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碗踏平南方直逼越南
八月末,謠傳歸化城破,幽雲百姓大舉內遷,金兵來勢洶洶。幽雲十六州百姓,不明真相,紛紛攜老扶幼,往內地遷移,戰略要地幽雲各州,有陷入混亂的危險。王鈺聞訊後,派遣德高望重的參知政事尚同良為欽差大臣,前往幽雲安撫百姓,並就地督辦糧草,授於他臨機專斷之權。
幽雲幾十萬兵馬,拱衛著大宋半壁江山,自金兵犯邊以來,血戰月餘,女真人未能前進一步,此次傳言,從何而起,有待清查。九月初,幽雲駐軍糧草快盡,而去年長江遭遇百年難見洪災,糧食減產,朝廷減免了多個州府的皇糧,京城糧倉,早就空了。
尚同良有鑒於此,啟用攝政王授予臨機專斷之權,一面傳令,將南方今年剛剛收上來的小麥等糧食,直接送往幽雲前線,而不上交京城。一方面,以朝廷的名義,向幽雲富商大賈借糧,白紙黑字,打下借條,允諾今年皇糧徵集以後,如數償還。都說商人惟利是圖,可幽雲許多商人表現出來的愛國情操,讓人感動。尚同良在短短十餘天內,籌集夠了軍糧,直接發往前線。
雲州城外,綿延數里之長的運糧車隊,迤儷而行,車伕們賣力的喊著號子,車轱轆滾滾向前,從江南運來的軍糧已經到達,尚同良親自押運,趕往前線。
「尚相,此去前線,至多十天,這批軍糧,就可以送到將士們手中。」雲州通判打馬到尚同良面前,揮汗如雨。
八月的天,仍舊十分火熱,尚同良以老邁之軀,不畏艱辛。忠心為國,讓人欽佩。擦了擦額頭汗水,尚同良歎道:「哎呀,國家多事之秋,去年糧食減產,今年偏偏又打了大仗,這南北兩地都鬧了起來,唉……」
「相爺寬心。辦法總比困難多,只要舉國上下,同心同德,沒有過不去的坎。」雲州通判寬慰道。
尚同良一聽這話,想起臨行時,攝政王還在抱怨,蔡太后要引水修建一座皇家林苑,耗資巨大。伸手向他要錢。連堂堂攝政王都四菜一湯,王妃的首飾都拿出來支援前線了,這趙家人怎麼就不知道體恤?
搖了搖頭,尚同良拍馬前行。一路風塵僕僕,頭頂烈日。腳踏熱土,為的就是早些時候把軍糧送到前線將士手中。
這一日,送糧車隊來到宣化境內,出了宣化。就到前線了。尚同良不顧年老體邁,堅持不分晝夜趕路,隨行的官軍百姓受到激勵,都不辭勞苦,連夜趕路。
「相爺,前面是鳳凰坡,相傳在唐時,有鳳凰降落在山頂。晝夜啼叫,所以這裡又叫鳳來,取有鳳來儀之意,前面有一個小鎮,大隊可以在此稍事休息。」負責押糧的雲州通判葛大人向尚同良說道。
有鳳來儀?這倒是個吉祥地兆頭,但願大宋也能逢凶化吉,遇難呈祥吧。當即,尚同良下令。加快速度。趕到日落之前,到鳳來鎮歇息。
車隊前頭。突然一陣混亂,人吼馬嘶之聲,不絕於耳,還有人沒命似的往後跑。尚同良一見,領著衛隊拍馬過去,只見那車隊最前面,一團混亂,不知道從哪裡冒出一群人來,正在搶奪車上的糧食。
「反了,居然還搶奪軍糧!」身邊的雲州兵馬都監憤然拔出佩刀,「弟兄們,給我上!」
衛隊縱馬衝去,驅趕搶糧的人,當兵的人,脾氣都火爆,這強搶軍糧,是殺頭大罪,也用不著跟他們詢問什麼,上前提刀就砍。不料,此舉激怒了對方,那些搶糧的人也帶了兵器,以步對騎,混戰開來。
尚同良起初以為遇到了山賊,但轉念一想,幽雲十六州經過遼國統治百年,被視為進攻大宋的跳板,歷來苦心經營,幽雲回歸後,王鈺對此地也是十分重視,朝廷所有地政策,法令,都對幽雲有很大的優惠,怎麼可能出現山賊?仔細一看,這些搶糧的人,不光是男人,還有婦人和老者。這不像是山賊,倒像是普通百姓吧?
