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室狹長,中間是一個熄滅的火盆,幾隻粗大的烙鐵和火鉗斜插其中,隱隱還散發著焦臭的氣味。四周黑黝黝的青石牆壁上掛滿了各式各樣的刑具,皮鞭水桶、鐵釬鋼刀、鐵鏈刑架應有盡有。地牢盡頭一分為二,左面是牢房,右面是一個水池,齊胸深的臭水中有幾根木樁子。昏暗的燈光下,可以看到牆壁上和刑具上到處都是紫黑色的凝固血跡,幾個上身**的行刑手斜靠在牆壁上,一面玩弄著手中的凶器,一面用不懷好意的目光上下打量著二人。
那目光看起來就像屠夫在審視待宰的豬羊,胖子不寒而慄,收回目光向身後望去。石階兩側各有兩扇小門,三扇關閉,一扇敞開。福克斯中將正得意地坐在敞開的那扇小門內:「賈老先生,怎麼樣,我的金庫建造的別具一格吧?來人,帶賈老先生看看我為他精心準備的禮物!」
頭頂上腳步聲響起,緊接著傳來吱呀呀大門關閉的聲音。考帕爾副官引路,鈴鐺和羅恩連推帶搡押著一個垂頭喪氣的人從石梯上走了下來,那人一見賈賈,臉上頓時呈現出驚惶的神色:「賈老先生!您怎麼在這裡!救命!救命啊!」
一見到五花大綁的時遷,賈老先生也是大驚失色:「啊!啊!天吶!你怎麼被抓住了!為什麼也不通知我一聲!」
「老先生!我什麼都不知道就被綁住了!怎麼通知您啊!」
「沒關係!他不敢動我們!」胖子好像被逼急了,他猛地回過身嚷道:「福克斯!別以為你勝券在握了!告訴你吧!倉庫附近還有我的人!再過幾分鐘,如果他還沒有接到我的通訊,就會引爆炸藥!」
「哎呀,賈老先生深謀遠慮,下官真是佩服!」福克斯中將站起身快步走上前,惡狠狠地一腳把胖子踢入了臭水之中。「還請您這就引爆炸藥吧!」
水池水深,被捆住手腳的人雙腳無法著地,只能在裡面喝臭水,眼看胖子被灌得差不多,福克斯中將才出了口胸中惡氣,吩咐獄卒將時遷和胖子隨從捆在水牢柱子上,用撓鉤把胖子鉤出水面。
「咳咳∼咳咳咳!」胖子從水中露出頭,劇烈咳嗽著,稀疏的頭髮貼在腦門上不斷往下滴水,臉上化妝的粉已經去化了大半,就像爛泥一樣到處都是,樣子看起來要多狼狽有多狼狽。
「哈哈!嘿嘿!哇哈哈哈哈!」福克斯中將雙手捧腹,笑得幾乎要直不起腰來:「賈老先生,現在滋味如何啊?我期待你這副表情已經很久了!要不要再給我講什麼寓言故事啊?哈哈哈哈……來,再灌這老野狗幾次,然後再把他拖出來綁在刑架上給我好好招待!化妝?哼哼,我這次要扒掉你的皮看看你到底是誰!放心,我是不會整死你的,只要你快撐不住了,我就會給你灌生命藥水。當然,你可以離開這個世界,但是如果你不告訴我想知道的東西,你的身體就在這個地牢裡呆一輩子吧!」
另外兩個獄卒上前,伸出撓鉤就要把胖子拖出來。胖子忽然高聲叫了起來:「等一等!」
「噢?這麼快就想告訴我了?」
「咳咳……咳咳……」胖子喘息稍定,仰頭看著高高在上的中將:「不要上刑,我都說!」
「好啊,那我洗耳恭聽。」
「呼……我要告訴你們的第一件事,就是我姓『賈』!」
胖子的那雙昏花的老眼中忽然射出了兩道逼人的寒光,驚得中將倒退了一步!胖子微微一笑:「既然姓都是假的,那麼說點假話,辦點假事,假模假樣都不足為奇。」
福克斯中將臉上肌肉抽動了兩下,正要後退,身後傳來一個聲音:「將軍大人不必驚慌。他只不過是在虛張聲勢。」
隨著話音,石階旁關閉的那扇小門打開了,峨冠革履的夢幻法師緩步走了出來。「真沒想到居然就這樣束手被擒。你倆要是一開始就反抗,也許我們抓你還要費點力氣。可惜,現在已經晚了。捆你們的繩索是特製的,裡面混合了奧利哈鋼的鋼索,在這片大陸上,恐怕沒有什麼生物能掙斷它。」
胖子掙了兩下,神色陡變:「居然用奧利哈鋼鋼索來捆人?你們還真是有錢!」
夢幻法師微微一笑:「見過法師的人有不少,可是有誰見過沒錢的法師?羅恩,先把他們的手腳筋挑斷!」
「等等!我的話還沒說完!」
「噢?」
「我要告訴你們的第二件事--偏偏我又名『賈』,那就是假上加假了。」
法師和彎刀眾大吃一驚,水池中胖子的聲音忽然變了,那聲音五人記得異常清楚,正是上次在琺默爾酒店遇到的那個可以同時揮舞五件兵器的怪物!
