中午就出現在大定城前?
來不及組織防禦陣形,這支殘軍立即被衝散了。步兵對騎兵,贏了追不上。輸了跑不了,就這麼簡單,更何況還是完全沒有防備的步兵。岳飛的前軍,以摧枯拉朽之勢,迅速將這支殘部擊潰。對方甚至還沒有來得及組織像樣地抵抗。
當完顏宗僖聞聽喜訊,急匆匆趕到城頭上時,他看到地景象,是宋軍騎兵如餓虎一般四處衝殺。女真軍隊一路西逃,越行越遠,一路丟下難以計算的屍體。老天爺,怎麼就這麼巧,大哥地殘部剛剛到大定,正好碰上宋軍大部隊?
「我軍以騎兵見長,可如今宋軍已然具備與我一爭長短的資本。諸位將軍,準備守城吧。」完顏宗僖慘笑一聲。再也不忍看下去。
中軍後軍陸續趕到,數萬人的部隊擺在了大定府的西門前。城頭的上金兵也算是百戰餘生地勇士了,可看陣形如此整齊,裝備如此精良的敵人,不論是誰,心裡也不可能穩如泰山。他們在高處,可從城樓上望下去,竟然一眼看不盡這支敵軍的陣形邊際。這得有多少人?
「情況怎麼樣?」韓毅的神色有些疲憊。不過精神頭很好,馮擒虎取得的灤河大捷。給他吃了一顆定心丸。岳飛的前軍去追擊金軍殘部,他根本不過問,他的目光,只盯著大定。
「將軍,有些奇怪,您看,城頭的金兵,怎麼看也不像是久經沙場地精銳之師。」部將槍指大定,道出了自己的疑慮。
韓毅有同樣的想法,即便大定真是空城一座,守城將領也沒有道理故意把自己的弱點暴露給我們。大定如此重要的要塞,可西門這邊居然只有這麼一點兵力?而且看金兵地樣子,絲毫不像是在準備打一場保衛戰,完全視我四萬大軍如無物。
「傳令全軍,暫時不要動,謹防有詐。喬銳,你帶兵馬到北面。馬三金,你帶本部攻南面。」韓毅凝視片刻,還是決定小心為上,分頭出擊。這四萬人,寄托著全國八千萬人的希望,損失不起。
大定帥府裡,完顏宗僖聚集僅有的幾位將領,商議對策。其實沒什麼好商議的,打則必敗,守則敗破,又不可能投降。現在連援軍也被擊潰了,出路只有一條,棄城逃走。拱手將大定送給宋軍,讓這一條防線,憑空露出一個缺口來。
「王爺,大宋地北伐入侵開始了。」在足足盞茶時分的沉默之後,有一人一語道破天機。雖然這一點很多人心裡都明白,但一旦說破,每個人心裡都像被人狠揪了一把。女真人從來只有進攻別人的感覺,這種坐以待斃的滋味,還是頭一次嘗到。
完顏宗僖沒有理會這個問題,而是輕描淡寫的問道:「塔塔兒的救兵什麼時候能到?」
「塔塔兒部距此遙遠,就算快馬加鞭,也得三日之後才到。」三天?三天以後,大定早改姓宋了。
「遠水救不了近火,不用指望他們了,一切都靠我們自己。」完顏宗僖盡量使自己表現得輕鬆一些。
「王爺,城裡只有老弱殘兵不到三千人,無論如何擋不住宋軍進攻。以卑職愚見,莫如……」這人話還沒有說完,完顏宗僖的刀就出鞘了。「你敢說出那兩個字,本王就讓你人頭落地。」
堂內一片死靜,既然王爺決定死守大定,那就沒什麼好說的,女真人生來就是準備戰死地,只是沒有死在進攻的道路上。有些遺憾。
完顏宗僖坐在他的虎皮椅上,一雙眼睛漸漸紅了起來,他有一個冒天下之大不瑋的想法,或許能夠守住大定。
「去,把城裡地漢人全部集中起來,趕到西門。」完顏宗僖語驚四座。大定城裡,百姓不多,但成分卻很複雜。有契丹人,有漢人,還有極少的女真人。除了女真人以外,其他民族的人大多是世代生活在這裡。他說這句話的意思不難明白,城外要進攻地,不就是漢人軍隊麼?漢人不是歷來講究仁義地麼?
