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七章忠誠之心(二)
小五,夠了,放棄吧。
燃西如是說道。
雖然此刻風沙大作,逼迫的人睜不開雙眼,但是張是非的耳朵卻沒有問題,這句話被他聽的真真切切,他實在是無法理解,為什麼這燃西在這個節骨眼兒上會說出這話來。
要知道,在張是非的眼睛裡面,這燃西純屬就是一個沒事兒找抽的妖怪,所有的事情都是它搞出來的,要不是它為了一己私慾,哪兒會來的這麼多禍端?而且,現在的張是非心中所想也不再像是以前那樣的片面,他開始學會透過眼前所見去思考事情的本源。
雖然他沒有見過那什麼東北三巨頭,不過既然那三個妖怪頭子指名點姓的要他和李胖子倆人解決這次的事件,還是他倆是什麼命運選出的孩子……張是非一聽這個詞就渾身彆扭,記得第一次聽到這個名字的時候,張是非心中就飄過一段熟悉的音樂,同時也開始了不住的罵街,你想啊,什麼命運選中的孩子,當我倆是數碼寶貝終極進化喪屍孔雀獸和熊人加魯魯呢啊!?
不過話又說回來了,在這次的歷練之中,張是非慢慢的長大,現在的他算是有點明白了,那三個妖怪頭子確實不會無緣無故的就挑他倆,畢竟張是非和李蘭英跟它們也不熟,豈止不熟,根本就是不知道,所以,這一定是有原因的,而且,張是非和李蘭英現在都沒有弄明白,到底為啥兩人會莫名其妙的變成了妖怪,難道,這都是巧合麼?
不對,這個世界上本就沒有巧合這個東西,張是非現在覺得,自己和胖子變成了妖怪的事情,一定和這卵妖作祟有什麼關係,說到這兒,又說回來了,都他嗎賴那個燃西。
燃西的性格,之前張是非就略有耳聞,那個豬排骨十二曾經對他說過,這燃西根本就沒有把它們當成過親生孩子,它們這些卵妖在燃西的眼裡,只不過是工具樣的存在,這一點,在那卵妖初六的身上又一次得到了證實,那個初六即使是死,也要完成任務,可見這燃西的殘暴,都把那些卵妖逼到什麼份兒上了。
雖然現在張是非不瞭解燃西剛才對那個初五說的忠誠之心是什麼意思,不過用腳趾頭都能才出來,大概這個初五自殺式的變強,完全就是燃西一手造成。
就是這樣一個毒辣的老魔頭,為什麼現在會說出這樣一句話呢?張是非望了望那正在苦苦支撐著的卵妖初五,心中想到,恐怕,只要初五自己才會知道吧。
初五此時被烈焰焚身,似乎已經變成了焦炭,但是聽到了燃西的這句話之後,這塊兒「焦炭」竟然動了起來,只見它慢慢的轉過了頭,一陣卡的聲音傳來,耳朵和鼻子竟然就這樣掉了下來,摔在地上,變的粉碎。
它那本是無比俊俏的臉此時已經只能用眼睛來區分反正了,那沒有瞳仁的眼睛,雪白雪白,它看了一眼自己的母親燃西以後,竟然一咧嘴,笑了,這一笑不要緊,兩片嘴唇同時掉在了地上,雖然此時它的身體傳來令人難以想像的劇痛,但是它的聲音,卻變得柔和無比,只見它對著燃西說道:「母親,我不會收手的,我要保護你。」
燃西看見了初五變成這般模樣,似乎心中傳來陣陣劇痛,只見它把頭扭到了一邊,沒有再忍心看下去,它那蒼老的臉上滿是猶豫,只見它想了想後,才喃喃的說道:「其實我……」
「我都知道了母親。」那初五轉過了頭,面對著眼前擁有數百妖卵之力的十五,然後輕聲說道:「但是我從不後悔。」
燃西想對這初五說的,就是那句,其實這團綠火只不過是一個騙局,就連名字,也是當日燃西現取的,對於沒有情感的初五來說,這團火起不到任何的作用,也無法讓它在死前尋找到令它嚮往的快樂。
但是這一切,初五卻早已經知道了,只不過,它從未開口。
初五和眼前的十五對視著,自己的身體,它自己心裡面很明白,它知道自己活不了多久了,甚至連半個小時都有可能撐不過去,可就像剛才它說的一般,它依舊無怨無悔。
