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九碗暗潮下的危機
大定府,金國防禦宋軍的第一道防線。在失去幽雲十六州,以及交還原南府軍攻佔的二十三城之後,大定府這原本屬於遼國內地的城市,成了金軍首當其衝的要塞。大定府的對面,就是平川關,當年勢如破竹的王鈺,在這裡與金軍發生了第一次軍事衝突,雖然打成了平手,可宋軍傷亡慘重,被王鈺引為恥辱。
大定府中,純粹的女真人很少,絕大部分都是五代十國內地戰亂時期遷徙過來的漢人。正因為如此,兀朮在此地駐有重兵,實行高壓政策,以防備漢人反水。要取上京,必先取大定府,除此之外,別無他法,除非迂迴到蒙古草原,從側翼發起進攻。
城內,隨處可見全副武裝巡邏的女真士兵,但凡遇到形跡可疑的人,立即上前盤查,甚至逮捕,街上少有行人,百姓們都是行色匆匆,遇到熟識的親朋好友,至多點頭示意。戰爭的陰雲,籠罩著這座古城。
一彪軍馬不急不徐的在街道上行走著,為首一將,約有四十多歲,滿面虯髯,鷹鉤鼻,招風耳,五官深邃,形象威武。穿一副熟銅鎖子甲,獸鏡掩心,披一領黑色戰袍,不時的轉動腦袋,觀察著街上行進的士兵。
此人在歷史名聲卓著,正是金國大元帥,沈王兀朮,宋金邊境的最高軍事長官。在完顏亮奪權的過程中,他居功至偉,而他這位侄子也沒有虧待他,將前線的軍事指揮權全部交到了他的手中,節制所有文武官員。
路上遇到部下的將士向他致意,兀朮並不答話,微揚馬鞭而已。大戰在即,這位金國名將的心情可想而知。有一件事情他一直想不通。金國開國十幾年,為什麼就硬生生從全線的攻勢,轉成了防守。難道前面的幽雲十六州,當真是一道不可逾越地鴻溝?
「宗僖,大定的城防還要加固。多備強弓硬弩,擂石滾木等物。宋軍的重裝步兵,可是舉世聞名的,哥哥不希望你在栽在他們手裡。」兀朮虛晃一鞭。對身邊一員戰將說道。那人是他一母同胞的親弟弟,完顏宗僖,據說武藝超群,勇冠三軍。難能可貴的是,這完顏宗僖不但武術出群,而且長於謀略,在兀朮麾下立有赫赫戰功。
聽到王兄叮囑,完顏宗僖卻是不以為然:「哥哥。以兄弟之見,兩軍一旦開戰,固守城池是下策。我國不比大宋,他們廣闊的土地上,城池眾多。不攻破城池。大軍就不能開進,而我國境內,幅員遼闊,地廣人稀。我們固守城池。宋軍大可避開,以速度見長的騎兵迂迴攻擊。到時再回師進攻,如之奈何?」
兀朮面露讚許之色,但嘴上仍舊說道:「你還年輕,經驗不足,你地敵人都是久經沙場的勇將。前面的蕭充,在大宋西北戍邊多年,打了一輩子的仗。千萬不要輕敵。你剛才的話不是沒有道理,但要取上京,必須經過大定府,這就是為什麼我要把你留在這裡的原因。」
完顏宗僖聽出弦外之音,忙問道:「哥哥,你難道不在這裡坐鎮?」
「不!我明天就會出發,進入草原,與塔塔兒人會合。我料定宋軍北伐一開始。必定會以重兵進入蒙古草原。從側翼進攻。你的責任,是死守大定。殲敵的任務,由我親自承擔。」兀朮神色凝重,大宋地寧夏都護府,猶如一把利劍,直插金國心臟。戰爭一開始,寧夏都護府的兵馬就會長驅直入,形勢不容樂觀。
「元帥!」一騎飛馳而來,大街的行人士兵紛紛閃開。
「何事?」兀朮勒住戰馬,厲聲喝道。
「巡邏的士兵抓住兩名宋軍細作。」那名將領在馬上回答道。奸細?宋金邊境,早就實行了出入管制,這奸細是怎麼混進來的?
「就地處決。」兀朮一揮馬鞭說道,開戰之前,雙方地情報戰打得火熱。大宋的探四處活動,搞得金兵焦頭爛額,所以金軍中都有一個不成文的規矩,一旦抓住探子,格殺勿論。因此,這名將領前來稟報,讓兀朮大為不悅。
「元帥,那兩名探子透露了一個重要情況。」
「嗯?有這等事?」兀朮略感吃驚,宋軍的探子向來嘴硬,身死事小,失節事大。怎麼會吐露軍情?莫非有詐?
