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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第243章 驢肝肺 文 / 沐軼

    第243章驢肝肺

    第二天,德妃派人把杜文浩德妃叫到了聖瑞宮。

    德妃站在後花園的小橋上,陰沉著臉,雙手放在橋的欄杆上,瞪著杜文浩,樣子很是嚇人,氣呼呼道:「她什麼意思啊?」

    杜文浩有些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誰啊?」

    「宋貴妃啊!她憑什麼把你換了,讓那付鶴接著給她女兒醫治?」

    杜文浩第一次見德妃生氣,從前就是宮裡的侍女做錯了事情,她都不會這樣,大不了責備兩句。想不到這件事她如此氣憤,陪笑道:「娘娘,你也說了,那是人家宋貴妃的女兒,她愛給誰醫治就給誰,這時她的權利。再說了,她也解釋了,是未來夫婿王遇將軍極力推薦的付太醫,她也不好說什麼。其實也沒有什麼的,付太醫是很資深的太醫了,經驗很豐富。」

    德妃手一揮,道:「你幹嘛要替她說話?她是在駁你的面子!也是不給我面子!哼!我看她是故意的!」

    杜文浩見德妃正在氣頭上,這個時候勸解也起不到什麼作用,便道:「柳兒姐,你身體還沒完全康復,該好好休息才是,怎麼就下床了?當心身體……」

    德妃深吸一口氣,道:「你不要給我岔開話題,我不能讓你受這樣的氣!」

    「姐,我沒有生氣,您也不要生氣了,想想也沒什麼。」

    「你是個濫好人!你好說話,我可沒這麼好說話!」

    「別介!柳兒姐,你這不是自己個找不痛快嘛,算了……」

    正說著話,一個太監急匆匆跑上橋:「娘娘,宋貴妃來了。」

    「她還有臉來?」德妃的手在石橋上重重一拍,「你去給宋貴妃說,我沒空!還有,告訴她希望她母女兩以後不要再有什麼三病兩痛的,那時候再請杜大人治病,只怕不能了!」

    「是!」

    太監急匆匆地走了。

    杜文浩苦笑:「柳兒姐,你消消氣。犯不著這樣!」

    德妃抬頭看了杜文浩一眼,伸出自己的纖纖細指輕輕地戳了他的額頭一下,道:「人善被人欺,馬善被人騎!懂不懂啊?你是我弟,我不能眼看你被人欺負!」

    「我……,」杜文浩嘀咕了一句,「我也沒被誰欺負嘛。」這話聲音很低,幾乎說到了肚子裡,其實他心裡也挺不痛快的。

    三日後。

    杜文浩從皇太后寢宮出來,剛剛給皇太后針灸治療經行腹痛完畢。回太醫院的路上,路過貴妃娘娘寢宮,老遠見一個人迎面過來,杜文浩定睛一瞧,這才發現原來是太醫院的左院判付鶴。

    付鶴沒注意杜文浩,仰著頭,腆著肚子,一付躊躇滿志的樣子,大搖大擺地走了過來。到了杜文浩近前,這才一副很是驚訝的樣子,馬上露出一副笑容,拱手道:「喲,這不是杜杜大人嘛!」

    杜文浩拱手道:「付大人,這是去哪裡啊?」

    付鶴不答,瞧了一眼杜文浩過來的方向,似笑非笑地反問道:「杜大人,怎麼,又去給皇后娘娘針灸去了?」

    「正是。」

    「唉,還是杜大人厲害啊,不像我們,一天吃著萬歲爺給的俸祿,卻只能看些小病小災的。」

    杜文浩淡淡一笑:「康國公主的病也不是什麼小病。」

    「對杜大人來說,自然不是什麼小病,聽說杜大人用了三付藥,公主的身熱之症便退了,我怎麼能跟杜大人比呢?」

    「不會吧,看付大人滿臉春風,給公主治病,想必也很順利吧?」

    「是是,托大人的福,還算順利,如今公主小腿浮腫已經全消了。嘿嘿嘿。」付鶴顯然抑制不住內心的喜悅,儘管用語很謙恭,聽上去還是很是得意的。

    杜文浩一愣,拱手道:「能否請教一下,付大人是如何給公主辨證用藥的?」

    「鄙人用藥,從不藏私。」付鶴這話顯然是在暗示上次杜文浩給德妃用藥沒說藥方的事,「公主口渴身熱,飲食不納,乃系龍火上騰。鄙人以大劑歸附八味丸加味,用引火歸原之法,只付了兩劑,公主雙腿水腫全消了!嘿嘿嘿」

