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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桶 第一百六十八碗 相逢一笑泯恩仇 文 / 宋默然

    第一百六十八碗相逢一笑泯恩仇

    蒙古人給王鈺出了一個難題,他們選在一個錯誤的時間,發動了一場錯誤的戰爭。王鈺掌權以後,連年征戰,雖說取得了一系列的勝利,掃平內憂,剪除外患,振奮了軍心民心,可對國力的消耗,是極其驚人的。

    新法的推行,給大宋帶來了可觀的經濟收入,可這些錢,絕大部分都用到了軍事上。國家改革維新,目的,自然是富國強兵。可現在兵強了,大部分國人卻沒有感覺到經濟騰飛所帶來的實惠。從這一點上來說,新法的效果打了折扣。

    王鈺漸漸意識到了這個問題,自己推行變法,不光光是為了讓大宋的軍事力量佔據壓倒性的優勢,更是為了讓老百姓過上安居樂業的日子,只有這樣,自己的統治才能穩固,國家才能長治久安。有鑒於此,王鈺一直在思考,是不是應該維持一段和平的局面,讓新法的推行,更加深入。

    可就在這個時候,蒙古人和女真人開戰了。或許他們開戰沒有錯,因為蒙古和大宋不同,他們不存在什麼朝廷機構,中央決策,以遊牧為生的民族,有很大一個優勢,那就是他們的百姓,平時為民,戰時為兵,隨時都可以集結起來作戰。但要求大宋此時出兵助戰,未免有些強人所難。

    大宋綏靖二年,年關方過,蒙古草原上打得一片火熱,女真人,塔塔兒人,蒙古人,混戰成一團。蒙古王汗俺巴孩數次派出使者到汴京,催促王鈺進兵相助。不知道是不是故意搗亂,西遼皇帝耶律大石,也在此時遣使入宋,建議合力圍剿金國。以報契丹人亡國之仇。

    戰,則影響國內建設,不戰,則失信於盟友。王鈺是進退兩難。東北軍剛剛經歷了惡戰,急需補充兵員裝備,短時間之內,難以擔負起大規模作戰的任務。西北軍也是一樣,西征剛結束不久。部隊還在休整,而寧夏都護府剛剛組建完成,部隊的戰鬥力還沒有上去,同樣不可能出戰。

    送走蒙古使節和也速該之後,王鈺召集文武要員,商議對策。這一次,大臣們的意見出奇的一致,極力反對此時出兵作戰。大宋應該積蓄力量,不戰則已,一戰就要定乾坤。王鈺對這種意見持肯定態度,可西遼蒙古方面一催再催,總得有個說法才是。

    「啟稟王上。汝陽王童貫求見。」王鈺在屋簷下面站了足足半個時辰,讓凜冽的寒風吹醒他的頭腦,思考著國家地走勢。

    童貫?自己這位岳父,自從被削了兵權之後。作了一個閒官,名義上是朝廷首相,其實也沒有什麼具體負責的事務。他時常稱病不上朝,在家中讀書飲酒,閉門謝客,倒也樂得清閒。很久沒有見過他了,現在突然來訪,總不會是來拉家常的吧?

    「請岳父大人進來。」王鈺忙說道。下人還沒有走,他又改口了:「算了,我親自去迎接。」童貫在西北的時候,雖然想要王鈺的性命,可被削去兵權後,似乎沉寂下來,在去去朝廷危急之時,他散盡家財。幫了王鈺一把。這件事情。讓王鈺銘記在心。

    靖王府大門外,童貫青衣紗帽。打扮得像個尋常百姓,也沒有穿官服,一眼看去,誰能想像這是歷史上唯一一個由太監封王掌兵的人?

