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二碗整軍備戰討伐西夏報太原之仇
房裡的一切擺設,都還維持著李師師生前所住的原貌,沒有絲毫改變。一具瑤琴橫臥在書齋中央,前面小几上,一頂香爐裊裊的冒著青煙,下人們每天仍舊會定時來打掃,點上一爐李師師生前最喜愛的熏香。
隨手撥動幾根琴弦,聽著那悅耳的琴音,王鈺長長的歎了口氣。自古紅顏多薄命,即便是堂姐她,也逃不出這個怪圈。李師師去世後,童素顏見王鈺悲傷過度,遂將她生前所住的院落,命名為姊歸軒,意為念姊歸來,永久保存,已便讓王鈺寄托哀思。
當初,王鈺率軍遠征江南,臨行之前李師師曾留下遺言,一是要王鈺不殺趙氏一人,二是要善待女人。她與王鈺雖然並不是親姐弟,可卻對他的品性脾氣十分瞭解,知道這個弟弟不是省油的燈。
「你真的在這兒?」耶律南仙出現在身後,王鈺回頭一看,點了點頭,什麼話也沒有說。從鄂州回來以後,兩人之間雖然並沒有受到那件事情的影響,可耶律南仙卻一直難以釋懷,畢竟那天的事情讓王鈺著實惱火。
「逝者已已,王爺不必太過傷感,你堂姐泉下有知,也不希望看到你這個樣子。」耶律南仙見王鈺神色黯然,出言撫慰道。
伸手將案上一摞書本疊整齊,王鈺淡然笑道:「這個不消你說我也知道,死了死了,一死百了,活著的人才是最痛苦的。」見他已經看開,耶律南仙反倒沒有話講了,本來想跟他道個歉,賠個不是,卻又不知道如何開口。
「如果是想說鄂州的事情,那就大可不必了。你沒有錯。」都說前世的五百次回眸,才換來今生的一擦肩而過,能結為夫婦,自然是上天注定的姻緣。王鈺與耶律南仙兩個,彼此都能看穿對方地心事。
「呵呵,我以來王爺還在生氣呢,宰相肚裡能撐船,這話看來是不假了。」心中放下一塊大石。陡然輕鬆許多。
「你以為我是那小肚雞腸的人?」走到耶律南仙面前,抬起手輕撫著她的臉龐,王鈺笑問道。抓著他的手,感覺著他手心的溫度,耶律南仙半晌無言。
「如果是在一年前,你或許可以放童師閔一馬,可現在不行。因為從前的天下,是別人的。現在,這天下是你的。聽說童樞密對這件事情非常惱火,在廢除三司地問題上,跟你較上了勁?」耶律南仙問道。
「嗯,老人家有些想不開。而且認為我廢除了三司,還權戶部後,遲早會動到他頭上。昨天散朝後,我提出要給他操辦大壽。岳父大人卻一口回絕。」
「王爺,這件事情可心軟不得。重塑三省六部制勢在必行,不但三司要廢除,審官院和樞密院遲早都要裁撤的。」重整三省六部,用相權壓過皇權,這是王鈺定下的戰略目標,廢除三司,不過是個開頭而已。
「我知道。我已經督請聖上下了聖旨,任命許柱國為戶部尚書,封開國縣公,下一步是罷除審官院,還權吏部,只是吏部尚書的人選,有些頭疼。吏部是要害部門,掌管全國官員的選拔任命。吏部尚書一定要是一個公正嚴明。鐵面無私的人。我這兩天一直在考慮,苦於沒有合適的人選。」
耶律南仙仔細一想。突然想起一個人來,如果說公正嚴明,鐵面無私,非他莫屬。
「王爺,恕妾多嘴,有一個恐怕是最合適的。」耶律南仙說道。
「哦?說來聽聽,這個人是誰?」王鈺趕緊問道。
