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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第188章 青青河邊草 文 / 沐軼

    第188章青青河邊草

    隨後幾天,蒲家並沒有因為孩子的降生而有什麼驚喜的,蒲老漢躲在屋裡不出來,整天唉聲歎氣。蒲老太則只是意味深長冷笑著,而蒲嶺只能柔聲安慰著妻子不要擔心。但是,妻子蘇喜芝已經隱約聞到了山雨欲來的味道,躲在密不通風的產房裡,抱著女兒如寒蟬一般。

    這天晚上,兩個老媽子進了蘇喜芝的房間,對她冷聲道:「少奶奶,老太太要看孫女,給我們吧!」

    蘇喜芝下意識地摟緊了女兒:「不……!」雖然嘴上拒絕,可是蘇喜芝也知道,她沒有理由拒絕,也沒有能力抗爭,兩個老媽子用力從蘇喜芝懷裡把嬰兒奪走,房門一甩,走了。

    蘇喜芝哭喊著掙扎著要下床去追,先前請醫的那老媽子忙不迭上前攙扶著她:「少奶奶,這可使不得,月子裡可見不得風的!」

    蘇喜芝聽著那兩個老媽子抱著女兒離開的腳步聲遠去了,丟了魂似地撐在床頭,傻傻望著門外,兩眼空洞,張著嘴說不出話來。

    …………

    很長一段時間,杜文浩總是做著相同的一個夢,夢中他在一座山谷,谷中有溪澗,有野花,風徐徐從耳邊吹過,他似乎還可以嗅到花的幽香。他坐在山間的一個涼亭下,獨自一人,遠處有行舟經過的女子,素色衣裙,幽立船頭,風拂過,湘簾輕擺。悠悠蕩蕩,女子總是涉舟而來,眼眸清澈,彷彿千萬里的距離都只是咫尺。

    綠草蒼蒼,白露為霜。他看見這個女子如瀑的黑髮,看見她倒映在水裡的影子,卻驚愕地發現卻是自己,這個時候,杜文浩醒來了。

    醒來後,他就很懊惱,因為他一點都記不得夢中人的長相,彷彿隔著一層紗,悠遠而鬼魅。

    這一天清晨,杜文浩依舊從這樣的夢中驚醒,醒來時,天才微微的亮,龐雨琴在身邊躺著,發出輕微的均勻的呼吸聲,嘴角似乎還有一絲笑容,大概是夢見了什麼快樂的事情,一隻手還和睡前一樣,牢牢地拽著杜文浩的胳膊,生怕自己的愛人飛了似的。

    每次這樣夢醒,杜文浩就睡不著了,這一次更是如此。他擔心自己輾轉驚醒了妻子,於是小心地將龐雨琴的手掰開,放在被窩裡,然後自己下床後披著一件外套走出門去。

    初夏,該是最好的季節了,也不熱,而且有幾隻小鳥從頭頂上飛過,嘰嘰喳喳的停在不遠處的枝頭上,等人走近,這才又飛走。

    很長時間沒有這樣早起了,才覺得清晨的空氣還真是好,清新中甚至還夾雜著一些淡淡的甜味,讓人好不愜意。

    現代都市社會裡,哪有這樣的田園意境啊。

    杜文浩很是感慨,漫步走出庭院,沿著甜水巷出了巷口,朝不遠處穿城而過的彎彎小河邊走去。

    皇城之外有一條清幽幽的護城河,是人工掘引城外河水入城而成的,這條清幽幽的小河流過杜文浩他們五味堂不遠處,這一片河床寬闊,由於還沒到汛期,河水不大,河岸邊就成了散發著水草香氣的沼澤,生長著一小片一小片的蘆葦叢,四周也沒人家。

    杜文浩走到河邊一小片蘆葦前,想起龐雨琴是喜歡用蘆葦插在房中的花瓶裡的,女人大都這樣,彷彿這和年代沒有關係,只要有花有草,就有這些個充滿詩意的女人。

    正要彎腰去折,突然,耳邊隱隱傳來喝叱之聲,聲音清脆,是個女子,只是若有若無,隔得很遠。

    他有些奇怪,是誰這麼早在這裡做什麼呢?

    繞到蘆葦叢邊,舉目一望,接著朦朧的晨曦,隱約看見遠處有一個女子正拿著一把長劍,在河邊一塊大青石上飛舞,時起時落的,煞是好看。

    見那女子颯爽英姿,杜文浩不由心裡讚了一句,真是「中華兒女多奇志,不愛紅裝愛武裝」啊!

