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一章孤獨比死亡更可怕
楚凡沒想到楊丹會突然這麼直接，稍微愣了一下才說道：「我只是看楊姐你身體不舒服，有點擔心，可從來沒想過楊姐會得絕症什麼的。」
「噢？」楊丹意味深長地看著他，隨後又端起酒杯喝了口酒，輕聲問道：「那要是我真的得了絕症，你會有什麼反應呢？」
楚凡聞言，心裡剛松的一口氣，又提了起來。他已經被楊丹弄糊塗了，又或者是他想的太多，把自己想糊塗了。
人之所以會有煩惱，就是因為會思考，想得太多。所有他們看到的，聽到的，都會去思考，思考這些東西背後所隱含的意義。這往往會讓他們分不清真假，分不清現實和想像，而煩惱也就隨之而生了。
而楚凡現在就是這樣，從陪楊丹去檢查開始，他就一直在猜測楊丹為什麼會去檢查，檢查什麼，檢查的結果……這些猜測的結果就是讓他一會兒擔心自己和楊丹的關係，一會兒擔心楊丹的身體狀況，擔心隨之而來會出現的種種可能的問題。
現在當楊丹把他所擔心的某個問題放在他面前時，他卻不知道自己該怎麼回答了。
他端起自己面前那杯酒，喝了一口，稍微掩飾了一下自己此刻的情緒，這才故作輕鬆地說：「楊姐，這種永遠不可能出現的問題，我可回答不了。」
「是回答不了，還是不願意回答呢？」楊丹似乎沒有就此打住的想法。
楚凡聞言，沉默了片刻，隨後收起故作輕鬆的表情，正色說：「楊姐，你一定會健康平安一輩子的。」
楊丹看著他認真的表情，端著手裡的酒杯，輕輕搖晃著，忽然笑了起來，問道：「你這是害怕我突然就死了嗎？」
「嗯。」楚凡這次沒有過多的猶豫或者掩飾，點頭應了一聲。
「你為什麼害怕？」
楚凡一時不知道怎麼回答這個問題，下意識地又伸手習慣性地摸了摸自己的後腦。
楊丹對他這些潛意識下的小動作已經比較瞭解，一看就知道他現在也沒想好要說什麼。她也不繼續追問他，端起酒杯把剩下的一小口酒一飲而盡，隨後把酒杯捏在手中，一邊慢慢旋轉把玩著，一邊淡淡地說：「死對我來說沒有什麼好怕的，如果可能，我倒真希望自己得了絕症。」
楚凡聞言，有些不可置信地看著楊丹。在他印象中楊丹一直是一個生活態度比較積極的人，否則也不會一個人苦苦支撐一個公司這麼多年。可現在聽楊丹說出這句話來，卻是那麼的消極，瀰漫著一股心灰意冷和絕望的氣息。這是楊丹嗎？
「楊姐，你醉了。還是去休息一會兒吧。」楚凡感覺楊丹現在的情緒有點反常，決定還是暫時不詢問她有關檢查的事，讓她先去休息，穩定一下。
可楊丹現在卻沒有「撤退」的打算，反而略微有些激動地說道：「你不是想問我關於在醫院檢查的事嗎？你來這裡不是應該安慰我的嗎？你怎麼什麼都不說呢？」
到此時，楚凡終於可以肯定楊丹今天在醫院一定檢查出什麼不妙的結果。雖然剛才楊丹說她沒有得絕症，但看樣子這個檢查結果對她的打擊並不比絕症小。
楚凡看楊丹又在往自己的杯子裡倒酒，忙起身坐到楊丹身旁，一把按住楊丹的酒杯，輕聲說道：「楊姐，再喝就真的要醉了。」
「我就是要醉！」楊丹一把脫開他的手，準備繼續倒酒。
「醉了你怎麼告訴我檢查的結果呢？」楚凡又一把奪過她另外一隻手中的酒瓶。
「你不需要知道結果！」楊丹一邊說，一邊伸手過來搶酒瓶。
楚凡盡量把酒瓶拿地距離楊丹遠遠的，不讓她搶到；而楊丹則盡量伸長自己手臂，不停地在空中揮動自己的玉手，讓楚凡把酒給她。如果不知情的人看到，還以為他們是一對正在相互逗樂的情侶。
楊丹搶了一會兒，見搶不到，她便放棄了去搶楚凡手裡的那瓶酒，又起身朝酒櫃那走去，準備重新拿一瓶酒。
楚凡見狀，一時也不知道該怎麼阻止她了。他一急之下，大叫了一聲「楊姐」，讓楊丹停下來轉過身看著自己，接著便提起手中那大半瓶酒就往自己嘴裡倒。
