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四章陽光背後是陰暗(一)
火,好大的火,如同夢魘般的存在,焚燒著眼前的一切,火焰映紅了天空,映紅了土地,映紅了所有,但惟獨沒有映紅的,確是那一張張模糊的臉龐。
那些人到底是誰,張是非始終沒有弄明白,他唯一明白的,就是自己依舊在逃跑,內心中的恐懼感,以及緊緊抓住的那芊芊玉手,在這充滿恐懼的空間內,似乎只有那手是真實的,手心裡傳來溫暖的觸感,就像是在畫中那段平和寧靜的時光,徐瑩的手也許就是這樣吧,張是非感覺到無比的安心,想到此處,他微笑了一下,一瞬間,恐懼煙消雲散,張是非覺得,也許就這樣一直跑下去,也不錯,心安處便是吾鄉,又何懼天涯海角?
可是當他回頭想要看看自己牽手之人的模樣那一瞬間,四處頓時又陷入了黑暗之中,張是非只感覺到全身一顫,然後睜開了眼睛。
陽光已經打進了落地窗,紅色實木地板被映了亮閃一片,柔柔的風吹進了屋子,和著一些麻雀嘰嘰喳喳的叫聲,每個季節都有其獨特的味道,這一點張是非變成鳥之後,深信不疑,不知不覺間,季節變換,已經是秋天了。
張是非望著天花板,眨了眨那乾澀的鳳眼,然後做起了身來,順手從一邊的電腦桌上摸過了一盒煙,放在嘴中點著了,邊撓頭髮邊抽著。
看了下表,上午九點五十,父母照例不在家,又不能去福澤堂,這一天要怎麼過呢?張是非邊想著邊下了床,路過電腦,按下了開機鍵,單手推門下樓,洗漱完畢後走進廚房,總冰箱裡拿出了兩罐啤酒後走回了自己的房間。
可能是他早已經習慣了每天都去福澤堂修行扯淡的緣故吧,這冷不丁的一閒下來,竟然不知道該做些什麼,估計李胖子也跟他一樣吧,不過他閉不上那小子,因為如果胖子願意的話,睡上個一天簡直就是無壓力,昨晚,張是非追上了胖子,胖子滿臉的鬱悶,但也沒說啥,雖然崔先生不讓他倆參見這噁心的遊戲是為了他倆好,雖然兩人以前的座右銘一直是事不關己趕緊死去,但兩人此時的心中卻一點解脫的感覺都沒有,一路無話,坐在車上張是非一直在想,嗎的,這叫什麼事兒,都說我倆是什麼命運選出來對抗妖卵的,可是這都一個個妖卵強的卻足以把他倆爆出好幾條街,這上哪兒說理去啊,雖然兩人比幾個月之前要強的許多,但始終追趕不上崔先生他們的腳步。
這樣的命運之子,怎麼這麼像劉備他大兒子呢,真他嗎阿斗。
不知為啥,張是非忽然覺得自己像是一個貧困的打工者,從山區來到大城市,無論多努力,也趕不上這都市生活的快節奏。
他不是生活上的貧瘠,是能力上的貧瘠,變強啊,怎麼不像是那些裡寫的那麼簡單呢?比如在街上截擊了個乞丐,乞丐就會十塊錢賣給你本《如來神掌》,或者是吃飽了沒事兒干又上街遛彎兒,恰巧遇到了一個絕世美女被一群外強中乾的小碎催調戲,自己挺身而出打跑了那些孫子後,女人的老爹就以絕世高手的面貌出現,然後道骨仙風的傳給你一套七十二路《耶穌神拳》啥的。
張是非拍了一下腦門兒,什麼臭毛病,怎麼又胡思亂想了,想到此處,他苦笑了一下,然後啟開了啤酒,咕咚的灌了幾口到肚子裡。
啤酒這玩意兒,也被稱作液體麵包,在張是非心中可以算的上是二十世紀最偉大的發明之一了,記得以前上初中時歷史課考四大發明,張是非添的就是喜力,百威,科羅納,哈爾濱。記得那時他們的歷史老師是個小年輕兒,另一個身份則是國粹發燒友,看到了張是非的卷子後,氣的都快抽過去了,說啥都要跟張是非對命。
幾口啤酒下肚,張是非打了嘗嘗的一個飽嗝兒,然後一屁股坐在電腦桌前,往椅子上一……握著鼠標,開始琢磨著自己要幹點什麼好。
玩遊戲?不行,想想現在那些個國產網游,全他嗎是吭爹的,整個畫面都充滿了銅臭味兒,界面上的圖標都挺小,就商城賊老大,恐怕別人不知道他們賣道具,搞的一個遊戲不往裡投個幾萬根本就是垃圾,有句話說的挺經典,這些個遊戲存在的目的是什麼?還不就是為了給那些有錢人營造出一種屠殺窮人的快感?可是稍微有理智的人誰會把錢放這上面兒啊?
