闌人靜之時,赫莉終於拖著疲憊的身軀回到了她的村風谷。雖然那個神奇的雪撬省了赫莉很大的力氣,可是頂風冒雪拖著幾噸重的重物在雪地上跋涉近百里.對於一個未成年的冰霜巨人來說也不是一件輕鬆的事情。
老匡倒是舒坦得很,在赫莉的皮囊中睡了一大覺就到了目的地。當他睡眼朦朧地爬上赫莉的肩頭時,剛好看見一個身高三米多、臉上長著雀斑、拖著兩條瀑布一樣的鼻涕的巨人迎上來稱赫莉為「姐姐」。直至此時,老匡方才確信自己到了馬斯沃爾大陸,而小姑娘赫莉的確是冰霜巨人的一員。
赫莉帶回來的食物引起了村中小巨人的一片歡呼,成年的巨人跟隨首領出外狩獵至今未歸,這些「小」傢伙們可餓壞了。赫莉將鯊犀獸交給其他少年,自己帶著老匡在村中遊覽。老匡本來說不用,但赫莉說擔心他被不知情的巨人捉了當成食物,老匡也就不再推辭。通過和赫莉的交談,他已經知道自己在不斷地散發一種誘人的香氣,在食物缺乏的馬斯沃爾大陸,自己恐怕和人參娃娃、唐僧肉之類的東西一樣引人注鼻。
冰風谷的面積並不大,南北側是兩座百餘米高的雪丘,兩道冰牆砌在谷口,將幾十棟房屋環繞其中。每一棟房屋的高度都超過六米,由一米見方的巨大冰塊壘砌而成地。裡面沒有任何奢侈品,連木製的桌椅傢俱都很少見,大部分器皿都是冰制、石製或者陶制,金屬在這裡是奢侈的代名詞。房屋沒有門,很顯然,冰霜巨人的村落還處於原始**社會。
老匡一面四處晃悠,一面暗自尋思。在來到馬斯沃爾大陸之前,老匡印象中那裡應該是一個遍地黃金、密銀的地方。至於銅鐵之類的金屬那更是不值一提。幾小時前,當看見赫莉手中連個金屬槍頭都沒有的長矛和用石片磨製的粗陋石刀時,也是這個先入為主地概念讓老匡懷疑自己是否真的來到了馬斯沃爾大陸、碰到了傳說中居住在極北之地的冰霜巨人。不過眼見為實,現在也由不得老匡懷疑了。逛了一陣,老匡覺得和赫莉交流實在太費力,便問赫莉村中有沒有會其他語言的村民。
在冰風谷中最高大的建築。建在南側雪丘頂上、向戰神馬斯沃爾祈禱的弗羅斯特神殿中,老匡見到了村落裡最年長地長者,二百五十歲的老祭司拜倫。據《東誆西篇》上所述,一般山嶺巨人和石巨人的平均壽命大概在一百七十歲左右,但關於冰霜巨人的壽命並沒有詳細描述,考慮到同樣沒有在書上看到過鯊犀獸,老匡懷疑那個寫書的一誆並沒有到過遺忘冰原,關於冰霜巨人和遺忘冰原的描述都是他從別人口中得知的。但鑒於遺忘冰原惡劣的自然環境,二百五十歲這個年紀在冰霜巨人中也應該算很罕見了,赫莉也說拜倫長老是她認識的人中年紀最大的老壽星。對此赫莉地解釋是--拜倫長老是受過戰神賜福的人。他曾經在一百五十歲那年靈魂出竅到天上地戰神殿謁見過戰神,然後戰神就賜予了他新的生命。不過任何一件事情流傳地時間久了都難免會走樣。像這樣世代相傳的事情更是如此,因此老匡也沒有盡信赫莉的描述。
