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1蝗災(1)
荒野無人,四周寂靜,夜風輕拂,篝火隨風閃動。
在寧采臣溫潤目光注視下,聶小倩心中只覺如飲蜂蜜般甜蜜,她回想與寧采臣相識以來的種種,一言一談一舉一動,看不透,猜不著,為何他對我如此之好,差點因此而喪命。
是因為我如花的容顏?聶小倩知道自己雖然國色天香,卻也沒到禍國殃民的地步。不是因為容貌,那是什麼?是因他性情如此?那怎未曾見他對其他女子這般。
難道真是因為姻緣天注定,我和他注定了今生要相戀?他才華過人,如今身為帝皇之師,無論是權力,財富,或者力量,他有什麼缺的?為何看上自己?除了姻緣天注定,聶小倩很難解釋其中緣由。
她百般思索,終究毫無所得。但她至少能確定一點,便是寧采臣對她沒有惡意,從女人的直覺和這段時間的相處,她可以確信。
「燎沉香,消溽暑。鳥雀呼晴,侵曉窺簷語。葉上初陽干宿雨,水面清圓,一一風荷舉。故鄉遙,何日去?家住吳門,久作長安旅。五月漁郎相憶否。小楫輕舟,夢入芙蓉浦。」聶小倩輕啟朱唇,長袖舞動,纖腰回轉,眼神嫵媚,亦歌亦舞,此時此刻,只為一人。
「故鄉遙,何日去。」寧采臣沉吟,他還不知聶小倩故鄉在哪裡,家中是否還有親人,而他寧采臣,離故鄉又有多遠呢?
作為山東特使,官同總督巡撫,權力極大。其他總督出巡,皆是一路浩浩蕩蕩數百人,前呼後擁,威風無二,每到一地,地方官莫不慇勤招待惶恐不已。寧采臣這般騎著馬孤身上路的可以說是絕無僅有。
在京城時,朱由檢原本打算派一隊宮中侍衛護衛他,不過寧采臣以自己法力高深能自保婉拒之。何況此次臨危受命,任重而道遠,恐怕不是人多能搞定的,就算到時候需要人手,尚方寶劍在手還怕沒有人?
最主要的是這次的事情極為特殊,他的身份又敏感,只能低調從事,不引起白蓮教和其他勢力注意才好。何況他這次還有個目的,便是幫朱由檢穩定現在的江山,清掃那些禍害百姓的害群之馬,當然微服才合適。不然他大隊人馬殺氣騰騰一到,哪個會乖乖現出原形束手而縛?
妖馬赤尾果然不愧是妖,四蹄如飛,日行千里,寧采臣日夜兼程,不幾天便臨近山東地界。越臨近山東,路上逃難的百姓也漸漸多起來。
初時半天才見幾個,這一日官道上卻是絡繹不絕。看那些百姓,個個餓得面黃肌瘦,面色倉惶,也不知要奔向何處才能果腹。
不過寧采臣絲毫不停留,他心裡清楚如果不盡快趕到蝗災源頭之處,災民便會源源不絕。只有消滅了源頭,才會解除這次危機。何況此地的地方官早已得了朝廷的命令,在官道兩旁設善棚,供應白粥給饑民。
又趕了兩日路,到了沂州。沂州位於魯南蘇北,境內名山秀水甚多,如沂山,大峴山,蒙山等。
寧采臣也不耽擱,逕直騎著赤尾入城。入目處皆是面黃肌瘦的饑民,人頭攢動,擁擠著朝城外走去。城門口往日守門的兵士此時手忙腳亂,看著大群難民逃離手足無措。
一看起來只有十七八歲的兵士愁眉苦臉對身旁年紀大一些的兵士道:「楊大哥,你說這蝗災何時到咱們這裡啊?」
那姓楊的兵士道:「我怎知道?唉,知州大人也是急得火燒眉毛束手無策啊。」
那小點的兵士一聽也是苦下臉來道:「我家的糧食都快吃完了,現在糧價高漲,這點糧食吃完我也得逃了。」
姓楊的兵士聞言眉頭皺起,他自己也是如此,想了想道:「別說你,再過幾天,連州官大人都得逃。」
小兵士正要點頭附和,卻聽到一陣清脆馬蹄聲傳來,轉頭望去,只見遠處官道盡頭出現一匹黑馬,馬上一青衫男子,正朝城門口風馳電掣來。
他心裡納悶:「大家都往外跑,此人怎地反向這邊來?」
那馬極快,剛看還在遠處,低頭再一看,已到了近前不遠,在人群中卻是左閃右挪,未衝撞一人,靈巧之極。他一驚,拔刀在手,出聲喝道:「來者何人?還不止步?」只是他年紀甚小,這一聲大喝未免氣勢不足。
寧采臣一勒韁繩,赤尾剛才還奔跑如電,這時四蹄一頓,立刻便停下來,比什麼超級跑車剎車都還靈驗。
他停住馬,看著眼前兩個兵士,眼光炯炯有神,年紀小的兵士在他目光一掃之下,只覺好像面對高山大海一般,嘴唇動了動,方才想好的說辭再也想不起來。