遊戲是不行了,上論壇吧,張是非隨手點開了度受,以張是非的智商,他現在早已經自覺地滾出了帝吧,可是不去帝吧還能上哪兒呢?得了,今兒上雷霆吧。
就這樣四處閒逛了一會兒,實在是無聊的不行了,張是非歎了口氣,又看了一眼時間,才他大爺的十點二十,還沒到一個小時,兩罐啤酒已經下肚,又不知道該做什麼了,想著想著,張是非忽然又想起了崔先生曾經跟他們說過的那本書。
據說是叫什麼「我當陰陽先生的那幾年」吧,張是非想著,反正也沒啥事兒,就看兩眼吧,沒準兒還能有什麼意外收穫呢,於是張是非搜索了一下書名,點開了一個直往外彈廣告的盜版小說網,不得不佩服,這廣告簡直讓人無語了,還十八歲一下禁止入內,全球最刺激的網絡遊戲,畫面上一個大娘們兒躲在一塊兒布後面,對話框彈出,相公,能把浴巾遞給我麼?
我遞給……啊!張是非罵了一嘴,心想著這都什麼跟什麼啊!傻子才點呢,要知道張是非他是一個高雅的人,對於此類三俗的東西,他最討厭了,於是他便將那些傻廣告無視了,點著了一根煙,開始看起了小說來。
可是剛看了兩眼,他就看不下去了,他心想著這分頭,不行,這破小說,立意太淺白,不適合我們高雅的人看。
其實是他實在無法靜下心來,想想都多長時間沒看書了,一看那些黑字兒腦瓜子就疼,索性不看了,便關了電腦,然後一口口的抽著煙,他又想起了崔先生,也不知道這分頭現在怎麼樣了,那個叫小九的雜種有沒有去找他。
應該沒事吧,張是非搖了搖頭,然後在煙灰缸裡掐滅了那還剩半截兒的香煙,心想道,畢竟分頭是萬能的,一定一點事兒都沒有,相信又不上兩天,他就會打電話過來讓兩人接著去上班,然後看他那副一邊斗地主一邊露出的猥瑣笑容了。
正當他在想著那賭命的遊戲時,忽然,電話響了,張是非拿起一看,頓時有點兒驚訝,本來他還以為不是李蘭英就是梁韻兒呢,沒想到給他打電話的,竟然是前兩天有過一面之緣的那個付雪涵。
看著這電話上的來電顯示,張是非腦子中頓時浮現出了付雪涵的那小模樣,雖然他們一共也沒說過幾句話,但是印象還挺深的,那小妹子尖尖的下巴,大大的眼睛,傻傻的模樣,給人的感覺活脫就像一兔子。
於是張是非便隨手塞上了耳機,按了接聽鍵,只聽付雪涵那好像小孩子的聲音傳來:「喂你好……請問是張哥哥麼?」
這小丫頭嘴還真挺甜,還張哥哥,聽在張是非的心中很是受用,於是他便笑呵的答道:「是啊,你是付雪涵吧。」
電話那邊的付雪涵見張是非還記得他,似乎有點不好意思,說話的語氣略帶扭捏,只聽她說道:「啊,是,是的。」
張是非隨口問道:「給我打電話,有什麼事兒麼?」
付雪涵在電話那邊一聽這話,便有些尷尬的說道:「啊,是這樣的,張哥哥,還記得麼,你上次不是說,如果,如果我再去做義工的話,給你打個電話麼?」
「是啊。」張是非拿起啤酒罐,往嘴裡倒了倒,徹底空了,只見他伸著舌頭說道:「沒錯,我是說過啊。」
「那你看……」付雪涵在電話那邊扭捏的說道。
張是非頓時明白了過來,看來這小丫頭還把自己的話放在心上了,於是他便說道:「是不是你現在就要去了?」
電話那邊的付雪涵見張是非終於明白了,於是便連聲說道:「是,是的,你看你能來麼?」
「當然了。」張是非回答道,他心裡想著,反正現在也沒啥事兒做,還不如出去走走,順便加加功德值,畢竟現在大家都在努力,讓他如此清閒他也有些過不去,於是便很爽快的答應了下來。
