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格斯統和拉斐爾跟克裡福德沒什麼交情,就算聽了他的事也不會像麗璐等人一樣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特別是拉斐爾,他的感情向來是很直接的,在聽到克裡福德的種種陰謀時他覺得憤怒,當聽到克裡福德被自己的同胞殺死時覺得有些可憐,最後看到霸者之證時才發現他或許並不是個壞心腸的人。
伯格斯統一直都沒有開口,他也是個不會把心事表現在臉上的人,所以別人都不知道他在想什麼。只有格爾哈特例外,他可以從那張毫無表情的臉上看到巨大的鯨魚、破碎的漁船和冰冷的海水。
伯格斯統和克裡福德,這兩個人小時候的經歷竟然出奇地相似。唯一的不同是,伯格斯統是被海軍救了,所以他參加了海軍;而克裡福德被海盜救了,所以他成了海盜。伯格斯統一心希望自己變強,強到有一天他可以不用懼怕大海,可以成為大海的主人,現在他幾乎已經做到了。克裡福德也在追求著某樣東西,他同樣也追求到了,但是……
「克裡福德後悔了!」伯格斯統只說了這麼一句。以麗璐等人對克裡福德的瞭解,就不難推出其他的意思了。
克裡福德在追求自己嚮往的生活。他不願跟小時候一樣天天挨冷挨餓,所以他加入了海盜的集團;卻又不希望像海盜一樣被人唾罵和追殺,所以加入了海軍。為了是海軍相信他,他必須先剿滅曾經是兄弟的海盜集團。之後,他得到了金錢和地位,相對的,他也努力回報,在戰場上貢獻自己的力量,所以才會有「魔鬼提督」的稱號。到此為止都很順利,也完全合情合理,他並沒有什麼不安。但是,他畢竟還是後悔了。他為了抓住自己想要的東西,不得不先放開手裡其他的東西,而這些東西一旦放開了手就再也找不回來了。比如冰冷卻充滿溫情的家,比如沒有尊嚴卻活得逍遙自在的兄弟。金錢和地位永遠無法代替這些,甚至於不能填進它們空下的缺口中。或許就是從那時開始,死亡的種子在心中生根發芽。他無法讓時光倒轉,只能讓自己的時間的停止。所以他才會去騙取霸者之證,又特意找李華梅打一仗,是為了證明他有高強的本領,也是在為自己鋪設一條通向死亡的道路。
沒有比這個更能解釋克裡福德的古怪舉動了,用兩個字來說就是「尋死」。
克裡福德的秘密終於真相大白了,只不過這種情況似乎並不適合一種偵探片尾聲的氣氛,反而更適合另一句話:「知道的少的人永遠比知道的多的人幸福!」
此時,還有一個不幸的人已經去了倫敦,「鯨魚」酒館的老闆拉福斯坦。他完成了克裡福德的一個請求,把霸者之證還給麗璐,還有一個請求則是要他親自去做的。老人家把孫女安置在旅館裡,自己卻到碼頭上雇了艘船出海了。他只吩咐船長向北開,沿著大不列顛島向北行駛了十幾天之後又說向西走,沒隔幾天又掉轉頭往南。水手們都認為,這老頭若不是英國最出色的航海家就一定是個瘋子。他們果然沒猜錯,拉福斯坦雖然看似毫無章法地指揮著船的行動,不過一路上卻從沒遇上大風大浪或是觸礁之類的事。他對這片海水似乎比自家的後院還熟悉。最後,船停靠在了一個島上,他獨自一人上了島,不讓別人跟著。水手們都很聽話,因為他只預付了一半的僱船金,另一半要等回去了之後再付。但並不是所有的人都很聽話。