「住手,盧都監,趕緊住手!」拍馬趕去,尚同良放聲大呼。
士兵們令行禁止,退到一旁,將那搶糧的人圍困在中央,地上,已經擺了十幾具老百姓的屍首。多數屍體手裡,還緊緊抓著糧袋,其中有一名老婦,嘴裡的血水還和著一些麥粒,想是餓極了,抓起生糧就往嘴裡塞。
「你們是什麼人,為何搶奪朝廷的糧食?」尚同良在馬上問道。
那群人約有百十來個,有老有小,圍在糧車周圍,緊緊盯著那些人馬上的軍士,全無畏懼之意。
「大人在問你們話,為何不答?」盧都監厲聲喝道。
「本官看你們也不像是綠林賊寇,這搶奪官糧,可是死罪,你們不知道嗎?」尚同良又問道,還是沒有人回答他。四處張望,見離自己最近地,是一個半大的孩子,約有十二三歲,這邊劍拔弩張,他卻像沒事一樣,拚命把生米往嘴裡塞,嚼得格格直響。
雙腿一夾,拍馬過去,尚同良問道:「小哥,這是生米,你莫非是幾天沒吃飯了麼?」
「哪還有飯吃?全被官兵搶了!」那孩子面露怨毒之色,說話時,手卻沒有停下。
什麼,糧食被官兵搶了?這怎麼可能?哪位將軍這麼大的膽子,敢縱兵搶糧?他是不想要烏紗,還是不要想頂烏紗的腦袋了?尚同良感覺到了事態的嚴重,打仗,要爭取民心,否則,將失軍心,軍失民心,這幽雲可就危險了。
看他們有百十來號人,也吃不了多少糧食,尚同良當即下令,將衛隊地行軍大鍋搬過來,一字排開,就地取柴,給這些百姓煮飯吃。盧都監雖然不滿。可相爺有令,又不得不從,只得依令行事。
「來來來,你們都過來,本官有話問你們。」翻身下馬,招過百姓,尚同良說道。盧都監擔心他的安全,命衛士緊緊相隨。
百姓們見這位官員慈眉善目。有長者之風,心想是遇到了好官,紛紛向他聚攏過來。
「老人家,你們到底是什麼人?為什麼強搶官糧?這可是犯王法的事情。」尚同良看一名老丈,年紀跟自己相仿,遂向他問道。
那老頭在他面前,弓著腰施了個禮,話未出口。眼淚先掉了下來:「大人,不是我們不懂王法,只是實在沒有活路,晌午的時候,聽人說有運糧地車隊從這裡經過。大家一商議,就來……」
「那你們自己的糧食呢?不夠吃麼?」尚同良奇怪地問道。
「哪還有有糧,都被官軍搶走了,我們整個鎮上。一顆糧食也找不出來,大家餓了好幾天,已經有人餓死了。」那老頭身後,一個面黃肌瘦的漢子嘀咕道。
「官軍?哪裡的官軍?歸化前線的?」這縱兵搶糧,欺壓百姓,是朝廷嚴令禁止的,以前還從來沒有聽說發生過這種事情,怎麼蕭充一到就出現了?