    「只付了兩劑就消了?有點不對……」杜文浩低頭沉思片刻,隨即眉頭一皺,自言自語道,抬頭瞧了付鶴一眼:「付大人,公主的水腫只怕不是龍火上騰這麼簡單,據我診察,應該辨證為血分才是,這個……」

    付鶴瞥了杜文浩一眼,擺擺手,淡淡道:「杜大人,貴妃娘娘既然委託鄙人給公主診病,按規矩,給公主下方用藥,是不需要太醫院會診的。公主乃是小疾,就不勞大人費心過問了,鄙人自信能治好公主的病。」

    「我不是這意思,我覺得……」

    「杜大人後宮侍醫很忙,鄙人就不耽擱杜大人去給別的娘娘們看病了。鄙人還要去給公主複診,這就告辭了。」付鶴拱拱手,揚長而去,走了幾步,又回頭道:「對了,鄙人剛從貴妃娘娘那裡出來,娘娘說,還有幾天就是公主出閣的大喜日子,不知道杜大人有沒有被邀請隨喜呢?」

    「沒有。」

    付鶴聽罷,捋了捋自己花白的鬍鬚,樂呵呵道:「這樣啊,鄙人倒是接到了請柬,唉,其實鄙人也是不想湊這個熱鬧的,但是王將軍和貴妃娘娘都說鄙人是公主的大恩人,豈有不去之理,一個勁非要我去,還要我坐主席,唉,身不由己啊。」

    杜文浩淡淡笑了笑,沒說什麼。

    付鶴拱拱手,背著兩手,哼著小調,邁步進了宋貴妃的蕭賢宮。

    杜文浩望著他的背影,若有所思地搖搖頭,邁開大步,直奔太醫院而去。

    傍晚,德妃的聖瑞宮正堂。

    宋貴妃和女兒康國公主坐在客廳太師椅上,她們已經等了差不多一個時辰了,德妃卻一直沒出來相見。公主早耐不住,幾次低聲要母親回去,宋貴妃都微笑搖頭。

    天就要黑下來的時候,德妃終於出來了:「哎喲,真是的,剛才我竟然睡著了,這些個奴才怕影響我休息,不能伺候好皇上,所以都不叫醒我,結果把姐姐冷落在這裡了,真是對不住!」

    宋貴妃趕緊起身,給依舊坐在那裡動也不動的女兒使了一個眼色,笑著上前握住了德妃的手:「妹妹說的哪裡話,應該的,我們來的不是時候,打擾妹妹午休了,妹妹氣色是越發的好了。」

    德妃滿臉堆笑:「多謝姐姐誇獎。坐吧!」牽著宋貴妃的手走到椅子前,兩人分賓主落座。

    宋貴妃又朝一動不動的女兒使了個眼色。康國公主這才慢騰騰起身,上前敷衍了事福了一禮:「見過德妃娘娘。」

    德妃這才抬眼看了看公主,見公主果真行走自如了,便微微一笑,道:「看來付太醫還真是厲害啊。」

    宋貴妃正要說話,只聽公主得意地說道:「那是自然,陳美人娘娘說,在太醫院就沒有付太醫看不好的病!」

    宋貴妃趕緊給自己女兒使了一個眼色,示意她趕緊閉嘴,然後笑著對德妃說道:「妹妹,姐姐今日來就是為這件事情給妹妹道歉來了。」

    德妃依舊保持著微笑,道:「姐姐說的哪裡話,不存在道歉的問題,還不都是為了孩子,只要能把孩子的病治好就行了,不管是杜大人治,還是付大人治,還不都是一個樣。馬上就是公主出閣的日子了,你們正是忙的時候,怎麼還專門過來一趟呢?只要公主能好,別的都不重要的。」