付雪涵也不知道為什麼,見他答應了,竟好像十分高興的樣子,只聽電話那邊的她說道:「太好了,我就知道張哥哥是很有愛心的。」
這話說的張是非背後有點兒發潮,要知道他哪兒有什麼鳥愛心啊,完全是被逼出來的,只見他苦笑著說道:「沒,有點過了,對了妹子,你在哪兒呢,咱們在哪兒見面?」
見張是非發問,那付雪涵便將自己現在所在的位置告訴了他,張是非聽她現在在中央大街附近,便跟她約好了,一會兒在防洪紀念塔下見,又寒顫了幾句後,便掛斷了電話。
電話掛斷之後,張是非便順手關了電腦,然後從衣櫃兒裡隨手翻出了件衣服套在了身上,穿好了褲子後又下樓穿鞋,推門走到了院子裡,陽光這個刺眼,今天的天氣還真是不錯,是個做好事兒的好天氣。
走到了公路邊,攔下了一輛出租車,便向市區裡駛去,從張是非的家裡到那中央大街,用不了多長時間,二十分鐘打住了,司機師傅挺愛說話的,摁了計價器就開始跟張是非扯上了,天南海北方方面面的,從某明星墮胎被拍,到某老道養生騙人,沒他不知道的,連張是非都感歎這爺們兒的小道消息怎麼就這麼瓷實。
二十分鐘沒到,那出租車便聽在了哈爾濱中央大街旁邊兒那沃爾瑪超市門口兒,張是非付過了錢下了車,然後徑直的向防洪紀念塔的方向走去。
雖然現在已經是秋天了,但是由於氣候反常,現在的天氣依舊熱的可以,放眼望去,整條街上全是大腿,有白有黑,晃得張是非都有些目不暇接了,萬惡的資本主義啊,張是非心中也不知道為何,竟然冒出了這麼一句。
防洪紀念塔,這地方在哈爾濱還算是停有名兒的,坐落在松花江畔,來往的客流不少,著實豐富了幾家旅行社的項目,不少組團帶著小帽兒的外地遊客穿行其中,他們的前面一般都跟著一個青春靚麗手拿小紅旗的大美妞兒,這種美妞兒一般都是有特色身懷絕活兒的,起碼東北話很地道,張是非身邊就有一位,只見這姐妹兒高舉小旗,然後吵著大嗓門兒回頭喝到:「我說各位啊,前面就是防洪紀念塔,咱們過去休息十分鐘,需要快相留影的請通知我,有認識人兒,打八折兒。」
恐怕不知道你跟那些照相販子有掛鉤兒,張是非苦笑了一下,然後快步走開,大老遠,就看見了那站在防洪紀念塔下的付雪涵,要說這丫頭在人群中還真挺顯眼的,一身白色小裙兒,帆布鞋,頭髮紮著,挎著個小包兒,安安靜靜的站在那裡,熙熙攘攘的人群中,似乎只有她是靜止的。要說這照相販子確實挺搞笑的,她們一般都是由四十多歲的老大娘組成,她們都有個通病,那就是記性不好,而且見人就問。
這不,那付雪涵就被纏上了麼,張是非大老遠就看見一個大媽拿著小牌兒,走到了付雪涵身邊似乎跟她正說些什麼,不用想,一定是「姑娘,照相麼?」。
付雪涵搖了搖頭,那大娘便走開了,可是她逛了一圈兒後,竟然又返了回來,又問那付雪涵「姑娘,照相麼?」,付雪涵又搖了搖頭。
那老大娘便又識趣兒的走開了,這時候,張是非已經走到了她的面前,望著這小丫頭,張是非有些歉意的說道:「抱歉,來晚了,等很長時間了吧?」
那付雪涵見張是非來了,便搖了搖小腦袋,笑著說道:「沒有啊,我也是才來不久的。」
她的笑容還真是治癒型兒的。張是非歎道,估計也跟長相有一定的關係吧,雖然說現在的小姑娘一個個都挺會打扮,但是這丫頭還真是挺養眼,而且,心地貌似還不錯,現如今的社會裡,能主動利用閒暇時間當義工的大學生,簡直太少了,更何況是女生。
張是非想起了自己以前的那些大學同學,頓時有些不寒而慄,他們的課餘時間除了在別人背後說閒話就是打扮買化妝品,唉。