「估計是。前些日子,從歸化來了一隊官軍,說是前線缺糧,朝廷調配的軍糧又還沒有送到,要征我們地糧。見百姓不肯,於是縱兵搶奪,唉,這周圍七八個縣。許多人都在往內地遷移。聽說金兵就快打來了。」老頭抹了一把淚,啜泣道。
尚同良這才知道。幽雲的局勢,比他自己想像地更加複雜,更加艱難。難怪攝政王讓自己放下國事,親自到這邊來,如果任由事情這麼發展下去,只怕金兵還打沒進來,自己倒先亂了。
「那你們也不該搶糧,這是給前線將士的軍糧,你們不怕掉腦袋嗎?」盧都監喝道。
尚同良制止了他,環視四方,拱手說道:「各位父老鄉親,本官是參知政事尚同良,奉攝政王之命,到幽雲公幹。你們說的事情,本官記在心裡了,大家放心,朝廷不會不管你們的死活。眼下國家有些困難,但這只是暫時的。今年的皇糧,陸陸續續會收上來,各地地捐贈,也會往前線送。你們吃完了飯先回去,本官會給各州府地行政長官下令,等南方地糧食一運到,就開倉放糧,讓大家都有飯吃。」
「大人莫非就是被當年被六賊之首蔡京刺殺地尚相爺?」人群中有人發問道。
「不錯,正是本官,怎麼,你知道老夫?」尚同良笑問道。
「相爺清名傳遍天下,誰人不知,誰人不曉?」
「好,既然如此,那就賣老夫一個薄面,這裡的糧食,都是給前線將士的,如果他們沒有飯吃,就打不好仗,幽雲就會失守,希望各位鄉親要知道輕重,以後千萬別再幹這種事情。」尚同良作了一個四方揖,大聲說道。
待百姓用完飯,散去以後,盧都監不滿的問道:「相爺,這些刁民藐視王法,您對他們太仁慈了。」
「盧大人,百姓沒有飯吃,這是朝廷地過錯。你坐了江山,卻讓老百姓餓肚子,那你就活該倒台。」尚同良語出驚人,普天之下,誰敢說這種話?
盧都監還想說什麼,聽到聽尚同良一句話,終於安靜下來:「這也是攝政王的意思。」
尚同良趕到前線之後,與幽雲衛指揮使,幽雲都管衙門都總管蕭充,大吵了一架。雙方各執己見,互不相讓,尚同良一怒之下,彈劾蕭充的折子,就給王鈺遞到了京城。王鈺接獲之後,將奏章壓了下來,不予追究。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蕭充既然這樣做,必然有他的理由。
事實證明,蕭充地作法是有道理的,在尚同良四處籌集糧草的同時,幽雲前線就已經斷糧了,金兵攻打得猛烈,士兵們肚子都填不飽,哪裡還有力氣打仗?萬般無奈之下,作為幽雲最高軍事長官,最高行政長官的蕭充,才不得已出此下策,解決了燃眉之急,打退了金兵新一輪的進攻。
大宋綏靖元年九月。在北方情況稍微好轉之後,南方也出現了轉機。楊志被削去兵權,留守杭州,協助關勝善後。岳飛被提拔為統制,在楊效祖的率領下,指揮四萬大軍,火速增援韓臣忠部。
而退守潭州的鄭成風,也接到王鈺的軍令。不惜一切代價,協助楊效祖部,追擊張浚。
九月中旬,頗具戲劇性地一幕在湖南廣西之間發生,最前面地,是柴桂的兵馬,中間是韓臣忠的西北軍,背後是張浚的三萬精兵。形成了夾擊之勢。然後楊效祖,岳飛部,再加上鄭成風的殘部,又來摻和一腳。以至於,韓臣忠。張浚,都是腹背受敵,顧得頭,顧不了尾。
荊湖地區。廣西地區,一片混亂。幾十萬大軍糾纏在一起,建制完全被打亂,致使營自為戰,伍自為戰,甚至人自為戰,戰役陷入了膠著的狀態。
官軍與朝廷失去了聯繫,張浚與柴桂。也無法互通消息。士兵們也不知道將軍在哪裡,打來打去,打了一個滿頭水霧,分不清東南西北。
當天平出現平衡狀態的時候,一隻螞蟻地出現,也會改變局勢。這只螞蟻,就是王鈺地老朋友,大宋海商的領袖人物。周興。