中將看看彎刀眾臉上戒備的神色,心知不妙,想要後退,可又怕丟面子。考帕爾副官上前說道:「中將大人,不管怎麼說,被臨死前的瘋狗咬一口都不是什麼好事。您還是退後一點吧。」
「哼,我倒是想看看他有什麼本事呢!」福克斯嘴裡死硬,腳下卻暗暗後退幾步。剛才那兩道目光實在是太嚇人了,中將想來想去,覺得比起自身安全來說,面子終究是小事。他拍拍手,石階旁最後兩扇關著的小門也打開了。數十名余身穿盔甲手持刀槍的精銳衛兵衝了出來,長槍手散佈池邊,手中長槍對準了水中的沃克和侍從,刀盾手護住福克斯將軍,最後劍手守住了石階。
沃克噗嗤一笑,福克斯中將怒道:「你笑什麼?」
「我笑你膽小如鼠。」沃克又看了看法師:「還笑你蠢笨如豬。繩子掙不斷,但是可以解開啊!」
沃克的話音不高,卻如同一枚炸彈落入了水池,水池中忽然水花濺射,一時間幾乎什麼都看不清了!法師反應最快,一扭身就躲在了彎刀眾的背後,開始低聲吟唱咒文。福克斯中將反應也不慢,大喝一聲「幹掉他」,自己轉身就往後跑。
前排長槍手挺槍便刺,長槍入水,手中空蕩蕩的感覺告訴他們,自己刺空了。緊接著,中間二人只覺得手中槍頭一沉,似乎有什麼沉重的兵器將槍桿壓在了池邊青石之上,二人奮力抬槍,卻發現磅礡水霧中一個人影踏槍而來!這是怎麼回事?在這裡耍雜技嗎!
沃克的技藝的確可以劃歸雜技的範疇,可惜這種雜技不是逗人樂的,而是要人命的。
兩隻赤腳踩在槍桿上如履平地,轉眼間已經來到二人面前,其餘八名長槍手從驚詫中清醒過來,一起掄槍要將沃克從空中掃落,沃克雙足踏空落在長槍手中間,猿臂舒展,已經摟住了二人的頸項。「彭」的一聲,兩顆腦袋重重地撞在一起。
八桿長槍攢刺而來,沃克鬆手下腰,肋下雙人一聲不吭地癱軟在地。八名長槍手回槍再刺之際,只聽背後有四個人同時大喊一聲:「三心!」
話到人到,四團金燦燦的刀光已攜風雷之勢滾滾湧來!彎刀兄妹對沃克忌憚已極,出手就是最高級的心法,要趁著沃克沒有武器在手的時候當場將他格殺!