    宋貴妃聽罷,一副很感動的樣子,甚至連眼淚都要馬上流出來了似的,緊緊地握著德妃的手,道:「王將軍一再推薦,姐姐我也不好說什麼,畢竟,孩子以後是他王府的人了,妹妹能體恤姐姐的苦心,姐姐很感激。」

    正說著,一個宮女進來,低聲對德妃道:「娘娘,杜大人來訪。」

    宋貴妃喜道:「杜大人來得正好,我正想給他當面賠罪呢。妹妹,能否請他進來,一起見見啊?」

    「當然可以。貴婦娘娘召見,他不敢不來的。快請杜大人進來!」

    不一會,杜文浩邁步進了正廳,一見德妃和貴妃都在,微微一愣,隨即看見康國公主,又是一喜,躬身施禮道:「微臣參見兩位娘娘。」

    德妃微笑道:「杜大人不必多禮,快請坐吧,貴妃娘娘有話跟你說。」

    杜文浩謝過之後,撩衣袍坐下,對德妃道:「微臣這次來,原是想跟娘娘說說康國公主的病的事情的,本想讓娘娘轉告貴妃娘娘的,正好,貴妃娘娘和康國公主都在,就不用煩勞德妃娘娘轉告了。」

    宋貴妃微微愣了一下:「小女的病怎麼了?有什麼不對的嗎?」

    杜文浩欠身道:「微臣中午的時候,遇到了付大人,說起公主病情,交流了一下辨證用方,微臣覺得,付大人給公主的辨證,很是不妥,微臣擔心照這樣醫治,只怕公主病情會有不好的變化……」

    康國公主微微冷笑:「是怕人家把我的病治好了,你沒面子吧?」

    宋貴妃把臉一沉:「你這孩子,怎麼這樣跟杜大人說話?杜大人先前幫你治病,費了多大心思!還不趕緊給杜大人道歉!」

    康國公主哼了一聲,裝著沒聽見母親的話,把頭扭到一邊。

    宋貴妃真拿這嬌慣壞了的女兒沒辦法,滿臉堆笑對杜文浩道:「真是對不起,杜大人,孩子小,不懂事。」

    杜文浩剛才看見康國公主也在,很高興,想著給康國公主把脈複診一下,看看病情變化情況,提些建議,現在見她這樣,也就打消了這念頭,勉強笑了笑,道:「貴妃娘娘找微臣有事嗎?」

    「嗯,還是上次換大夫那事,真是很抱歉,想當面跟你說聲對不起……」

    杜文浩本來不把這件事放在心上的,可對方三番兩次說起,反倒覺得是件事了,加上剛才公主的話,感覺心裡堵得慌,忙把話題岔開,說道:「微臣不敢當。貴妃娘娘,公主的病當真是血分,而不是付大人辨證的龍火上騰。下午的時候,微臣去御藥院取了付大夫給公主開的方子看了,用的全是參、茸之類的熱補之品,上次我已經跟娘娘解釋過了,公主這病不能用熱補,甚至溫補都不行,否則會助熱迫血妄行,恐會大出血的,以公主現在的體質,失血過多,會有性命之憂!不可不慮啊!」

    「危言聳聽!」康國公主鼻孔裡哼了一聲,「我服了付大人的藥,腿腫很快便消了,感覺很好呀。服了你的藥呢?三劑了,雖然身熱退了,可腿腫一點沒消,說明壓根就不對症!你現在來說什麼迫血妄行,簡直莫名其妙!」

    杜文浩怒道:「微臣乃是一片好心,既然公主不信,算微臣多嘴了!告辭!」起身要走。

    「哎喲!生氣了?甩臉呀?嚇唬誰呢?」康國公主陰陽怪氣撇著嘴道,「照我說啊,你哪是什麼一片好心,分明是你看不得人家付大人三兩下便治好了我的病,找些話來嚇唬我們,好讓我們改變主意,不聽付大人的,好讓你重新慢慢治,反正付大人已經治得差不多了,你接著治,功勞就全歸你了,你臉上便有了光,我說的沒錯吧?」