「開封府尹李綱。只是,他當初曾經反對過王爺,把這麼重要一個職位交給他,會不會有些……」李綱倒地確是個合適的人選,可是在王鈺政變成功的第二天,李綱就曾經親自到寶國公府,給王鈺難堪。
再三思量之後,王鈺點頭道:「不錯,他是最合適的人選。對我不滿不要緊,只要他有那個才能能勝任這個職位,我就把他放上去,外舉不避仇嘛。況且李綱是個明白人,他會知道輕重的。」
說起李綱,王鈺又想到一個跟李綱很類似地人來,遂向耶律南仙問道:「南仙啊,那個今科狀元陳東在哪兒?」
「王爺怎麼忘了,你把他關到大理寺牢裡,現在還沒有放出來。」耶律南仙笑道,看來王鈺實在是太忙了,居然連這件事情也給忘記了。
耶律南仙這簡簡單單一句話,卻讓王鈺大吃了一驚。試想,如果自己今天不是問起了吏部尚書的人選,而耶律南仙推薦了李綱,自己又從李綱想到了陳東的話,他還不知道會在大理寺牢裡關多久。自己的一句話,就可以決定一個人地前途和生死,權力越大,責任越大。看來,自己身邊的確是需要李綱,陳東這樣的刺頭,時時的提醒自己。
「我有個想法,準備把御史台擴充一下。起用一批新人,將國家這個監察部門好好整頓一番。這次出京,讓我感觸很大,地方官員如果沒有強有力的監督,很容易走上斜路。像陳東這種人,急公好義,嫉惡如仇,正合適作監察彈劾的官員,而且這種新人,他們沒有背景,官銜也不高,說得俗一點,就是光腳的不怕穿鞋的。如果任用他們巡視地方,他們就不會有所顧忌,大可秉公執法。你說呢?」王鈺這個想法,已經考慮很久了,只是沒有時間去辦理而已。一個國家,如果沒有強有力地監察機構,吏冶就會逐漸**。
大宋之前雖然也有監察御史等官,但大多流於表面,並沒有切實的執行他們的使命。
「嗯,王爺這個想法很好,今科所中的進士,大多都還在候補,不如讓他們代表朝廷到地方巡視,他們剛踏進官場。一腔熱忱,急欲作出成績,必定會盡心盡力的。甚至這可以形成定制,凡是新取的進士,都要經歷這一關,才能提拔。」
大宋宣武元年年底,王鈺連下重手,廢除三司與審官院。將職權重歸戶部,吏部,並分別任命許柱國和李綱,為戶部吏部尚書。又改革御史台,選用包括陳東在內的十餘名今科進士,擔任「巡按使」一職,代表中央朝廷,巡視地方。考察民生吏治。
巡按使為從七品小官,但職權卻是相當地大,擁有「密折專奏權」,無論民生,吏治。河工,漕運,賦稅,都可以繞過層層官府。直接上奏到中書省政事堂。這種制度,有些類似於後世地「內參制度」,不管你多大地官,都有可能被巡按使一紙密奏給參掉。而巡按使每年一換,分別代表朝廷巡視不同的州府,只要在制度之內,巡按使提出地任何有關監察的要求,地方官府都不得以任何理由拒絕。甚至包括各級官吏的家產情況。一旦巡按使懷疑你貪污受賄,就有權核實你的財產狀況,如果不能解釋清楚巨額財產地來源,那麼對不起,參你一本。
在這一年的年底,擱置了多年的新土地法才經由中書省頒布實施。當初王鈺接連頒布新的工商法,財政法,軍法之時。童貫曾經提醒王鈺。不要拿土地作文章。而且當時的情況,也的確是不適合頒布土地法。因為土地大多集中在權貴手中,一旦觸及了他們的利益,就有可能招致他們強力的反彈,影響到整個變法大業。
