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碗難道是人品好
抬頭四望,原班人馬,一個不少。看來,今天這太學升貢,自己是別想了,反正光腳的不怕穿鞋的,老子跟你們拼了。站起身來,拍去身上塵土,王鈺做好了準備。
那漢子倒是不著急,頂著一對熊貓眼,頗為得意的盯著王鈺:「小狗,如何?大爺早就說過了,你能不能趕到貢院,只有天知道。」
看看天上的日頭,估算一下時間,自己的確是不可能趕到了。罷了,要死也拉幾個墊背的,先拿這熊貓眼開刀吧。王鈺不急不徐的把衣擺掀起來,繫在腰帶上,又挽起袖子。面前那漢子看把戲似的盯著他,臉上滿是不屑之色。
收拾停當,正欲動手,忽聽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傳來,眾人回頭望去。只見三五個彪形大漢大踏步追過來,看裝束似乎都是練家子,腰間隆起,顯然帶著器械。王鈺瞧著其中兩個有些眼熟,似乎在哪裡見過。
那幾個人走上前來,插進人群之中。
「各位……」熊貓眼疑惑的盯著這幾人,神色陰晴不定。站在他面前那人,身長八尺有餘,比他還高半個頭,俯視著他,面無表情的說道:「跟你親近。」
熊貓眼一聽這話,心知不秒,突然大喝一聲,從懷裡抽出一柄牛耳尖刀,當胸刺過去。那高壯大漢伸手一擋,正刺中犀皮護腕。說時遲,那時快,只見那高壯大漢一抬腳,掃在熊貓眼腿,偌大一個身軀,竟然直飛起來!再加一拳,熊貓眼的身子直線飛了出去。
「好俊的身手!」王鈺暗道,這時他想起,這幾人就是那日在尚儒書院外遊蕩的傢伙。當日以為他們是高衙內的手下,現在看來,似乎另有隱情。
那熊貓眼躺在地上直哼哼,連站起來的力氣也沒有了,他的同伴看得目瞪口呆。有「大蟲」之稱的牛二,竟然被人一拳打得站不起來!怔了半天,才有一人突然醒悟,故伎重施,大呼一聲:「殺人啦!」
剛喊出聲,那高壯大漢的同夥已經拳腳翻飛,不費吹灰之力,把幾人打倒在地。
「且慢!好漢爺,我們是高衙內……」熊貓眼一手撐地,一手連擺,連連求饒,早已經沒有先前的驕橫之色。
可他話未講完,幾個大漢已經上去連踢帶打,一邊打一邊說:「打的就是你,別說高衙內,就是高太尉又怎地!」
「我靠,汴梁城裡,還有這麼橫的人?」王鈺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但轉念一想,這是京城,王公貴族,豪門大吏多如牛毛,高俅雖然名頭響,可也不過是殿前都太尉一職,不可能支手遮天。
「小官人,請上路!」正出神間,那高壯漢子已經來到王鈺面前,客氣的拱手道。
「大恩不言謝,來日再與諸位斬雞頭,燒黃紙……」王鈺正想客套,不料那人似乎沒什麼耐心,不等他把話說完,已經轉頭離去。王鈺自討沒趣,望了地上的牛二等人一眼,啐了一口,又再度狂奔起來。
人生太過剽悍,其實不見是好事,王鈺剛奔出百十米,斜處裡又撞出幾個人來。
「這番苦也!」王鈺幾乎想哭了,媽的,考個試怎麼就這麼難?這幾個倒不像是武夫,衣著光鮮,錦衣紗帽,手裡還牽著馬匹。
「小官人留步。」一個俊俏的小廝笑容可掬,說話也挺和氣。
「你們又要怎樣?剛才說我撞死人,現在難道換撞死馬?」王鈺沒好氣的問道。
「官人誤會了,我家小姐知道官人遇到難處,特派我等備上馬匹,護送官人到貢院參加考試,事不宜遲,請上馬。」那小廝說道。
小姐?自到宋朝以後,認識的女人,不是妓女就是老鴇子,哪兒來的小姐?事情緊急,也容不得他多想,王鈺道了聲謝,就往馬上爬。誰想他從來不曾騎過馬,那馬恰好又欺生,還沒坐穩,那馬就撂蹶子了。王鈺一個重心不急,從馬上摔下,跌了一個狗吃屎。惹得路人一陣哄笑。