寧采臣修煉五雷正法,不知不覺身上雷力湧動,天雷面前,妖魔鬼怪都畏懼不已,何況凡人。
那姓楊的兵士雖然也有此感,但畢竟年紀大些,好一會兒才定了定神,道:「公子,所來何事?」他見多識廣,看面前之人雖然只是一襲簡單青衫,既非貂裘也無玉鞍,但那種氣勢卻是他在州官大人身上也未曾見過的,可能比州官大人還位高權重,因此說話便客氣得很。
寧采臣心裡有急事,也不客氣,便道:「州官大人在何處?」
楊姓兵士聞言更加落實了自己的判斷,當下也不敢刁難,答道:「公子找州官大人?州官大人正好在城裡。不過眼下到處都是饑民,不如讓小的帶公子你去?」
寧采臣也正發愁,雖然在城裡對找個人對他不是什麼難事,不過在這緊要關頭能省點時間也是好的,便道:「也好,你頭前帶路吧。」
那姓楊的兵士轉頭與他小兵士吩咐了幾句,便對寧采臣道:「公子請跟小的來。」他領頭往城裡走去,那些饑民見是他一身兵服,紛紛避讓,這樣一來,倒也順暢了許多。
兩人入得城來,那楊姓兵士在前,寧采臣下馬來,跟著他。只見城裡人來人往,但人人臉色沉重,街邊店舖十家倒關了九家,只有寥寥幾家還開著。寧采臣仔細一看,那還開著的店都是米店糧店,。
經過一家糧店,店前圍著飢餓的百姓,想買點米,看著那高昂的米價卻是無可奈何。
「娘,我好餓。」一個孩子幼稚的聲音傳來。一個大約只有五六的小男孩緊緊抓著一婦人的衣袖,眼巴巴望著白生生的糧食。
那婦人姿色不凡,穿著一身淺綠布衣,也掩蓋不住。她捏了捏手裡僅有幾枚銅錢,看看糧價,歎了口氣,低頭看了看那餓得發慌的孩兒,再見到那笑得正開心的糧店老闆,只得鼓起勇氣走上前道:「吳老闆,這糧價能不能少點?你看我這孩兒已餓了兩天了。您就可憐可憐我們孤兒寡母吧。」
糧店的吳老闆長得面如滿月,看起來像個活菩薩,但瞭解他的人都知道他一點不像菩薩,反而像個餓鬼。因為他不但如餓鬼般貪婪還像餓鬼一樣吃人不吐骨頭,誰碰上他誰就倒霉,偏偏奇怪的是,就這樣的人卻是幾家糧店的老闆,家財萬貫,良田千頃。
蝗災來了,最高興的便是這些糧店米店了,他們可著盼望蝗災越多越好來得越快越好。吳常德吳老闆這幾天更是春風得意,他把糧價一漲再漲,短短幾天可是多賺了幾倍銀兩。他能不高興麼?
至於眼前這個頗有姿色的婦人,丈夫早逝,留下個遺腹子,一人拉扯長大。吳常德可是垂涎她的姿色許久了,可惜這個婦人一向頗守婦德,絲毫不給自己臉色看,如今她竟然有求於我,嘿嘿,那還不由他隨意泡製了嗎?
想到這裡,吳常德吳老闆滿臉肥肉擠出一朵花來,笑瞇瞇道:「莊小娘子,不是我不想少,只是這糧越來越少,買的人越來越多,我也沒辦法啊?」
莊夫人何嘗不知這吳老闆的為人,只是她實在是沒其他方法,總不能讓自己孩兒活活餓死吧?
「吳老闆,您行行好吧,妾身感激不盡。」
吳常德聞言笑得更開心了,本來細的眼睛更細了:「莊小娘子,看在你孤兒寡母面上,這價也不是不能少,只是不知你要如何感激我呢?」他瞇成一條縫的眼睛看著莊婦人充滿成熟韻味的身體,毫不掩飾對她的渴望。
莊婦人面對吳常德那**裸的眼神,心裡一陣噁心,但看了看自己孩兒,不得不強忍笑道:「吳老闆,妾身來世定結草啣環以報您大恩。」
莊婦人那白皙如玉的臉,淡淡掃蛾眉,眼神中的一絲憂傷讓人忍不住想小心憐愛一番,吳常德看得心癢難搔,臉上卻是故意一沉道:「來世?莊小娘子莫不是戲耍本人麼?莊小娘子,你還是拿點誠意好點。何況你也知道本人想要的到底是什麼,對不對?」
莊婦人想起平時這姓吳的傢伙的所作所為,心裡略一思索,便明白過來,她臉色一白,立時便要牽著自己孩兒轉身離去,方一低頭,看見孩子卻又遲疑起來。
吳常德看著眼裡,暗暗一笑,他可不急,有米糧在手,還怕這莊小娘子不答應。何況他家財萬貫,就算她不答應,自己也毫無損失。當然答應了更好,一點點米糧換來這成熟美婦,這筆買賣絕對划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