「王爺!萬萬不可!漢人有句話,得民心者得天下!今天我們如果拿身為金國子民的漢人作文章,就會人心盡失!他們雖然是漢人。但既然生長在大金領土上,就是我們地百姓。軍隊保護不了百姓,還拿他們作擋箭牌,這是軍人恥辱!」一員戰將憤然起身,竟然不懼完顏宗僖地王爺身份。大聲說道。
完顏宗僖對這種說法不屑一顧,扭頭一看,發現是漢將張荊,冷笑道:「張將軍。你是漢人,本王能理解你的心情。但本王告訴你,百姓是最沒有原則的人,誰的力量強大,他們就聽命於誰。大金的子民?他們是大金的子民麼?本王怎麼看不出來?我只看到,這段時期以來,數不清的漢人想回歸中原,奉他們的天子為尊。你應該知道五胡亂華這件事情吧?鬧得那麼厲害。漢人不還是漢人麼?沒有消失,沒有蛻變,反而越來越強大。這就是漢人,他們地民族性永遠不會消亡,幾千年都沒有變過!不要指望他們忘記自己的根本!」
「王爺!您……」這位姓張的漢將還想為挽救自己的同胞盡一份心力。
「再敢多言,請試本王鞘中寶刀。」完顏宗僖不容質疑的說道。張荊一時沉默,終於坐了下去,沒救了。大金帝國沒救了。一個國家。如果到了犧牲百姓地地步,神也救不了它。這位女真小王爺。平日裡誇誇其談,排兵佈陣之法,終日不離其口,原來也只是一個紙上談兵之輩!說說空話還可以,一旦讓他獨立指揮,哼!
「把阿禿,向上京方面傳出警訊,我們不得不防。」雖說眼前的宋軍是為攻佔大定而來,但誰也不敢保證,他們佔了大定之後,不會馬上北進,攻打上京。
這時,一名將領飛奔入內,來不及施禮便大聲報道:「王爺,大定已被團團圍住!但宋軍還沒有發動進攻!」
這個消息讓金國小王的臉上不自然的抽搐了一下,消息傳不出去了,大定成了一座死城。
「城內所有官員,不論文武,全都上城。」一咬牙關,完顏宗僖挎起寶刀,搶先奔出了帥府。此時,大定城內那叫一個雞飛狗跳,大人哭,小孩叫,不知道什麼原因,女真士兵手持武器,挨家挨戶地把人趕出來,全都匯聚到一個地方,西門。
一戶人家正在吃午飯,女真士卒破門而入,大聲喝令他們到西門聚集,這一是戶典型的三代同堂。祖父祖母戰戰兢兢,上前向士卒詢問情況,兒媳婦抱著幼子想往裡屋躲。
「軍爺,這,這是出什麼事了?老漢的兒子就在軍中效力,我們是良民。」老漢大著膽子問道。
「不知道!王爺有令,所有漢人都到西門聚集,快,都出去!那婦人,出來!」一名高壯的女真士卒吼道。
「走吧,你們的軍隊打來了。」另一名女真士兵說道,言畢便推著老漢往外走。而他的同半,則大步跨進裡屋,拖出了懷抱幼兒的婦人。
「兄弟,這個就算了吧,是小孩兒。」走在前面的士卒略一遲疑,隨即說道。他知道這些漢人地命運,死,但還在襁褓之中的小孩子有什麼罪過?
「王爺有令,只要是漢人,都必須去,走!」那高壯的士兵一把推走婦人,她懷裡的孩子突然哇哇大哭起來。外面的街道上,陸陸續續有許多百姓被士兵押送著,向西門走去,這些手無寸鐵的老百姓驚恐難安,他們不知道出了什麼事情。如果知道了,他們應該會後悔為什麼當初遷到異國他鄉來。
韓毅仍舊是他那一副波瀾不驚的模樣,這倒跟王鈺相似。永遠不要指望從他臉上看出什麼來。望著大定城頭的那隊形不整地敵人,他腦袋裡就冒出三個字,空城計。沒辦法不這麼想,太像了。大定這條防線上地金軍兵力有十五萬,可攻打平川關就去了多少?馮擒虎消滅地又有多少?大定還有兵力打防守戰麼?
「馮擒虎!」韓毅終於下了決心,不管你是不是唱空城計,這仗我是一定要打。撕不開這個口子,我地部隊就沒有辦法北上。
剛剛建立奇功的馮擒虎催馬來到韓毅身邊。
「馮將軍。攻堅戰是你的拿手戲,怎麼樣?」說到此處,韓毅手中馬鞭一揮,直指大定,「要多少時間?」
馮擒虎哈哈一笑,緊了緊手中鐵槍:「韓大人,您歇息一陣,吃口乾糧。等您吃完了,卑職請您到大定城裡坐坐。」
「好!氣吞萬里如虎!不愧是韓擒虎!本官就欣賞你這一點,上吧!」韓毅點頭一笑。馮擒虎領命而去,帶了本部兵力,向大定推進。準備發起衝鋒。
可就在這個當口,大定西門上,突然豎起一桿大旗!只要是識字的人,都看見了。那是金國沈王兀朮的戰旗。韓毅嘴角一揚,兀朮?他逃回大定了?雖然心中有疑慮,可韓毅沒有再下任何命令,兀朮再厲害,可巧婦難為無米之炊,沒有軍隊,你就是白起重生,李靖在世。也無能為力,更何況,這也有可能是城內金將的緩兵之計。
「弟兄們,一句話,殺進城去,老子封侯就靠你們了!」馮擒虎摩拳擦掌,一絲獰笑掛上嘴角。本來這攻打大定第一戰,應該是前軍岳飛所部的。可誰叫岳飛那傢伙追擊金軍殘部去了。這叫天助我也!