    由於離得太遠看得不真切,看不清那女子的長相,而且,這樣偷看人家練武總是不好,便也沒細看,趕緊折了幾隻蘆葦,轉身匆匆地離開了。

    回到藥鋪,門已經開了,傻胖稟報說有一個員外家裡的老太太突然暈厥,這個員外家的老太太從前一直吃杜文浩的藥,剛剛員外叫人來請,杜文浩便帶著傻胖去了。

    杜文浩和傻胖還未趕到那員外家時,就聽見了院子裡一陣哭鬧的聲音,杜文浩心裡一緊,來接他們的人,這時也顧不得他們,飛身從驢車上跳下去,跑進院子裡去了。

    傻胖往院子裡瞅了瞅,低聲說道:「先生,看這樣子,我們根本就不用進去了……」

    杜文浩沒有心情打趣,他跳下車去,見之前接他們的那個人跑出門來,一臉沮喪地說道:「杜先生……我們來晚了,老太太她……」

    杜文浩聽罷,心裡也難過起來,便道:「唉!醫不治必死之人。我們進去拜祭一下老人家吧。」

    「杜先生,我看還是算了吧,家裡亂成了一團糟,老爺和少爺……很忙。」

    杜文浩聽出對方言辭閃爍,顯然有為難之處,也不強求,正要告辭離去,傻胖說道:「我們只是進去拜祭一下,也是人之常情,這你都要拒絕,只怕不妥吧?……」

    「傻胖,好了,我們走吧。」杜文浩打斷傻胖,淡淡道:「小哥,你們回去忙吧,我們走了。」

    「那不好意思了,杜先生,讓你們白跑一趟。」

    等那人進門後,杜文浩輕歎一聲,帶著傻胖離開了。

    三日後。

    這一日,杜文浩依舊早起,最近幾天來,他已經習慣了早早起來,到河邊去走走,回來的時候給妻子帶回幾根蘆葦,龐雨琴也高興。

    杜文浩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到這裡來,當他看不見那天早上在河邊大青石上練武的女子,他心裡才隱約有些明白其中的原因,只是,這原因想想又有些不成話。

    不過,他還是天天一早來這河邊的蘆葦叢,在那塊大青石上坐坐。

    此刻,天際有一抹淡淡的金邊露出,杜文浩絲毫沒有感覺到涼意,看來今天又該是一個不錯的晴日了。

    「先生,我到處找您,您卻跑到這裡來了!」

    杜文浩聽見有人在喊自己,轉頭一看,竟然是藥鋪夥計吳聰。

    杜文浩見吳聰跑的是氣喘吁吁的,見到自己了,站在原地彎腰喘氣,又是捂胸又是捶背的,有些好笑。道:「瞧你跑的累的,什麼事情這麼著急著找我呢?」

    吳聰喘了幾口氣,說道:「藥鋪裡來了一個瘋子,非要捶門找你不可,我說你還沒有起床,可他非說你早起來了,而且還不在內宅,之前我還不信,後來拗不過他,找你去了,這才知道你真的不在,所以就找來了。」

    杜文浩見過太多裝瘋賣傻的人,藉著看病的由口,實際上就是想看看自己是不是有真的本事,俗話說的好,人怕出名豬怕壯,這話一點不假。

    「那你怎麼知道我在河邊呢?」

    吳聰笑著說道:「掌櫃的說的。」

    杜文浩一愣,心想林青黛怎麼知道我在河邊呢?

    「好了,先生,我們還是趕緊先回去看看那個神人吧,我和傻胖說給他瞧瞧,您猜他怎麼說來著?」

    杜文浩:「怎麼說?」

    吳聰輕咳一聲,擺出一副目中無人的樣子,挺著胸,仰著頭,粗聲粗氣地說道:「就你們,還不夠格兒呢。」

    杜文浩笑了,拍了拍吳聰的肩膀,道:「好了,那我們就回去看看到底是一個什麼樣的神人,走!」

    五味堂前堂廂房客廳內。

    客座太師椅上坐著一位年輕男子,此人大約二十四五歲的樣子,精緻而華麗的服飾已透著一股成熟穩重的氣息。眸子如夜空般深邃,眼神似月光般皎潔。稜角分明的臉,眉宇之間卻隱隱透著一股幽怨,發也未盤髻,只用一根絹白的絲帶鬆鬆綁住,只見得他非男非女,雌雄莫辨,恍若天人。安靜的面容如靜川明波,他只是靜靜地坐在那裡,望著門外,彷彿是一座石雕,不知道是死是活。

    他身邊站著六個彪悍男子,個子都很高大,一個個和他一樣面無表情,像六個柱子似的一邊各站三個,守護著這個俊俏的男子。

    龐雨琴坐在主座,閻妙手、憨頭,還有雪霏兒和林青黛則兩邊相陪。

    傻胖站在門口焦急地張望著,突然大聲地叫道:「回來了,先生了,回來了。」

    那男子一聽,眼睛頓時一亮,蹭地從椅子上站起,快步地走出門去。

    杜文浩見五味堂出來了一個男人,衣服華麗,身高和自己一般,長相卻十分俊俏,甚至沒有幾個女人可以比擬,但是他說不出來為什麼,對面迎上來的這個男人,怎麼看著就讓人生出一種厭惡來。

    「來人可是杜先生?」這人說話十分冷傲。

    杜文浩見對方拱手行禮,自己也回了一禮:「正是在下!」

    那男人咧嘴一笑,露出兩排白潔而整齊的牙齒,這讓杜文浩更是覺得此人不男不女,身上太多陰柔少了陽剛之氣了。

    「先生,可是回來了,在下等先生多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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