「手下敗將!」沃克此時也進入了冥想狀態,不慌不忙就地一滾,閃過長槍手戳刺的同時,地上的雙槍已經執在了手中,雙手一抖,槍頭的紅纓根根豎起,槍尖一化十、十幻百,爆出磨盤大小兩大團槍花向羅恩和萊恩刺去。
面對眼前無數個槍頭,羅恩萊恩二人不閃不躲,逕直衝了上來,眼看槍尖距離自己胸口不足二尺,二人猛地往後一仰,身軀擦地鏟向沃克的雙腿!與此同時,後面的鈴鐺和萊伯也趕到近前,六把金刀四上二下猛地一絞,沃克手中的長槍立刻斷成數截!
沃克沒想到對方新換的武器居然如此犀利,一個回合就斬斷了自己的雙槍!好在發呆發愣之類的事情根本不會發生在沃克身上,手中兩根燒火棍脫手向鈴鐺和萊伯飛去,自己身體後仰,一個後手翻躍起,閃過了貼地鏟人的羅恩和萊恩。
沃克的身後是四名長槍手,見敵人跳來心下大喜,四桿槍毒蛇出洞直奔對手。可惜沃克的背後似乎也長著眼睛,後手翻落地緊接著就是一個後空翻,頭下腳上已經躍到了他們身後,長槍手還沒來得及轉頭,沃克雙腿已從背後絞住了其中一人的脖頸,兩手撐地藉著跳躍的力量猛地一甩,「卡喇」一聲,長槍手脖頸折斷,身子騰雲駕霧地飛起來,直向福克斯中將撞了過去。
「彭,彭!」那邊護衛中將的刀盾手揮舞盾牌砸開屍體,這邊沃克雙手撐地,雙腳空中盤旋,足尖重重踢在另外兩名長槍手的太陽穴上,二人身體尚未倒地,長槍已經落入了沃克手中。沃克雙槍併攏,攔腰橫掃已經衝到近前的羅恩和萊恩。
貓老大貓老二似乎有意炫耀手中兵刃,刀鋒對準槍桿斬出,嚓嚓幾聲沃克並在一起的雙槍也被斬斷!二人得意地一笑,猛地躬背彎身,背後衝上來的老三老四在二人背上一踏,高高躍起,彎刀攜泰山壓頂之勢迎空斬落!與此同時,老大老二的金刀也徑直削向沃克下盤。
前方簡直就是一面金光閃閃的刀牆!沃克招架不能,就地一滾,已經來到了護衛著福克斯將軍的刀盾手腳下,刀盾手兩柄鋼刀劈下,沃克哪把他們放在眼裡?躺在地上並指如戟,指尖戳在刀盾手脈門之上,劈手就把兩柄鋼刀奪了過來!
可惜沃克的動作迅捷如風,彎刀眾也如影隨形!剛要起身對付其他刀盾手、挾持福克斯中將,羅恩和萊恩已經鬼魅般出現在沃克近前!二人一左一右,左手刀劈脖頸、右手刀掃攔腰、尾刀斬雙腿!
雙刀在手,沃克心中總算安定了許多,硬木槍桿你們能斬斷,這鋼刀總沒那麼容易劈斷吧!此時來不及站起身,沃克縮頭蜷腿躲過了頭尾四刀,手中雙刀橫斬對方的刀面!
一般來說,越是鋒利的兵器越是堅硬,而越是堅硬的材質就越缺乏韌性。彎刀眾手中的金刀雖然鋒利無比,但是其薄如紙,只要被沃克手中的鋼刀從側面一砸,十有**會斷成兩截。可是彎刀眾能將蘋果切出花來,對彎刀的掌控也是曼妙無比。見沃克鋼刀橫劈,彎刀豎斬之勢戛然而止,羅恩和萊恩手腕向內一翻,金色彎刀的刀刃已經迎上了沃克的刀鋒!
