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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第七十六章 滄海一栗 文 / 崔走召

    第七十六章滄海一栗

    當雨滴在張是非的臉上時,他醒了,滿身酸疼,雨很大,他全身都濕透了,發出了低低的呻吟聲。

    自己暈倒了?暈了多久?他忽然意識過來,李胖子呢?

    想到了這裡,他便掙扎著起身然後四下看去,雖然在暴雨之中視線變得模糊,但他還是看見了不遠處的李胖子,見李胖子躺著一動不動,他也就顧不上自身的酸痛,跌跌撞撞的向胖子走去。

    還好,胖子似乎也只是暈過去了,聽見胖子張著大嘴發出了打呼嚕一般的聲音,張是非鬆了口氣,然後便慌忙邊拍著他的臉邊虛弱的說道:「老李,醒醒!」

    李胖子終於醒了過來,只見他剛一睜開眼睛便疼的咧開了大嘴然後罵罵咧咧的說道:「疼死我了……老張,咱們怎麼暈過去了,那畜生呢?」

    張是非一聽李胖子這麼一說頓時驚出了一身的冷汗,對啊!十五呢?剛才光想著胖子了,一時間竟然把十五這件事拋在了腦後!

    想到了這裡,他慌忙轉頭四下望去,可是滂沱大雨之中,早已尋不見了那卵妖十五的蹤影。

    它去哪兒了?!為什麼沒有殺我們?!

    張是非的腦中充滿了疑慮,就在他和李蘭英發愣的時候,忽然,不遠處傳來了皮皮虛弱的聲音:「你倆想……醒了麼?沒事就好……」

    「皮皮!」張是非驚呼了一聲,慌忙轉頭望去,但見那條老狗正倒在地上,任雨點砸在身上也一動不動,雨水打濕了它的毛髮,濕漉漉的貼在身上,它的眼睛似乎都睜不開了,但是它的語氣卻依舊是那麼的平靜。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兒!?

    張是非和李蘭英慌忙跑了過去,李蘭英焦急的對著皮皮說道:「皮皮!到底怎麼……」

    張是非攔住了他,不讓它往下說了,其實這件事他們心知肚明,只要想一想便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一定是皮皮拚死救了他們,以自己體內的妖卵結晶為代價,才保住了兩人的一條小命。

    張是非一時間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望著被雨水打濕馬上就要死的皮皮,他忽然感覺到無比的懊惱,之前無法挽救徐瑩的那種無力感再次出現,以至於他又一屁股跌坐在了地上。

    老天爺!這到底是為了什麼啊!為什麼自己竟然如此軟弱,為什麼!

    他抬起了頭,大雨不停的澆在臉上。雖說沖刷掉眼淚但是卻沒有沖刷掉恥辱,他張大了嘴望著天空,烏雲密佈之間電閃雷鳴。

    皮皮此時已經相當脆弱,似乎已經馬上就要死了,但是它的聲音卻好像一點都不後悔,之見它對著張是非說道:「先生……請不要悲傷,我這麼做完全是自己的選擇,請你不要自責。」

    張是非和李蘭英蹲在它的面前,張是非試圖用自己的身體幫他擋住這風雨,但是這風雨卻依舊打在它的身上,張是非見皮皮要死了,便有些哽咽的說道:「都怪我,都怪我太沒用了……」

    「老張。」李胖子忽然開口,張是非抬頭望著李蘭英,這時的胖子滿臉的嚴肅,眼神中還夾雜著一絲無奈,他對張是非搖了搖頭,張是非明白,現在即使他說什麼,皮皮都不會活下去,與其這樣,還不如說一些讓它感到高興的事情。

    而這時,那皮皮又開口了,它說道:「先生……不要自責……對於你們人類來說,也許承諾算不了什麼,但是對於我們狗來說,卻是支持我們活下去的信仰。」

    是的,它為了完成自己的承諾而死,它是光榮的,張是非心中依舊悲傷,但他再抬起頭的時候,卻擠出了一絲笑容,只見他抹了抹臉上混雜著眼淚的雨水,然後對著皮皮說道:「你還有什麼心願,說出來吧,我倆一定幫你完成。」

    那皮皮平靜的說道:「心願麼……以前有,現在……似乎已經不重要了,我只想知道,我的主人是不是真的不在了?」

    皮皮的話聽在張是非的心中,一陣酸楚,讓它知道老許頭已經死了這句話很簡單,他完全可以說出口,可是那樣的話,它一直以來的等待和守候又算什麼啊?