說起周興。這個人地經歷,頗具傳奇色彩。他本來是幽雲十六州世代以販馬養馬為生的小商人。機緣巧合之下,結識了當時還是幽雲最高行政長官的王鈺。從此以後,青雲直上,受到王鈺的提攜,攜幽雲商團,遷至沿海,從事海上貿易。
王鈺對他,十分照顧,還冒天下之大為韙,允許他成立了私人武裝,並給他調撥了軍隊的制式裝備,這才有了當初大宋商船攻打rb九州港的一幕。
南方混戰地時候,周興正在東南收購貨物,準備侍機出海。可戰端一開,他的計劃被迫停止,滯留泉州,等待消息。
可他沒有閒著,四處派人打聽戰局的消息,從他的好友,泉州水師都總管那裡得知,戰事不利,幾十萬大軍在荊湖地區展開混戰,至今勝負未分。
得知這個消息後,腦筋活絡的周興立即嗅到了味道,建議水師總管立即率水師沿海而下,在廣西登陸,支援朝廷官軍。而他自己,也可以集結海商們地私人武裝,給予協助。
泉州水師自組建以來,雖然裝備精良,船堅炮利,可從未經歷過實戰的考驗,而且調動兵馬,需要有樞密院的軍令,否則就是違反軍法。泉州水師總管沒有這個膽子,委婉的拒絕了周興地建議。後來經不住周興的遊說,答應先向樞密使王鈺請示,如果朝廷同意,再率水師出戰不遲。
九月十七,一個注定彪炳史冊的日子,商人周興,在泉州港,聚集海商,召集了五千餘人,大小商船近七十艘,聲稱「剿賊救國」,打出大宋泉州水師的旗號,誓師出征。
泉州港,風急浪高,大小商船在波浪之中,起伏不定。各色旗幟,獵獵作響。這些完全仿照大宋水師戰船而打造商船上,水手船工雲集,三連炮車一字排開,列在船頭,火蒺藜堆放如山,強弓硬弩,刀槍劍戟,不計其數。
岸上,周興率十五名海商首領,慷慨陳詞。
「今日榮華富貴,皆攝政王所賜,如今攝政王有難,我等海商,責無旁貸。國家興亡,匹夫有責,救亡圖存,人所共知,今日,不才周興,召集大宋海商,誓師剿賊。若勝,功勞平分,若敗,責任由我一人承擔。皇天在上,厚土為憑,願一戰克敵,救國於水火之中!」
「周大官人,這打仗是軍隊的事情,咱們雖然有心報國,只怕不論勝敗,都會引起朝廷的猜忌,到時候引火燒身啊。」有人提出了這樣的疑慮。
這個道理,周興哪能不明白,只是事態緊急,容不得多想。自己的今天,是攝政王給地,若不是他,當年自己已經被刺配充軍了,飲水思源,眼下正是湧泉相報的時候。
「勿需多言,若有不測,由我一人承擔,與諸君無關。今日我等共赴國難,攝政王英明神武,必不相害。」周興說完,大步向自己的商船走去。
綏靖元年九月十七,以周興為首的大宋海商,聚集五千之眾,冒稱泉州水師,沿海直下,於雷州擊潰薄弱的守軍,強行登陸,直撲廣西,沿途大肆聲張。
柴桂聞訊後大驚,再也顧不得岌岌可危的韓世忠部,立即召集殘部,回師救援。柴桂一撤,戰場情勢立刻發生逆轉,韓世忠審時度勢,並不追趕,而是召集部屬,調轉矛頭,猛攻張浚所部。
奉王鈺軍令,趕來增援的楊效祖岳飛部,在與鄭成風軍團肅清張浚疑兵後,火速南下,與韓臣忠部相呼應,夾擊張浚。
張浚軍團,迅速潰敗,走投無路之下,仍舊負隅頑抗,退往湘西。楊效祖岳飛,與韓臣忠會合之後,一致同意,揮師南下,直取廣西,蕩平南方的反對勢力。
當柴桂回到老巢時,才發現所謂地「水師」已經不見了蹤影,不由追悔莫及。千算萬算,卻沒有算到朝廷還有兩支水師。只因歷來,從無水師參戰地先例,以至於自己疏忽大意。
沒等柴桂回過神來,韓臣忠,楊效祖,岳飛的大部隊就已經開進了廣西。此時,柴桂只剩下兩萬餘人,料想敵不過,遂放棄廣西,逃入交趾國(今越南),侍機東山再起。韓世忠等人,一面整頓軍隊,準備攻打交趾國,追殺柴桂,一面向王鈺報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