而現在不同了,自從新工商法生效以後,整個大宋國內,尤其是東南沿海,和山東一片,都形成了規模巨大地手工作坊,工商業空前的繁榮起來,許多農民在農閒的時候,進城作工,甚至放棄土地耕種,全職作工,以換取豐厚的回報。以至於造成了「千里空地無人種,城郭只聞機簇聲」的奇怪景象。
大宋生產地絲綢,瓷器,鐵器,茶葉,錦帛,以及許多工藝品,遠銷海外。從泉州,登州現發,形成了兩條黃金航線,海商們從這兩大港口出發,將大宋的物產運至海外,每出海一次,所獲得的利潤常以數十倍計。而海外貿易的空前繁榮,也帶動了造船業,手工業,種植業等相關產業地發展。
而出海的商船,也把中原文明帶到了海外各國,每次商船回國後,都有許多南洋諸國的商人,學者,僧人,甚至是達官顯貴跟隨著大宋商船一齊來到大宋。在宣武元年,就曾有占佛國的國王領著王子親自到大宋遞交國書,受到了大宋皇帝趙桓的熱情接待。而大宋的水師,也時常出海,為商隊保駕護航,歷來威脅大宋商船的海盜一度銷聲匿跡,大宋聲威,遠播海外。
朝中大臣對這種情況很是擔憂,中華有史以來,歷朝歷代,都以農立國,農業是國家的根本,現在老百姓都不耕地了,跑去作工,長此下去,土地誰去種?國家地皇糧怎麼收?
在這種大環境下,新的土地法應運而生,但新的土地法並沒有像原先設想的那樣抑制土地兼併,土地兼併一直以來都被視為封建王朝的大害之一。王鈺之所以不抑制土地兼併,有他長遠的思考。他在紅秀,童素顏等人的幫助下,時常閱讀史書,從歷代史書中,他發現了一個問題。
每一個王朝立國後,都會分配土地,造成數以百萬計的小自耕農,經過上百年地日積月累,土地開始向少數人手中集中,國家喪失稅源,一些失去土地,活不下去地農民便鋌而走險,發動暴亂。以至於形成了這樣的一個循環,農民起義——朝廷崩潰——建立王朝——重新分配土地——土地兼併——農民起義。
這簡直就是一個惡性循環,這種作法固然可以保證一些農民有土地耕種,但另一方面,這種作法也限制了分工,限制了工商業地興起,將中國社會牢牢捆綁在自然經濟之中,靠天吃飯。
王鈺的新土地法,就是要改變這種局面,一方面不抑制土地兼併,使土地能夠集約化經營,並騰出大量的剩餘勞動力。另一方面大力發展工商業,不僅僅吸引農村的勞動力。更重要的是促進社會經濟,生產力的飛速發展。
王鈺的新法,收到了超過預期地成效,全國的經濟飛速發展,賦稅連年增加,人民的生活水平不斷提高。這在年初地方官員上奏中央朝廷的奏章中可以看出一些端倪。山東的一位官員在給朝廷的上奏中抱怨世風奢靡說,現在的農夫走卒居然穿上了絲製的鞋子。難怪後世地西方學者說當時歐洲君主生活水平還比不上一個宋朝汴京看城門的士兵。
在這個時期,大宋的科技也是空前的發達。廣為人知的四大發明,有三項在宋朝得到了廣泛的應用,指南針,印刷術,火藥。因為王鈺鼓勵興修水利,水稻的雙季栽培在這一時期出現,茶葉種植面積擴大,棉花成為普及性的農作物。算盤開始得到應用。成為商人計算地工具。火藥的發明,推動了火箭,突火槍,火炮等兵器的革命。在天文領域,北宋的《統天歷》。以365.2425日為一年,這個數字與西方四百多年後頒布的數據完全相同,一字不差,比王鈺生活那個時代所測量地數值只差26秒。
