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了看走開的月夜,零式拍了拍老匡的肩膀:「你這個人,不錯啊。」
老匡借坡下驢,半開玩笑半當真地說道:「既然覺得我不錯,就來我的牧場給我打工吧!」
「呵呵,你一開始就是這麼打算的吧?」
「呃……你怎麼知道?」
「我不是一個思維敏捷的人,但是很多事情只要我仔細想一想都能得出結論。你自認小人,小人是不會不計代價去幫助別人的,你費了這麼多力氣幫我解除詛咒,到頭來劍鞘不要,背包也不要,值錢的都不要,那還能要什麼?只能是要我這個人了。」
「咦?原來你不笨啊?既然如此,那你願不願意給小人打工呢?」
「不願意。」
「……」
「哈哈哈!看你那張苦瓜臉,終於也被我耍了一把!」
「啊!那你是願意給我打工了?」老匡喜出望外。「一諾千金!」
「好!一諾千金!我……不願意給你打工。」
「……」
「不過我可以以朋友的身份給你幫忙。」零式臉上露出了戲狎的笑容,「哈哈,真喜歡看你吃癟的樣子!」
「你的劍好像還在沙蠶腦袋裡吧?嘿嘿,要知道,小人可是睚眥必報的!」老匡壞笑著掏出了倆把精光閃爍的匕首,在手上一上一下地拋著玩,「我也不信你在平地上也能用那招天外飛仙!」
「錯!是天外隕--落劍式!」零式一邊說一邊後退。
「落劍式?還獨孤九劍呢!我要讓你來個屁股向後平沙落雁式!」
零式撒腿就跑,老匡收起匕首,從地上抓起了一大把仙人掌刺緊追不捨:「別跑!喜歡看我吃癟?我喜歡看你變成豪豬!」
……結果還是沒讓零式變成豪豬。畢竟人家是空軍,老匡又不能真的用弩箭射他。鬧了一陣,零式說要回礦石鎮處理一些事情,老匡建議他用傳送陣省省力氣,被零式拒絕了。
「如果用你的傳送陣,你肯定不要我付錢。而我還沒有幫你的忙,不能再佔你的便宜。」
「喂,你不是說作為朋友幫我的忙嗎?朋友有通財之誼,不用算這麼清楚吧,累不累啊。」
「不,我寧肯累一些。同樣,你幫我解除詛咒,我就幫你打理牧場,直到我認為我做得足夠多,不欠你為止。這是我的原則。」
「喂!你不是要跟我說什麼君子之交淡如水的屁話吧?我是小人,才不和你做什麼君子之交。」
「你是小人也好,君子也好,這是我的原則,不會因人而變。」零式臉上依然是淡淡的笑容,不過眼神中的堅決讓老匡放棄了進一步勸他的打算。
老匡暗皺眉頭,其實他是不喜歡這種所謂的君子之交的。他喜歡的就是和韓揚在一起的那種朋友關係,就算自己生氣的時候說一些過分的話,韓揚也不會著惱,用錢拿主意,只要韓揚不反對,他就是一言堂。正是如此,他才會想起來去勸月夜,因為他怕自己什麼時候說出不經意的話讓月夜誤解。
不過老匡同樣是一個講原則的人,在自己的原則面前也不會讓步。看到零式的神情,老匡意識到這一點兩個人是相似的,零式恐怕也不會輕易改變自己的原則,因此老匡沒有白費力氣的打算。談話陷入僵局,一時間有點尷尬,呆了一會兒,兩個人同時開口說道:「你……」
看到對方開口,雙方都閉上了嘴,過了兩秒鐘,又同聲說道:「你先說!」
「哈哈哈!」兩個人都笑了起來,尷尬的氣氛不翼而飛。
零式問道:「你剛才和那個珂爾斯說了些什麼?」
老匡撓了撓頭:「你想知道嗎?」
「你這不是廢話嗎?不想知道我問你幹什麼?」
「你知道有種叫『緘口瘧狼』的詛咒嗎?受到詛咒的人是不能告訴別人事情真相的,如果告訴了別人,那個人也會受到詛咒。」
「啊?!」
老匡湊上前神秘兮兮的說道:「那我說了啊,剛才我和珂爾斯說……」
