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碗詭異的小童童()
「那我所在的尚儒書院有資格參加太學考試嗎?」王鈺根本不關心考不考得上,他只關心能不能躲過一劫。只要尚儒書院有資格參加考試,那自己就去,起碼高衙內暫時不敢把自己怎麼樣。
「尚儒書院乃汴梁名院,當然有資格。小寶,你回書院後,跟你的夫子求求情,讓他舉薦你參加太學考試。」李師師說道。
王鈺聞言一愣,自己被抓以前剛好得罪了夫子,他會舉薦自己?別做夢了。看來還得做好跑路的準備啊。只是這天下之大,往哪兒跑呢?
想去投奔梁山吧,算算時候好像不對,林沖魯達還在汴梁,梁山聚義應該是幾年以後的事情。
「哎,對了堂姐,那趙大官人什麼來頭?」突然想起這檔子事情,王鈺故意問道,想驗證自己的猜想是否正確。
李師師微微一笑,撐著桌子站起身來:「這個你不要多問,總之大有來頭就是。今天他看你蹴鞠,對你似乎頗為喜歡,小寶,這可是你的福分啊。」
她不願意說,王鈺自然也就不問了,只是心裡已經百分之百確定。既然碰上了這位風流皇帝,機會可得好好把握才是啊。
又說了一陣話,王鈺便起身離開。左右無事,去書院看看鄭僮也好。順便試他一試,能不能讓夫子舉薦自己參加太學考試。
尚儒書院地處汴梁城南,建院三十餘年,出過不少大儒,名聞天下。王鈺可能不知道,李師師是花了大價錢才把他送進去的。本來歷代科舉制度都重視出身,身份低微的人是不可能參加科舉做官的。
惟獨在宋朝,朝庭明令,不論書香門門第,還是工商之流,皆可應試做官。所以,即便王鈺在別人眼裡,是「妓院出身」,尚儒書院還是收了他。
王鈺提著書盒,一瘸一拐的走在汴梁的大街上,時不時遇到兩個熟人,打趣他幾句,他也有一句沒一句的回應著。不多時來到城南,老遠望見書院外有幾個閒人在晃蕩。本來尚儒書院是清靜之地,平時是絕計不會有人在書院外面閒逛的。
「狗日的倒是個睚眥必報的狠角色!」王鈺暗想,腳下加快了速度。走得近了,方才看清,那幾人雖都穿著布衣,但舉手投足透露出一股威猛之氣,特別腰間鼓起一團,似乎是行伍中人。他們見著王鈺,多看了兩眼,又在四周遊蕩起來。
王鈺也不搭理他們,逕直走進書院,此時正逢夫子們講課。偌大一個書院裡面安安靜靜,尋著自己所在的課室。王鈺沒有像往常那樣隨意,而是整理了一下衣冠,伸手輕輕在木門上三扣,待裡面夫子回應之後,方才推門而入。
十幾道目光「唰唰」的射了過來,王鈺賠著笑臉小步跑上講台,恭恭敬敬的沖朱夫子行了個禮:「見過夫子。」朱夫子上上下下打量了王鈺一番,隨即揮了揮手。
王鈺這才轉身向課室後面走去,半路瞧見鄭僮,兩人眼神交織,算是打了招呼。
剛一落坐,四周的同窗們七嘴八舌的問候起來,王鈺頓覺心裡暖洋洋的。看來咱人品還是過關的,這麼些同窗都在關心自己。
「寶哥兒,聽說你屁股變八瓣了?」
「小寶兄,我二叔在衙門當差,我聽說你被大夾子夾老二了?」
「小寶,我聽人說,你咆哮公堂,府尹大人正要辦你,突然聖旨傳來,夾下留雞?」
王鈺哭笑不得,媽的這叫什麼事兒啊,怎麼傳來傳去全變樣了?還聖旨,我倒是認識皇帝,可那是在妓院裡認識的,他有可能救我麼?
