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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桶 第一百七十碗 吐露心聲 文 / 宋默然

    第一百七十碗吐露心聲

    「出雲……郡主。」好大一陣沉默之後,王鈺叫出了趙出雲的名字,卻停頓了一下,又添上了郡主二字。

    耶律南仙大為驚奇,原來眼前這個女人就是趙出雲,以前隱隱約約從王鈺那裡得知一些有關於趙出雲的事情,知道趙出雲時趙廣的小女兒,在王鈺當年進京之時就與他相識,互生愛慕之情,而且當年的徽宗皇帝還有意把趙出雲許配給王鈺,後來因為眾所周知的原因而作罷。

    趙出雲緊盯著王鈺的雙眼,時光飛逝,當年那個嬉皮笑臉的小潑皮和任性可愛的小郡主都已經不在了,二者從對方的眼神裡,再也看不到當年的影子。造物弄人,有情人沒有終成眷屬,不光趙出雲不知道這應該怪誰,就連王鈺,心裡也弄不明白。

    房間裡又沉靜下來,耶律南仙發現,在這個時候,自己似乎是多餘的。她剛剛想要離開房間,讓他二人可以好好說說話,趙出雲卻突然拔出了寶刀。耶律南仙一驚,下意識的擋到了王鈺的面前。

    不料,王鈺輕輕撥開了她,往前踏出兩步,直面著趙出雲的刀鋒。他從趙出雲的眼裡,只看到了一樣東西,仇恨。他隱約的感覺到,趙出雲今天來,恐怕沒有帶來善意。

    「出雲郡主,攜帶兵刃闖進靖王府,這是犯忌的事情,你最好把刀收起來。」耶律南仙提醒道。

    趙出雲沒有理會她的話,將手中寶刀往前遞出幾寸,已經快抵到王鈺的胸口。這個讓他等了十二年的男人,對眼前的凶器視若無睹,目光一直停留在她的臉上。上次在趙廣王府匆匆一別,趙出雲最後說那句話,至今在耳邊縈繞。「我會讓你後悔的」。

    四目相對,趙出雲一個字也沒有說,眼眶卻先紅了,十二年啊,人生能有幾個十二年,更何況對一個女人來說,自己最寶貴地十二年都在獨守空閨中度過。多少個夜晚,自己的眼淚浸濕枕頭。思念著這個負心郎,而現在,他就在自己眼前,為什麼自己縱使有千言萬語,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王鈺忽然發現,趙出雲的臉上有幾根鮮紅的指印,夠膽打她一個耳光的人,恐怕就只有她的父親。攝政王趙廣了。抬起手來,輕輕撫上她的臉頰,王鈺輕聲問道:「你父王打你了?」

    趙出雲一把打開王鈺的手,大聲喝道:「不要碰我!」話一出口,兩行珠淚順著臉龐流下。

    「王鈺。我恨不得殺了你!」趙出雲愴然淚下,刀尖抵在了負心人地胸口,再往前半寸,就將刺入王鈺的胸膛。

    「郡主!再不放下刀。休怪我無禮!」耶律南仙大急,作勢欲動。不管你什麼公主郡主,膽敢傷害王爺一根毫毛,自己絕對不會放過她。

    「南仙,你先出去。」王鈺輕聲說道。耶律南仙哪裡肯走,看趙出雲這架勢,似乎來者不善,她該不會真想殺掉王鈺吧?本來自己就對王鈺迎娶趙出雲持反對意見。這不是什麼爭風吃醋,而是王鈺就不該娶趙家的人。趙家這點小把戲,不要說瞞不過王鈺,就連自己也看得清清楚楚。

    無奈的是,王鈺一直對趙出雲心懷愧疚,而他素來敬重的李師師去世之前,曾經留下遺言給他,不要傷女人的心。因為女人本來就很可憐。生來就是男子的附庸。就連出身皇室的郡主也不例外。