「別!」零式一串後手翻接一個後空翻漂亮地落在獅鷲的背上,一副隨時準備起飛的架式:「千萬別!我不想知道了!」
「不想知道也不用扮武旦啊!嘖嘖,這跟頭翻的,跟風車似地,真帥啊!從哪兒學的?是現實中就會還是到遊戲裡學的技能?你老家是滄州的嗎?」
「你在說什麼啊?噢,對了,你剛才想和我說什麼?」
老匡剛才壓根就是想找點兒雞零狗碎的話題打破沉默,不過現在自然不能這麼說,他想了想:「你這頭獅鷲真讓人羨慕啊!」
「其實可以載人的飛行寵物有很多缺點的,不是你想像得那麼瀟灑。」
「啊?什麼缺點?」老匡沒有可以載人的飛行寵物,對此一無所知。
「首先是很冷啊!我每次下來都幾乎凍僵了!」零式一臉可憐相。
「那是因為你是一個窮鬼吧!」老匡哂笑,「有幾個騎得起飛行寵的穿你這麼一身叫花子裝?」
「呵呵,」零式的招牌是又憨又傻的笑,「這次沒有騙到你。」
「貌似忠厚實則奸詐的傢伙!」
「首先是載人飛行的食物消耗巨大。要想讓獅鷲載人飛行,只能給它吃上好的肉類,獅鷲不但食量大,而且對肉的品種異常挑剔,不是隨便獵殺點什麼野獸就能滿足要求的,我曾經試驗了上百種肉類,目前發現它中意的食物只有一種:品質等級在「特選」級別以上的牛肉(市面上的牛肉共有七個等級,分別是「特優」、「特選」、「優選」、「標準」、「商用」、「可用」和「下料」),而「特選」級別的牛肉現在沒有私人牧場能夠出產,只有幾個npc牧場有售,並且一擺上櫃檯就被各大飯店搶光了,根本就是處於有價無市的地步。不過每次完成獅鷲快遞任務,就可以從驛站的渠道購買到一些牛肉,這也算作報酬之一吧。」
「嗯,我想這是遊戲公司有意這麼幹的。上等牛肉就相當於限量供應的航空燃油,限制了燃油就限制了騎寵飛行,不然快速的移動會讓很多任務流程變得簡單,在影響了遊戲平衡性的同時還間接縮短了遊戲的壽命。」
零式點點頭:「嗯,不錯,還有好多限制呢。飛行還要獲得飛行許可,如果沒有許可,穿越城鎮或者私人牧場領空的時候會被視為來犯者,npc衛兵和牧場主可以無責任地將你擊落;不但有地域限制,還有高度限制,獅鷲載人後飛不高,想要靠它跨越崇山峻嶺是不可能的;我聽說還有一些區域有魔法禁制形成的空中結界,你根本就飛不過去。」
「飛行許可?那是什麼?駕駛執照嗎?」
「不是。駕駛執照是永久性的,而飛行許可是臨時的。何況遊戲裡也沒有什麼駕駛執照,駕駛員就是你自己,自認騎乘技能過關你就上天,摔了也是你自己的事情。飛行許可更像一個通行證,像我接到給你送貨的任務,就會得到飛越你牧場上空的臨時許可,任務一完成,許可就會被收回。送貨任務都有時間限制,超出時間許可一樣會被收回,不可能靠接了任務不完成的辦法獲得永久穿越別人領空的權利……哎呀!不好,和你聊了半天,時間要過了,我要趕快回去。」
「等半分鐘!」老匡攔住了正要起飛的零式,轉身把狂戰士李逵叫了過來:「皮甲脫下來!」
老匡接過皮衣皮褲塞給零式:「鱷魚皮的,很擋風。別囉嗦,算我借給你的,不想要回來還給我就是了。」
零式默默接過了皮甲,跨上獅鷲飛上了高空。穿著小褲衩的李逵憤然道:「匡副,為啥每次都從俺身上扒衣服呢?上次是勞什子蜂后,這次是冒牌的騎士,俺鐵牛就不能穿身新衣裳嗎?」
老匡在李逵黝黑結實的胸脯上擂了一拳:「你這身腱子肉不去參加健美比賽都可惜了!光著膀子比穿衣服要好看得多!」