和老拜倫聊了幾句。老匡發現這老頭的見識的確比其他村民廣博得多。大多數冰霜巨人終生都未曾離開過遺忘冰原,而老拜倫年輕的時候曾經翻越過橫亙馬斯沃爾大陸北側的天幕山脈,到馬斯沃爾湖的戰神之塔去朝聖;進行祭司歷練地時候,他也曾與一眾獸人、矮人和地精的祭司、薩滿一起登上過天火聖峰。正因為有了這麼多經歷,拜倫不但會說獸人語和矮人語,連哈維斯特大陸通用語也能來上兩句。只不過當年學習通用語地目的是為了有朝一日跟隨遠征軍前去哈維斯特大陸布道,現在老祭司連走路都要用枴杖,看來這宏圖偉願今生是不能實現了。
赫莉向老祭司拜倫詳細講述了今天遇到老匡的過程。當聽到藍、紫、白三色的神輝時。拜倫的眼中透出的一線驚訝,不過當時老匡和拜倫眼睛的位置落差足有四米。老匡根本無法看到拜倫的神情。又聊了一陣,窗外傳來了陣陣烤肉的香氣。赫莉雖然很懂事,但畢竟也是個孩子。對於一個飢餓的孩子來說,食物的吸引力總是最大的。目送赫莉遠去,老匡爬上了老祭祀的枴杖(那其實是一截四米長的雪松樹幹),坐在枴杖頂上和拜倫聊天。
此時老匡才看清了老拜倫的臉孔,那是一張很平凡的臉,渾濁的眼神、鬆弛褶皺的皮膚和叢生的老人斑這些老人的特徵老拜倫一樣也不少,唯一出奇的是他的肩頭上還站著一頭冰隼。冰隼的羽毛是純白色的,兩個眼珠卻是極為幽深的暗紅,不知怎麼,老匡總覺得那頭冰隼看自己的眼神很囂張--難道它以為自己要和它競爭老拜倫的寵物位置嗎?老匡心中暗暗好笑,老頭和冰隼的搭配讓他想起了一個笑話--就你這眼神還玩鷹?
原本老匡早就編好了四五套瞎話準備應付盤問,誰知道老拜倫一開始根本沒有問老匡的來歷,只是向老匡介紹了他們村莊的地理位置和風土人情。此處處於馬斯沃爾大陸的最北面的遺忘冰原,大地終年被不化的冰雪所覆蓋,食物、木材、礦物等各種物資都是極度匱乏,除了夏季偶爾到訪的地精商人,這個村莊已經數年沒有來客了。冰霜巨人們的生活也非常簡單,日出打獵,日落而息,穿的是獵物的獸皮,吃得是捕獲的獸肉,點燈用的是獸脂,武器也大多取自獸骨、石頭或雪松的枝幹,一句話,他們的吃穿用度基本上都是自給自足的,只有夏季地精商人到來之時,才會用多餘的野獸皮毛換取一些自己無法生產的物資。
聽著老拜倫的
看著窗外那些小巨人身上虯結的肌肉,老匡的心中又的心思。這些巨人一個個力大無窮,即便是赤手空拳也擁有生裂熊羆的驚人戰力,如果給他們配上鋼鐵的武器、穿上鋼鐵的盔甲,那就是一支所向披靡的部隊。至於他們對戰神的信仰並不能使老匡困惑,任何信仰不都是忽悠出來的嗎?女巫哈爾皮埃把幾千號精靈忽悠成了暗夜精靈,自己就不能把這百十號冰霜巨人忽悠成老匡巨人?更何況要讓他們為自己效力並不一定要改變他們的信仰,像阿姆斯壯和他手下的十萬獸人骷髏那樣的合作關係也是蠻不錯的,伊甸牧場東北面正好還有一大片冰原沒有開荒呢。
讓老匡覺得困惑的是,為了自己的目的把這些巨人從平靜安寧的生活中拉到戰火紛飛的戰場,這麼做是正確的嗎?韓揚和林娜的生活原本也很平靜,可是因為自己的到來,他們都被捲入了生死的漩渦之中。也許即便沒有自己的出現,韓揚的一生注定也不會平靜,可是已經發生的事情是自己無法推卸的責任。現在,自己又要打擾這些巨人的安寧嗎?
