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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桶 第一百八十碗 人不輕狂妄少年 文 / 宋默然

    第一百八十碗人不輕狂妄少年

    綏靖三年,剛剛過完春節的文武大臣們又開始忙活起來。眼下朝廷頭等大事,莫過於開春之後的科舉考試。大宋自立國以來,歷代君王都十分重視科舉,每科錄取的進士人數也連年攀升,最多的時候,達到五百餘人。

    大宋人口數千萬,五百餘人看似不多,實則太過。要知道,唐朝全盛時期,每乎錄取的進士也不過百十人,甚至幾十人。太子太傅,帝師聞煥章去年向王鈺建議,朝廷應該控制進士錄取的數量,要在整體上提高進士的「含金量」。

    王鈺從其言,今科取士,大幅削減了文進士的數量,卻將武舉的錄取名額從四十人提高到了七十人。並且由他自己親自定下考試科目,在聽取了岳飛,韓世忠,林沖等親信將領的意見後,大宋武舉的考試科目為「韜略,陣法,騎射,搏擊」,將韜略排在第一位,顯示出朝廷對於文武雙全型人才的重視,而摒棄了力敵萬人的匹夫之勇。

    此舉遭到了一些非議,立國以來,朝廷一直揚文抑武,厚待讀書人。而攝政王這個動作,分明是想把文武提到相同的高度來,這是有悖於歷代先帝的政策。也不知道是誰向舉子們透露了消息,京城名士一片嘩然,本來這些個讀書人十年寒窗,不遠千里來到京城,為的就是圖個功名,封妻蔭子。現在朝廷削減了文進士的名額,考中的難度又加大了。

    二月初三,以四川虞允文為首的應試舉子,聯名上書,反對朝廷削減文進士數量。一時群情激憤,趕到京城應試的舉人們奔走呼告,聯名請願。聞煥章是一名大儒。歷來被書生們視為精神領袖,而這一次在得知是他向攝政王建議之後,舉子們怒了,紛紛以詩詞諷刺。大有將其定性為讀書人的叛徒之勢。一道千人聯名的奏章送到主管省試的禮部。禮部地官員不敢怠慢,立即轉呈中書省政事堂。

    當天,這道達兩指厚的請願奏章就擺到了王鈺案頭上。這道由虞允文主筆,眾舉子聯名的奏章,詞藻華麗。氣勢磅礡,引經據典。王鈺讀後,大感驚奇,意見書能寫得像記敘文一般吸引人,這主筆的傢伙頗有才華啊。禮部的官員已經在上面作了批注,意見也是模稜兩可,說白了還是得由王鈺拿主意。

    「削減文進士名額,這本是極為機密之事。怎麼會考試之前就傳了出去?」王鈺合上奏章,似在自語,又似在責問政事堂眾官。

    眾官面面相覷,知道這個消息的人,除了中書省的官員外。也就是禮部和吏部,誰這麼不知輕重,將這等緊要的消息放了出去?那些年輕人,血氣方剛。一旦得知此消息,還不拍案而起?

    消息已經洩露,再去追究是誰地責任,於事無補,王鈺擺了擺手:「算了,本王也懶得追究,反正個人心知肚明,最好不要有下次。不過。這個虞允文倒是寫得一手好文章,不錯。」

    「王上,此人祖籍四川,仁壽縣人士,出生之時,並不哭泣。穩婆急,以手拍之,文非但不哭。反而張口就笑。舉家震驚。一時名聞鄉里,皆稱之為異數。此人不但文才出眾。而且寫得一手好字。今科取士,此人必定榜上有名。」老相孟昭對這位虞允文似乎十分熟悉,大概是因為同鄉的關係吧。

    不過他不知道,王鈺也是四川人,對於這位反對他的小老鄉,倒是有些興趣。這凡是狂妄不羈之人,多半有些真本事。王鈺用人,不怕你狂,就怕你是浪得虛名。陸游夠狂吧?敢在飄香閣跟他搶女人,可從飄香閣回來,王鈺就專門關照了主考官,讓他注意這個人,若是真有實學,可堪大用,必然錄取。

    「什麼?生下來就笑?奇了,本王好歹活了三十年,還未曾聽過這等事,看來果真是個異數啊。」王鈺笑道。

    「王上,此人與尚相,可是頗有淵源。」孟昭適時的點了一句。什麼?與尚相爺還有關係?王鈺聽到這話,轉頭向左邊的尚同良瞧去。孟昭心直口快,有什麼說出什麼,不過這會兒政事堂的大臣們都覺得他有些多嘴多舌了。

    王上歷來反對這種拉關係,套近乎,你在大考之前將這事抖出來,不是讓尚相難堪麼?萬一這虞允文今科高中,王上要是認為跟尚相有關係,這如何是好?尚同良聽到此處,倒是處之泰然,點頭道:「不錯,這虞允文的父親當年進京應試,臣就是主考官,是臣親筆錄取的,後來被哲宗皇帝點為第三名探花。有一年,他父親回京述職,領著才四歲地虞允文到臣府上拜望,此子甚為頑劣,將臣的孫子打得鼻青臉腫。其父嚴辭訓斥,責令其賠罪,虞允文堅決不從,給臣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哦?還有這事?那算起來,他父親是您的門生,他算是你的徒孫輩了。」王鈺開玩笑似地說道,倒也沒有責怪之意。

