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三章再次離開的背影
戒指拿到了。楚凡沒想到這兩天一直困擾自己的問題，居然這麼容易就得到了解決，看來還真是應了那句老話：人算不如天算啊。
但戒指拿到手了，他卻又有了另外一個小憂慮。他肯定是要把戒指還回給欣兒的，但如果要拿給欣兒，那就肯定會見面，他擔心宋舒苑會不會有情緒。
他現在對女人的心思可以說是有點杯弓蛇影，生怕自己一不小心，又會莫名其妙地惹宋舒苑悶悶不樂。
想了一下午後，他還是決定親自把戒指拿去給欣兒，郵遞的效率和安全性實在是讓他不放心。不過，他並不打算偷偷摸摸地去，因為如果被宋舒苑知道了更是百口莫辯。他決定以商量的語氣給她說自己的打算。
「舒舒。」楚凡輕聲叫了一下正和自己一起坐在床上抱著筆記本電腦看網絡小說的宋舒苑。
受他的影響，宋舒苑現在也開始喜歡上看網絡小說了，平時每天都會追著看幾本小說的更新。而且她還跟著楚凡學了一個「壞習慣」，那就是沒事就喜歡坐到床上，因為感覺很舒服，很放鬆。
「嗯？什麼事？」宋舒苑一邊看著小說，一邊應道。
「我準備把戒指給欣兒拿過去。」楚凡小聲說道。
「噢。」宋舒苑又應了一聲，其實她早就知道楚凡拿到戒指是要還給欣兒的。她對這個倒不是特別介意，她雖然不清楚楚凡現在心裡是不是已經完全對欣兒沒了感情，但她相信兩人還不至於見一面就會死灰復燃。不過現在楚凡這樣忐忑地給她提起，她倒是隱隱有點擔心了。如果楚凡心裡沒有什麼，為什麼會這麼不安呢？
人的心思總是很奇怪的。往往對一個問題的每一個答案都會有不同的思考方式，而不是用同一種思考方式去看待每一個選擇。因此很多事情，無論你是坦蕩蕩，又或是小心翼翼，都難免會造成一些不好的影響。
不過這並不是說宋舒苑喜歡猜忌，其實很多女人比起來，她還算得上是大大咧咧，心胸寬闊的。像楚凡和楊丹之間的關係，她就從來沒有懷疑過什麼。只是由於欣兒的身份特殊，她難免會有一絲想法。
她繼續把這章小說看完，這才回過頭看著楚凡，只見他面上略有為難之色，這才明白原來他也是怕自己多心，才這麼忐忑不安的，遂笑了笑說：「你不是一向都追求無拘無束和自由自在的生活啊？怎麼現在見個人，都這麼畏首畏腳的？」
楚凡被她揶揄地臉上一紅，心道，也是，怎麼自己現在不知不覺地就被束縛起來了呢？難道男女之間一旦明確了感情關係後，就會變的不自由？
這其實並不完全是男女之間關係的緣故，也和他自己的個性有很大關係。他一方面追求一種自由自在的生活，那需要一種可以無視一切旁人眼光，不介意一切外界評價的完全自我的生活態度；而另一方面，他卻又是一個比較照顧別人想法的人，即使別人不說，他也會自己去替別人考慮，這就造成了他的生活追求，和他性格上的一種矛盾。他在是否在公司上班這件事上，也正是如此，一方面自己想解脫，一方面又擔心辜負了楊丹的照顧和栽培。
不過，作為一個世俗的人，生活在社會之中，只要與別人有聯繫，就不可能完完全全地做到隨心所欲。完全自由的生活，只是一種理想狀態而已，更多的還是遊走於自由與束縛的邊緣。從這點上來講，楚凡其實已經做得很好了，他在大的生活方面一直堅持著自己的自由追求，而只是在小的個人關係方面，顧忌身邊自己在乎的人而已。大而化之，卻又不乏細膩體貼，這未嘗不是一個更好的生活方式。
宋舒苑見他沒說話，又說：「你想去就去，我可不想你成為一個『氣管炎』，我還是喜歡你隨性灑脫一點。以後你要做什麼事，只要你自己覺得好，你就去做。如果怕我傷心，就別讓我知道；如果不小心被我知道了，就向我解釋；如果我不聽解釋，就求我原諒；如果我不原諒，那就……再說了。」
