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歸京路上
「簫大人可?上元城劉行之、主薄劉勉求見。」
聽到書房外的聲音,蕭漠微微一愣後,卻是笑了。
這是因為,蕭漠想起不久前張茂宗那對劉行之、劉勉等人評價的話語。
張茂宗久經官場,眼光確是不錯。
想到這裡,蕭漠只是對鄧尚全吩咐了一句「這些日子把那曹飛盯緊點」後,就將劉行之與劉勉請到了書房。
待雙方落座後,蕭漠笑道:「這些日子兩位大人處理戰後事宜,日夜不休,卻是辛苦了。」
聽到蕭漠這麼說,劉行之與劉勉連忙起身答道:「不敢,蕭大人您這些日子以來不僅總攬大局,主持與草原蠻夷的談判,是諸般事務指導我等良多,大人才是辛苦了,與簫大人您相比,我等些許功勞苦累,又何敢自誇?」
蕭漠搖頭道:「兩位大人不必客氣,如今戰事已歇,按照慣例,我已不再是樞密承旨了,如今的蕭漠只是朝的書舍人,崇殿侍講罷了,與劉大人同為朝正五品官員,也不再有隸屬關係,年紀又遠兩位大人之下,當不得兩位大人如此客氣。」
劉行之卻也是搖頭道:「簫大人切不可如此說,先不說大人您壇的地位聲望,也不說大人您立下如此功勳後,歸朝之日必定一飛沖天,單是您這月餘來領導我等抗衡草原蠻子,讓上元城免受蠻夷肆虐,對我上元城上下就有大恩,我等恭敬一些,實不為過。」
另一邊,劉勉也是說道:「何況,這些日子我等跟隨簫大人您,無論是學識見識,還是政事心性,多有大人您的指導,皆是受益良多,大人您才自天授,雖說我和劉行之大人癡長一些歲數,但我等眼,簫大人您實則可謂是我等之師啊。」
聽著兩人的奉承,蕭漠一時間竟是不知該如何回答。
看著劉行之、劉勉兩人神色間的謙卑,蕭漠心是另有一番感慨。
與這兩人相處近兩月時間,初之時,大概是覺得上元城之戰已是必敗,所以對於蕭漠他們雖然恭敬,卻並非真心,多的只是例行公事罷了,之後與草原聯軍苦戰,形勢嚴峻,一日三變,蕭漠與這兩人各司其職,心力,忙碌疲憊,是顧不上什麼上下尊卑,利益糾結,見面之後少有客套,多的只是直奔主題,討論戰事。
然而,如今戰事剛歇,大家再無危機之後,官職利益,上下尊卑,朝堂慣例,卻是突然顯。
看著眼前這兩人,躬身低頭垂手,神色謙卑而恭敬,小心翼翼滿是巴結,竟是讓蕭漠有種陌生感,只覺得與之前記憶的劉行之劉勉截然不同。
或許,只要身官場,有些東西就不可避免吧。
蕭漠楚靈帝面前,又何嘗不是如此?只是會掩飾罷了,並沒有什麼本質不同。
心底輕輕歎息一聲後,蕭漠臉上的笑容卻愈加的輕和,緩緩說道:「兩位大人客氣了,也過譽了,我不過是後生晚輩,哪裡當得起如此誇讚。嗯,卻不知兩位大人今日突然前來,所為何事?」
劉行之抬頭看了蕭漠一眼,接著又將眼光快速垂下,輕聲答道:「是這樣的,據我等所知,大人您明日就要歸京了?」
蕭漠點了點頭,說道:「是啊,如今戰事已歇,和談也已是結束,草原聯軍是陸續撤退,走的差不多了,呆上元城再無他事,也該離去了。」
頓了頓後,蕭漠又說道:「而且樞密使王翰大人也要走了,我繼續留這裡也不合適。何況,草原四族的使者,也要我陪同入京見聖。」
劉行之笑道:「說起來,昨日裡我等陪同樞密使大人監視草原聯軍離開,那南狄的大汗巴勒,還因為臨行前不能再次與大人相見,而表示頗為遺憾呢。」
劉勉也是點頭道:「確是如此,這次草原聯軍來勢洶洶,一路攻來勢不可擋,卻數敗大人您的手下,即使那巴勒也說,他與您雖為對手,卻對您佩服的緊呢。」
蕭漠搖頭道:「我之所以不去為那幾位大汗送行,就是不想面對這般場面,明明相方相互恨的要死,言語間卻要假惺惺的表示親近之意,隱隱間言語暗示卻又是另一番意思,讓人累心的緊。」
劉勉恭維道:「大人睿智,一眼就將之看透。」
