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六章前世之說(二)
付雪涵走了以後,張是非的心便靜了下來,彷彿偌大的食堂也不在那樣的嘈雜,張是非轉頭望了望梁韻兒,發現她正在對自己微笑,張是非心中一動,有些不好意思,也就跟著笑了起來。
看見梁韻兒以後,他的心中確實十分歡喜,梁韻兒的笑容很美,給人一種很踏實的感覺,這可能就是情人眼裡出那啥的關係吧,儘管張是非一路走來風塵僕僕,但是看見了這抹笑容,他的心竟然瞬間的安靜了下來,不過,一安靜下來,反而讓他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只能這樣傻愣著,倒是那梁韻兒笑著對他說道:「我發現跟我在一起的時候,你老是這樣看著我,我的臉上有花兒麼?」
張是非有些尷尬,要說他以前調戲妹子的手段還是挺高明的,可不知道為啥,一碰見這梁韻兒,幾乎都忘了個一乾二淨,於是他只好撓了撓頭髮,然後有些尷尬的說道:「沒,就是太久不見了,想看看你。」
梁韻兒歎了口氣,似乎有些無奈的說道:「得了,別太甜言蜜語了,以後有的是時間給你看,乖,現在先讓我把飯吃完行不行?」
聽她這麼一說,張是非才換過了神兒來,剛才張是非來的時候,梁韻兒也剛坐下不久,由於陪他和那付雪涵聊天,所以還沒有動筷子,現在桌子上的飯菜都已經涼了,張是非便有些內疚的說道:「那啥,都涼了就別吃了,走吧,我請你去外面吃一口算了。」
梁韻兒似乎根本就不在乎這個,只見她伸出手拿起了筷子,然後笑著對張是非說道:「你啊,不知道糟蹋食物是會受天譴的麼,再說了,這飯不挺好的麼,在我家那邊還有很多人吃不到呢,而且,我不想你每次都給我花錢,真的,我現在已經沒有什麼用錢的地方了,聽話,好不好?」
梁韻兒一邊說,一邊用小手摸了摸張是非的臉,不出意料的,張是非的臉紅了,他頓時沒了言語,說起來,雖然他調戲妹子的手段還是不少,但是真正談戀愛的次數卻幾乎沒有,在這方面來說,他還是雛兒,於是他只好木訥的點了點頭。
他這才注意到梁韻兒吃的是什麼,土豆絲,由於食堂的傳統做法而加了胡蘿蔔,就是胡蘿蔔絲炒土豆絲,配上米飯,很難想像,這就是這個女人的晚餐,平心而論,儘管張是非現在已經沒有了什麼大少爺的氣質,但是當他看見梁韻兒就吃這玩意兒的時候,他確實挺難受的,他明白,這個女人很要強,之前去狼嚎那種夜店上班是實在迫不得已,現在債務還清了,她早就辭掉了那份工作,之前攢下的那些錢也沒亂花,留了一部分交學費之外,盡數郵回了家裡。
而她自己,則是能省則省了,只不過,這也太省了吧,張是非苦笑了一下,他覺得自己怎樣都無所謂,但是梁韻兒這樣他實在有點兒說不過去了,於是他便有些猶豫的說道:「那啥……你……」
「我什麼都不缺。」梁韻兒似乎有特異功能一般,見到張是非張嘴,好像就猜出他要說什麼了,只見她對著張是非說道:「對了,你吃飯沒?」
張是非心中暗道,這個女人到底有多精明啊,怎麼自己話還沒說全她就知道怎麼回事兒了呢?於是他木訥的搖了搖頭,只見梁韻兒站起身說道:「正好,那我請你吧,想吃什麼?」
張是非望著梁韻兒的笑臉,憋了老半天,才憋出了個隨便都行,梁韻兒也沒在意,便拿著自己的飯卡去打飯了,留下了張是非自己一個人傻坐在那裡,張是非望著梁韻兒嬌小苗條的背影,良久,才反應過來,這是怎麼一回事兒。