查爾特•;伍德,當時正在這條船上修理,卻碰上有人來僱船,船長認為他留下來幫幫手也好,他就從造船師傅變成了水手。不用說,他當水手的本事比造船的本事還好。而僱主那些莫名其妙的指示,對其他人而言是奇怪,對他來說卻是熟得不能再熟的路了。因為這條路正是當年「鷹之團」為了躲避海軍的追擊而走的路線,一方面是為了唬弄追兵,另一方面也為了避開海底的獠牙和海上的狂風。這是克裡福德費了好大的工夫才探出來的,而且他也就是沿著這條路殺入了「鷹之團」的根據地。
這座島根本沒有名字,它只不過是在大不列顛島西北方眾多島嶼中的一個,相似的島嶼附近有幾十座。若不是熟門熟路的人,就算對著地圖和羅盤也未必找得到。自從「鷹之團」被擊潰之後,海盜們就散了,應該沒有人會回來這裡了。這個僱船的人究竟是誰?查爾特確信自己從沒見過這個人,當然要跟在後面瞧個明白。
拉福斯坦走得並不快,查爾特盡可以跟得上,兩人漸漸走進了山腹之中。這座島上的山峰從遠處看來並不高大,但裡面卻是個可容納幾百個人的大山洞。曾經,幾百個海盜在這裡圍著篝火,喝酒吃肉、載歌載舞,別提多熱鬧了。可是現在山洞裡卻什麼也沒有了,顯得格外空曠。也不能說完全沒有東西,在山洞深處的底墒,擺著一堆堆的石頭,每堆石頭上都插著塊木板,木板上刻著名字。查爾特頓時呆住了,沒有一個名字是他不認識的。巴菲、索蘭、基多……這些都曾是「鷹之團」中令人發抖的名字,也都是他的好兄弟,他們都死在克裡福德的手裡,不是直接的就是間接的。還有普奧、迪卡爾等一些人,他們和查爾特一樣逃出了魔掌,之後就沒有消息了,難道說他們也已經死了嗎?查爾特將所有的名字一個個看過去,突然發現他當年所有的兄弟中,只有兩個名字不在其中,一個是克裡福德,一個就是他自己。
就在他想的那段時間裡,寫有克裡福德名字的木板也被豎了起來。查爾特知道克裡福德已死的消息,但是他卻不能忍受把這個名字和被他害死的人的名字放在一起。他快步走向那個僱主,也就是拉福斯坦,把他剛豎起的木板一腳踢開,大聲說道:「你是誰?你怎麼會知道這個地方?你是克裡福德的人?」
拉福斯坦起先是一副吃驚的表情,他沒想到會被跟蹤,但很快又恢復了平靜,說道:「你該不會是查爾特吧?」沒等對方開口,他又說道:「我只是聽克裡福德說起過,他說除了你,其他的人都已經死了。」查爾特看著那些石頭堆和木板,正像是一座座墳墓。查爾特立刻追問起來,就算他不問,拉福斯坦也會說給他聽。
這位酒館老闆曾經是個漁夫,妻女已病死,只剩下他一個過生活。幾年前,他在外出捕魚時遇上了暴風雨,被拋到這座島上。如果是到了其他島上,他早就死了,但是在座島上他遇到了克裡福德,因而活了下來。他第一次走進這個山洞的時候,就看到了滿地的墳墓,但是他並沒有問任何事。拉福斯坦就在山洞中住了下來,他的命是救回來了,但是受的傷沒幾個月的時間是好不了的。克裡福德並不是用船來這個島上的,所以沒法帶他一起走,他留下了水和食物,跳入海中遊走了。十天之後,克裡福德回來了,這一次他是划著船來的,除了乾糧之外,還帶來了藥品和替換的衣服。然後,他又在山洞裡堆起了一堆石頭,插上了一塊木板。克裡福德將拉福斯坦帶回了倫敦,幫他開了家酒館。酒館的生意一直相當穩定,不好也不壞,克裡福德偶爾也會來喝幾杯。一年之後,克裡福德請求他離開倫敦,去阿姆斯特丹或是漢堡都可以,錢方面不用他擔心。拉福斯坦雖然覺得很奇怪,還是答應了。臨走時,克裡福德將一個羊皮口袋交給他請他保管。他到阿姆斯特丹後又重開了酒館,汪達當然不是他的親孫女,而是和他一樣失去了親人的可憐人,拉福斯坦便收留了他。之後的事都和麗璐有關了,他按克裡福德的希望把羊皮口袋交給了麗璐,又把他托人帶來的紅木盒子還給麗璐。而克裡福德最後的請求就是,等他死了,把他的名字刻在木板上,放到那個島上去。