除此之外。礦業,醫學,藝術等行業的發展,均遠遠超地歷朝歷代,更是領先當時世界上其他國家數百年。
如此強盛的國力,為大宋的開疆闢土奠定了堅實地物質基礎。而王鈺推行新軍法,大規模組建騎兵,淘汰舊軍。革新戰法,發展水師,又為大宋奠定了軍事基礎。
或許你會覺得奇怪,有如此強盛的國力以及軍事力量,為什麼大宋朝廷遲遲不見動靜。問題就在出在思想上,儒家文化沒有侵略之一說,奉行的是「己所不欲,勿施於人」。只要你輕啟戰端。馬上給你扣上一頂「窮兵黷武」大帽子。漢武帝就是一個前車之鑒,當然這也跟武帝后期國內的經濟崩潰有一定的關係。
可王鈺現在不存在這種情況。整個大宋國內,局面很穩定,雖然趙構盤踞浙江,可他立足未穩,不敢有什麼動作。廣西的小梁王柴桂,見趙構不動,他也不敢輕舉妄動。所以,王鈺有了開疆闢土的內部環境,最重要的,就是如何統一決策層地思想。
任何一個國家,一個民族,要往外擴張,都需要有狂熱的民族主義,種族情緒作為支撐。可王鈺有些鬱悶,他不具備這個條件。因為他的出現,金兵沒能像歷史上那樣,揮師南下,俘虜皇帝。而與大宋有著深仇大恨的遼國又已經灰飛煙滅,耶律大石建立的西遼國,遠在中亞,總不可能發動幾十大軍,長途跋涉,跑到中亞去跟耶律大石打仗吧?
在這種情況下,一個倒霉鬼出現了。那就是西夏,西夏這個小國,不知道是因為什麼原因。原來的歷史上,西夏王李元昊建國後,接連對大宋發動軍事打擊,先後聯遼攻宋,聯金攻宋,甚至聯合蒙古攻打大宋,就是不與大宋結盟。宋夏兩國的軍事交鋒,各有勝負,誰也沒能佔據壓倒性的優勢。
宋神宗即位以後,發動五路大軍討伐西夏,這一戰雖然沒有滅亡西夏。但李憲率熙河軍橫掃天都山,燒燬李元昊行宮,西夏多年積蓄付之一炬,在天都山方向一蹶不振。有意思地是,李憲也是一名宦官,而且是童貫地老師,算起來也是王鈺的長輩了。
到了徽宗趙佶即位之後,客觀地說,趙佶剛開始也是雄心勃勃,見到西夏失了天都山,又派遣童貫總領陝西六部兵馬,向西夏發動了大規模的進攻。童貫可不僅僅是一個權臣,奸臣,他也是有真本事的,到了前線之後,發動七次大戰,終於將西夏視為天險的兵源要地橫山,全部佔領。
賀蘭山,橫山,天都山等山脈,構成西夏的天然屏障,西夏敢以小國之力而攻打大宋,很大程度上是仗著地利。現在,橫山,天都山險要盡失,整個腹地暴露在了大宋兵鋒之前。如果有大規模的騎兵部隊,宋朝皇帝大可放出狂言,一月之內滅亡西夏。可惜,那個時候他們沒有。
現在,王鈺開始盤算著收拾西夏了。戰爭只是政治的延續,在發動軍事打擊之前。首先要在政治上作好準備,王鈺深諳這個道理。宣武元年年末,王鈺代表皇帝,與滯留汴京的吐蕃六谷部首領達成共識,相約待時機成熟,一同出兵,攻打西夏。
六谷部只是吐蕃眾多部落裡面的一支,早前曾是西夏的心腹大患。只是近來,內部分裂,實力大不如前。王鈺聯絡吐蕃,並不指望他們能起到多大的實際作用,只不是虛張聲勢,讓西夏有所顧忌而已。
聯合了吐蕃六谷部以後,王鈺又跟正準備回國地金國使臣定下約定,兩國永為睦鄰。互不侵犯。並贈送給了金國皇帝完顏晟豐盛的禮物,還帶去了皇帝趙桓與丞相王鈺的親筆書信,大放和平煙霧。