    趙出雲地青春年華,犧牲趙王兩家的權力爭鬥之中。王鈺縱然心如鐵石。對付敵人從不手軟,可面對趙出雲,這個為他傷心欲絕的女人,他卻不復往日的殘酷與鐵血。

    耶律南仙盯了趙出雲一眼,抬腳往房外走去,就在她剛剛經過趙出雲身邊時,驚人的一幕發生了。趙出雲手中地寶刀突然揚起,向王鈺當頭落下!而更出人意料的是,王鈺不但沒有閃躲,反而在電光火石之間伸出右手,一把接住砍下的刀鋒。赤紅的鮮血,如泉湧一般,順著刀鋒滑下。

    耶律南仙再也顧不得什麼,飛起一腳,正踢中趙出雲手腕,將她手中寶刀踢飛,正要撲上前去制住她,王鈺發話了:「別動。」

    「王爺,她這是要殺你!」耶律南仙喝道。

    王鈺抬起受傷地右手,看了看那道正汩汩流血的傷口,輕笑道:「她若是想殺我,力道就不會這麼輕了。」在他接住趙出雲砍下的刀時,就已經發現,她用的力道很輕,如果砍在自己身上,能不能砍穿衣服都是問題。自己受傷,完全是因為她的寶刀太過鋒利。

    耶律南仙很明顯也發現了這一點,怨毒的盯了趙出雲一眼,趕緊扯下一把衣襟,上前替王鈺包紮起傷口來。

    不料,這一幕卻更加刺激了趙出雲,她握著右手,狠狠盯了王鈺一眼,突然俯下身後,又想拾起寶刀。耶律南仙豈能再容她撒野,一腳踢開地上的寶刀,出手如電,扼住了趙出雲的脖子。

    用力往後推了幾步,咬牙喝道:「趙出雲,你信不信我殺了你!」說罷,手上力道加重幾分,趙出雲地臉上,立時紅了起來,耶律南仙何等人物。連南府軍九虎將坐第一把交椅的林沖都對她的武藝推崇備至,她一出手,非同小可。

    趙出雲一張俏臉漲得通紅,呼吸都變得困難起來,她卻緊緊咬著牙關,怒聲罵道:「有本事你就將我扼死,要不然……」她話剛一說完,耶律南仙一聲怒喝。

    就在此時,一隻手搭在了她的手腕上,王鈺喝道:「行了,不得對郡主無禮!」

    耶律南仙放開了趙出雲,看了王鈺一眼,突然狠狠人跺了一腳,就往外奔去。剛走到門口,突然想起什麼,又往回奔來,從角落裡拾起趙出雲的寶刀。面向王鈺說道:「我就在門口,趙出雲,如果你再敢對王爺放肆,我一定殺了你,我可不管你是不是郡主。」

    當房間裡只剩下他們兩個人的時候,趙出雲卸下了所有的偽裝,一切支撐她的力量似乎在瞬間消失了,身子一軟。蹲在了地上,放聲痛哭起來。她那發洩一般地哭聲,在王鈺聽來是那麼地讓人心碎。十二年她所受地種種苦楚,都在這一刻得到了宣洩。

    王鈺也算是情場老手,自信對付女人很有一套,可眼下,他卻不知道該怎麼去安慰她。

    「你救我幹什麼!你就該讓她把我扼死,也省得我再受苦!」趙出雲淚流滿面。憤聲吼道。

    王鈺走上前去,伸手扶起了她,正想替她拭去眼淚,趙出雲卻一個耳光抽了過來。不過王鈺比她更快,沒等耳光抽到臉上。已經一把抓住。可趙出雲是習武之人,一招不成,又出第二招。

    奇怪地是,無論她使什麼招數。王鈺都能輕描淡寫的破解,幾個回合下來,她兩隻手倒讓王鈺一隻左手給牢牢抓住,絲毫動彈不得。

    「你功夫沒長進,你這十二年都幹什麼去了?」王鈺本想開個玩笑,化解眼下尷尬的氣氛,可他這句話卻捅了馬蜂窩。

    「哼,我這十二年都讓狗給吃了!王鈺。當年我怎麼就沒有看出來,你會是這樣的人。如果當初就知道,我一定讓徽宗皇帝殺了你!」趙出雲用力掙扎,可王鈺牢牢抓住她的手,讓她動彈不得。