「官人既不善騎馬,那……,就與小人同乘一騎如何?」那小廝似有些為難,但最終還是這樣說道。王鈺求之不得,待那人伸出手來,將他拉上了馬。
「官人坐穩了。」小廝提醒了一句,雙腿一夾,馬兒撒開蹄子向前奔去。慣性使然,王鈺直往後倒,慌得他一把摟住那小廝。卻不想摟得高了些,正圈住那人胸部。
「嗯?這啥玩意兒?」王鈺似乎摸到什麼不對勁兒的東西,再一看,前面那人耳根子都紅了,身子不住顫抖。
「原來是女的!」心裡暗叫一聲,王鈺將手稍稍往下挪了挪,摟住那女子小蠻腰。胯下駿馬發足狂奔,街上行人紛紛閃躲,王鈺頭次騎馬,不免有些緊張,緊緊抱住那女子。在這一顛一簸之下,兩人一前一後,不住動著。王鈺發現,那女子顫抖得越發厲害了。
好在不一會兒,貢院已經在望,幾匹馬直衝到貢院大門前方才收住韁繩。王鈺非常識相的跳下馬去,拱手謝道:「多謝諸位,還沒請教你家小姐芳名?」
「區區小事,不勞官人惦記,祝官人金榜題名,連中三元,告辭。」那女子面紅耳赤,完之後,打馬便回。留下王鈺在那裡望著她的背影,不勝唏噓。
「喂,你,幹什麼的?」背後響起一聲大喝,嚇了王鈺一跳,轉身一看。貢院大門前,兩行衣甲鮮明的軍士手持長戟,威風凜凜,讓人望而生畏。
「軍爺,小弟是前來參加升貢考核的。」王鈺連忙說道。
「憑證!」一個軍士伸出手道。王鈺突然大驚失色!這回真的完了!
參加升貢考核的憑證,以及文房四寶,都在書盒之內!而書盒早在先前打架之時不見了蹤影!一無憑證,二無筆具,拿什麼去考試?這一驚非同小可,王鈺只覺頭冒冷汗,六神無主。
「怎麼回事?憑證拿來!」那軍士見王鈺神色有異,又大聲催促道。
「軍,軍,軍爺,小,小弟的憑證,適才,丟,丟了!」王鈺結結巴巴,一直望著他手中的長戟,真擔心這一句話出去,那傢伙就直接捅過來了。
「既如此,那你進去吧。」
幻覺,一定是幻覺!王鈺目不轉睛的盯著那軍士。後者大概被盯著有些冒火了,將手中長戟一頓,喝道:「你進不進去?不進去我可趕人了!」
確認無誤,王鈺一溜煙兒竄進了貢院大門。這裡面可就又是另外一番景象了。從門廳到大堂有數丈的距離,參加升貢考核的生員們,早已經排起長隊,大堂門口,兩列軍士正在挨個搜查,驗明證身。
「喲,這不是那個誰嗎?你也來了?」一個鄙夷的聲音突然響起。王鈺尋聲望去,原來是自己同書院的同窗孫士逸,聽鄭僮說,這傢伙的老爹是什麼翰林侍讀學士,經常給皇子王爺們講書的。在書院的時候,他最瞧不起王鈺,逮著機會就要諷刺兩句。
王鈺懶得搭理他,仔細搜索一番,發現了另外一位同窗,柴進堂。這人按說來頭也不會小,卻從來沒人提起過,但就算孫士逸這等人,對他也是客客氣氣的。他跟王鈺倒是沒什麼交情,在書院裡面碰到,最多也就是點點頭。
「進堂兄。」正想著,柴進堂望了過來,王鈺微微一笑,拱起了手。
柴進堂似乎沒有料到王鈺會跟他打招呼,一時有些錯愕,但馬上拱起手:「小寶兄。」
「此番升貢,尚儒書院只有我們幾人,諸位同窗一定要努力,誠實應考,磊落答卷,不能丟了咱們書院的面子。」王鈺大模大樣的說道。
「與君共勉。」柴進堂點了點頭,隨口應了一聲。剛才王鈺那句話引起了其他書院學生的注意,這會兒許多人都跟王鈺打著招呼。畢竟在這裡的人,都有可能進太學,進了太學,都有可能會升捨,升了捨,都有可能會授官。
既然有可能同朝為官,那及早打點關係,聯絡感情,總是沒有壞處的。這倒是正中王鈺下懷,四處遊說,嚷著要斬雞頭,燒黃紙。
「檢驗完畢,生員進場!」一聲明亮的吆喝響徹貢院,升貢考核開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