梁韻兒是不想再讓張是非為她花錢了,而且也不想讓張是非為他擔心,這就是她的性格,儘管外表看上去十分柔弱,但是她的心卻要比張是非這個男人還要堅強,看來啊,有時候自己還真不如一個女人,張是非苦笑了一下,然後他望著梁韻兒的飯菜,若有所思。
梁韻兒為張是非買了個紅燒肉加排骨套餐,她端著餐盤,笑容始終沒有離開過臉上,讓男人吃飽吃好,估計就是女人的天性吧,而她自己吃什麼,卻似乎都無所謂。
梁韻兒端著餐盤走了回來,笑著對張是非說道:「我回來……」
這一次,輪到梁韻兒愣住了,她站在張是非的身後,發現張是非正低著頭,端著她剛才那沒有動過的飯碗,大口大口的吃著,一邊扒了幾口飯,一邊伸筷子夾了一堆土豆絲放在碗裡,嘴巴都塞滿了,似乎吃的很開心的樣子,只見他轉頭望著梁韻兒,然後對著她笑了笑,有些歉意的說道:「抱歉,我太餓了,就把你這份給你了,你別說,你們這食堂做的東西還真挺好吃,正好,那份給你吧。」
梁韻兒端著餐盤,望著眼前的這個男人,很明顯,他吃的很急,甚至飯粒都沾到了嘴角,梁韻兒自然明白,他這麼做是為了什麼。
同樣的,她也沒說什麼,只是眼睛有些濕潤了,張是非對這她笑了笑,然後拍了拍旁邊的排凳兒,由於嘴裡面塞滿了飯,所以此時他的口齒有些不清,只見他說道:「傻愣著幹嘛啊,快點坐下,不是餓了麼?」
「嗯。」梁韻兒將餐盤放在了座子上,落座的時候手背不經意的掃了下眼睛,此時已經不需要什麼言語了,兩人你心中有我,我心中有你,還需要說那麼多幹嘛?
食堂的飯,其實並不好吃,但是張是非吃的很開心,雖然是冷飯配他最討厭的胡蘿蔔,但是他卻嚼的十分認真,因為他明白,自己吃這個,梁韻兒就能吃肉了,他早就料到了,梁韻兒一定會給他買好吃的,但是張是非身為男人,又怎麼能吃得下呢?剛才他就一直在想,怎麼才能既不辜負梁韻兒的好意又能讓她吃上熱乎飯,而且還不能讓她覺得自己在讓著她,這該怎麼辦呢?想來想去,似乎就這個方法可行了。
這兩個人很好玩,輪流發呆,這次輪到了梁韻兒,張是非見她望著自己而不吃飯,便裝作一副奇怪的表情,然後對她說道:「你老是這樣看我,我的臉上有花兒麼?」
這一句現學現賣,讓梁韻兒撲哧一笑,然後她搖了搖頭,伸出了手來,擦掉了張是非嘴角的米飯,然後說道:「沒花兒,有飯粒。」
「嘿。」張是非笑了笑,然後對著梁韻兒說道:「快吃吧,要是再涼了那可不好辦了。」
「嗯。」梁韻兒點了點頭,然後吃起了熱乎乎的飯,這頓飯的價錢大概是十五塊四毛,其中一份土豆絲是一塊四,兩碗米飯是兩塊,十三塊錢的肉菜。
這些錢,對張是非來說,簡直就連個屁都不如,不夠他以前在夜店裡喝的一瓶啤酒,不夠一份果盤,不夠一份薯片,不夠從他家打車到福澤堂,甚至,連他平時的一盒煙錢都不夠。
但是儘管如此,這一餐飯,兩個人吃的出奇香甜,到最後,竟然好像比賽一樣,看誰吃的快,張是非也顧忌不上什麼形象了,將那盤土豆絲盡數倒進了碗中,攪合了幾下,然後呼嚕嚕的扒拉進嘴裡,就好像餓死鬼投胎一樣,梁韻兒也不時的往他碗裡夾著肉,兩人的臉上始終有笑容。
張是非差點兒撐的直翻白眼兒。
最後他靠在椅子上,只打飽嗝兒,梁韻兒也吃飽了,只見他從挎包裡面翻出了紙巾,擦了擦嘴,然後對著張是非笑著說:「呼,好飽啊。」
張是非此時一張嘴都一股土豆絲兒的味兒,他點了點頭,想要回答,剛一開口,就「嗝」的一聲,逗得梁韻兒合不攏嘴,只見她對著張是非說道:「你啊你,讓我怎麼說你呢,害的我減不了肥了,這一頓飯得長多少肉啊?」
