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七章楚凡的對策（四）
從鍾景文家裡出來，楚凡給宋國輝打了個電話。
宋國輝已經不在公司了，他讓楚凡去家裡找他，並沒有在電話裡多說的意思。
於是楚凡便打車直接去了宋國輝的「私人公園」。
鄭雨惜開門的時候見只有他一個人，問道：「你和小苑最近怎麼都不回家裡來看看？」
「呃……最近我們都有點事，比較忙。」楚凡一看到鄭雨惜，便想起宋國輝給他安排的那個棘手的任務到現在還沒一點頭緒。
「有空還是和小苑多回來坐坐，一起吃頓。我……她爸爸挺想她的。」鄭雨惜小聲說道。
「好的，鄭阿姨。我回去給舒舒說。」
「要回來的時候提前給家裡打個電話，我最近又學了幾樣菜。」鄭雨惜笑著說，「不過，你可別跟小苑說。」
楚凡一愣，不知道該說什麼。
鄭雨惜見他有些尷尬的神情，遂又笑著說：「好了，你上樓去吧。你宋伯父在書房等你。」
「嗯。」楚凡點了一下頭，便往樓上走去。
沒走幾步，他又聽鄭雨惜在身後問道：「你喝茶，還是喝咖啡？」
「都行。」楚凡停下身，回過頭來應道。
鄭雨惜沒再說什麼，笑了笑，便朝廚房走了去。
楚凡來到書房，見宋國輝正一個人坐在寬大的沙發上抽煙。
「去見那個鋼琴老師還順利吧？」宋國輝示意他坐下後，問道。
「呃……宋伯父，對不起。我沒有讓那個鐘老師離開多功能會所。」因為這次楚凡是自作主張地留下鍾景文和他配合，所以他擔心宋國輝可能會不高興。
誰知宋國輝聽了後卻沒有絲毫不悅的表示，反而像是早有所料似的淡淡地說了句：「我知道。」
楚凡一愣，心裡暗想宋國輝怎麼會這麼快就知道了。
「你不用猜我是怎麼知道的。從你主動要求去找這個鋼琴老師的時候，我就猜到你另有打算。」宋國輝看出楚凡心裡在想什麼。「不然，以你的性格怎麼會主動去做這種事。」
楚凡聞言，也不好說宋國輝說的究竟對不對。他主動要求去找鍾景文的時候，雖然確實抱有尋求其他辦法的想法，但當時並沒有明確的思路。
「好吧，說說你的想法。」宋國輝顯然更關心楚凡的打算。
「我想找一家比較有影響力的媒體來給鍾老師做一次專訪，最好是電視台。」
「做專訪？」宋國輝有點意外。
「是的。對鍾老師坐牢期間的一些經歷，做一次訪談。」
宋國輝沒有說話，示意楚凡繼續說下去。他現在還不明白楚凡的意圖。
「我的想法是這樣的，鍾老師以前雖然犯過錯，但他現在卻是一名優秀的鋼琴師，而這中間巨大的轉變就是我們可以利用的地方。是什麼讓一個曾經的癮君子和搶劫犯變成一名鋼琴師的呢？是鋼琴。而鋼琴也只是一種具體形式而已，放大了說就是興趣，就是素質教育。我要通過鍾老師的經歷，告訴人們素質教育的意義所在。它能真正改變一個人的品質，改變一個人的一生。試想連一個癮君子和搶劫犯都改造好，還有什麼不能改造的呢？」楚凡說出了自己的思路。
「你是想告訴那些家長，即使他們的孩子再調皮，也可以通過我們的素質教育，培養他們的興趣，將他們變成讓家長滿意的好孩子？」宋國輝頓時也明白了楚凡的意思。
「是的。現在普遍的家長都感覺教育孩子很難，因為他們能夠接觸到的東西實在是太多了，很容易迷失，沾染上惡習，所以才有那麼多家長帶孩子來我們的多功能會所，希望能陶冶他們的身心。而他們此前之所以對鍾老師過去的經歷反應這麼強烈，也正是基於這個原因，擔心自己的孩子來多功能會所學習反而會染上惡習。我們現在正好利用鍾老師的個人經歷來迎合他們的這種觀點，一個由壞變好的實例，可以讓他們對我們多功能會所的素質教育更有信心。一個鮮活的例子，比無數華麗的說教更具有吸引力。」
宋國輝聽了後，一時沒有說話，靠在沙發的後背上，思考著楚凡的建議。
過了好一會兒，他才問道：「你確定那些家長會像你設想的這樣如此容易便接受一個人的轉變？如果他們還是堅持認為犯過錯的人永遠都不會真正變成一個清白的人，始終不認同那個鋼琴老師的現在，怎麼辦呢？這樣我們還請媒體來宣傳這件事，無疑就是火上澆油，自尋死路。你的這個想法可是有很大的風險。」
「我確實沒有把握這次能百分之百地成功。從風險的角度上講，我也認為胡經理的建議更穩妥一些。但是從結果上來講，就算我們把鍾老師解雇了，向消費者道歉承認了自己的失誤，最多也就是亡羊補牢而已。最好的結果也只是保住我們現有的人氣，不再繼續下滑，並不能為我們贏得更多的關注和人氣，對之後的銷售也沒有絲毫的促進。也就是說，如果我們解雇鍾老師承認失誤，那我們這次就鐵定輸了，區別只在於輸多輸少的問題。」