金軍大定帥府,在威武地女真士兵注視下,兩名所謂的宋軍探子被押解上堂,他們昂首挺胸,目不斜視,就好像去赴一場盛大的宴會,而不是身為階下囚。在堂中央,他們被強令站在原地,向兀朮下跪。
「我的腿,只跪天地君親師。」說話這人三十上下,白白淨淨,完全看不出來是經過戰陣的士卒。
兀朮制止了正欲動粗的士卒,盯著那人說道:「本王生平的最恨就是,你們漢人從骨子裡面透露出來的那種優越感。好像這個世界上,你們就是最優秀地民族。你最好不要觸怒我,對你沒有好處。」
那人想要反駁,卻被同伴制止,這名同伴上前一步,微微欠身道:「您就是金國沈王殿下吧?在中原時,我就聽過您的大名,幸會。」
他的這種禮貌,並沒有換來兀朮相同的待遇:「不用跟我套近乎,你們哪支部隊的?南府軍?奉寧軍?游擊軍?來大定幹什麼?老老實實的交待出來,我可以保證你的性命無憂。」
「我們並不是士兵,只是普通的平民。我們並不是探子,是為宋金兩國地和平而來。」
「哦?宋金兩國地和平?你們的攝政王在我邊境陳兵數十萬,虎視眈眈。哪裡來地和平?據我所知,你們所謂的北伐馬上就要開始了。」兀朮冷笑道。
「沈王殿下,王鈺,國賊也。篡權弒君,倒行逆施,以致國內民怨沸騰。此賊不顧百姓死活,窮兵黷武,好大喜功。中原百姓,恨不能食其肉,寢其皮。我等此來,正是要向王爺通報一個重要情報。」他這番言論兀朮聽著倒是新鮮。據他所知,王鈺在大宋國內威望卓著,深受軍民擁戴,廢趙自立,那是遲早的事情。怎麼突然變成國賊了?
「說說看,如果確實是重要情報,本王一定會賞賜你們。」兀朮斜靠在椅背上,露出一絲笑容。
兩個漢人對視一眼,年老者仍舊發話道:「王鈺如今正在宋金邊境!」
語驚四座!就連兀朮也條件反射似的直起了身子:「什麼?王鈺,他在邊境?」
「不錯,王鈺到了太原,此次出巡,是為了視察軍務,為北伐金國作最後的準備。相信這個消息,對王爺會有用的。」
兀朮不住的拈著鬍鬚,微瞇雙眼,盯著說話這人,心裡猜度著他的話有幾分可信度。王鈺行事,向來出人意料,這會不會是一個陷阱?故意引我去上鉤?
「你說王鈺到了太原,為何本王一點消息也沒有收到?他是大宋攝政王,他如果離開京城出巡地方,不可能沒有一點消息。」兀朮發現了破綻。
「王鈺此次出巡,是微服前往。除了他身邊極為親近者外,誰也不知情。」那三十上下的白面青年插話道。
「那你們又是如何知曉的?」兀朮可不是好糊弄的。
「這個,恕我等不便明說,王爺若是不信,大可派人刺探,便知我等所言不虛。」
一陣思量之後,兀朮點頭道:「好,且記下你們的性命,待本王查探之後再作處置,你們最好不要說假話,否則,開戰之日,你們的人頭可要用來祭旗。」
這個消息對於兀朮來說,不吝於天降喜訊。如果王鈺真在宋金邊境,那麼金軍完全可以發動突然襲擊,要是除掉了王鈺,大宋必亂無疑。到時候,不說金國的威脅可以剪除,就是反守為攻,也不無可能。
隨即,金國探子四處活動,刺探宋軍情報。但讓兀朮失望的是,幽雲一帶的宋軍並沒有任何異常舉動,一切防務,操練都與往常無異,絲毫沒有政要前去視察的跡象。
正當兀朮惱怒之下,想要砍掉那兩個漢人的腦袋時,一個重要的消息傳來。大宋太原方面軍的最高統帥林沖不見了,太原軍務全權交給監軍負責。林沖位高權重,統率十多萬大軍,他不可能擅離職守,也不可能是回京述職。難道王鈺真在前線?林沖陪同他到各處視察去了?如果王鈺視察軍務,那麼平川關他不可能不去。那裡是幽雲的門戶,扼守著咽喉要道,不管是進入大宋,還是打入金國,平川關都是必經之路,戰略位置極其重要,一夫當關,萬夫莫開。而且,從私人情感上來說,平川關也是王鈺必去的地方。在那裡,他第一次嘗到了女真人的厲害。
只要盯住平川關,就一定能守得到王鈺,前提是,他真的到了前線視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