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1又丟臉了
回到小屋的時候,剛開門就聽見書獃子郎玉柱朗朗讀書聲傳來:「學之經莫速乎好其人,隆禮次之。上不能好其人,下不能隆禮,安特將學雜識志、順《詩》《書》而已耳!——」
寧采臣苦笑一聲,心想這傢伙還真是刻苦用功,可怎麼就考不上舉人。他知道郎玉柱已經考了好幾次,每次都是名列前茅,可惜次次都不中。
他愛書如命,甚至到了癡的地步,竟然真的相信「書中自有顏如玉,書中自有黃金屋」,可愛又可悲。
「哎,寧兄,你回來啦?你看這句上不能好其人,下不能隆禮該作何解釋?」郎玉柱耳朵很靈,聽到有人進來,立時打開門,拿著書本就問。
暈——我看哥們你找錯對象了。寧采臣手撫著額頭,忙道:「這——郎兄,小弟今日有些累了,想早些休息,下次再說下次再說。」說罷也不管郎玉柱怎麼想,就趕緊走進自己房間。
他砰地關上門,這才鬆了口氣,暗叫好險,看來得盡快找個住處,珍愛生命,遠離書獃,不然遲早有一天被這哥們給搞死或者自己實在忍不住把他搞死,無論誰搞死誰,都是杯具。
平心靜氣了一下,拿出吐納術,又開始仔細研究那些看不懂的字句,想了半天,沒有頭緒,突然想到隔壁不是有個書獃子嗎,讓他幫忙看看,或許行得通。
想做就做,他把那些不懂的字句抄寫下來,當然是用自己隨便做的鵝毛筆,沾上墨水寫的。若是拿毛筆寫,慘不忍睹。他也試過練毛筆字,可惜練了幾次,進步不大,心知這書法不是一天兩天能練出來的,只得慢慢來。
不得不說郎玉柱這傢伙雖然是書獃子,但理解文言文的功夫可不是寧采臣這樣的半吊子能比的,他拿過去仔細看了看,思考了一下,然後就細細解說給寧采臣聽,這下寧采臣才算基本搞清楚。
「郎兄高才,小弟佩服佩服。」寧采臣眉開眼笑道。
郎玉柱謙虛道:「過獎過獎,不敢當,寧兄,你這是什麼書法,看起來不像是毛筆所寫啊?」他又對寧采臣的書法感興趣起來。
寧采臣只得耐著性子解釋了一下,又示範了下,郎玉柱看了嘖嘖稱奇,纏著寧采臣要他教一下,寧采臣便多呆了一會,這才告辭又欲拉著他討論學問的郎玉柱,匆匆回到自己房間裡,開始修煉起吐納術來。
這次完全弄懂了所有疑問,加上夜深人靜,他很快就進入狀態,整個心神又進入那種玄之又玄的境界之中,耳中只有自己輕輕的極有規律的呼吸聲。
不知不覺一夜過去,寧采臣睜開眼來,微微一笑,這晚他竟然破天荒地沒有隔三差五就要活動下身體,而是一下就坐到天明,仍然精神奕奕,不再像以往那樣精神萎靡。
「看來我的資質也不差嘛,嘿嘿。」這貨臭美了一下,按照吐納術說的,若是資質差的人,很難進入這種狀態,一旦進入忘我狀態,少則幾個月,多則幾年,很快就能打通經脈,修煉出靈力。
該來的一天終究還是來了,今天寧采臣不得不硬著頭皮去上課,「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事實證明,人長得太帥也是災難。
他本來坐在最後面,努力把身子伏低,這樣元少先生就不會注意到自己了,哪料到才上了一會,在十幾個人學生中,他就被盯上了。
「寧采臣,背誦一下上次教的《大學》。」元少先生是一個花白鬍鬚,面容清瘦,年過五十的老師。
「啊?大學還需要背誦?」昏昏欲睡的寧采臣,說了句讓所有人都莫不著頭腦的話。
「你的意思是你已經會背了?」元少先生老懷欣慰,看著寧采臣道。
「不就兩個字嘛?誰不會背啊?」寧采臣還沒反應過來。
