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七章這就是孽緣
怒火中燒,確實可以讓人失去理智,但是還不到可以殺人的地步。
當時的張是非也不知道是怎麼了,被那何事成劃破了肩膀之後,他的腦袋登時「嗡」的一聲,接下來便失去了理智,他的腦袋裡忽然傳來了一個陌生的聲音,那個聲音反覆的念叨著:殺死他,殺死他!
張是非翻身將那何事成壓在了身下,一把奪過了他手中匕首,這些動作一氣呵成,就連張是非自己都沒有反應過來,他似乎已經被憤怒蒙蔽了雙眼,滿臉是血,表情猙獰,乍眼一看真的像是惡鬼羅剎一般!
他猛然的伸出了左手死死的按著何事成的腦袋,然後右手匕首反握,大吼了一聲:「你想殺我?我殺了你!」
說罷,他高舉匕首照著那何事成的頸椎就要刺下去。
而這時,遠處那的梁韻兒見到不好,慌忙驚慌失措的喊道:「不要!」
張是非只感覺到週身一哆嗦,回過了神來,我這是怎麼了?剛才怎麼會如此的失控呢?他的腦袋裡充滿了疑問,但是這些疑問霎時被一股無言的悲傷感取代。
他望了望梁韻兒,發現她正用一種十分恐懼的眼神看自己,似乎自己在她的眼中,只是個有自卑偏執傾向的瘋子一般,說實在的,這眼神以及剛才的那句話要比自己腦袋還肩膀上的傷要重上太多了。
確實,哀莫大於心死,身體上的傷痛全然不及自己心愛之人的當頭一棒,張是非忽然覺得自己特傻,人家兩口子打仗,自己摻和個球?最後還弄的有些裡外不是人,甚至那梁韻兒連句謝謝都沒有!
他望著梁韻兒,忽然覺得很陌生,這還是我心愛的徐瑩麼?這還是那個為了我可以頂著風雪在外面守上一整夜的女子麼?
我這麼做到底是為了什麼!
想到了此處,他不禁仰天長嘯,深夜的街道,他的嚎叫聲是那麼的淒涼。
那幾個圍觀的小流氓都被這張是非嚇的呆住了,剛才見識了他那殘忍的手段,如今又見他失控,生怕城門失火會殃及到他們這幾條小泥鰍,於是乎只見那三人也不管什麼哥們兒不哥們兒義氣了,轉身抬起屁股就玩起了跑路,這速度真夠快的,而地上躺著的那三個哥們兒聽到張是非慘絕人寰的叫聲後,竟也都爬了起來二話不說以同樣的速度逃走了。
感情他們剛才也是做個樣子。
但是這些已經不是張是非在乎的了,他現在好似萬念俱灰,心裡說不出來的難受,望著身下被死死壓住的何事成,他歎了一口氣,心中念道:也罷。
他終究還是將匕首刺了下去!
但是那匕首並沒有將何事成的脖子捅穿,而是貼著何事成的臉劃過,刀尖磕在了水泥地上,「呯」的一聲,刀刃蹦了。
雖然沒有傷到何事成,但是這孫子還是發出了殺豬般的聲音,感情是嚇的,張是非歎了口氣,站起身,他發現何事成的褲子已經濕了,這倒霉孩子被嚇尿了褲子。
但是張是非現在已經沒有心情笑了,他的心中好亂,他望了一眼那梁韻兒,沒說什麼,便雙手插兜,從她身邊走過,那梁韻兒望著張是非的背影叫了一聲:「張是非……」
張是非沒有回頭,甚至連停頓都沒有,他聳了聳肩,一副無所謂的樣子,但是路燈之下,他那消瘦的背影卻顯得如此落寞。
梁韻兒不知道,張是非轉身的時候眼淚就已經落了下來。
他的眼淚並不是為別人,而是為了自己,他琢磨不透為什麼自己的命運會是這副模樣,他不想回狼嚎找李蘭英,只是想自己一個人靜一靜,於是就這樣,沿著街道,漫無目的的走著。
他點著了一根煙,一個人走在街道之上,起風了,寂靜的街道,即將要下雨的夜晚,涼風刮起的灰塵,滿身的傷痕,心中的苦楚,蕭瑟落寞,百感混雜。
但是現在的他,兩樣都懂了,卻更加的悲傷,這他大爺到底是為了什麼?