在生命飛速流逝的時刻,它又想起了自己短暫的一生。
它從出生開始,一直到現在,心中都沒有半點的情感,可是此時此刻,它對情感這一東西,又有了新的見解,原來,沒有情感,也算是一種情感。
記得從那日以後,燃西便對初五換了一種看法,它視初五為心腹,可以說,初五就是燃西最後的底牌,初五可以不出山洞,陪燃西的時間自然要比那些高級卵妖們多上許多。
初五很明白自己這個母親的脾氣,雖然它平日裡看上去十分的冷酷,但是在十五的心中,它卻很溫柔,甚至很軟弱。
燃西每一年都會獨自下山,它的去向,眾卵妖當然是不清楚的,當然了,除了這初五,初五知道這燃西去了哪裡,每一年的這個時候,燃西都會去一片樹林,等它回來的時候,聲音都會變得沙啞。
初五詢問過燃西,為什麼它的嗓音變了,當時燃西輕歎了道:「在這個世界上,有一種東西能讓聲音變的沙啞,這種東西叫做眼淚。」
眼淚是什麼,初五不清楚,因為它沒有那玩意兒,但它覺得,這眼淚應該不是什麼好東西,因為每當母親外出回來以後,就會連續好幾天心神不寧,而且脾氣也會變得相當暴躁,那個光頭老十就是不長眼睛,在這個節骨眼上窺探燃西的容顏,結果下場十分之淒慘。
高級卵妖不敢怒也不敢言,心中卻都明白,自己的母親實在是太殘暴了,可是初五的心中,卻從來都未曾如此想過,記得那一日,小八下山以後,被人類所殺,母親讓所有的兄弟都出去,只留下了初五。
初五就這樣靜靜的站著,那燃西則是將雙手伸進了上半身的黑霧之中,且發出了一陣讓初五感到很奇怪的聲音,過了好久,燃西才開口說話了,它的聲音又一次變的沙啞。
它應該是流眼淚了,初五覺得,只見那燃西輕咳了一聲,然後似乎陷入了沉思,初五依舊沒有說話,它就這樣站在一旁,良久,只見那燃西有些像是自言自語的輕歎道:「生命,真是脆弱啊。」
初五沒有說話,它仔細的想著母親的這句話之中的含義,那燃西起身,然後走到了洞中綠火之前,又發了一會兒呆,之後就轉身對著初五,然後對它說道:「小五,你說為了信念而活,到底是對還是錯?」
初五自然不明白這話什麼意思,但是燃西既然發問,它就會如實回答,只見它對著燃西恭敬的說道:「我只知道守護母親,別的事情我沒有時間去想。」
「守護我……」燃西喃喃的重複著這句話,然後竟然笑了,它的笑聲很好聽,聽在耳朵裡無比的受用,只見它輕笑著對那初五說道:「那你可要好好的活下去啊。」
也不知道為什麼,那一刻,初五的心竟然一動,它從未有過這樣的感覺,以前的它,全無想法,只知道自己是母親的工具,要聽母親的差遣,但是那一刻,它竟然覺得,這就是自己一直想要最求的東西,那也許就是快樂。
快樂對它來說,可能只是燃西的一聲輕笑而已。
我們不是工具,母親是在意我們的,初五一直這樣覺得,其實它早就明白,這團妖氣,應該根本就幫不到它,但是,這對它來說,已經無所謂了,因為它從不會迷茫,只要認定了的事情,就會做下去,卵妖的一生,是短暫的,沒有過去也沒有外來,在這樣短暫的一生之中,初五做出了選擇,無怨無悔。
卵妖十五見到眼前的這個傢伙都已經要被少沒了,但是卻依舊沒有撒手,心中不由得焦急,它終於明白了,自己遇到的,不是一般的對手,這個卵妖,確實配稱得上是最強的高級卵妖,因為它不像是別的卵妖一樣貪生怕死,起碼,它應該和自己一樣,有著堅定的信念。
疼痛讓十五更加的瘋狂,但是它的心卻有些冷靜了下來,它現在明白了,如果在這樣鬥下去的話,只會兩敗俱傷,可是現在卻又騎虎難下,如果貿然撤手的話,百分之九十會被這塊兒焦炭的妖氣轟成碎片。
這該如何是好呢?