「胡鬧!什麼才兩個字,我說的四書裡的《大學》。」元少先生看著寧采臣,氣得鬍子都翹起來,心裡有些疑惑平時寧采臣文思敏捷才如泉湧,怎麼回去一趟就這樣了。
眾人哄堂大笑,拍桌子,踢椅子,亂成一團,元少先生喊了好幾聲安靜,才讓大家安靜下來。
日,老子這回丟臉丟大了。寧采臣鬱悶不已,忙道:「這,老師,我剛得了場大病,腦子現在還有些不清醒,能不能下次再背?」
元少先生聽了,面色稍緩,點點頭道:「既然是生病了,那還可以原諒,記得下次不要忘了。」
寧采臣趕緊小雞啄米似的連連點頭。
元少先生掃了一眼,又道:「顏子玉,你來背。」
「是,老師。大學之道,在明明德,在親民,在止於至善。知止而後有定,定而後能靜——」顏子玉應了一聲,滔滔不絕背誦起來。
我靠,原來這長得像娘們的傢伙叫顏子玉,怎麼不叫顏如玉呢,那就更貼切了。寧采臣看著一直背下去的顏子玉癟了癟嘴,酸溜溜想丫的,會背很牛叉麼,老子小時候還背過唐詩宋詞三百首呢。
好不容易熬到下課,寧采臣飛也似逃出來,在那裡多呆一分鐘就受不了。
書院裡每天有早課和晚課,今天才上了早課,下午還要上。
寧采臣想起來又是眉頭緊皺,也不想回到屋子裡去面對郎玉柱那書獃子,只得到處在書院裡轉悠。
轉了一會,也沒碰見什麼好玩的事情,來來往往全是和他一樣的風騷讀書人,大感無趣。
也不知孔雪笠這傢伙是不是又出去溜躂了。他暗想,找了個靠近湖邊的陰涼地方坐下來,見周圍無人,又開始默念起吐納術口訣來。
吐納術本來就隨時隨地可以修煉,習慣成自然後,沒必要每次都要盤膝而坐,無論是坐還是俯還是躺,都可以修煉,所以寧采臣現在要學會利用每一分空餘的時間來熟悉和習慣吐納術。
「顏兄,慢走慢走。」花叢那邊傳來說話聲。萬松書院裡有一小湖,叫莫愁湖,湖邊滿是綠柳,綠柳外是花叢草地,花叢邊則是繞著湖的小路,寧采臣正是坐在一棵柳樹下。
「張兄,你有何事?」顏子玉的聲音清冷,跟他的眼神一樣,總是給人拒人於千里之外的冷漠感覺。
「顏兄,今日春光明媚,艷陽高照,不若我們攜手同游共賞這無邊美景,吟詩作對,豈不是美事一樁?」一個聽起來很是熟悉的聲音傳來,寧采臣探頭一看,竟然是張杞園,與他一起的還有三個人,看神色應該是唯他馬首是瞻。
我勒個去,想不到張杞園這小子還有這愛好啊。寧采臣暗暗好笑,一看這小子就不是個好東西,竟然還想攜手同游,吟詩作對。
「那就不必了,我還有事,先告辭了。」顏子玉略帶厭惡看了眼張杞園,加快腳步就要離他遠遠的。
張杞園大踏步追上去,伸出雙手攔住顏子玉笑道:「顏兄,大家同窗一場,給個面子如何?我這次可專門請來大名鼎鼎的江浙才子,崇文書院的許文才許兄弟,特來與顏兄切磋的。」
「跟我切磋什麼?」顏子玉不解道。
這時後面三人中走出一人,身穿白色儒衫,頭戴儒冠,面如冠玉風度翩翩,是那種很容易讓人心生好感的人。
他朝顏子玉拱了拱手道:「在下聽說顏兄可是萬松書院第一才子,仰慕已久,這次慕名而來,希望顏兄給個面子。」
「你慕名而來跟我有什麼關係?」顏子玉毫不客氣冷冷道。
不錯嘛,這小子脾氣還挺對我胃口的。暗中偷看的寧采臣不得不佩服了一下顏子玉的傲氣。心裡又一驚,呸呸,我不是對這傢伙有好感了吧,那可糟糕透頂,老子可是純爺們。
許文才愣了一下,道:「莫非顏兄怕了?想不到堂堂萬松書院竟然無一人敢與在下切磋,失望之極失望之極啊。」說完搖頭歎息,看起來很是痛心疾首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