楚凡聞言，心裡一陣感動，宋舒苑這番話可以說是消除了他很多的顧慮，讓他心情頓時放鬆了不少。他握著宋舒苑的手，動情地說：「如果不原諒，我就求到你原諒為止。」
之後他給欣兒打了個電話，簡短地給她說了一下自己拿回了戒指，晚上給她拿過去，卻沒告訴她是怎麼找到周濤，又是怎麼拿回戒指的。欣兒在電話那頭只是淡淡地說了一句謝謝，然後告訴她自己還是住在以前的地方。
吃過晚飯，楚凡又給欣兒打了個電話，得知她已經下班在家裡了，這便準備出門把戒指給她拿過去。
出門的時候，宋舒苑說她一個人在家裡悶，也要出去逛逛，說把楚凡送過去後，自己再開車去兜兜風。
楚凡雖然不是很想讓她知道欣兒住哪裡，但也沒有理由反對，猶豫了一下也答應了。隨後兩人便開著那輛奔馳跑車一起去了欣兒那。
來到自己和欣兒以前一起住的樓下，楚凡突然有些猶豫了，不知道自己現在究竟該不該去見欣兒。
宋舒苑見他表情，輕聲說道：「去吧。快去快回，不要耽誤太久。我去兜一圈，你出來就打電話給我，我來接你。」
聽了宋舒苑的話，楚凡也收拾了一下心情，嗯了一聲，便下車進了樓道。
宋舒苑望著他消失在樓道裡的身影，心裡突然沒來由的一陣擔心，她怕楚凡這一去就再也回不來了。於是怔怔出神地望著樓道，又一層一層地望上看，暗自估計著楚凡走到了哪層。
來到門口，楚凡敲了兩下門，欣兒便很快把門打開了。她穿一身平時在家裡穿的便裝，神色看上去很平靜。
進了門，楚凡便感覺一陣恍惚。那些熟悉的傢俱擺設，讓他不由自主地想起了在這裡生活的情形。那些他和欣兒一起坐在沙發上看世界盃，欣兒扶著椅子，指揮他換燈泡，甚至還有兩人坐在電腦前互不說話的畫面都像是電影鏡頭回放一樣一一出現在他眼前。他一時有些出神，站在了原地。
欣兒見狀，輕聲說了句：「坐吧。」說完又轉身從冰箱裡拿出一瓶他以前最喜歡喝的冰紅茶遞給他。
楚凡接過冷冰冰的冰紅茶，心裡忍不住一陣感歎：半年前，自己還是這裡的主人，而現在再次出現，卻已成了客人的身份。
隨後欣兒也在沙發上坐下，看著腳上的拖鞋，也沒說話。
兩人沉默了一會兒，楚凡才想起自己來的目的，遂從包裡掏出那枚戒指遞給欣兒，說道：「戒指已經找回來了。」
可欣兒卻沒有接，低聲說：「這枚戒指太貴重了。以前我不知道，但我現在知道了，卻不能再收下了。」
「拿著吧。我從來就不知道它究竟值多少錢。」楚凡說著又把戒指往欣兒面前遞了一點。
欣兒看著他的眼睛，還是沒有去接那枚戒指，卻問道：「你真的從來都不知道它是真的？」
楚凡沒有說話，既沒表示肯定，也沒表示否定。
見楚凡沒有回答自己的問題，欣兒又問道：「能告訴我事情的真相嗎？」
「什麼真相？」楚凡淡淡地反問了一句。
「你和你現在的女朋友。」欣兒盯著他的眼睛，緩緩地說。
楚凡也淡然地望著她，眼神平和而沒有一點閃爍。他理解欣兒現在的心情，也知道她為什麼會問這個問題。她剛被周濤欺騙，現在則對所有人都抱著一種懷疑態度，加上這枚戒指的價值楚凡無法作出合理的解釋，她自然會懷疑楚凡是在分手之前就已經和宋舒苑在一起了。
他暗自歎了一口氣，才回答說：「她以前做過我的同事，去年我們分手後，我和她去了一趟h市，我們是那時候開始的。」
欣兒沒有說話，還是直視著楚凡的眼睛，似乎要從他的眼睛看到他的心裡，判斷他是否在說謊。
過了片刻，她才收回自己的眼光，輕聲歎了口氣說道：「對不起，上次誤會你了。」
楚凡淡然一笑，他知道欣兒是指上次在商場罵自己吃軟飯這件事。接著他又把戒指往前送了一點，說道：「戒指你還是收下吧。這個和舒舒一點關係都沒有。」
欣兒看了他一眼，終於接過戒指，釋然地說：「好吧，我也不管這枚戒指你是如何得來的。有些真相我是不需要知道的，知道了反而會更難受。」
「這枚戒指的真相只有一個，它是我送給你的一份生日禮物。」