劉行之卻歎息道:「只是,大人您離開上元城之後,我等卻無法像往日那般每日聆聽大人您的教導了,一想到如此,心就遺憾異常,還望大人您回京之後,不要忘記我們這些上元故人。而我等日後如有機會上京,必然到簫大人府上拜望,再次聆聽大人您的指教。」
劉勉也是連忙點頭:「是啊,我等與大人經過這上元城之戰,也算是生死與共了,關係與他人大不相同,一朝分別,確是傷感,大人您以後若有什麼吩咐,只管來一封書信,我與劉行之大人,乃至於上元城上下同僚,必為簫大人您心力。」
言語之間,投靠之意顯。
蕭漠知道,這是劉行之與劉勉向自己效忠了,甚至隱約之間,還可看出他們不僅僅是代表自己而來,甚至是上元城內許多武官員共同的想法心意。
雖然經過張茂宗的分析,對於上元城一系官員的態度,蕭漠心裡早有準備,但當劉行之和劉勉當真表態之時,還是不由的心一喜。
上元城一戰,其功百年未有,參與其的武官員,高昇之日皆是可以遇見。其功勳卓著者,甚至入朝參知政事也是可期,有這麼一支力量主動投靠,蕭漠自是受益極大。
雖然對於這些人,蕭漠並不敢完全信任,但對於這般表態,自然也是需要投桃李報了。
「兩位大人客氣了。」蕭漠笑道:「雖然我馬上就要回京,但並不代表日後我等就很難相見了,或者兩位大人不久之後,也會入京為官,也說不定。」
說著,蕭漠從書桌上拿起自己這些日子所寫的請功折子,遞給了兩人,說道:「這裡是我日後要呈報給陛下的折子,兩位大人經驗豐富,還請幫我參謀參謀。」
看到蕭漠遞來的折子,劉行之與劉勉眼皆是閃過一道精光。
兩人此時之所以來拜見蕭漠,其主要的目的,就是如此。
當日草原聯軍軍勢強大,一路攻來勢如破竹,劉行之、劉勉等人,自覺上元城必破,自是各走門路,想要調離上元城,另尋安全之處。理由也是好找,不過是「某閣老關心戰事,於是召之,詢問準備之況」云云。
至少,像南州州牧方立、上元城檢視郎周平、巡正馬尚等人,就是以這般理由被召入京,自此遠離了戰事。
然而,兩人各自派系或地位不顯,或只是邊緣,或是關係不過硬,而上元城還需要官員留守,當然不能全部召到京被閣老們詢問,利益權衡下,他們所以就這麼被各自派系放棄了。
人不患寡而患不均,如若上元城一人未走,劉行之、劉勉倒不會對各自的派系有什麼怨恨之意,偏偏短短半月時間,南州乃至於上元城之地,上層官員一下子走了近半,兩人自覺被拋棄,自是怨恨。
如今上元城大捷,兩人功勳卓著,眼看就要高昇,往日的派系師長們突然又對他們關心起來,短短十餘日間書信往來,暗示許利,關切異常,但兩人卻因為有了之前的經歷,或寒心,或怨恨,不願再次投靠。
而這般情況下,與他們有過患難之情,前途無量的蕭漠,自是成了靠山的好人選。
只是,兩人雖然有心投靠,卻不知蕭漠的心意如何,而這封請功折子,無疑就是好的證明。
如若蕭漠折子對他們大加誇讚,那自是已經將他們視為自己人,如若只是公平評價,將兩人功勳如實匯報,那也說明蕭漠對他們沒有偏視之意。但如若蕭漠只是將兩人的功勳一筆帶過,甚至提也未提,別看兩人之前說的好聽,但恐怕離開書房後,就再也不會與蕭漠聯繫絲毫。
這般心態之下,兩人雖然口說不敢,但還是將蕭漠的請功折子接到手,打開迫切的查看起來。
片刻後,兩人皆是面露喜色,將請功折子奉還於蕭漠後,是不顧雙方官職年齡,向著蕭漠躬身致謝。
這封請功折子,蕭漠雖然沒有對兩人大加誇讚,但評價之語,比之兩人實際功勳也要高上不少,至少,劉行之就知道自己從未有「執劍於蕭漠身旁,臨敵而不懼,嘶聲大呼,欲與將士一同殺敵」云云。
至此,劉行之、劉勉兩人,才算是對蕭漠徹底歸心!!
至少,有其他變故出現之前,兩人已是自視為蕭漠一派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