    想到了這裡,他便搖了搖頭,沒說話。

    皮皮卻有些激動的說:「沒關係的,其實我早就知道了,只是不願意去相信,我曾經答應過主人,要守住這裡等他回來,結果……」

    「你的守護並不是沒有結果的!」張是非忽然喊道,他對著皮皮說道:「你的主人如果能看見的話,他一定會感覺十分欣慰的!相信我!」

    「是麼……謝謝你先生。」皮皮聽完張是非的話後,又平靜了一些,但是這種狀態並沒有持續多久,忽然,它的身體又顫抖了起來,顯然,剛才的平靜只是短暫的迴光返照。

    這些都看在兩人的心裡,張是非和李蘭英握緊著拳頭,沒有表現出悲哀的表情,只見那皮皮斷斷續續的說道:「先生……感謝您請我吃的那些食物……我無以為報,但,但是,您不必在意失敗,相信我,您以後一定……一定會無比強大。」

    張是非緊咬著嘴唇不住的點頭,那皮皮顫抖的更厲害了,四肢開始瞪直,嘴巴張開,然後斷斷續續的說道:「最後能請……求您一件事麼?」

    「你說吧。」李蘭英見張是非難過的說不出話,便替他問道,那皮皮虛弱的說道:「我死後,請您將我埋葬在……我的主人旁邊。」

    兩人沒有任何理由拒絕它,於是便沉重的點了點頭,那皮皮見兩人同意了,本來已經渾濁不堪的眼睛中竟出現了欣喜的光芒,似乎此時生命的漸漸流逝已經不算什麼了,它喃喃的說道:「就是……這樣的雨天……其實我本來就該死了的……在十幾年前,感謝老天,我這一生很……精彩……」

    說完後,它便一動也不動了,張是非將它抱在懷裡,它的身體已經沒有了任何的體溫,彷彿一個輪迴一般,張是非感覺到皮皮的身體慢慢的僵硬起來,雷聲滾滾,他的耳朵只能聽見周圍嘩的雨聲,也許,老狗皮皮早在十幾年前就已經死了,他想到,在十幾年前的那個雨天裡,老許頭撿回來的,並不是一隻狗,而是一個「親人」。

    它的一生確實活的很精彩,雖然沒有爾虞我詐,沒有柔滑富貴,甚至連一塊完整的帶肉排骨都不曾有過,但是卻要比許多人都要充實,它有親人,有信仰,有忠誠,這些是許多人窮極一生都無法得到的東西。

    為了一個不可能實現的諾言屹然決然的放棄了生命,你說在這個繁華而浮躁的社會中,這條狗的做法,到底是值不值呢?

    都不重要了,畢竟每個生命都有自己的選擇。

    雨下的更大了,雷聲卻反而小了,遙遠的天際一片氤氳,一直到黎明,滂沱的大雨下了一整夜。

    皮皮曾經說過,它不過是一粒微塵而已,有心想辦卻辦不到的事情實在是太多了,張是非此時真正的能感覺到這句話的意思,他們又何嘗不是如此呢?實在太過渺小了,這個世界上,每天都會死很多的人,成千上萬,誰都不會在意一條狗的死亡,也不會在意它死去的方式,所謂眾生平等,也不過是那些統治階級對被統治階級所放的一個沒有響聲且又不怎麼臭的悶屁罷了。

    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這話說的真沒錯,張是非此時覺得,其實他們跟狗也沒啥區別,都是一樣會死,都是滄海一栗。

    但是他卻覺得此時懷中的這一粒微塵的份量,實在是太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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