一切準備停當後,為了試探西夏的反應,王鈺與群臣商議。決定在西北搞一次大規模的實兵演練,對外聲稱是全軍大比武,不針對任何國家。駐防黃河以北的林沖軍團,呼延灼軍團。都是此次演練的主力部隊。
武州郡王府,王鈺的嫡系們,很難像今天這樣聚得如此整齊。吳用,韓毅,關勝,秦明,索超,岳飛。種霸,宗澤,統統在場。書房內,熱鬧非凡,如同過節一般,就連經歷喪姐之痛地王鈺,也眉開眼笑,心情愉悅。
混了這麼多年。自己麾下總算是人才濟濟。算上駐防京外的林沖,呼延灼。朱武,黃信,說是謀士如雨,猛將如雲也不為過。眼下國力鼎盛,兵強馬壯,正是時候收復河山,再造神州。
「各位,也不用兜圈子,直說了吧。本王準備在河北搞一次實兵演練,兩軍對抗。這事你們或許聽著新鮮,可也沒辦法,眼下沒有仗打,咱們就只能自己左手打右手,到達訓練軍隊,找出問題的目的。這是其一,其二,就是要試探一下西夏國的反應。哎,宗老將軍,你是朝廷老臣,吃的鹽比我們吃的米還多,你說說我要是想打西夏,該怎麼調配兵馬?」王鈺和顏悅色,換著雙手坐在案前。
宗澤自歸降王鈺後,一直備受禮遇,被封為郡公,只是苦於沒有仗打,不能為朝廷建功。一聽說這回小王相爺準備對西夏動手,這位老將早就摩拳擦掌,躍躍欲試。
「王爺,以卑職看來,如今的西夏,已是窮途末路。神宗朝,李憲擊破天都山,焚燬李元昊行宮,西夏多年地積蓄毀於一旦。先帝即位後,童樞密又領六路大軍,擊破橫山。天都山,橫山,是黨項人歷來倚若長城的天險,如今盡入我手,整個腹地暴露在我軍兵鋒之下,大可長驅直入,直搗賊巢興慶。」宗澤鬚髮皆動,慷慨陳詞,也難怪他如此激動,將軍們建功立業的地方是在戰場上,沒有戰功的將軍,就如同土雞瓦犬一樣。
「老驥伏櫪,志在千里,烈士暮年,壯心不已。將軍寶刀不老,為國殺敵,當仁不讓。如果本王揮師攻打西夏,老將軍可願同行?」王鈺褒獎道。
宗澤一聽,大喜過望,憤然起身道:「若蒙王爺不棄,卑職原為先鋒,不擊破興慶,俘虜夏王,甘當軍法處置。」宗澤歷來以謹慎持重而聞名軍中,此時,卻放此豪言,蓋因大宋國力強盛,兵強馬壯,是以將軍們有了底氣。
「好!本王記住你這句話了,哎,吳大人,你也說說,本王若此時舉兵討夏,沒有不妥吧?」吳用是王鈺的智庫,凡軍國大事,不分大小,都會過問他地意見。
吳用一直坐於旁邊,側耳傾聽,見王鈺下問,遂拱手道:「王爺,下官認為,此時出兵西夏,並無不妥。只是如今這一代夏王李乾順,卻是個才智非凡的人。他三歲即位,太后梁氏專權,朝政**,正是這個時候,童樞密領大軍攻破了橫山。李乾順十六歲滅梁氏親政後,雄心勃勃,整頓吏治,重視農桑,勵精圖治。西夏雖然日薄西山,這幾年卻又見迴光返照,不能輕敵。」
「吳大人何故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一人突然哼道。眾人皆驚,尋視過去,見一二十七八,相貌堂堂年輕武將。卻是管營岳飛。本來以他的官銜,是沒有資格坐在這裡跟諸位大人們議事的。但不知為何,丞相對此人另眼相看,器重有加,或許是因為年紀相仿地緣故吧。