「殺!殺!殺!」騎兵們舉著大槍,齊聲呼喊。聲勢駭人。
正當馮擒虎要下令進攻地時候,令人意料不想到的一幕出現了,不知道從哪兒冒出來的一些人,站在了大定城頭上。再仔細一看,這些人全是穿的常服,不是軍人。
「老人,婦人,孩童?這女真人玩什麼把戲?」馮擒虎把手伸進頭盔裡抓了抓頭皮,疑惑不解。
「將軍,您仔細看,這些人穿的是漢服啊。」身邊的士兵提醒道。
對啊,穿漢服,那不就是漢人麼?馮擒虎恍然大悟!狗日的女真人!明知打不過我軍,居然把城裡的漢族老百姓推上城牆作擋箭牌!打了十幾年地仗,這種事兒還是頭一遭碰到!邪了門兒了!
馮擒虎罵罵咧咧的調轉馬頭,向中軍奔去。韓毅其實早看到了,他也沒有料到女真人會來這麼一手,古往今來,也沒有聽說哪支軍隊拿老百姓作替死鬼。
「幹他娘!女真人雖然與我大宋是死敵,但我還一直佩服他們的勇武和頑強。現在看來,也是他娘的畜生!我要是打進城去,我給他來一個……」馮擒虎罵不絕口,冷不防發現韓大將軍盯了自己一眼,立即識趣的閉上了嘴。
韓毅有些為難了,作為一名領軍大將,為了勝利,為了國家統一,犧牲這些百姓他可以找出許多地借口。但問題就在於,自己此來,是為北伐吹響進攻號角。金國國內有許多漢人,民心的向背,決定著宋軍伐金的難易。這城頭上幾千百姓死了不是什麼稀奇事,生逢亂世,死的平民何止千百萬?可這幾千百姓要是死在漢人軍隊手裡,傳出去,天下人怎麼看?
「大人,打吧,一介草民,死就死了,誰叫他們生在金國。」謀士突然冒出這麼一句。
韓毅扭過頭去,盯了他一眼,自己怎麼帶來這樣一個參軍?草包一個!鼠目寸光!
本該迅速打響,迅速結束地大定攻城戰,因為完顏宗僖來了這麼一手,僵持下來。時間富貴,在這裡多停一刻,此次遠征成功的希望就減少一分。韓毅遇到了這次出征的第一個大難題。打,失民心,不打,時間寶貴,大定府一定搬了救兵。如果等下去,後面會發生什麼事情,誰也預料不到。
「王爺,似乎有效,宋軍有所忌憚。」一名金將持刀笑道。
「這就是漢人的弱點,他們有太多的顧忌,太多的禮法,太多的束縛。而我們女真人。為了勝利,可以犧牲一切。拖吧,一直拖到塔塔兒騎兵到為止。」完顏宗僖輕笑一聲,很是自得。
適才在帥府裡反對他這樣做地那位張荊,聽到他這麼說,眉頭緊鎖。沒有錯,漢人是有這樣那樣地顧忌,但這絕不是弱點。顧忌百姓。可以贏得同情,禮法束縛,可以凝聚民心,這其實是漢人的優勢。遊牧民族永遠不會懂得,什麼叫作文化!