十五強忍著疼痛對著那初五講道:「你果然不一般,你也知道,咱們這樣鬥下去的話大家都沒有好處,這樣吧,咱們一起撤手,我不讓你死,如何?」
初五身上的肌肉大片大片的落下,聽到這十五說出此話後,它便笑了一下,然後對著十五講道:「你認為,我還會在乎自己的性命麼?」
該死!看來它確實跟自己無益,心中的怒火便又竄了出來,只見它大聲的叫道:「那好吧!就看看誰恨!」
說完後,只見這十五的週身下上竟然出現了一層血霧,原來,它見這初五不可能撤手了,就發起狠來準備放手一搏,畢竟它心中的復仇之火並不比這初五的忠誠之心要弱,十五現如今已經失去了理智,竟然將身體裡所有的妖卵之氣盡數抽出,霎時間,渾身上下的血液似乎都已經沸騰,妖氣再也抑制不住,連同著血液順著毛孔噴射而出!
而那初五,見這十五終於要出真本事了,便也沒再保留,本來它就已經知道自己必死無疑了,所以,也將體內的綠火妖氣全部釋放,只聽彭的一聲,這初五的小腹竟然爆出了一團綠火,那團綠火從裡道外焚燒著它的**,同樣帶給了它最後的力量。
兩股妖氣,此時竟然從無形轉變成了有形!
張是非只感覺到全身一震刺痛,僅僅是碰觸多餘的妖氣,竟然也能對身體造成傷害!這可了不得了!
只見那初五和十五兩個卵妖週身的妖氣不停的抵抗,打遠一看,就像是兩個光球,一個是灰黑色,另外一個是綠色,這兩團光已經將兩個妖怪籠罩起來,同時,張是非只感覺到腳底都出現了輕微的震動,它的冷汗頓時止不住的流淌了下來。
它們這終於要拚命了!
「不好!」
就在這時,崔先生的聲音從身後傳來,張是非心中一愣,這才想到崔先生還在身後,要知道,現在周圍的空氣之中都充滿了兩個卵妖的力量,這種妖氣已經從無形到有形,是能對人的皮膚造成傷害的,張是非和李蘭英身體四周有仙骨之氣包裹,還輕微的感覺到疼痛,可是這崔先生和易欣星此時已經失去了力量,暴露在這妖氣之中,那不是找死呢麼?
於是,張是非慌忙回頭,這才放下了心來,只見那崔先生盤坐在地上,稍微恢復了一些體力的易欣星從背包之中拿出了小藍燈和一卷紅繩,老易此時就像是一個木匠一樣,用那紅繩在地上圍了一個大圈兒,然後一把錘子跪在地上不住的在紅繩周圍釘著釘子,雖然此時妖氣肆虐,但是很奇怪,在那紅繩之中,卻一絲妖氣都沒有。
關鍵時刻,還是易哥的新發明管用,張是非放下了心來,只見那崔先生一臉倦容的坐在圈中,他對著張是非說道:「小張,過來!」
張是非和李蘭英聽崔先生叫,便慌忙跑了過去,張是非問那崔先生:「怎麼了?」
崔先生皺著眉頭說道:「這下可壞了。」
就在剛才,崔先生終於想明白了自己到底看漏了什麼,那就是這兩股妖氣!
要知道現在這初五和十五的妖氣,已經十分驚人,就像是兩枚炮彈一樣,現在它倆碰到了一起,且都不退讓,時間久了,空氣之中的妖氣也會互相牴觸,這些妖氣不斷的升溫,到最後,鐵定會爆炸的!