「叮叮」兩聲火星飛濺,金色彎刀居然嵌入鋼刀半寸有餘!福克斯中將身為軍需部長,貼身護衛手中的兵器怎麼會差?沃克是識貨的人,這兩把鋼刀背厚刃薄,刀身上規則的疊打紋說明乃是百鍛精鋼打造,誰曾想這樣的刀居然一個照面就被金色彎刀切了兩個大豁口!照這樣下去,只要雙方兵刃再交鋒幾次,這對鋼刀也要被切成兩斷!這十二柄金色彎刀,實在是犀利得難以想像。要是被正宗的賈賈先生看到,恐怕豁上性命也要弄到手。
心中驚歎,但是手頭絲毫不緩,趁著鋼刀咬住對方兵刃,沃克蜷曲的雙腿猛地踢出!羅恩和萊恩猶豫了一下,不願意再撒手把金刀拱手相讓,只好側身讓開要害。沃克的雙腳踢中二人胯骨,令人牙磣的金鐵撕咬聲中,金刀被拔了出來,羅恩萊恩踉蹌後退,身後衝上來的鈴鐺和萊伯沒想到哥哥中招,也略略被阻攔了一下。
彎刀四人身手快如疾風,這一阻擋只是眨眼間的事情,但是這一點點時間正是沃克所急需的。一旁的法師從戰鬥伊始就在邊上吟唱咒語,沃克雖然不會魔法,但是他過耳不忘,聽到咒文開頭就知道這次法師將要發出的不是什麼輔助性的魔法,而是在琺默爾酒店中殺掉時遷的那個攻擊性魔法!雙方的戰鬥如兔起鶻落,皆是迅捷無比,從沃克出水到現在一共只花了十秒多一點的時間,可是這個魔法的吟唱時間也只有十二秒,下一刻,魔法就要噴薄而出!在彎刀四人的圍攻下同時閃避會跟蹤的魔法彈,這可不是沃克願意看到的局面。趁此間隙,一柄鋼刀抖手飛出,直奔法師胸口!
原本以為彎刀眾肯定要飛身撲救,誰知道彎刀四人對那脫手的鋼刀不理不睬,金光閃爍中,四人已經將沃克圍在了當中,十二柄削銅斷鐵的金刀呼嘯而下!
脫手而出的鋼刀搠進正在專心施法的法師胸口,無聲無息地穿胸而過。法師的身影扭曲了一下,消失無蹤。
居然是幻象!
沃克已經顧不上法師了,手中單刀格擋,雙腳蹬中失去兵器的刀盾手腳踝,借反衝的力量身體貼著地面平平地滑了出去。受傷已經不可避免,他的每一寸肌肉都在拚命地收縮扭曲,試圖閃開致命的攻擊。
錚錚幾聲火星四濺,羅恩老大的金刀準確無誤的砍中了鋼刀上的缺口,沃克手中唯一的一柄鋼刀也斷成了兩截。雙臂、胸口和大腿同時一涼,依然有六柄金刀在他的身上留下了深深的傷口!鈴鐺尾巴上的那柄金刀更是從沃克左胸到右肋劃開了一道一尺多長的大口子,皮翻肉綻鮮血直流,再深半寸就要將沃克開膛剖腹!
疼痛並沒有遲滯沃克的行動,他的身體在地上滑出去五米,逕直朝水池中滑去。彎刀兄妹怎肯放過手無寸鐵的沃克?四人心意相通根本無需語言,羅恩側身一撞,鈴鐺順勢蹬地,嬌小的身軀頓時飛了起來,轉瞬間已經越過沃克的頭頂。身軀尚未落地,銀鈴聲已經追魂奪魄地響起,鈴鐺的三柄金刀呈「品」字型從半空中搠了下來,沃克再往前滑半米,就要被剖成四片!
沃克無奈之下雙肘撐地跳了起來,萊恩和萊伯已經撲到自己兩側!二人沒有進攻,只是舞動刀花向前推進,徹底封死了沃克左右的退路,鈴鐺雙腳落地,三刀呼嘯,上劈頭顱、中削胸口、下撩小腹!背後朔風響起,羅恩也合身撲上,刀風凜冽,斬頸項!斬腰椎!斬腳踝!
「……elissim∼cigam」幻象消散,但是吟唱並沒有消失!石階旁小門中傳出了吟唱的最後音節。五顆紫炎光球從小門中射了出來,劃過五道優雅的弧線,直奔重圍之中的沃克!
「噹啷!」穿過法師幻象的鋼刀此時才撞到牆上,迸起一大團火花跌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