看到零式消失在空中,老匡擼起了袖子,他的手臂上,多出了一個奇異的印記。老匡盯著印記發了老半天呆,然後抬起頭對著空中自言自語地說道:「零式,不好意思啊,『緘口瘧狼』的詛咒的確不能把事情真相告訴別人,可我沒說過這個詛咒是『緘口瘧狼』啊?我剛想告訴你,可是你自己不要聽的,嗯,嗯,我可沒撒謊!嘿嘿,看來你也是被詛咒怕了,一聽詛咒溜的比兔子還快。」
韓揚湊上前來:「你在嘟囔些什麼啊?」
「噢,我又接到了個任務……」老匡開始詳細講述剛才的事情。
剛才珂爾斯決定從這個世界上消失的時候,月夜在為珂爾斯傷心,零式在思索自己的處世方式對不對,而老匡卻在想這個珂爾斯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應該能挖掘出什麼任務來。鬼啊幽靈啊這些東西,多半是因為有什麼事情放不下才不肯去安息的,老匡一直在想珂爾斯有什麼願望。可是時間緊迫,珂爾斯眼瞅著要消失,老匡卻只想到了一些模糊的東西,他來不及細想,湊到珂爾斯耳邊問道:「是哈爾皮埃給你下的詛咒嗎?」
零式是接受了平行者的任務去探索馬德斯山荒廢的礦井時受到的詛咒,因此老匡估計小男孩的詛咒也是那個該死的鳥身女巫幹的好事,說出哈爾皮埃的名字也許能觸發任務。果不其然,珂爾斯立刻驚訝地反問老匡怎麼知道這個名字。老匡正要說話,珂爾斯說他的確有未完的心願,但是幫他完成這個心願的人有可能也會受到詛咒,他不願意讓救他的月夜冒險,所以沒有說出真相。
老匡心想什麼不願意月夜冒險,只不過是月夜沒有說出觸發任務的關鍵詞罷了。不過和npc自然不能說這一套遊戲理論,他連忙說自己願意冒險幫助珂爾斯完成心願,然後系統提示就叮地響了起來,提示他接受了一個b級的任務:「拯救珂爾斯母親的靈魂。」當時珂爾斯的靈魂已經消散了一大半,無力再保持獨立的形體,於是就附在了老匡的手臂上。
零式來問端詳的時候,老匡考慮到要說明白事情經過勢必要說出哈爾皮埃的名字,零式肯定要問自己怎麼知道,如果不撒謊的話,自己是平行者的秘密就保不住了。雖然零式不可能是馭海者行會隱藏在平行者之中的間諜,但是這個秘密扎克和潘千叮嚀萬囑咐不要告訴別人,想來想去,老匡只好用「緘口瘧狼」來緘零式的口。
零式走後,老匡和珂爾斯細細交流,終於瞭解了事情的真相。珂爾斯在古獸人語中是「詛咒」的意思,那只是女巫把他變成狗以後隨口給他起的名字,其實小男孩生前的名字是克裡夫,他的父親是本來是個碼頭工人,可是一次意外的工傷讓他失去了一條腿,自此變成了個失意的酒鬼,經常在大醉之後動手打罵他們娘倆,而且每天除了喝酒之外什麼都不幹,全靠克裡夫和他的母親打零工掙取微薄的薪水養活全家。
克裡夫小小年紀就要成天在家中幹活,他的小朋友也不敢去他家,時間一長,克裡夫開始變得性格乖張,他詛咒自己的父親,詛咒那些不和他玩的朋友,甚至詛咒這個世界上除了母親外的所有人。可是他的詛咒沒有任何效果,每日依然被酩酊大醉的父親打得遍體鱗傷,小朋友也依然不找他玩。直到有一天,克裡夫碰到了一個奇怪的女巫,她問克裡夫願不願意用憎恨的力量報復那些對他不好的人,克裡夫想也沒想就答應了。結果女巫和克裡夫簽訂了一個契約,只要克裡夫對別人說一聲「我恨你」,那個人立刻就會遭受厄運。
克裡夫立刻跑到酒館,對他的父親說出了這句話,他的父親大怒追了出來,結果被路上一輛飛馳的馬車撞死了;克裡夫又去詛咒他以前的朋友,他的朋友也一一遭受了厄運。克裡夫帶著復仇的快感回去把這件事情告訴了母親,沒想到一直疼愛自己的母親聽說了這件事之後居然狠狠地打了他一巴掌。克裡夫盛怒之下對自己的母親說了一句「我恨你」,結果世界上唯一疼愛他的母親也遭受厄運死去了。
