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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騰世紀 第135節 康成 文 / 鬼雨

.    崔琰急匆匆出了閻羅殿向左一拐走上一條偏僻的小徑。

    山伯悄悄跟在後面。

    身生雙翼來去如風自然不怕跟丟了對方。

    他來到陰間已經有一段時間了視力比剛來時大有改善可以看見周圍里許的距離。

    老實說陰間跟陽世差不了太多有著同樣的山巒丘陵同樣的田園城郭只是看不見太陽、月亮和星星昏暗少光彷彿身在陽世日暮黃昏的光景。

    眼見崔琰越走越遠穿過一片松林來到一條蜿蜒的小河邊又沿著小河逆流而上走了三五里之後來到一個長滿了蒼松的小山腳下。

    那裡有一個清澈的水潭潭邊有間土坯累成的茅屋。

    旁邊是一片菜地長著些很像韭菜的青草葉子細長散出淡淡的香味。

    茅屋的門敞開著一位年約七旬須皆白的老者坐在門檻上正用那韭菜一般的青草捆紮書冊。

    他身後的屋裡已經堆滿了書籍幾乎沒有可以落腳的地方。

    崔琰緊走幾步上前施禮叫道:「恩師我來了前來聽取您的教誨!」

    老者點點頭面帶微笑道:「坐吧。上次傳你的《公羊墨守》你領悟得怎麼樣了?」

    崔琰呆了一呆口中支吾道:「弟子職務繁忙未能全部讀完才讀了一小半。」說到這裡他望著老者不渝的面色低聲求肯道:「恩師我來陰間一百五十年了一直聽從您的吩咐沒有早日投胎。近些天來卻感到春心萌動想要早些出去。」

    老者望著他有些不忍:「白白耗費一百多年的時光是我害了你。」

    崔琰急道:「恩師不要這麼說。弟子在陰曹服侍冥君百年再生之後將會增長五十年的陽壽可以活一百二十歲哩!」

    老者歎了口氣:「你這樣出去免不了要飲孟婆茶所學知識可就全都廢了!」

    崔琰面上忽紅忽白眉頭忽鎖忽舒過了好大一會兒似乎下定了決心毅然道:「投胎之後我再從頭開始學。只是缺了恩師您的教誨是我來生莫大的遺憾。」

    老者惋惜的道:「我這裡典籍無數都是考證前代鬼儒重新註釋出來的。你只要帶出去一本就能成為一代大家。唉可惜啊!」

    崔琰望著屋內堆積如山的書冊面現苦惱之色道:「是啊恩師這些書都沒法帶出去!不瞞您說我給楚江王做了百餘年的文書一直在幫您想法子。據我所知出逃陽世的法子雖不止一端但是最暢通的路卻只有一條那就是來去『赤條條』喝了孟婆茶隔斷前塵往事一切從頭再來。別的法子都太過凶險即使出去了也難逃鬼索天譴往往需要轉生魔道才能暫時安身。恩師您一生光明磊落總不想弟子轉生魔道吧?」

    老者抬頭望著黯淡無光的蒼穹沉默半晌道:「你已經決定了?何時向閻君遞交辭呈?」

    「再待一個月吧。我想在這一個月裡幫恩師尋一位弟子再走。您老太孤寂了弟子不放心。」

    說到這裡崔琰望著老者十分誠懇的道:「恩師您估計還要在這裡待多久?」

    老者撫摸著身側的書卷道:「歷時近兩百年我已將《周易》、《尚書》、《毛詩》、《儀禮》、《禮記》、《論語》、《孝經》……《三統歷》、《九章算術》重新編著好了加起來共三千八百卷還差幾卷總論就可以完工了。即便全完了我也不能走。如不能將這些書帶回陽世我怎麼捨得離開?」

    崔琰想不出法子只能沉默下來。

    師徒倆都陷入了沉思周圍一片寂靜。

    山伯一直在不遠處悄悄的聽著此時聽說茅屋內竟然有那麼多珍貴的典籍禁不住心中震驚:「沒想到眼前竟有兩位同道!這位老者難道便是天下聞名的經學大師鄭玄?不是他還能有誰?兩百年來學識淵博能夠批注儒學諸經的只有他一個人!這麼說外面長的那些草便是『康成書帶』了?」

    山伯熟讀經書自然不止一次聽說過鄭玄的故事。

    漢代經學大師鄭玄字康成北海高密人。自小勤奮好學通音律擅琴瑟博學多才名滿九州不僅集古文經學之大成而且使古文今文融為一爐獨創了一個新的學派——鄭學。

    鄭學一出天下所宗!