    「行了,你砍也砍了,罵也罵了,還想怎麼樣?這麼大的人了。脾氣一點也沒有變。」王鈺笑道。

    「是。我沒有變,可你變了。你這十二年都幹了什麼?一步步的往上爬。作了朝廷首相,攝政王,獨攬大權,欺壓皇族,犯上作亂,狼子野心昭然若揭!你虛偽,狡詐,冷血,殘酷,不忠不孝,不仁不義,你……」一下子把所有惡毒地語彙都加在了王鈺的身上,趙出雲實在想不出來,還有什麼可以用得上的。

    王鈺臉色一變,放開了她的雙手,趙出雲一看,心裡充滿了報復的快感:「怎麼?讓我說到痛處了?生氣了?發怒了?是不是想把我也除掉?」

    王鈺突然舉起右手,指著趙出雲的鼻子:「趙出雲,我告訴你,我可以殺掉趙家所有人,惟獨不能殺你。我的堂姐,當初被你在飄香閣辱罵的李師師,她在臨死之前告誡我,讓我善待趙氏族人。我自認對得起你們趙家,趙桓駕崩以後,有人讓我廢趙自立,可我沒有這樣做,我還是立了趙允同作皇帝,你們趙家伸手要我要這要那,我從來沒有拒絕過,你們還想怎麼樣?」

    「哼,這都是理所應當地!你是趙氏家臣,你的一切都是趙家給的……」趙出雲不屑一顧的哼道。

    「趙家給的?哈哈,天大地笑話!我王鈺的今天,是靠我雙手打拼來的!是我麾下幾十萬將士浴血奮戰換來的!你們趙家做了什麼?我當初為了趙家,南征北戰,可你們怎麼對我地?當年我在幽雲前線,抵抗金兵,趙佶一道聖旨把我和南府軍召回來,當時如果不是我看穿他的用意,他早就殺了我。趙桓即位以後,亡我之心不死,假借太上皇名義召我進宮,卻在宮外埋伏刀手,欲害我性命!你們趙家從來沒有忘記過取我的性命,可我一忍再忍,就連把你嫁給我,趙家都是有目的性的!」王鈺看來是真的發怒了,他的情緒有些激動。

    趙出雲無言以對,她今天才知道,原來自己的家族竟然幾次三番想要王鈺地命。而王鈺的政績是有目共睹的,剛才在王府,她還為替王鈺辯駁挨了父王一個耳光。

    「那你為什麼還要答應娶我。」趙出雲問道,口氣已經不像先前那般生硬。

    王鈺舒了口氣,也緩和了一下語氣,打量著趙出雲,低聲說道:「因為我不想再把你牽扯到權力鬥爭中來,你是無辜的。這十二年,我很抱歉,是我對不起你。但也希望你能理解,人在朝堂,身不由己。」

    王鈺表現出來的無奈,讓趙出雲心頭一緊。但她立馬發現,自己的立場有些動搖了。不行,自己今天來,是向這負心郎討債的,自己不能改變立場。

    「哼,你不要把什麼責任都推在我們趙家身上,你敢說你不貪戀權勢?你敢說你所做的一切都是我們逼你地?」一陣沉默後,趙出雲再次對王鈺發難。

    這一次。王鈺表現得很光棍,坦然說道:「我不否認我對權力地渴望,如果換成是我,我也會那樣做。爭權鬥爭沒有什麼對錯之分,我無意把自己描繪得多麼高尚,自古以來,成王敗寇,沒什麼好說的。」

    趙出雲一愣。再也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先前自己跟父王爭論地時候,就已經說到過這個問題,趙家的先祖當年奪了柴家的權,現在王家又奪了趙家的權,這難道是因果報應?