張是非聳了聳肩,一頓飯下來,語言似乎又回到了他的腦子裡面,只見他對著梁韻兒說道:「趕快打住,可別減肥,你看你,現在的大腿都快沒有我胳膊粗了,再瘦點兒都魯豫有約了。」
魯豫有約?很顯然,梁韻兒並沒有一下就聽懂這張是非話中的內涵,只見她眨了眨眼睛,這才捂著小嘴兒笑了,然後用手點了點張是非的頭,並對他說道:「你啊你,真是有點弄不明白,有的時候正經的不行,可有的時候卻這麼不著調,你們男人不都喜歡瘦的麼?」
「嘿。」張是非笑道:「別一棒子打死一船的人,我可不喜歡瘦的,我只喜歡……」
張是非剛說道這裡,頓時心中咯登一聲,他慌忙將後半句嚥了下去,同時心中開始狂跳了起來,他心想著,我這幹什麼呢,詛咒還沒解除呢,我怎麼差一點兒就把這要命的話順出去了呢?
「喔?」那你喜歡的是什麼呢?梁韻兒歪著小腦袋望著張是非,笑吟吟的等待著張是非說出那句話。
張是非本來想說的是,我喜歡的是你。
但是他現在卻還不敢說,因為他也不清楚,這一句話的份量究竟有多重,想想曾經的畫中人,張是非實在不敢用這個去嘗試,真的,他輸不起,於是他便靜了靜心神,然後轉過了頭,一邊扣著鼻屎一邊對著梁韻兒說道:「我,我喜歡,我喜歡……呼唔……我喜歡,就這樣,靠在你肩膀,呼唔……我喜歡,我喜歡,沒有時間沒方向……」
一句話,差點兒沒把張是非給憋死,他反覆的念叨了幾句後,實在沒辦法了,只好唱了首梁靜茹的《我喜歡》來應付,梁韻兒頓時哭笑不得,她望著張是非這副傻樣子,有點想笑,卻怎麼也笑不出來,不過好在張是非這個呆貨在她的面前煞風景又不是一次兩次了,梁韻兒似乎已經習慣了他在情到濃時的忽然不著調,便歎了口氣,然後嘟著小嘴兒對張是非說道:「行了,很好聽,咱們走吧……」
張是非的心通通亂跳,幸虧讓他把這話題給轉移了,要不然的話後果簡直不堪設想啊!聽到梁韻兒的話後,張是非的心中也是如釋重負,只見他對著梁韻兒說道:「那啥……咱上哪兒啊?」
「你什麼時候回家呢?」梁韻兒問張是非,張是非看了下手機,現在還沒到七點,於是張是非便對著梁韻兒說道:「什麼時候回都行。」
梁韻兒想了想後,便對著張是非說道:「今晚有些不想溜躂,要不在校園裡你陪我說說話吧。」
張是非點頭,其實他也不怎麼想溜躂,如此跟心上人靜靜的相處,再聊幾句話,不管聊什麼都好,張是非都會覺得很開心。
於是,兩人便離開了食堂,走出食堂以後,周圍頓時安靜了不少,現在才是晚上六點多,太陽還沒有下山,但是光線卻變得十分柔軟,夕陽映在對面教學樓的窗戶上,酥酥的暖色調,今天有晚霞,張是非很喜歡晚霞的光線,給他很舒服的感覺,似乎他也像福澤堂的那些畜生們一般有職業病了,不管怎樣,白天都很沒精神,但是越到夜裡,他的頭腦就越清醒。
暖色調代表著平靜,輕柔,安詳,顏色似乎真的有影響人內心的作用,就像是福澤堂書架子上面的那本《色彩》裡面講的一樣,柔和的光籠罩著整個校園,似乎這些大學生們也都慵懶了起來,他們此時已經吃過了飯,男孩子們不是窩在寢室裡面干遊戲,就是穿著褲衩兒背心兒在遠處打籃球,女生們三三兩兩的閒逛著,似乎這才是真正安逸的生活。
沒有錯啊,張是非心裡面想著,要說人這輩子最安逸的日子,也就是在大學裡面了,上學真好啊,可以肆無忌憚的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不用為明天而著急,因為明天對於他們來說,實在是太遙遠了,這他嗎才是青春啊!