雖然聽上去挺匪夷所思,但是確實如此,這些妖氣,本來沒有通過妖怪的使用,基本上是沒有破壞力的,但是也不代表它們不危險,就像是小白墳前的那個常天慶,它終日坐在樹下下棋,日子久了,那棵大樹也被毀去了一半,現在這兩股妖氣相互碰撞,使妖氣的變質加速,張是非感覺到的疼痛就是最好的證明。
而且看那兩個妖怪以死相拼,這兩枚炸彈,遲早會爆炸的,到時候城門失火殃及池魚,崔先生和易欣星此時都沒有了氣力,張是非和李蘭英也無法保護,弄不好的話,就在那兩個妖怪決出勝負的時候,大家都會被妖氣波及到而嗝兒屁朝梁的!
聽崔先生這麼一說,張是非也是滿臉的驚訝,他大爺的,怪不得現在這四周的妖氣有點不對勁兒呢?感情這火藥庫快炸了啊!這可怎麼辦?
於是他便慌忙問那崔先生:「分頭啊,快想想辦法!」
崔先生此時也十分慌張,只見他不停的舔著自己的下嘴唇,幾秒鐘之後,他似乎橫下了心來,然後對著張是非說道:「拼了,咱們也賭一把吧!」
賭?怎麼個賭法?
李蘭英自打接觸了魔障以後,便一直稀里糊塗的,但是見到眼前這事態緊迫,所以也就沒多說什麼,只是對著那崔先生說道:「你說啥呢啊,別打啞謎了大哥,疼死了我都。」
這李蘭英一邊說,一邊撓著自己的手背,很顯然,現在空氣中的妖氣已經快要飽滿,這正是錯打錯找,決鬥選擇深林之中,樹林本身就能防風,外面的風吹不進來,裡面的風也散不出去,所以才會導致現在這個局面。
崔先生罵了一句:「少廢話,聽我說,現在既然已經到了這個地步,咱們就一不做二不休,你倆恢復的怎麼樣了?」
張是非說道:「七七八八了,沒有問題。」
「那好。」崔先生咬著牙說到:「你倆一會兒就衝上去,用盡全身的力量攻擊,連摳鼻孔的力氣都別留!聽到沒!」
攻擊?你讓我倆攻擊?張是非和李蘭英大吃一驚,張是非望著崔先生,心中十分不理解,照理來說,現在攻擊的話,即使殺掉了那兩個卵妖,但是這股妖氣還會存在一段時間,而且妖氣失去了控制,那不更容易爆麼?這個分頭難道是瘋了麼?
初一很顯然也意識到了現在有多麼的危險,只見它迅速的俯在燃西的耳邊輕聲說道:「母親,咱們還是撤吧,人類又一句話講的好,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
鼠哥確實怕死,即使它的體力沒有絲毫的消耗,但是萬一那兩個傢伙的妖氣失控的話,它也無法保證自己能不能真的活下來,於是它就想帶著燃西一起走,可是,那燃西卻搖了搖頭,只見它對著那鼠哥初一說道:「我不走。」
初一皺了皺眉頭,它真的想不到,這母親竟然會不顧性命的留在這裡,就在這時,初五的身體已經被燒成了兩截兒,空氣開始波動,那初五的身體飛速的風化,眼看著就要支撐不下去了,燃西吃力的睜開雙眼,兩滴晶瑩的淚珠竟然劃下,只見它對著那初五說道:「小五,我對不起你。」
此時戰況已經進入了白熱化,那初五即將死亡,但是這句話卻聽在了那初五的耳朵裡面,只見它似乎是迴光返照一般,轉過了頭,望了望燃西的臉,然後笑著對那燃西說道:「母親,我說過的,無論你做什麼,我都會一直守護你,你沒有騙我,這一刻,我很快樂。」
初五笑了,恍惚間,燃西又見到了那初五的笑臉,在生命的最後一刻,初五終於找到了夢寐以求的東西,原來這東西一直在它的心中,之前母親對它笑的時候,它的心中就有一絲的悸動,它不明白,原來這種悸動,就是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