吳用堂堂二品高官,被一個小小的管營頂撞,倒也並無生氣,微笑道:「岳管營。本官聽聞你到南府軍中後,練兵有方,今年中秋,將士們歡度佳節,你於酒後作詞一首,吳用有幸拜讀,十分欽佩。」
「哦,哪一首?莫非是滿江紅?」一聽到岳飛作詞。王鈺立馬想到了這一首膾炙人口的佳作。
「原來王爺也曾聽得,不錯,岳管營詞上這幾句,下官尤其欣賞,今且試讀之。供王爺賞鑒。」吳用笑了笑,隨即一清嗓子,朗聲念道:「三十功名塵與土,八千里路雲和月。莫等閒,白了少年頭,空悲切。百年恥,猶未雪,臣子恨,何時滅。駕長車,踏破賀蘭山缺……」
王鈺記得,讀中學的時候。課本上地滿江紅好像跟吳用所念的不太同,那「百年恥」,好像是「靖康恥」。只因自己的到來,改變了歷史的進程,靖康之恥,也就無從發生了。
「卑職戲謔之言,有辱尊聽,讓王爺見笑了。黨項人反面無恩。朝三暮四。歷來與我大宋為敵。眼下,國家強盛。兵精糧足,不加以剿滅,更待何時?」岳飛履歷尚淺,但這份雄心壯志,卻不輸他人。
「嗯,若進兵,是合兵一處,集中優勢兵力,重點打擊一處,又或者分兵出擊?說起行軍作戰,本王倒是個外行,將軍們有意見,但說無妨,不必有任何忌諱。」王鈺鼓勵道。
「王爺,卑職建議,分四路出兵,使西夏人首尾不能相顧。第一路,出蘭州,直撲西涼府。第二路,出延安,直取西平府。第三路,出太原,攻打夏州。這第四路,可命吐蕃六谷部按事先約定,出兵宣化府。若如此,數十萬大軍直取西夏,即便黨項人有三頭六臂,也只能顧此失彼。」岳飛搶先發言,聽他計劃如此周密,想來早就胸有成竹。
他說得高興,王鈺也聽得歡心,可其他大人們心裡就不是滋味了。小小一個管營,所轄不過千人,讓你到這裡來坐著,就已經是抬舉你了。咱們跟著王爺東征西討,打了這麼多年仗,尚且謙虛謹慎,不敢信口胡言,你一個黃毛小子,倒當起急先鋒來了。
「岳管營,說話得分時機場合,王爺面前,你也敢信口雌黃?哼哼,兵分四路,我問你,歷次對夏作戰,哪次不是兵分幾路,又有哪一次取得了成功?」索超是個直性子,恩怨分明,見岳飛如此囂張,口出狂言,心生不滿。
岳飛被他一陣訓斥,礙於身份,只能垂頭不語。
「哎,各抒己見嘛,對與不對,那是仁者見仁地事情。索超,你是南府軍名將,跟隨本王南征北戰,戰功赫赫,你說說,打西夏要怎麼打?」王鈺給索超戴足了高帽,後者一聽,心中歡喜。
忙回答道:「王爺,以卑職看來,打西夏,需合兵一處,重點打擊。依仗我軍騎兵以及裝備的優勢,長驅直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直取夏都興慶。打下興慶,再從中心開花,涵蓋整個西夏。若是從前,卑職這個策略,可能會陷我軍於四面受敵的處境,但現在不同,我軍無論裝備,人數,戰鬥力,都遠遠超過黨項人,後勤補給,絕無問題。莫說是速戰速決,就是打上三年五載,我們拖得起,黨項人也扛不住。」
還真別說,索超雖然是員虎將,但張飛穿針,粗中有細。他這個辦法,倒也不失為可行之策。就連神機妙算的吳用,也頻頻點頭,表示贊同。
「索將軍,您忘了一點。」岳飛年輕氣盛,如果他夠聰明,就應該學一些為官之道。面對上司,怎麼還能針鋒相對呢?