他苦笑了一下,深吸了一口煙,想起了之前在福澤堂中看過的一本佛經,看書也是崔先生為他們佈置的修行之一,因為崔先生曾經說過,為修道先修心,修道不修心,即使修成了也是廢物一個。
佛經有云:人生在世如身處荊棘之中,心不動,人不妄動,不動則不傷;如心動則人妄動,傷其身痛其骨,於是體會到世間諸般痛苦。
是自己的心動了麼?張是非苦笑道,世間諸般痛苦也就是現在自己這樣了,他忽然覺得自己活的很失敗,想想以前看電視裡演的那些男默女淚的故事他和胖子都能笑岔氣兒,心想這都啥啊,不就一個娘們兒麼,至於哭天喊地尋死覓活的呢,真不爺們兒。
可是世人往往都是說別人能耐到自己身上就完蛋,張是非現在終於明白那是什麼滋味了,想到了此處,他不禁又想指著上天長歎,老天爺你是不是想玩死我才甘心?好不容易讓我找到了徐瑩的轉世,可是結果呢?搞得我現在裡外不是人,想想我回哈爾濱以後也做了不少好事啊,可是這就是做好事的下場麼?都他嗎說因果,那我的因果到底是什麼?
誰來告訴我?誰來告訴我剛開始把我搞死的那只孔雀到底是什麼來路?誰來告訴我為什麼我在瀛洲的時候會穿梭時空?誰來告訴我現在跟個傻一樣的走在路上,有誰會等我回家啊?
一根煙抽完了,張是非把它丟在了地上,用腳踩滅了,然後又點著了一根,額頭傷口的血已經凝固了,黏在臉上的感覺就如同他此時的心情,都是那樣的噁心。
就在他頭腦混亂的走了大概兩條街的時候,他忽然覺得身後似乎有人在跟著他,於是,他便回頭看去,竟然是梁韻兒!
她和張是非的距離大概有三十步左右,張是非感到有些不明白,她怎麼跟著自己?
於是他便停下了腳步,那梁韻兒見張是非發現了自己,也就站住了,她的表情很複雜,說不上來是什麼感覺,有愧疚,有悲傷,有迷茫,纖細的身影立在那裡,雙手也不知道該往哪兒放,一言不發的望著張是非,欲言又止。
張是非見她跟了上來,便歎了口氣,對這梁韻兒,他始終恨不起來,也放不下,起風了,見她在風中瑟的發抖,張是非竟又忍不住憐惜,他苦笑了一下,便走了過去。
梁韻兒望著他,沒說話,張是非心裡也明白,由於她似乎跟那小白臉住在一起,而剛才有發生了那麼多的事情,不可能這麼簡單就了事的。
於是,張是非便對她說:「是不是沒地方可去了?」
梁韻兒望著她,沒說話,紅腫的眼睛和滿臉的淚痕全做回答了。
張是非便又歎了口氣,然後對他說:「跟我走吧,我帶你回家。」
說罷,他脫下了自己身上的t恤,披在了梁韻兒的身上,而梁韻兒此時心中一酸,沒有遮掩,眼淚奪眶而出。
這真是因果循環,想以前張是非還是孔雀的時候,在那無名的大山之中折斷了翅膀,被徐瑩所救,好吃好喝伺候著,養好了身體後他就想不理會梁韻兒偷偷的逃走,之後被獵戶抓住,徐瑩冒著危險將它救了出來,然後也對他說過同樣的話。
走吧,我帶你回家。
此時正如同彼時,只不過時空交錯,物是人非,當年那擁有爽朗笑容的女子雖然容貌沒有改變,可卻不復堅強,而那只受傷的孔雀,此時雖然已經恢復人身,但是心中卻也多了兩種情感,一種名為掙扎,一種名為彷徨。
這一刻,似乎是歷史的重演,但是兩人的內心,卻已不是當初的模樣。
在賓館中,張是非回過了神來,他望著那床上的梁韻兒,她依舊一言不發的坐在那裡,張是非知道,她的心裡也一定不好受。
算了,這也不能怪她,這是輪迴的代價,張是非此時終於明白了陳摶當初跟他說的那些話是什麼意思,經過了幾十輪迴,徐瑩早已換了個人,音容笑貌猶在,但是她永遠也不會記得以前發生過什麼了,她有新的記憶新的生活,自己不能強求。
雖然想明白了這個道理,但是,他卻依舊執著。
人的一生中,真愛也許只有一次,過去了,永遠都找不回來,而命運捉弄,生死兩茫茫,時間與空間割斷的一切,若干年後在張是非的世界中再次連接,真愛橫跨了幾個輪迴,又回到了他的身邊,這怎麼能讓他不執著?
張是非忽然覺得,自己不再是以前那個迷茫的少年了,其實也沒必要去糾結什麼,雖然她和徐瑩嚴格來說完全就是兩個人,但是只要知道她們擁有同一個靈魂就可以了,因為張是非完全可以在梁韻兒身上找到徐瑩的影子,徐瑩的氣味,這也許是野獸的本能作祟吧,他抽了抽鼻子,然後心中完全釋懷了。
是啊,那些別的都不算什麼,要知道自己這份感情多麼的來之不易,只要知道自己還喜歡她,剩下的事情又算的了什麼呢?
我要讓她愛上我,張是非心裡想道,不管是徐瑩,還是梁韻兒。
於是,他走了過去,坐在了旁邊的沙發上,望著梁韻兒,想要開口,卻不知道該說些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