「而且就算我們這樣做了，大眾也不一定會接受，他們很可能還是會繼續糾纏這個『錯誤』，如果再加上宋伯父所說的幕後操縱者的有意煽動和炒作，那我們會更加被動。因為我們已經承認了錯誤，也就只有不斷地安撫和道歉了。要是之後多功能會所再出現一名情況類似的老師，我們也就真的無力回天了。同樣的錯誤出現兩次，即使再怎麼道歉，也會讓人覺得我們不夠真誠。」
「現在這個方案，雖然風險比較大，但一旦成功了，卻能帶給我們最好的結果。不但能保住我們現有的人氣，還很有可能讓多功能會所再次成為大眾追捧的熱點，超越之前的關注。而且此後就算再有老師被揭露出類似的情況，大家也都會很自然將之理解成鍾老師那樣的例子，不再需要我們一再掩飾和安撫了。就算有幕後操縱的人再炒作和煽動，也不需要理會，因為我們並沒有迴避或者掩飾那些錯誤，而是堂堂正正地擺出來正視，並且作為說服消費者的反面案例。」楚凡一口氣把當前備選的兩套方案的優劣分析一遍，直說的口乾舌燥，隨後端起不久前鄭雨惜進書房來放到他面前的一杯咖啡喝了一大口。
「一個高風險，卻一勞永逸的方案？」宋國輝聽完楚凡的分析後，作了一個簡短的結論。
「可以這麼說吧。」楚凡一邊喝著咖啡，一邊點頭應道。
宋國輝沒有再問什麼，慢慢地掏出一包煙，點了一根，陷入了長時間的沉思中。楚凡能做的已經做了，現在需要他來做最後的決策了。是力求穩妥，盡量將損失降到最低，避免再次出現大的滑落呢，還是豁出去賭一把，在風尖浪口再掀波瀾，一躍而上呢？他有些猶豫了，因為五色樹林這個項目太重要了，也是他近年來投入心血最多的項目，如果失敗了，對他對輝煌的打擊都將是重大的。
過了良久，直到他手中的煙不知不覺地燃盡，煙灰跌落在他的身上，他才從沉思中回到了現實。
「這是你之前就想好的策略？」思索了半天的宋國輝回過神來說的第一句話並沒有說出他的決定，而是問了一句看似不那麼重要的問題。
「呃……不是。我是去和鍾老師聊過之後才突然想到的。」楚凡猶豫了一下，還是如實回答說。
「那就是說在你主動要求去見這個鋼琴老師的時候並沒有想出這個辦法？」
「嗯。」楚凡點了下頭。
「那你當時為什麼要主動去見那個鋼琴老師呢？」宋國輝有些不解地問。
楚凡略微頓了一下，這才說道：「我只是不想看到我們付出了那麼多努力的五色樹林最後卻要以這樣一種黯淡的方式收場，希望能在最後想到一個可以延續之前的好局面，讓五色樹林變得更耀眼的辦法。」
宋國輝聽了後，看著楚凡，眼神深邃和具有穿透力，彷彿要把楚凡看穿似的。好一會兒，他才突然說道：「楚凡，我覺得你並不像你所認為的那樣喜歡平凡呢？你骨子裡的血還是沸騰的。」
楚凡一愣，他沒想到宋國輝居然在這時談起了自己的個性。「我……我只是……」他一時也不知道說什麼。
宋國輝似乎對他想要說什麼並不感興趣，又把話題拉了回來，問道：「這個方案你覺得成功的幾率有多大？」
「五五開吧。」楚凡並沒有仔細想過這個問題，隨口說道。
「呵呵，那比很多手術的成功率要高了。」宋國輝聽了後，居然笑了起來。隨後說道：「那就做吧，反正失敗了也死不了人。」
楚凡又是一愣，他沒想到宋國輝突然以這麼輕鬆的姿態就做出了這個重大的決定。看著宋國輝，他依稀看到了眼前這個英俊儒雅的男人背後那股非凡的魄力和決斷。
面對這樣的宋國輝，他卻突然有些猶豫了，小聲問道：「宋伯父，你真的決定了？萬一……」
宋國輝揮手打斷了楚凡的後半句話，神色堅毅地說：「沒有萬一！正如你說的，我們輝煌不接受窩囊的妥協和苟延殘喘，要做就要做到最好，哪怕只有萬分之一的機會！」
楚凡聞言，一時間覺得信心倍增，同樣堅定地回道：「那好。宋伯父，我這就去安排後面的事。」
「嗯。」宋國輝點了下頭，隨後說，「這件事完了之後，帶小苑回家來吃頓飯，我很久沒見過她了。」
「哦，好的。」楚凡應了一聲，便起身離開了書房。
離開宋家的時候，鄭雨惜又遞給他一小桶藍山咖啡，說道：「你們上次帶回去的快喝完了吧？我托朋友又從日本帶回來了一些。」
「呃……謝謝，鄭阿姨。」楚凡一愣，接過那個小木桶，卻沒說最近因為比較忙，家裡還有大半桶都沒有喝。
鄭雨惜笑了下說：「好了，你去忙吧。記得有空帶小苑回家來吃飯。」
走出宋家「小公園」的大門，楚凡突然有些恍惚，感覺像是剛從自己家裡出門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