    「岳父大人。」王鈺剛走下台階,就躬身拜了下去。受事為君臣,居家為翁婿,在王鈺生活的那個時候,也稱岳父為爸爸,這就是說,岳父也和父親一樣。

    童貫似乎沒有料到王鈺會對他行大禮,幾乎是在同時,伸出手去,一把攙住:「王上,折煞老臣了,快快請起。」

    王鈺執住岳父的手,兩人相顧無言,一陣對視之後,同時笑了起來。渡盡劫波兄弟在,相逢一笑泯恩仇。將他迎入正廳,王鈺執意請他上座。

    「爹!」聞訊而來地童素顏驚喜的叫道。自從西征回來之後,父親和丈夫的關係一直不太明朗,西北兵變,王鈺雖然沒有對童素顏細說,但她多少從耶律南仙口中得到一些消息,一直都在擔心,今日父親親自到王府,這可是個好兆頭。

    一見童素顏,童貫慌忙起身拜道:「臣童貫,見過娘娘。」父親拜女兒,這是有原因的,由福王趙頡建議,兩宮皇太后下旨,尊相父攝政王為王上,他的正妻,從今以後則有別於其他王妃,也稱娘娘,地位與帝王的嬪妃相同。王家如今的地位,已然同皇室沒有區別。

    聽到父親拜自己,童素顏一時不知所措,肅立在童貫身邊的王鈺笑道:「岳父大人見外了,這是在家裡,您是長輩,理應我們拜你才是。」

    「是啊,爹,您今天怎麼來了?」童素顏連忙說道。

    「哦,在府中呆得久了,百無聊賴,所以來看看你。」童貫望著女兒,滿臉慈祥地笑道。這普普通通的一句話,聽得童素顏立馬掉下了眼淚。王鈺知道,她這是為老父傷心,童貫一生除了她之外,再無子女,唯一的義子童師閔,也讓自己給殺了。

    想到此處,王鈺心中也不是個滋味,在政治鬥爭中,親情,總是那麼的不堪一擊。抬起頭來,打量著岳父,不到一年,他蒼老多了。頭髮已經全白,臉上的皺紋已經遮蓋住他今日地威嚴。

    心中一陣酸楚,想起當年自己穿越到汴京,若不是童貫一路提攜,甚至冒著與蔡京一黨翻臉的危險,自己焉有今日?

    「岳父,您坐。」伸出手去,攙扶著童貫,王鈺小聲說道。

    「好好好,我坐,我坐,女兒,別哭。」童貫的眼淚也濕潤了,女兒的眼淚擊碎了老父地心。細想一下,這又是何苦來著。爭了一輩子,百年之後,仍舊不過是一捧黃土。

    「素顏,過來。」王鈺叫道,童素顏順從的站到了丈夫的身邊,夫妻二人面對著童貫,行跪拜大禮。童貫身子一顫,瞬時老淚縱橫。望著面前恭恭敬敬跪拜在地的女兒女婿,一聲長歎,感慨萬千。

    「好了好了,一家人團聚,這本該高興才是……」童貫強顏歡笑,伸手攙扶起女婿。

    「吩咐下去,準備酒宴,把那四川地沱酒取出一壇。本王要與岳父大人把酒言歡。」王鈺起身後,對妻子說道,童素顏滿心歡喜,丈夫今天的態度,顯然已經忘記了仇恨。家和萬事興啊。

    童素顏一走,童貫恢復了平常神態,與王鈺分坐左右後,直接表明了來意:「王上。」

    「岳父。本王還是喜歡聽您叫我名字。」王鈺輕笑道。

    童貫一愣,隨即明白過來,說道:「小寶啊,岳父今天來,是有件事情想問你,可又害怕你會多心。」

    這時,下人奉上茶水,翁婿二人品過茶後。王鈺說道:「岳父說哪裡話,你我是一家人,有什麼多心不多心的?」

    「這就好,我聽說,蒙古人,契丹人,都在催你進兵?」童貫雖然是個閒官,可在朝中餘威仍在。他又是攝政王的岳父。滿朝文武,誰敢不敬他三分?所以。這些朝政機密,他還是知道一些。