張是非笑了一下,然後剛要開口,那個記性不好的照相大娘竟然又走了過來,只見她笑容滿面的對著那付雪涵說道:「姑娘,照相不?」
果然是這句,張是非苦笑了一下,儘管受到了多次騷擾,但是那付雪涵卻依舊很有禮貌的搖了搖頭,然後輕聲說:「阿姨,不用了。」
那照相大娘的表情頓時有些失落,這一切張是非都看在眼裡,可能因為今天的主題是做好事兒的關係吧,他忽然良心發現,覺得這大娘也挺不容易的,於是他便笑著說道:「怎麼不用啊,來一張,多少錢?」
付雪涵拉了拉張是非的衣角,然後對他搖了搖頭,張是非會心的一笑,然後小聲的對付雪涵說道:「沒事兒,都挺不容易的。」
那大娘見這眼前的小伙兒要照,頓時樂的不行,於是她慌忙說道:「拍立得,快相三十五,兩張六十。」
「……大娘,我是本地人。」張是非有些無語的說道,他心想著,看你不容易,你也不帶把我當肥羊宰啊。
那照相大娘聽張是非這麼一說,頓時明白怎麼回事兒了,只見她小聲兒的說道:「二十,兩張,再送你個手機鏈兒。」
說罷,那大娘便一拉外套,衣服裡掛滿了各種卡通的手機鏈兒,張是非這個無語,心想著算了,反正也不差錢兒,於是便對著那付雪涵笑著說道:「你挑一個吧。」
也不知道為什麼,付雪涵的臉登時就紅了,只見她有些尷尬的說道:「不……不用了,謝謝……」
想不到這小軟妹還挺放不開的,真夠極品的了,要知道張是非以前遇到的那些女人,除了梁韻兒以外,別說你手機鏈了,就算你送她手機廠她都敢要,想想這付雪涵也真夠難得的了,張是非見她這樣,便又笑著說道:「沒事兒,又不是啥值錢的東西。」
說罷,張是非隨手選了一個q版天使小人兒的手機鏈,然後塞到了那付雪涵的手中,付雪涵拿著那手機鏈,臉竟然更紅了,張是非也沒在意,畢竟這很正常,而且平心而論,張是非對她根本就一點別的想法都沒有。
將手機鏈給了付雪涵後,張是非便對著那照相大娘笑著說道:「來吧。」
說完後,他站在了付雪涵的身旁,付雪涵沒拒絕,似乎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也不知道該不該拒絕,那照相大娘在一旁拿起了拍立得,然後笑著對兩人說道:「你來,不抱一個啊?」
刷的一下,那付雪涵的臉以張是非肉眼所能看到的速度又紅上了一個層次,張是非覺得這個有意思,心想著這小妞兒,還真容易害羞,也不知道是天生的還是什麼原因,但是他也沒多想,便笑著對那大娘說道:「不用了,就這麼整吧。」
那大娘也不廢話,畢竟時間就是金錢,於是她將鏡頭瞄準了兩人,大聲說道:「笑一個,來,一二三,田七……」
夠老土的了,張是非聽到這句話還真笑了出來,卡嚓一聲,相機將這一刻記錄了下來,張是非拿著那兩張相片,還行,應該可以說的上是帥哥美女了,相片上的那兩人,一個羞澀一個傻笑,似乎還真挺和諧的,張是非將一張遞給了付雪涵,付完了錢,聽著那照相大娘在旁邊直誇他帥,此時他的心情挺好,心想著做好事還真挺爽的,想到了這裡,他抬起了頭,望著遠處那藍汪汪的松花江,心想著,看來,今天還真是個好日子。
但是張是非卻沒有想到,不管多麼陽光燦爛的日子,總是有陰影存在的,此時雖然晴空萬里,但是危險,卻已經開始悄悄逼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