欣兒沒有說話，把玩著手上的戒指，過了會兒才問道：「你是怎麼拿回戒指的？」
楚凡猶豫了一下後才說：「我知道他住的地方。」
「他住哪裡？」欣兒下意識地追問道。
楚凡沒有回答。看著欣兒詢問的眼神，他歎了口氣，才說：「他有老婆的。」
欣兒一怔，隨即神情一黯，低著頭，身子微微有些顫抖。
楚凡見狀也不好安慰她什麼，他本來就不是一個善於安慰別人的人。也就只有隨欣兒自己去調整心情了。
兩人一時又都陷入了沉默。過了良久，楚凡看著欣兒，想到周濤那個無恥的男人，心裡也有些煩悶，遂摸出煙來點了一根。
欣兒抬起頭來，臉上微微有些淚痕，看著他抽煙，有些意外問道：「你要抽煙了？」
「嗯。」楚凡應了一聲。
「什麼時候開始抽的？」
「有半年了吧。」
欣兒神情一滯，隨即略帶歉意地說：「對不起，楚凡。」
楚凡知道她是指什麼，淡淡地說：「你沒有做錯什麼。你只是在追求你想要的生活而已，以前我確實不能給你那種生活。」
「你早就知道了吧？」欣兒又問道。
「知道什麼？」楚凡一時不清楚欣兒是指什麼事。
「我和他的事。」欣兒小聲說道。
楚凡沒有回答，只是一口一口地抽著煙。直到把一根煙抽完，他才緩緩地說：「早知道和晚知道，其實並沒有什麼區別。」
欣兒聞言，頓時感到一股極大的愧意湧上心頭，她現在完全明白當初楚凡為什麼會主動提出分手了。她看著眼前這個自己曾經愛過，卻又嫌棄過，狠心拋棄的男人，突然感覺自己腦海中那些美麗的幻想全都如浮雲一般隨風逝去，煙消雲散後，卻只有楚凡那淡然隨意的身影。她突然很想撲到楚凡懷裡去，就像自己以前一樣，遇到什麼委屈都可以伏在他肩膀上哭泣，感受他無言的安慰。可現在……
「如果你現在沒有女朋友，我們還能回到以前嗎？」她一時不能控制自己的情緒，脫口問道。
楚凡看著她，但心裡卻看著另外一個自己，這個問題他在那天接到欣兒電話的時候就問過自己。他沉默了片刻，才說：「正確的事，我們可以允許錯過之後，再回過頭來找。但錯誤的事，我們不能犯兩次。就好像路上有一個坑，我們走過去的時候摔了一跤，又何必在走過之後又回頭來再試一下是否會摔第二跤呢？」
欣兒一聽，便已明白了楚凡的意思。她也知道自己犯下的錯誤已經無法挽回了，心中懊悔、羞愧、內疚等情緒交織糾纏在一起，複雜難明。
楚凡見她神情黯然，也不想讓她因為自己的婉拒而使心情變得更糟糕，遂轉移話題問道：「你以後有什麼打算？」
欣兒聞言，先是一愣，隨即沉思起來。過了好一會兒，她才有些頹然地說道：「我想回c市去。」
「回c市？」楚凡對這個回答感到有些意外。
「嗯。我不想再留在a市了。」
「為什麼？你這只是一時的挫折而已，又何必為此將自己全部的生活都搭進去。」楚凡不理解欣兒的決定。
「不。我正是為了我以後的生活，才決定回c市的。」欣兒搖了搖頭說。
「噢？」楚凡有些疑惑。
「我以前以為我追求的那些才是真正的生活，會帶給我快樂。但現在我才明白，我錯了。那些東西其實並沒有帶給我多少快樂，至少比讓我為之失去的快樂少。我現在很懷念以前我們在大學時候的生活，沒有過多的追求，卻每天都能笑著入睡。」欣兒的語氣帶著一絲頓悟，又帶著一絲懷念。
楚凡沒再說什麼，他突然覺得眼前這個欣兒彷彿又變回了以前那個無憂無慮，只是每天拉著自己逛校園的欣兒。繁華塵世，名利權勢，惟有迷霧散盡，才知道平淡是真，快樂才是生活的唯一追求。
「雖然我已經錯得太多，但我不想繼續錯下去，我想回c市去重新開始我真正想要的生活。」欣兒繼續緩緩地說著。
「真正想要的生活？」
「嗯。陪陪我爸爸媽媽，每天早晨起來呼吸一下新鮮空氣，看看自己喜歡的書和電影，和同學朋友偶爾聊聊坐坐，在河邊曬曬太陽，在學校附近開一家小書店，讓那些學生們能看到自己喜歡的漫畫和小說。」欣兒淡淡地憧憬道，說到後面竟露出一絲淺淺的笑意，顯然是陶醉在了自己勾畫的生活裡。