    舉個例子鄭玄所注的古文經學費氏《易》流行而施、孟、梁邱三家《易》便廢止了;鄭注《古文尚書》流傳而歐陽、大小夏侯三家《尚書》便散失了;鄭玄箋注了古文經的《毛詩》而今文經的齊、魯、韓三家的《詩》也就不顯了。

    當時有位著名的經學大師名叫何休曾經用17年的時間寫成了《公羊春秋解詁》一書對《公羊》一書的內容多所明認為《春秋》三傳中只有《公羊》義理深遠象墨子的城防一樣無懈可擊而《左氏》與《谷梁》二傳則存在嚴重的缺點根本不值得研究。

    鄭玄針對他的觀點著《墨守》、《針膏肓》、《起廢疾》以駁斥之認為三傳各有其優缺《公羊》並非十全十美。

    何休讀了鄭玄的文章也佩服得五體投地:「康成入吾室操吾矛以伐我乎!」

    當時京師之人稱何休為「學海」而稱鄭玄為「經神」鄭的聲望遠過何。

    鄭玄一度隱居膠東不其山在山中建立書院一面講學一面著書立說慕名前來求學者達千人。書院北倚不其山南臨墨水河被稱為「康成書院」。

    據說鄭康成的侍女都很有學問。《世說新語》載玄嘗使一婢不稱旨。使人曳箸泥中。須臾復有一婢來問曰:「胡為乎泥中?」答曰:「薄言往訴逢彼之怒。」「胡為乎泥中」和「薄言往訴逢彼之怒」都是出自《詩經》的原話。

    傳說鄭玄在康成書院講學著述時經常到書院附近的野地採集一些草葉用以捆書後來的人們便將那種草叫「康成書帶」又稱「書帶草」、「鄭公草」。

    「文墨涵濡草木為之秀異」。小小的書帶草長期受到鄭玄的影響竟然也帶有書香墨氣。

    「庭下已生書帶草使君疑是鄭康成」。只要見了書帶草就知道主人博學多才。

    而如今山伯面對的是經學大師鄭玄本人!

    尤其難能可貴的是鄭玄為了求真求實竟然滯留陰間採訪諸多鬼儒重新編纂諸經!

    面對這樣認真治學的大師怎不令人無限景仰?

    眼見白蒼蒼的老人因為無法將書攜帶出去而面帶愁容山伯心中不忍暗道:「於情於理我都該伸手相幫。可是我也有自身的問題我就算化身蝴蝶也不能保證飛得出冥界更不知到了陽世還能活多久。如果不能將這些書妥善處理只恐辜負了一代經學大師兩百年的心血。那樣一來我就是罪人了!」

    「不過我總要設法幫助他的。或許我有可能幫他帶出去?待他轉世投胎之後再轉交給他?」

    正想著耳邊又傳來崔琰說話的聲音:「恩師弟子最近碰到一件事不知該如何處置。」

    老者從沉思中驚醒過來:「嗯?什麼事?」

    崔琰道:「早在很多年前我就跟您老說過曹操當年無端害我乃是我的仇人。近日我得到消息說他私下裡招兵買馬意圖不歸。可是派人去察又沒有察出什麼來。雖然如此卻勾起我的憤懣此賊當年殺人如麻視人命如草芥按律當囚禁千年可是他竟然只在地獄待了三十年便成了自由無束的遊民。也不知他施了什麼花招裡面有什麼貓膩?」

    老者望著他:「你想怎麼辦?」

    崔琰遲疑道:「我想請您老幫個忙能不能跟現任冥世『曹吏司』大司憲范滂打個招呼重新審查曹賊昔年所犯的罪孽再判他幾百年的罪行?范滂為人清高只對您老很尊敬。」

    老者沉吟道:「我看這事還是算了吧。」

    崔琰問道:「恩師不想幫弟子是否怕麻煩的緣故?其實您老無需出面只要有您一句話我就可以去找范滂。」

    老者搖搖頭面無表情的道:「非因於此。你可知道為師為何被成為『經學』大師?」

    「這弟子當然明白。您老考證諸經著書立說因此得是稱謂。」

    「那麼經學的對面是什麼呢?你知道嗎?」

    崔琰想了想答道:「難道是『實學』不成?可是這世上我只聽說過經學並沒有實學的說法啊。」

    「不錯經學的對面便是實學。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這些都是實在的學問。若不能將儒家諸經落在實處終究是空談無用。這位曹丞相是我的晚輩我雖然對他知之甚少不過單憑他統一華夏北方諸郡籠絡天下英豪使百姓安居樂業就知他是實學一派的人物與其為敵不如放他一馬。說不定儒家的展創新還要依靠他呢。」

    崔琰叫道:「師父你恐怕弄錯了!曹賊崇尚法家非是儒學一脈!」

    老者瞇起眼睛遞過去一卷書冊道:「在這本新書裡為師收錄了曹操的一詩名字叫《對酒歌》。詩中有云『王者賢且明宰相股肱皆忠良。鹹禮讓民無所爭訟。三年耕有九年儲倉谷滿盈。斑白不負載。雨澤如此百谷用成。爵公侯伯子男鹹愛其民……路無拾遺之私。囹圄空虛冬節不斷。人耄耋皆得以壽終。恩德廣及草木昆蟲……』以我看來曹操這人受儒家的影響很深雖然做了不少的錯事但是將來未嘗不可以改過自新。」

    崔琰冷靜下來沉默半晌道:「師父的意思就這麼算了?」

    「都已是前塵往事喝了孟婆茶你就是新人了。何必再想那麼多?」

    崔琰點點頭:「我聽師父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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