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6章不願苟且偷生
杜文浩不禁大驚,指著房樑上的女子,道:「娘娘您……」
「不好意思,我們還以為誰來了,這才趕緊上來了,杜大人,你等一下,我馬上下來。」說著,只見陳美人抱著樑柱慢慢地滑了下來。陳婆趕緊上前攙扶著。
「杜大人,今天怎麼來了,是不是想憐兒了?」陳美人說話緩慢無力,一隻手不停地捏著太陽穴揉著。
杜文浩見陳美人一隻眼已經瞎了,單目欲脫,面色青黑,雙唇發白,連忙問道:「娘娘身體又不好了嗎?」
陳美人苦笑著走到床前坐下,然後示意杜文浩也在一旁的凳子上坐下,陳婆趕緊出門端茶去了。
「憐兒至今不知我是裝瘋,日夜陪伴我一刻不離,我好後悔從前對她的不好,早知這樣,我如何也不會那樣的對待她,咳咳……至於我,還是算了,就這樣消耗著,什麼時候去了,大家也都解脫了。」
「娘娘不必如此悲觀,事情會慢慢好起來的。」
「好什麼啊!我就快要死了……」陳美人痛苦地用頭輕輕撞著床欄,額頭上冷汗淋淋,不停氣喘,表情十分痛苦。
杜文浩起身到牆角拿過一把破舊的籐椅放在陳美人對面坐下:「娘娘病了,讓我給你看看。」
陳美人聽話地將手伸出手來,杜文浩提腕診脈,發現她的手冰涼,脈沉細欲絕,不覺臉色有些變了,又給她望舌,問了飲食、二便和睡眠。讓陳美人在床上躺下。
這時,陳婆端水進來,杜文浩道:「娘娘的身體不適也沒有找人來看嗎?是不是還是沒有太醫肯來看,若真是這樣,為何不叫我呢?」
陳婆將茶放在桌上,走到杜文浩身邊,愧疚道:「找了,來了個老眼昏花的太醫看了,說是娘娘以頭撞牆,高聲呼煩,當為實熱之症,應寒涼清熱。吃了幾副藥,不但沒有好,反倒嚴重了,娘娘這才不讓我去求太醫院的人來了,說是順其自然,自生自滅之類的,奴才也勸說不動,之前也找過您一回,但說是您陪著皇上出去了,唉,都是老奴不好,沒有照顧好娘娘,老奴罪該萬死。」說著,頓時老淚縱橫,不禁掩面而泣,傷心萬分。
陳美人躺在床上,好像十分疲倦的樣子,眼睛閉著,小聲說道:「陳婆,不是你的錯,是上蒼在懲罰我,我該受著,你別難過。」
陳婆更是哭得抽噎不止。
杜文浩道:「娘娘這病前醫診治錯誤,不是實熱之證,根據脈證,加上娘娘近期形體衰瘦,精神疲憊,氣喘不足以息,冷汗急下如雨,四肢厥冷,此證應為陽衰!」
啊!聽了這話,陳美人一臉淒然。陳婆更是驚呼一聲:「要緊嗎?」
「當然要緊!陽氣欲脫,心神浮越,必須立即以大劑辛甘溫熱藥救逆回陽,溫服心神!既然有我在此,娘娘這病便沒有危險了,只需以茯苓、高麗參、炮姜、炮附子和灸甘草各十錢,急煎服之即可,此後逐漸減量,直到痊癒。」
陳婆長舒了一口氣:「多謝菩薩保佑,啊不,多謝杜大人醫治,杜大人您可真是活菩薩!」
陳美人歎了口氣:「算了,不治了,治好了又能怎麼樣?還不是跟一條癩皮狗似的活著,有什麼意思?死了乾淨!」
杜文浩道:「娘娘……」
「行了,不用勸我了,也別再費心為我治病了。你今天來,是來接憐兒的嗎?若是,就讓她跟你回去了,都是你的妾室了,我整天霸佔著,確實不合適。」
杜文浩頓了頓:「嗯,這樣吧,娘娘你先好好休息,我有事想跟陳婆說。」
杜文浩走出門,陳婆跟上,將門關上,兩個人走到核桃樹下的前說話。
「怎麼不見憐兒?」杜文浩在樹下石凳上坐下說道。
陳婆一旁站著:「杜大人也見著我們這裡了,娘娘睡的屋子前幾日陰雨連綿竟然有些漏雨,憐兒將床挪了一個位置,但是還是覺得晚上睡著寒涼,加之娘娘身體愈見不好,憐兒今日就去找人了,看能不能給我們修一下,現在還好,轉秋涼了,這種天氣娘娘無論如何都撐不下去了。」
杜文浩嗯了一聲,這宮裡的事情他還是知道一些的,牆倒眾人推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再說從前陳美人幹的哪些個事情,誰還願意幫她呢?