「張將軍。你的臉色不好看,有話想說?」完顏宗僖目光觸及這位漢將,神色為之一變。
張荊搖了搖頭,輕聲說了一句不敢。誰料。王爺冷哼一聲:「本王知道,你心裡不服,這樣吧,你就不用參與守城了,帶著你的人,作預備部隊吧。」
張荊求之不得,要眼看自己的同胞死在宋軍手裡,鐵打的心也不會無所動搖。向完顏宗僖施了一禮。他帶著自己的三百人下了城去。在滅遼時期,金軍中地漢軍人數,曾經到達過兩萬人。不過隨著遼國滅亡,大宋成了金國地主要敵人,漢軍也就隨之越裁越少,最後只剩幾千人。王細陽所部全軍覆沒,他這三百人就是女真軍隊裡最後地漢軍。
「王爺,他是漢人。非常時期。是不是小心為上?」有金將提醒道。
完顏宗僖扭頭看了向城下走去的漢軍士卒,一時無言。
張荊帶著他地三百人。垂頭喪氣的退下了城,很明顯,完顏宗僖不信任他。倒不是怕他通敵,而是擔心他為了救城上的百姓,作出什麼不軌的舉動來。更何況,城上地百姓之中,可能還有這三百漢軍的親戚朋友。
「將軍,王爺為什麼把我們調下來?」有部下問道。張荊無言以對,只得以沉默來回應。
「王爺把漢人拖上城牆,這作法是不是有些……」一石激起千層浪,這個頭一開,士卒們都開始議論紛紛。
「將軍,想想辦法吧!到底是咱自己人,不能眼看著他們死在宋軍的手裡。」一名士卒央求道。注意他的說法,他說的「宋軍」,其言下之意,就是沒把城外地那些人,當成是自己的族人。
其實不難理解,這些士卒雖然是漢人,可他們世代居住在異國他鄉,再加上都沒有讀過書,不識字,對什麼民族大義,國家認同一概不知,反正就是為了當兵拿餉,混口飯吃。在他們的印象裡,不管是漢人,契丹人,女真人,不都是一個模樣麼,有什麼區別?
可沒等想出辦法,一名金將就追了上來。他叫把阿禿,當初是沈王殿下的奴隸,因為作戰勇敢,屢被提升,使一柄斧頭,兩臂有萬斤之力,號稱軍中第一大力士。
「將軍等等。」把阿禿迎了上來,張荊注意到,他不是一個人來地,還帶著王爺的衛隊。女真士卒一上來,馬上四散分開,將三百漢軍圍在了中央。雖然沒有刀兵相見,但那陣勢,極不友善。
張荊察覺到什麼,右手習慣性搭上腰間刀柄,賠著笑臉問道:「有何見教?」
「王爺有令,讓你帶你的部下去城中搜集易燃之物,以用阻敵之用。」把阿禿說著,欺身上前,靠近了他。
「既然如此,卑職遵命就是。」張荊回答道。
「你知道,城中兵力不足,裝備也不夠。你們就用不著武器了,還是……」把阿禿說著,手就伸了過來。
這是要解除我們的武裝!張荊馬上反應過來。王爺擔心我們會作出什麼不軌的舉動!但軍令一下,就無反抗之理。再說把阿禿帶著王爺的衛隊,不要小看這百八十人,全是勇不可擋的女真武士。
漢軍士兵都盯著他,視他的舉動而動,張荊遲疑片刻,還是解下了腰間佩刀,慢慢遞了過去。手下士兵一見,當然別無他法,就要向女真衛隊交出武器。
把阿禿露出一絲笑容,輕咳了一聲。就是這一聲咳嗽,驚醒了張將軍。軍隊,沒有了武器,那就是待宰地羊羔。一念至此,他的手突然往回一縮!
「動手!」把阿禿臉色劇變!立即下令!女真衛隊猝起發難,手中的傢伙直接向漢軍招呼!當即就有數十人遭了毒手!
「反了!」一聲壓抑已久的怒喝終於從張荊口中爆發出來。手中鋼刀離鞘而出,直取把阿禿!手下士卒一見,立即群起響應!
可他們的敵人是完顏宗僖的衛隊,女真軍隊裡一等一的好手。眨眼的功夫,漢軍士卒倒下好幾十。要想自保,要想救城頭上地百姓,只有一個辦法了。
「打開南門!」張荊地武藝倒是不弱,跟把阿禿交手居然不落下風,虛晃一刀,抽身就走,直奔向南門而去!突出圍困的漢卒跟在他身後,飛也似地向南門奔馳!把阿禿一見不好,放聲大喝:「張荊反啦!」
大定南門外,數千騎兵嚴陣以待,一名宋將正焦急的等待著軍令。這人估計不到三十歲,臉色臘黃,一臉病態,他叫馬三金,軍中有個綽號,叫病大蟲。別以為他瘦弱不堪,此人雙臂有四象不過之力,能手格猛獸。
城頭上密密麻麻排著身穿漢服的百姓,女真士兵正以一種挑釁的姿態盯著城下的宋軍,這讓馬三金心裡很窩火。突然,不遠處的城門傳來陣陣撞擊之聲!怎麼回事?我們還沒撞城門呢?
那兩扇厚重的城門,吱嘎一聲裂開了一條縫!但馬上又重重一下關上了!馬三金不由自主的吸了一口氣,盯著城門看了片刻,突然舉起手中那柄碩大無比的宣花板斧:「弟兄們!跟我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