    杜文浩簡直想給她一耳光,重重地哼了一聲,低聲罵了句:「靠!真是好心當成驢肝肺!告辭!」扭頭就走。

    「杜大人請留步!」宋貴妃忙起身招呼,同時轉身大聲呵斥女兒道:「你!……你真要氣死娘嗎?!杜大人!」

    杜文浩並不停步,出大廳下台階往外徑直走去。

    德妃終於叫道:「杜大人,請留步!」

    杜文浩立即便站住了,回過頭來,拱手道:「德妃娘娘有何吩咐?」

    德妃邁步出來,走到杜文浩身邊回頭看了一眼堂裡宋貴妃母女,故意大聲道:「文浩,別跟那些沒教養的孩子一般見識!這世上就是有這種不知好歹的人,我相信你的醫術,你說了她藥不對症,那就肯定會病發的,就等著倒霉吧,哼!活該!我說杜大人,到時候如果這些不知好歹的人要來求你救治,你可得心腸硬一點,別理她!就當她是放屁,看著她活活痛死,那才暢快呢!」

    聽了這幾句話,大堂裡宋貴妃臉上頓時變色,十分不安地瞧了瞧女兒的臉,彷彿要確定一下女兒到底有沒有可能出現杜文浩剛才說的那種情況。康國公主卻咬著嘴唇惡狠狠盯著德妃的背影發狠。

    杜文浩瞧了正堂那母女一眼,忙躬身對德妃道:「微臣不敢!」

    宋貴妃趕緊出來,對杜文浩道:「杜大人,適才小女說話多有得罪,我這裡給你賠罪了,請杜大人一定要原諒這不懂事的孩子。」說罷福了一禮。

    不管怎麼樣,皇帝的嬪妃那是君,杜文浩是臣,雙方是君臣關係,即使對方只是個被冷落多年的失寵的貴妃,但君臣之禮是不可廢的,所以杜文浩擔當不起貴妃的禮,急忙一拱到地:「不敢,娘娘折殺微臣了。」

    宋貴妃接著說道:「小女出嫁之日轉眼就到了,還望德妃妹妹和杜大人屆時賞臉去湊個熱鬧。」

    德妃這才回過頭來,微笑著看著宋貴妃,說道:「那是一定的,到時候,妹妹肯定要討杯喜酒喝的,杜大人,一起去吧,人家貴妃姐姐都說了,讓你別跟不懂事的孩子一般見識,你是大人,要有大量。」

    「微臣領命!」杜文浩躬身道。他這句話說得很含糊,也沒說清楚是接受貴妃的邀請,還是遵從德妃的指令。

    德妃展顏一笑,轉頭對宋貴妃道:「若姐姐沒事,我想跟杜大人單獨說幾句話,行嗎?」

    宋貴妃聽人家下了逐客令,俏臉微微一紅,勉強擠出一分笑容:「好的,那……,我們就告辭了!」

    「不送!」

    宋貴妃拉著一臉怒氣的女兒出了德妃的聖瑞宮,來到門口,狠狠將她的手一甩,跺腳道:「你!你這孩子!咱娘倆的小命,總有一天要毀在你這張臭嘴上!」

    公主鐵青著臉,哼了一聲,突然轉身朝德妃聖瑞宮啐了一口,大聲嚷道:「我呸!他們憑什麼這麼說我?我哪裡得罪他們了?我死我活,是我的事,用不著他們操心!就算我病死了,也是我活該!用不著他們管!」

    啪!宋貴妃給了女兒一記耳光,雖然很輕,簡直跟撫摸差不多,可對康國公主而言,無異於晴空霹靂!

    康國公主剛生下來不久,母親宋貴妃便失寵了,她懂事開始,一年到頭很難見到父皇的面,與母親宋貴妃相依為命,從小到大,都是母親宋貴妃掌上明珠,別說打罵了,連重話都沒說過,現在居然挨了母親一耳光,康國公主驚呆了,捂著臉瞧著母親,嘴唇哆嗦著,片刻才反應過來,哇的一聲大哭起來,扭身蒙面狂奔而去。

    宋貴妃也是情急之下才動手打了女兒,這一耳光打出之後,連她自己都驚呆了,打完心裡立即便懊悔了,眼望女兒哭著跑開,急忙呼喚著女兒的名字,一路追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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