「很好的生活，我以後會來光顧你的書店的。」楚凡聽了後，心情也一陣舒暢，不禁開了個小玩笑。
「嗯。是很好，只是缺一個人而已。」欣兒又有些落寞，看了楚凡一眼，幽幽地說，「我想我以後不會再愛上誰了。我愛了兩次，一次是對的，但被我拋棄了；一次是錯的，卻讓我明白了對的。」
楚凡沒有說話，他不知道自己能說什麼，不好安慰，也不好鼓勵。
又坐了一會兒，他覺得自己應該走了，再留這裡，只會觸及欣兒的心事。遂站起身來說道：「我該回去了。」
「噢。」欣兒有些黯然地應了一聲，隨即又問：「她知道你來我這兒了嗎？」
「知道，她送我過來的。」楚凡如實回答說。
「她真是一個好女人。」欣兒淡淡地說，「希望你們能永遠在一起。」
「謝謝。」楚凡笑了一下。
說完楚凡便往門口走去，剛要打開門的時候，欣兒突然在背後叫道：「楚凡。」
楚凡回過頭來看著她，有些疑惑。
「能給我一個吻別嗎？」
楚凡聞言，頓時呆在原地，他突然想起上次分手時的情形，自己正是說的這句話。
果然，欣兒見他沒回答，故作輕鬆地一笑，說道：「你也知道你上次提的要求過分了吧。」
楚凡有些尷尬，沒有接過話。
「那還我一個擁抱吧。最後一個擁抱。」欣兒輕聲說著，上前走了兩步，走到楚凡面前。
楚凡看著她，突然露出一個非常燦爛的笑容，隨後把雙臂誇張地大張開。
欣兒見狀，一下便撲到了楚凡懷裡，雙手緊緊地環著他的腰，把頭埋在他的左肩上，全身不住地顫抖。
楚凡一隻手溫柔地撫摸著她的秀髮，另一隻放在她的腰上，輕輕拍打著，在她耳邊柔聲說道：「會好的，一切都會好的。你以後還會遇見能給你最踏實的擁抱的人。」
「不會了，再也不會有人這樣抱我了。」欣兒嗚咽著說。
楚凡突然感覺鼻子一酸，有種想落淚的衝動，但他還是強忍住說：「一定還會有人的。你會過得比誰都好。」
欣兒終於忍不住在他懷裡放聲大哭起來。既像是一個做錯事的孩子，在懇求原諒，又像是一個受了委屈的小姑娘，在尋求安慰。
楚凡情緒終於被她感染，也忍不住滑落了幾滴眼淚，什麼不再說，就那樣抱著欣兒靜靜地站在原地。
良久之後，欣兒才停止了哭泣，只是還是會不時地抽泣一下。
楚凡輕輕放開她，把她送出懷抱，伸手替她撫過臉頰上的淚水，輕聲說道：「我走了。」
「嗯。」欣兒並沒有挽留他。
楚凡也不再猶豫，轉身過去打開門，再次頭也不回地離去。
看著楚凡再一次離去的背影，欣兒的感受卻與上次完全不同。上一次楚凡的離去，讓她感到無比的輕鬆，以為自己脫離了苦海；而這一次楚凡的離去，卻讓她感到了一種淡淡的哀傷和遺憾，很輕很柔，卻長久地纏繞在她心間，無法抹去。
這個男人又一次離開了自己。第一次的離開，讓他走出了自己的生活。第二次的離開，卻讓他再次走進了自己的心。
楚凡收拾好心情，下樓來正準備給宋舒苑打電話，卻發現她正靠在車門上滿懷心事地用腳尖踢著地面。
一見他出現在樓道口，宋舒苑便飛也似的跑過來，撲到他懷裡。
「你沒走？」楚凡摟著她，輕聲問道。
「沒有。我怕你一上去就不回來了。」宋舒苑委屈地說。
「傻瓜。怎麼會呢？」楚凡心裡一陣感動，憐惜地摸著她的頭。
「如果你再不回來，我就準備上去挨家挨戶地敲門了。」宋舒苑說完，從楚凡的懷抱裡掙脫出來，用手輕輕拍打著楚凡的胸膛。「你個壞蛋，讓人家等了那麼久。」
這一打，她卻摸到了楚凡胸口上被欣兒的淚水打濕的地方。
「她哭了？」宋舒苑問道。
「嗯。」楚凡也知道瞞不過她，如實應道。
「以後不准別的女人在你這個地方哭，這是屬於我的。」
楚凡沒有說話，卻突然一口吻在宋舒苑的小嘴上。宋舒苑頓時感到一股淡淡的柔情，從自己嘴裡，滑到了自己心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