「哦,那就要請教岳管營,岳大人賜教了。」索超本來十分自得,讓岳飛這一句話給弄得蕩然無存。
岳飛無視長官地惱怒,毫不諱言的說道:「民間有句俗話,狗急跳牆,兔子逼急也會咬人。如果我軍合兵一處,實行重點打擊。萬一黨項人眾志成城,拚死抵抗,到時候陷入拉鉅戰,這個責任誰來承擔?」
「豈有此理!天兵降臨,西夏只有束手就範的份兒,還談何眾志成城?」索超一聲冷哼,不屑的說道。王鈺倒是聽了個明白,索超這可是犯了「王霸之氣」地毛病。
兩人你來我往。相持不下,眾官見狀,紛紛勸解。索超著實惱火,若不是看到王鈺在場,早就發作了。又議了一陣,仍舊沒有一個結果。這群人裡面,有一個人,一直沉默不語。半個字也沒有說,韓毅。
「好了,今天就議到這裡吧,你們回去,都把各自地戰術擬成條陳報上來。擇優而用。」王鈺適時地中止了爭論。
眾官起身辭別,王鈺留下了吳用和韓毅兩人。
「兩位,還沒瞧過我王府上地花園吧?正好,今兒是十六。月亮正圓。走,到後園去,我請你們吃火鍋。」王鈺是四川人,四川人好吃,川菜火鍋享譽世界。可到了宋朝來,這火鍋就吃不上了。據說火鍋出現在東漢到三國這一段時期,也就是宋朝就應該有火鍋了,可王鈺找遍汴京城。也沒瞧見哪家店裡有賣火鍋地。
郡王府後花園,一處花圃中央,擺上了四方桌。只見那桌上,放著一個小炭爐,爐火正旺,爐上放著一個比鏡子略大的銅鍋,盛著沸水,正咕咕直響。除此之外。桌上擺放著時鮮的蔬菜和肉類。
韓毅與吳用面面相覷。不知道王爺搞什麼鬼,有這樣吃東西的麼?
「愣著幹什麼。坐呀,新鮮吧?沒見過吧?告訴你們,這東西絕對好吃,而且自己煮,就圖一樂。」王鈺搶先坐下,吳韓二人隨後落座。小王相爺,行事作風異於常人,這已經不是什麼奇聞了。可有道是君子遠庖廚,自己動手煮東西吃,是不是有辱斯文?
「要吃什麼自己煮啊,這肉片得薄,在鍋裡涮幾下就能吃,又鮮又美。」王鈺一邊說著,一邊夾著一片牛肉,放入鍋中,只隨便那麼蕩了幾下,使拿出來沾上醬油吃。
吳用韓毅見狀,也學著他的樣子,挑起牛肉在鍋裡煮起來。三人吃得興致勃勃,可王鈺自然不會是請他們吃火鍋這麼簡單,酒過三巡,便打開了話匣子。
「韓大哥,今天是怎麼了?諸位將軍暢所欲言,你這個禁軍第一高手,反倒是一言不發,是不是有什麼顧忌?」王鈺吃得滿嘴是油,盯著韓毅問道。
放下手中酒杯,韓毅像還真是有什麼顧忌,欲言又止。吳用見他這般模樣,遂勸道:「韓大人,你與王爺是多年地故交,有什麼話直方無妨,何必吞吞吐吐?王爺,可沒拿你當外人啊。」
吳用何等精明,他早就料到,韓毅因為自己不是幽雲系出身,所以在王鈺面前有所顧忌。可王爺求賢若渴,愛才如命,不怕你提要求,只怕你沒本事。韓毅,實在是小心過頭了。
「那,請王爺恕下官直言,王爺可曾記得,當年南府軍回京時,您曾經對下官說過一句話。」韓毅受到了鼓勵,放下心裡地包袱,直言不諱。
「哦?」王鈺仔細回想,當年南府軍奉詔回京,韓毅接到了趙佶密旨,如果自己不進宮,便讓他以天子劍刺殺。自己當時好像是對他說過什麼話,可無非就是詢問勸說一類,具體是什麼,實在是不記得了。
想不起來,王鈺坦誠相告道:「本王實在想不起來,韓大人見諒。」
「不敢,王爺,當時,您曾經對下官說,您覺得我應該作一個鎮守一方的將軍。如今,王爺您準備興師討伐西夏,不知可否給下官一個機會?」韓毅是個帶兵的將軍,可既然是將軍,那就都有戰爭情結,沒帶過兵,打過仗,這算什麼將軍?