    王鈺沒有隱瞞,坦誠地說道:「不錯,小婿也正在為這件事情發愁,願岳父教我。」

    搖了搖頭,童貫自嘲的笑道:「教倒不敢當,只是有些意見,不吐不快,算是臣對王上的進諫吧。我認為,近五年來,國家一直連年征戰,北到幽雲,南到廣西,都有戰事。戰績雖然卓著,但是國家的底子也給掏空了,這就是去年朝廷財政危機地根源。兵者,凶器也,聖人不得已方才用之。戰爭不是目的,只是手段。」

    童貫這話,隱隱約約在批評王鈺有窮兵黷武之嫌,可王鈺並沒有介意,點頭道:「岳父見教得是。」

    見他如此大度,童貫心中稍定,又繼續說道:「眼下,東北戰事剛剛平息,無論如何不能再輕啟戰端。蒙古人催促進兵,還可以理解為燃眉之急,可契丹人也催促進兵,就有從中作梗之嫌了。小寶,你還記不記得,當年在上雄,你打得耶律大石一敗塗地,現在,他建立出兵,恐怕也是知曉了我們國內的情況,故意給你出難題。」

    「是啊,戰則動搖國本,不戰則失信於人,小婿如今也是進退兩難。這些日子,正苦思對策,不知岳父有何見教?」王鈺此時,已經猜測到,童貫此來,必有解決的辦法。不要看自己這位老丈人是個太監,他能掌兵權數十處,而且取得了不俗地戰績,絕非常人可比,姜,還是老地辣嘛。

    「小寶,你說得很對,戰與不戰,對我們都不利。現在,金國國內打得一團糟,他們的皇帝又年幼,做不了主,大臣之間,互相爭鬥,這正是上天賜給我們地良機。此時,對我們最有利地辦法,就是坐山觀虎鬥,等他們打個兩敗俱傷,我們去坐收漁翁之利。」童貫的意見,與王鈺不謀而合。

    不過王鈺想得更遠一些,他提防女真人,可更擔心蒙古人。一旦蒙古人在這場戰爭中取得了勝利,勢必會發展壯大,如果他們統一了草原,必定就會揮師南下,圖謀中原。蒙古人的破壞力是驚人的,這在歷史上,已經得到了證明。

    對大宋最有利的態勢,那就是女真人和蒙古人常年征戰,打是兩敗俱傷,最好再加上一個契丹人。那整個亞洲,就再也沒有誰是漢人地對手了。

    「岳父,有什麼辦法,可以讓這場戰事持續下去,而蒙古人又不會責怪我們言而無信。」幾經思量之後,王鈺問道。

    「賢婿,世上沒有光佔便宜不吃虧的事。又想從中漁利,又想圖個好名聲,這是不是有些……」童貫欲言又止,因為他感覺後面的話,對攝政王有些不敬。

    「又想當婊子,又想立牌坊。」王鈺補充了一句。說完之後,兩人都大笑起來。

    「不錯,國與國之間,沒有永遠的朋友,只有永遠地利益。你如果想在這場爭鬥之中獲利,就得作好縱橫闔捭的打算。朝秦而暮楚,就像作生意一樣,左右逢源。現在,金國仍舊處在優勢地位,蒙古人雖然打得猛,但據我估計,在沒有第三方勢力介入的情況下,他們奈何不了女真人。但為了不破壞宋蒙同盟,我們仍舊需要作出一些姿態來,又不能在實際上對女真形成威脅。」

    不得是佩服,童貫不愧是作了多年樞密使的人,他對問題的見解,一針見血,深謀遠慮。這或許就是所謂的旁觀者清,當局者迷吧。解除兵權之後,這位老臣反而看得更加清楚了。

    「岳父的意思是……」王鈺猜到一些,但不敢肯定。

    「東北軍,西北軍,都不動。」童貫說道。

    王鈺冥思苦想,突然明白過來,看著岳父,試探著說道:「您是說,登州水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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