    耶律南仙站在近仙樓下。手裡提著趙出雲那柄寶刀,心裡很不是滋味。這位出雲郡主膽子夠大的,單刀匹馬,硬闖王府。還敢把攝政王給刺傷了。別說是她,就是她父王也擔不起這個責任。不過可以想像得到,王鈺絕對不會把這件事情放在心上。

    一陣雜亂的腳步聲響起,她側頭一看,原來是京師衛戍衙門地關勝帶著一隊士卒,在靖王府大總管的帶領下,正匆匆趕來。

    「二夫人。」見到耶律南仙,關勝躬身一揖。

    「關大人。」耶律南仙點了點頭。對於這位為王鈺征戰多年的老將,耶律南仙表現得很尊敬。

    關勝行完禮後,朝近仙樓上望了望,試探著問道:「娘娘,沒出什麼事吧?臣聽說……」

    耶律南仙有意無意的往樓上瞧了瞧,輕哼道:「以王上的本事,只怕這會兒已經煙消去散,重見青天了。」這句話裡。多多少少有一些酸味。

    可關勝卻沒有聽出來。與王府大總管面面相覷,不知娘娘所言何意。就在此時。樓上走下一人,眾人定睛一看,正是出雲郡主。

    一片金石之音,眾士兵拔刀出鞘,關勝也如臨大敵一般。先前王府大總管到衛戍衙門報信,說是一個女子攜帶兵器,殺進王府,這還了得了,這堂堂京城,天子腳下,竟然光天化日行兇,所以關勝立馬帶著隊伍趕來了。

    趙出雲一看這陣勢,又盯了耶律南仙一眼,正要說話。

    「快點!」一個焦急的聲音傳來,趙出雲往那頭一看,認出了那個人,正是童素顏。

    「娘娘,南仙夫人也在。」紅秀在人群中一眼看到了耶律南仙。

    見童素顏也被驚動,耶律南仙趕緊迎上前去,執住她的雙手安慰道:「娘娘,沒事了。」

    「王上呢?」童素顏問道,語氣慌忙。沒有誰比她更瞭解王鈺和趙出雲之間的恩怨,正因為如此,她才更加擔心。

    還沒等耶律南仙回答,王鈺就出現了,把那只傷手背在後面,見滿院子地人,輕咳兩聲後說道:「沒事,大驚小怪的幹什麼?出雲郡主就是到王府來看看,沒別的意思。」

    「王上,可大總管說……」關勝這位老將,就是憨直了些,完全沒有聽出來王鈺話中之意。

    王鈺把臉一拉,對著大總管說道:「你就是惟恐天下不亂,好端端,驚動關大人幹什麼?」

    靖王府大總管早在王鈺剛才那句話就聽出了意思,連連賠罪道:「是是是,小人多事了,請王上恕罪。」

    趙出雲此時,已經完全恢復了她郡主的風範,走到耶律南仙面前,伸出右手:「刀還來。」

    耶律南仙哼了一聲,將刀還給了她,話中帶刺的說道:「出雲郡主,過些天,你嫁過來,可不要忘了叫我一聲姐姐,到時候,我會好好照顧你地。」

    趙出雲一把奪過寶刀,還刀入鞘,不屑的哼道:「我還怕你不成?走著瞧。」說罷,扭頭就朝外走,但到了童素顏面前,她停了停。

    心裡不知道是什麼滋味,如果不是這個女人,自己早就跟王鈺雙宿雙棲了。

    趙出雲此時看到童素顏,才相信市井之間的傳言是真的。這位僅次於李師師地女人,果然有傾國傾城之姿,閉月羞花之貌,難怪會讓王鈺傾心。

    「見過娘娘。」趙出雲微微欠身。王鈺如今被拜為相父攝政王,並被朝廷尊為王上,和天子一樣稱孤道寡,他的正妻,地位也與嬪妃相當,在郡主之上。

    「出雲郡主不必拘禮,以後就是一家人了。」童素顏還禮道。

    「出雲今天貿然闖府,讓娘娘受驚了,就此告辭,請留步。」趙出雲回頭望了王鈺一眼,再不停留,離開了王府。

    耶律南仙走到王鈺跟前,似笑非笑的問道:「你跟她說了什麼?這麼快就服服帖帖了?看不出來啊,對付女人,咱們王上還真有一手。」

    「那是,要不然怎麼馴服得了你這匹烈馬。」王鈺半開玩笑半認真的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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