王鈺聞言,暫時沒有回應,這事兒可真讓他為難了。韓毅是殿前司太尉,身負重任,拱衛京畿,不能擅離職守。可自己當初地確給過人家這樣的承諾。
吳用見王鈺面露難色,知道他有苦衷,趕緊解圍道:「韓大人,行軍作戰,辛苦萬分,你是太尉,何苦以萬金之軀,去蹈那虎狼之穴?再則,你率殿前司兵馬,拱衛皇都,何等重要,不便擅離職守吧?」
韓毅見王鈺沉默,吳用又這般說,心知此次對西夏用兵,自己是攤不上了。心中一陣失落,半晌無言,良久,起身拜別道:「王爺,吳大人,家中還有些瑣事,不便久留,告辭。」
王鈺覺得對他不住,好言撫慰,然後放行。韓毅離座而去,方走步五六步,只聽背後王鈺說道:「你放心,我答應你的事情,一定找機會實現諾言,不會等太久的。」
韓毅走後,王鈺歎道:「這個人也是能將,可惜他身為太尉,否則,我還真想帶他一起出兵征討西夏。」
「咳咳!」一陣猛烈的咳嗽,吳用被一片牛肉給噎著了。王鈺一見,忙伸手替他撫背:「我說你沒吃過牛肉啊?至於急成這樣麼?哈哈!」
「王爺,您,您想親征西夏?」吳用掩著嘴,吃驚地問道。
「嘿,奇了,哪次打仗我不是親臨前線?討伐西夏,我肯定要隨軍出征,這有什麼好奇怪的?」王鈺笑道。
「不是,王爺,您是萬金之……」
「少來,我是爛命一條,別給我整那些沒用的高帽子。我就想親眼看看,那個把我大宋黃河以北,搞得雞飛狗跳,劫掠一空地西夏是怎麼亡國的。娘地,太原慘案你知道吧?西夏八萬兵馬一到,趙構那王八蛋撒腿就跑,他倒是跑得快,可太原百姓就慘了。據事後官府統計,好像殺了四萬多人,城裡的房屋也被焚燬許多,府庫被劫掠一空。媽的,先生,不是我王鈺小氣,這個仇要是不報,我他媽都沒臉說自己是漢人。」王鈺似乎有些醉了,滿嘴的粗話。
「王爺,中華是禮儀之邦,豈能跟……」
「別說他娘地什麼禮儀之邦,那是對友善國家才有用。對這種喪盡天良的蠻夷外族,你就得用狠地。那個誰,西夏那個領兵地將軍,我一定要逮著他,五馬分屍!還有那個,李什麼,李乾順,對,西夏王,我要是抓住他,我一定把他扔黃河裡淹死……」
吳用聽得眼皮子直跳,直覺告訴他,王鈺這次出兵西夏,不是簡單的開疆闢土,他是懷著仇恨去地。誠然,太原慘案發生後,朝廷一直封鎖消息,知道這件事情的人不多。王鈺也一直很少提及,卻不料,他一直記著仇,這回去西夏,恐怕就要連本帶利討回來。
「黨項人還是自求多福吧,只怕大軍一到,就要血流成河了。」吳用暗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