「房屋的事情,我去找焦公公,他是後宮總管,這點事情還是不成問題的。」
陳婆感激涕零:「杜大人,每次總是勞煩您為我們家娘娘出面,不小心還會得罪別的嬪妃,奴才在這裡替娘娘謝過您了。」
杜文浩歎息道:「眼看著我也要走了,娘娘的身子如何讓人放心呢?唉,我們得想個法子才是。」
陳婆愕然:「怎麼,大人您要走,到哪裡去,什麼時候才能回來呢?」
杜文浩之前沒有告訴陳美人,就是擔心她會難過,她的這種難過和之前太皇太后她們的難過不一樣,她們對自己是不捨,是別情,但是陳美人若是知道自己要走,那就是絕望了,所以他不能說,也不忍說。
「嗯,是啊……我奉皇上之命要去四川雅州任職,舉家前往,後就出發了。」杜文浩說著有些艱難,他甚至沒有勇氣抬頭去看一眼站在自己身邊的這位老人。
「啊~!」陳婆不由地倒退了兩步,險些摔倒,趕緊扶住樹幹,傷心地說道:「怎麼會是這樣?上天啦……」說著,雙膝一軟,雙腳跪倒,匍匐在地,哀嚎道。
「陳婆,現在沒有時間怨天怨地了,我見娘娘無心醫治,這樣繼續下去,娘娘定然熬不過一兩年的時日,我們要想想辦法。」
陳婆戰慄地站起身來,絕望地搖了搖頭,道:「大人,您就不用為我家娘娘操心了,她有我照顧著,只要奴才一天不死,奴才就不會讓娘娘嚥氣。」
「唉,這件事情我去想辦法,你只需要按照我開的方子按時給娘娘煎藥吃就是。」
突然,大門砰地一下被撞開了,一個女子衝了進來。只見她身穿一件樣式簡潔的淡黃色布衣,月白色的袖子,同色的半襟領領口,鵝黃色的窄口袖邊,清新而素雅。髮式也是很簡單的,只在頭髮上紮了兩條小辮,辮子交錯在頭上想一隻展翅的蝴蝶,再沒有任何別的裝飾。雙鬢未梳起的烏髮流瀉在肩上,清風吹過,青絲微揚。進來的不是別人,正是杜文浩多久未見的憐兒。
「婆婆,他們……」憐兒只說了兩句,便看見杜文浩了,又驚又喜:「少爺,您怎麼來了?」
杜文浩見憐兒好久不見,不但瘦了,而且還憔悴了許多,還在年輕,所以不太明顯,只是臉頰上滿是淚水,一副委屈可憐的樣子,讓人見了著實心疼。
杜文浩起身上前,憐兒反倒有些不好意思了,怯生生地躬身施禮,小聲再喊一聲少爺。
杜文浩走到憐兒身邊,小心擦去她臉上的淚水,輕聲問道:「怎麼啦,想必是有人欺負了你,告訴我,我去找他們去。」
「他們好霸道,不但將我趕出門來,竟然還推搡著將我摔在地上。」
杜文浩輕輕地將憐兒摟在懷裡,用手輕輕地拍打著她的後背安撫她,陳婆見狀,不好意思站在那裡,悄悄地走開了。
過了一會兒,憐兒才問道:「少爺,你怎麼來了?」
「我就不能來看看我的憐兒啊?瞧你,都不曾想我吧?」
憐兒小臉兒一紅,低下頭去,羞澀一笑,道:「您不是也第一次來見人家?」
杜文浩微微一笑,再次將她摟在懷裡,道:「我是過來接你的。」
憐兒本能地一下掙脫出杜文浩的懷抱,道:「您答應我讓我照顧娘娘的,她現在…….」
「好了,好了,我知道的,皇上派我前去四川為官,不日就要離開,琴兒、青黛和霏兒都要隨我一起走,我捨不得你,這才過來接你。」
憐兒的反應和陳婆一樣,都是一臉的絕望和難過,只見她嘴角劇烈地抽動著,牙齒緊緊地咬住下唇,比剛才在外面受了委屈看著還要激動。
「娘娘病得很重,您走了,娘娘怎麼辦?」
「我會想辦法,只是現在我在問你,你要不要跟我走?」
「我……我……」
「你很為難?」
「不是,只是我走了,娘娘怎麼辦,我不放心她,婆婆年紀大了,眼睛又不好使,而且腿腳也不好了,我走了,娘娘她……」
「憐兒,你走吧。」
憐兒和杜文浩聞聲轉頭一看,只見陳美人不知什麼時候站在了門口,陳婆攙扶著她。
憐兒快步走到陳美人身邊,抽泣道:「娘娘,憐兒捨不得您。」
陳美人輕輕地撫摸著憐兒的頭,牽動著嘴角,道:「好憐兒,我不能因為自己而耽擱了你的幸福,你已經是杜大人的人了,嫁雞隨雞嫁狗隨狗的道理你應該知道,有陳婆陪著我,你就放心地和杜大人去吧。」
憐兒的頭搖得撥浪鼓似的:「不,憐兒放心不下,您現在的身體這麼不好,您又不願意吃藥,我怎麼…….嗯?娘娘,您今天怎麼說話不顛三倒四了呢,你是不是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