青春,張是非一想起這個詞兒就想哭,嗎的,看來我已經從青春畢業了,他心裡面想到。
他就這樣和梁韻兒慢慢的走在校園裡面,說著一些無關緊要的話,打發著寶貴的相處時間,走了一陣,梁韻兒把他領到了一片樹林之前,別說,梁韻兒的這學校也挺雅的,還有如此風花雪月之所在,看得出來,這是一片桃林,真的,因為這是張是非唯一認識的樹木,想想瀛洲裡面那老屁眼兒就在那桃樹林裡面的村莊過活,以前張是非和李蘭英每次去他那兒蹭酒喝都要穿過那片桃林,日子久了,自然認識這種樹木。
不過這也沒有阻礙兩人的雅致,現在還沒到晚上,所以這邊只有他倆,梁韻兒和張是非坐在涼亭裡面,透過樹木的縫隙,正好能夠看見最後一抹夕陽,兩人就這樣靜靜的坐著,並時不時的說上幾句悄悄話,氣氛安逸極了。
張是非心中感歎,自己有多久沒有如此的放鬆了?真是不敢相信,前幾天還在跟妖卵們拚死拚活,現在卻能如此沒有牽掛的坐在這樣的一片桃園之中,和心愛的女子在一起,一時之間,張是非都有些不敢相信,兩個月以後的日子,當真會是這種生活麼?
當真會一直什麼都不想,什麼都不管,一直這樣的安心麼?這種幸福,會不會太奢侈了?他正在發呆,梁韻兒便開口問他:「想什麼呢,怎麼又走神兒了?」
張是非轉頭看了看梁韻兒,現在是秋天,桃花已經敗落,樹上結出的果實還有些青澀,空氣之中似乎也充滿了甘甜的氣息,梁韻兒的臉就在眼前,如此的清晰,如此的美麗,張是非看的竟有些癡了,他不受控制的,竟然又將梁韻兒和那畫中徐瑩的容貌重疊在了一起,想起了以前在那山上的種種,恍惚間,張是非也有些感歎命運是如此的奇妙了。
他想了想,然後對著那梁韻兒說道:「沒,就是忽然的想起了一件事。」
「什麼事?」梁韻兒問他,張是非笑著搖了搖頭,然後對著梁韻兒說道:「也不是什麼重要的了,對了,我有個問題想問你。」
梁韻兒點了點頭,示意他問,其實這個問題,張是非曾經已經問過了,但是他還是有些不甘心,所以他便鼓足了勇氣,對著那梁韻兒說道:「你還是不相信前世麼?」
梁韻兒有些莫名其妙的對著張是非說道:「這個你好像已經問過了啊。」
「是啊。」張是非苦笑了一下,然後對著梁韻兒說道:「但是現在咱倆關係和那時候不一樣了嘛,所以我想問問你,如果有前世的話,你覺得你會是什麼樣的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