克裡夫又後悔又傷心,萬念俱灰下覺得這個世界上再也沒有什麼可以留戀的了,縱身跳入了河中。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的靈魂被詛咒的力量鉗制,變成了一隻要永遠忍受孤寂的幽靈狗。女巫把他當成施加詛咒的工具,被珂爾斯附身的人只要對珂爾斯心懷敵意,珂爾斯身上詛咒的力量就會發作,讓得罪女巫的人遭受不可忍受的厄運,除非珂爾斯碰到善待,他的靈魂才能得到解脫,否則就要一直充當女巫的走狗;而珂爾斯母親是唯一會善待他的人,因此母親的靈魂被女巫禁錮了起來,藏在某處。
珂爾斯的心願,不用說,就是拯救母親被禁錮的靈魂。不過這麼多年來,他一直沒有找到母親的消息。今天終於遇到了善待自己的人,珂爾斯獲得了解脫的機會,可是一旦自己的靈魂消散,母親的靈魂就要永遠被禁錮下去,而女巫的惡毒詛咒是附著在珂爾斯靈魂上的,原本珂爾斯的靈魂沒有一絲自主的權利,先前月夜的善待和零式誠懇的道歉已經消除了大半詛咒的力量,讓珂爾斯擺脫了女巫的一部分控制,但是由於和女巫的契約是當年珂爾斯心甘情願簽下的,詛咒的力量異常強大,只要珂爾斯靈魂不消散,女巫詛咒的力量會依然存在,他依然會充當女巫的幫兇。一千年的時間早就讓珂爾斯發現了解救母親的希望渺茫,同時也深深地為自己當年的愚蠢行為感到內疚,因此儘管他捨不得母親,可是為了不再害人,還是決定讓女巫詛咒的力量和自己的靈魂一起消散。
老匡的出現讓珂爾斯欣喜若狂,不但拯救母親的事情有了希望,而且他融入老匡這個宿主體內後驚喜地發現沒有給老匡帶來厄運,反而給老匡帶來了特殊能力的升級--惡魔之血(注),而這個技能反過來又完全隔絕了女巫對自己的控制,真是驚喜連連。
老匡也很高興。珂爾斯一開始提醒他,詛咒剩餘的力量雖然隨著自己靈魂的消散所剩無幾,可是接受自己任務的人依然有遭受厄運的風險。自己是抱著風險越大收益越大的賭博心態接受任務的,沒想到反而讓自己的技能升級了,雖然有點副作用,但是無疑利大於弊。更何況那個女巫雖然是一個噩夢一樣的對手,但自己如果想要達到遊戲的巔峰,遲早要和她對峙,所以這個任務接得相當超值。
解決了克裡夫的問題,老匡有心想試試詛咒對方遭受厄運的效果和反噬的效果是什麼,可是一來沒什麼合適的對象,二來自己對那種厄運也是心有餘悸,想來想去還是打算等以後再說。仔細詢問了一下克裡夫,可惜他對女巫也是知之甚少,千年來只是不斷地被女巫役使,附身在一個又一個得罪女巫的人身上,根本就沒有見到過女巫幾次。
老匡還想再問點詳情,可是克裡夫已經昏昏欲睡了。靈魂的消散讓小男孩變得異常虛弱,只能附生在自己體內不說,每天清醒的時間也很短。看起來這個拯救靈魂的任務要等一段時間才能完成了,好在克裡夫已經等了一千年,也不急於一時。現在的緊要問題是先解決蜂后的願望,老匡爭得克裡夫的同意後,開始全力建設巨柱沙漠基地和保護中央噴泉的城堡。
註:惡魔之血:(高級)90%機會豁免不良狀態,50%抵抗詛咒,使接觸到自己血液和唾液的生物產生不良狀態。擁有詛咒對方遭受厄運的能力,但是施咒者本身有遭受厄運反噬的危險。詛咒效果不定,反噬效果不定,技能釋放時間間隔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