楊丹一時愣住了，不知道楚凡想做什麼，只看到他就像喝礦泉水一樣在一分鐘左右的時間裡，咕嚕咕嚕地就把那一大瓶酒一飲而盡。
啪！楚凡用力將已經被他喝空的酒瓶放到木質茶几上，隨後朝正一臉疑惑地看著他的楊丹平靜地說道：「楊姐，你拿多少酒過來，我就這樣喝多少。」
楊丹聞言，有些癡癡地站在原地看著楚凡。她不知道自己此刻是什麼心情。疑惑、驚訝、感動、難過？似乎沒有一種心情能準確表達出她現在的感受。她很想哭，但她知道現在她不能哭。因為如果一哭，自己就必須得告訴楚凡究竟是怎麼回事。可她現在並不想讓楚凡知道。
她強忍住自己的淚水，又調整了一下自己的情緒，這才慢慢地走回到楚凡身邊坐下。
「好吧，我不喝了。」她坐下後輕輕說道，「你要問什麼就問吧。」
楚凡見楊丹終於平靜下來，稍稍放了心，然後問道：「楊姐，你今天去醫院檢查什麼？」
「女人的病。」楊丹淡淡地回答說。
「檢查的結果怎麼樣？」楚凡本來想繼續問具體是什麼病的，但考慮到楊丹已經說是女人的病，自己再問可能會問到尷尬的問題，遂便直接問結果了。
「我剛才已經說過了，不是絕症。」
「那對楊姐你的身體有什麼不良的影響沒？」
「沒有。」楊丹很簡潔地回答說。
楚凡有些疑惑了，既然不是絕症，也不會對身體有絲毫不良的影響，那為什麼楊丹在檢查之後，會出現如此大的情緒反差呢？難道是楊丹在騙自己？
「楊姐，你不會騙我吧？」
「我為什麼要騙你？」楊丹淡淡地反問道。
「那楊姐你為什麼從醫院檢查完了之後，就好像變了一個人呢？」
「我沒有變，只是檢查讓我覺得有些累了。」
楚凡沒有再繼續問什麼，他靜靜地注視著楊丹，彷彿看到了她極力掩飾在自己平靜外表下的一股絕望和悲傷。過了片刻，他也不再考慮什麼避嫌，或者顧慮什麼，伸出雙手輕輕搭在楊丹的雙肩上，然後面對面地盯著楊丹的眼睛，柔聲說：「楊姐，如果有什麼事，你不要憋在心裡。告訴我，讓我幫你分擔，好嗎？」
楊丹看著楚凡，聽著他的聲音，就像著了魔了一樣，竟有些迷離了。她現在其實很想把自己心裡的難過向楚凡傾訴，可又有一個聲音告訴她，不要說，不要說，至少現在不要說。
她眼神迷離地看著楚凡，心裡混亂至極，舉棋不定。
楚凡越來越肯定楊丹一定有什麼事瞞著他，他雖然不喜歡打探別人的**，但他知道這件事對楊丹的影響很大，自己只有知道了才能幫助她。於是他又說道：「楊姐，告訴我好嗎？有什麼問題我們可以一起解決啊。」
楊丹聽了後，卻一把將他推開，情緒又有些激動地說：「你想知道什麼？你想讓我告訴你什麼？！你又不是我男朋友，告訴你了，你又能幫我分擔什麼！我的問題你可以解決嗎？我的孤獨你能幫我解決嗎？」
說完她一把端起最開始楚凡那杯沒有喝完的酒，一飲而盡。
楚凡突然感覺頭有點暈，不知道是不是剛才一口氣喝下一大瓶酒的酒勁上來了。他感覺事情似乎並不是像自己猜測的那樣。
孤獨是一種病嗎？
楊丹去醫院檢查到的是孤獨？
他糊塗了，真的被搞糊塗了。
楊丹見楚凡神情迷惑地坐在自己身旁，她卻一下平靜了下來。她往楚凡那邊稍微挪了一下身子，隨後把自己的頭輕輕靠在楚凡的肩上，幽幽地說道：「楚凡，你知道我為什麼不害怕死亡嗎？」
楚凡沒有接過話，因為他現在頭暈地厲害，不知道是酒勁上湧，還是被現在的情況給弄暈的。
「因為孤獨比死亡更可怕。」楊丹繼續用那種自言自語式的幽幽的語氣說道，「與其這樣孤獨地過一生，倒不如真讓我得一場大病死去。死了，就可以把孤獨留給別人，就像他所做的那樣。」
楚凡一邊聽著，一邊慢慢把頭往下縮，一直移到楊丹的腰間，才把頭枕在楊丹的大腿上，偏過頭把臉輕輕貼住楊丹平坦的小腹，用一種近似於囈語的聲音低聲說道：「楊姐……我會給你一個孩子……讓你不再孤獨。」
楊丹渾身一顫，眼淚再也止不住地滑落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