打發了同窗們,王鈺才發現,那個唇紅齒白的小童又坐在自己旁邊。幾天沒逗他,倒是挺無趣的。這會兒他兩顆眼珠兒滴溜溜的一轉,計上心頭。
「小童啊,幾天沒看到我,挺想哥們的吧?」王鈺一臉的諂笑,擠眉弄眼的問道。
果不其然,小童那張白皙的俊臉瞬間通紅,又低下頭去,結結巴巴的說不出話來。
「哎喲,你不知道啊,我在開封府大堂上被打了幾十板,屁股都開花啦!你看不看?我脫給你看看吧?別介意啊,咱哥們誰跟誰啊?」一邊逗著他,一邊伸手撩起袍子,做出要脫褲子的架勢,看得那小童面紅耳赤,雙手使勁的絞著衣擺。
逗了一陣,小童愣是一個字也沒說,臉倒是越發的紅了。還真別說,這小子長得真帥,明眸皓齒,顧盼生姿,放在二千零七年那會兒,正流行這種中性風。只是不知道為啥,這小子從來不正眼看人。而且他行跡詭異得出奇,向來都是坐在課案前哪兒也不去,只有散學的時候,才有一個小書僮進來攙扶他坐轎子回去。看來也是大戶人家啊。
「童童啊,你為啥從來不瞧瞧我呢?我不過就是黑了點,有那麼恐怖麼?」王鈺意猶未盡的逗著他玩,小童卻是一言不發,深深的低著頭。
此時,旁邊傳來一個聲音:「童兄自幼雙目失明,並非有意對你不敬。」扭頭一看,說話之人氣宇軒昂,風度翩翩,王鈺知道,他叫柴進堂。
聽柴進堂這麼一說,王鈺頗有些尷尬,原來人家是殘疾人,難怪行事詭異呢,倒是自己誤會他了。本想向他道歉,卻見他已將臉扭到一旁去了。
過了好久,正當王鈺聽得暈暈欲睡之時,小童破天荒的主動說話了:「王兄,你,你的傷,沒事了吧?」他說話太小聲,王鈺沒聽清楚,大大的啊了一聲,把耳朵湊了過去。
卻不想,他似乎沒瞧見這些,和王鈺同時轉頭,兩人的臉「咚」一聲撞到了一起。王鈺反正皮臊肉厚,沒什麼關係。小童就不一樣了,這一撞撞得他失聲驚叫,雙手本能的護在胸前。
「怎麼回事?王小寶!」講壇上,夫子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叫起了王鈺。好在王鈺在穿越來宋朝之前就已經習慣這事兒了,立馬站了起來。誰想,那平素裡寡言少語的小童竟然也跟著站了起來。
「你傻啦?夫子叫我,你站起來幹什麼?」王鈺小聲喝道。
「是我撞著你,本不該讓你一人承擔的。」小童低著頭,輕聲念道。
夫子本來已經把教鞭拿在手裡了,這會兒突然瞧見小童也站了起來,略一遲疑,重重哼道:「王鈺,罰抄論語二十遍。」
「夫子,打個八折不行嗎?」
「三十遍!」
「九折行了吧?」
「四十遍!」
散學之後,鄭僮等人本想約上王鈺一同去玩耍。王鈺推說有事,待同窗們離開之後,偷偷溜到夫子們日常備課研習的廳外,探頭探腦的望著。教他那個朱夫子正端坐於案前,出神的想著什麼事情。其他夫子三三兩兩,或坐或立,高談闊論。
「完了,朱夫子在沉思啊,這時進去打擾他,怕是多半討不到好處。」正想著,又見朱夫子站起身來,從案上拿起一本小冊了,走到角落裡一大胖老頭子面前。王鈺聽鄭僮說過,那人好像是朝庭派的督學,權利大著呢。
他們說了一會兒話,那大胖老頭子拿著那冊子看了好久,又拿起筆在上面圈圈點點,方才遞交朱夫子。朱夫子拿著又看了半天,好像還想說什麼,卻見那督學大人揮了揮手。朱夫子終於不再說話,拿著冊了向外走來。
「夫子,學生有禮了。」待他走過身邊時,王鈺恭敬的行禮道。
朱夫子看到王鈺,似乎絲毫不感到奇怪,瞟了他一眼,冷哼一聲,扭頭就走。這下王鈺可就納悶了,這夫子怎麼了,怎麼神神叨叨的?
「哎,夫子,朱夫子!」王鈺趕緊追了上去,能不能在汴梁城混下去,可就看這位的了。
追到院中時花圃邊時,朱夫子終於停了下來,拿著那本冊子,雙手負在背後。王鈺上前,賠著小心道:「學生頑劣,惹夫子生氣,是學生的不是,夫子不要放在心上。」
不想平時不苟言笑的夫子,此時竟然冷笑起來:「老朽可不敢當,你王鈺好大的本事啊。」
王鈺一時丈二金剛摸不著頭腦,下意識的問道:「夫子這話是什麼意思?」
朱夫子將手中冊子直接往王鈺懷裡一摔:「自己看吧!」
王鈺接住冊子,展開一看,頓時眼睛鼓得老大,這不是今秋升貢考核書院的舉薦名單嗎?柴進堂,周紹儀,孫士逸,簡玉章,排頭幾個都是書院裡有名的官宦子弟,後面幾個也是品學兼優的好學生。咦?這最後一個,王小寶?怎麼會有自己?而且好像是剛添上去的,墨跡還沒有干呢!
聯想到剛才朱夫子和那位督學大人的舉動,王鈺心裡更懷疑了。難道是那位督學添上了自己的名字?
「夫子,這……」王鈺百思不得其解。
「王鈺,不是夫子不肯幫你。老夫知道,你得罪了權貴,太學升貢考試或許可以保你一時。你是我的學生,老夫也想過這個辦法。可你知道,如今朝庭罷科舉,以三捨法取士。太學生將來都可能是國之棟樑,我若把你舉薦上去,給書院抹黑不說,若是將來出了什麼差子,我這個做老師的有面目見天下之人?」
「老夫不知道你有什麼背景,使得這等手段,讓督學大人在這名冊上添上你的名字。你若當我是你的老師,你需記住我幾句話。」
坦白說,王鈺雖然對那些誇誇其談,一派道貌岸然的傢伙沒有什麼好感。可真正有胸懷,有情操的人,他還是佩服的。所以,夫子的話雖然難聽,可他並沒有生氣。恭恭敬敬的一揖,沉聲道:「夫子請講。」
「若你將來謀得一官半職,需謹記,為官一任,造福一方。做人,要堂堂正正,做官,要清清白白。如今國家多事之秋,金人在北,虎視眈眈,奸臣當道,把持朝政。你我讀書之人,當秉持『忠孝仁義』,共赴國難。」
這番大道理可聽得王鈺頭大如斗,特別是什麼「忠孝仁義」,在二千零七年早已經被打為「封建糟粕」了。可抬頭一看,夫子卻是面容肅穆,不由得他心裡一沉,肅然答道:「學生謹記夫子教誨。」
朱夫子不置可否,深深望了王鈺兩眼,飄然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