    「是,不過此次進京,這虞允文從未到臣府上拜會過。臣得知他落腳之地,特地派人召喚,他卻說為免旁人閒言碎語,還是等放榜之後再來拜見。」尚同良說起虞允文時,流露出十分的期許,似乎對這位徒孫寄予厚望。

    「哈哈,這小子但有幾分硬骨。本王倒是很想看看他有幾斤幾兩。這樣,尚相休辭勞苦,替本王走一遭,去見見這小子。告訴他,別給朝廷添亂。站著說話不腰疼,哼哼,等他中了進士作了官,再來跟本王理論這些朝廷大事。這些讀書人,就是不當家不知柴米貴。」看得出來,王鈺對這個虞允文也很有興趣。

    今年的科舉,看來是要大豐收了。還沒有開考,就讓王鈺發現了兩個青年才俊。而他所看重的這兩個人才,在歷史上都是大大地有名。陸游,著名的愛國詞人,一生為光復中原而奮鬥。最後卻是壯志未酬身先死,寫下了「王師北定中原日,家祭無忘告乃翁」的名句。虞允文,南宋有名的文人將領,採石磯一戰,聚集一萬八千烏合之眾,打得完顏亮十七萬大軍一敗塗地。古往今來,以十比一地比例。而且戰鬥力根本不在同一層次的情況下,取得如此大捷,實屬罕見。就連**讀到採石磯一戰,也感慨「偉哉虞公,千古一人」。

    扯遠了,話說王鈺素來倚若泰山的老相爺尚同良,奉了攝政王之命,親自到虞允文所住的客棧去接見他。勸說其放棄請願。安心準備大考。

    大考之前,真正還能安心讀書地,沒有幾人。更何況眼下書生們都忙著上書請願,四處串聯,要不就是走訪好友。遊山玩水,不管考不考得中,反正到京城來一趟不易,況且車馬旅費都是朝廷供給。不玩白不玩。這裡需要提到一點,從陳東考中狀元那一科開始,王鈺已經命戶部撥出專門款項,凡是取得進京應試資格的考生,其來往食宿費用,都由朝廷供給。由地方官府,負責發放。

    而且,新的刑律當中。對於貪污考生路費的量刑是最重地,貪污一兩考生路費,以平時百兩計。而且,凡是有貪污考生路費前科的官員,一經查實,永留案底,終生不得擢升。如果你在知縣任上貪污這種銀子,那你就完了。你一輩子都只能作個七品官。

    這個政策。有效的杜絕了因為家貧而無法進京趕考的情況。還有一個去年在大宋官場傳為笑談地故事。王鈺地一個門生,考中進士後。放到廣西任知縣。他治下有一個考生,成績優異,取得了進京趕考的資格,也領到了朝廷發放地旅費。可這個考生家裡太窮,他拿到路費之後,決定不進京,而將這個錢拿來給老母治病,再給家裡買頭牛。

    他這小算盤打得響,可就苦了知縣老爺。萬一朝廷查下來,發現廣西少了一個考生,被恩師知道地話,極有可能認為是自己貪污了考生的路費。知縣嚇得不輕,親自下鄉,到那位考生家裡去勸說,最後實在沒有辦法,自掏腰包,又給了一次。可知縣是個清官,也窮,給了路費之後,自己的家用成了問題,妻子天天責怪。這們七品父母官逼得沒有辦法,在縣衙門口擺了一個攤,替人寫信,來賺取家用。

    王鈺知道這件事情後,寫信去大罵了他的門生一頓,訓斥他不成體統。倒是隨信送去了一百兩銀子,才解決這位知縣的燃眉之急。這件事情,也從側面反應出了朝廷對科舉地重視。

    所以,尚同良一領到諭旨,不敢怠慢,以副相,國公之尊,親自到客棧接見。為免引人注意,他沒有乖王鈺特批的八抬大轎,而是雇了一頂小轎到客棧。

    「相爺,到了。」落轎之後,隨同前來的管家叫道。

    「嗯,你去店裡問問,確認一下虞允文是否在店裡。」尚同良並未下轎。管家領命而去,不多時又折了回來,在外面說道:「相爺,小人進店之時,恰逢虞相公出門,您瞧,就是那頂轎子。」

    轎子?虞允文的父親為官清廉,他家裡應該不好過,即使是有朝廷撥給地路費,也不至於如此擺譜,出門還坐轎子?一念至此,尚同良掀開轎簾,向外望去。那客棧門前,停放著一頂華麗的軟轎,不像是街頭上等人僱傭的私轎。難道是京城哪位達官貴人邀請他?

    「你跟著轎子,看他到什麼地方去,速速報來。」尚同良一陣沉思後,對管家說道。可沒到一柱香的功夫,管家回來了,他的答案讓尚同良吃了一驚。那頂轎子,一離開客棧之後,在京城裡七繞八繞,最後到了一個地方,福王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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