換作半年前,老匡決不會有這樣的想法,當時在他眼中,所有的np都只不過是一堆變化的數據。但當自己對遊戲中蘊含的秘密一步步深入,尤其是當自己完全進入遊戲中無法回到現實之後。遊戲地世界在老匡眼中再也不是一個虛幻的世界--一個人如果終日徜徉於夢境中不能甦醒,他會寧願相信這個夢境的生活才是自己的生活;而此時的npc.u匡眼中也不再是給玩家提供資源的工具,老匡深信這些npc有自己的喜怒哀樂,有自己的愛恨情仇。
無論他們是虛擬地數據還是真實的生命,他們都有自己的生活,自己有權左右他們的命運嗎?這些問題老匡一直在下意識的迴避,他不願、也不敢去思索。
原來,想要捨棄一些負擔和束縛。將追求力量的步伐邁得更大一些,也不是一件容易地事情。
「也許,這就是命運吧?」老匡忽然自言自語來了這麼一句。
看著坐在自己對面沉思的小小身影,老祭司的眼中閃過一星明亮的火花,轉瞬間,這火花消失得無影無蹤。老拜倫的眼睛又恢復了垂垂老朽特有的渾濁。他身體前傾,把手攏在耳邊靠近了老匡:「噢?你說什麼?」
「呵呵,沒什麼沒什麼!」
「現在的年輕人,不願再像老朽這樣在村中呆一輩子,他們很期待有人帶他們出去闖蕩一番呢。」
拜倫居然也在低聲地自言自語!這回輪到老匡把爪子放到耳邊了:「噢?您說什麼?」
「呵呵,沒什麼,沒什麼。」
一老一小對視著傻笑,心裡面都在打鼓。
半晌,還是老匡先扯開了話題:「呃……這附近還有其他的冰霜巨人村落嗎?」
「有啊!西面的高山上,居住著一個大得多的部落。嗯,大約是七天地路程吧。」
「七天……」老匡一時間有些沉默。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他原本有一肚子問題的,可是此刻有些心神不寧。什麼都不想問了。
「那麼……老朽可以問問寶喇(巨人語中『尊貴地客人』的意思)您是從哪裡來地嗎?」
老拜倫終於問出了這個問題,可是不知為什麼,此時的老匡卻有點不願意撒謊了。
「老人家別這麼客氣,我的來歷……」老匡一時有點為難。如果照實說,自己是一個鬼魂,死在一百年前的另一個世界,莫名其妙地重生、莫名其妙地附了一個貓的軀體,又莫名其妙地進入了這個世界再也回不去……這怎麼聽都是鬼話啊!
「我不想欺騙您。只是我的來歷非常複雜,如果說怎麼來到貴村的話……我是從天上掉下來的……呃……您相信嗎?」
「從天上墜落凡間?噢呵呵呵∼」拜倫大笑起來。他笑得是那麼開心,以至於臉上地皺紋都舒展開了。老匡一時間無言以對,一老一小再次相對傻笑。
「拜倫長老?您在笑什麼?」傻笑被打斷了,一個聲音代替老匡問出了心中的疑問。回頭一看,原來是赫莉地弟弟奧古斯塔,那個拖著鼻涕的小巨人,從外面走了進來。從他嘴角油光光的痕跡來看,估計鯊犀獸還沒烤好已經有不少進了他的肚子。
「長老,肉已經烤好了,姐姐讓我請您和那個老……老匡一起去吃一些吧!」
「好,好,我這就來。深夜邀請寶喇一同品嚐鯊犀獸的美味,我能擁有這份榮幸嗎?」
「老人家,您實在是太客氣了,能和您這麼博學的老人家相處,應該是我的榮幸才對。」
「請,請……呵呵呵……」在大笑聲中,老匡爬下枴杖,和老拜倫一同向門外走去。
趁走在前面的老拜倫不注意,奧古斯塔躬下腰靠近老匡,用力抽了抽鼻子,看來老匡身上散發的誘人香氣極為誘人,即使是烤熟的鯊犀獸也不能將其掩蓋。老匡瞪著圓溜溜的一雙貓眼毫不迴避地和小巨人對視,甚至還對他微微一笑,絲毫沒有在意對方那不懷好意的眼神。你小子才多大年紀?那點鬼心思能動到我頭上?與之相比,倒垂在你鼻子下那兩道疑是銀河落九天的鼻涕,反而讓我更害怕一些,要是銀河不幸落在自己頭上……呃,一時間,老匡覺得鯊犀獸肉的香氣也不那麼誘人了。
「嗖!」奧古斯塔猛地將銀河抽了回去,轉身蹦蹦跳跳地出去了。
巨人們都習慣了自己孩子的天真,老匡可沒習慣。三米多高的奧古斯塔每蹦一下,老匡都覺得地面跟著晃悠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