這就是克裡福德的全部故事了。不知道聽完了之後查爾特是怎麼想的,也不知若是麗璐等人聽到會有什麼感想,這些對克裡福德來說都不重要,因為他並不是為了別人的想法而去做這些事的。或許在若干年之後,那座山洞裡又會多一個石堆和一塊木板,木板上刻著查爾特的名字。
對麗璐等人來說,克裡福德的故事已經落了幕,傷感也好,悲哀也好,這些感情充其量也只能自我安慰而已,對當事人是完全沒有用的。
七張霸者之證也靜靜地躺在紅木盒子裡聽著他們的說話。它們所知道的事情遠比它們主人知道的多得多,從第一個擁有它們的人開始,不管是只當過它們一天的主人的故事,還是陪伴三十年的主人的故事,它們都永遠記著,而且永遠不會說出去。霸者之證彷彿是一個永遠裝不滿的盒子,將那些歡笑淚水收藏起來,將那些酸甜苦辣變成永恆。就像是大海一樣。
現在,七張霸者之證有六張回到了現任的主人手裡,盒子裡還剩下一張,一張羊皮紙。那是北海的霸者之證,曾經在克裡福德手上,現在則是歸伯格斯統所有。
伯格斯統說道:「那原本就是克裡福德的東西,而且也只有它最瞭解克裡福德。雖然克裡福德死了,不過還是物歸原主吧!」
「物歸原主?怎麼歸?」麗璐不禁問道。
伯格斯統說道:「大海!」
於是這張霸者之證就和幾塊石頭一起裝進了盒子裡,然後被拋向了大海。北海的霸者之證就這樣從陸地上消失了,它靜靜地躺在了海底。或許將來會有一條貪吃的魚把它吞下肚,或許會有人在魚肚子中找到它,不過在那之前,它至少要在海底舒舒服服地睡上幾十年甚至幾百年。
麗璐有些用力地握著五枚金幣說道:「竟然把霸者之證給扔了,真不愧是軍人才幹得出來的事!換成我,我可捨不得!」
伯格斯統說道:「你若是要我扔了這片葉子,我也做不到!」
麗璐問道:「為什麼?一樣是霸者之證,那有什麼不同嗎?」
伯格斯統說道:「如果我用這葉子換你的金幣,你願不願意?」
「不願意!當然不換!」麗璐立刻說道:「這裡面可是有我很重要的回憶呢!」
伯格斯統說道:「就是這麼回事啊!」
幾天之後,拉斐爾、李華梅和伯格斯統向麗璐道了別,各自離開了。
拉斐爾返回里斯本後,正式接手了他父親的商會,成為卡斯特路商會的年輕老闆。三年後,當他再次來到阿姆斯特丹的時候,他已經是地中海最大的海上貿易商了。與他齊名的則是庫拉烏迪和艾萊娜創立的哥倫布商會。在經營商會之餘,他也常和夥伴們去各地探險,非洲的沙漠、美洲的叢林、南方的草原、北極的冰雪,到處都留下了他的腳印。
李華梅沒能完成答應過伯格斯統的事,她遲遲沒有接到楊希恩的報告,實在很擔心明朝的情況,想盡快趕回去,因而無法去斯德哥爾摩了。伯格斯統反而說道:「沒關係。或許以後我會有機會到明朝看看!」事實上,她的擔心是多餘的,楊希恩早早就做好了萬全的對策,查理•;吉爾邦的艦隊一踏進東南亞的大門,楊就從普雷依拉那裡得到了消息。查理•;吉爾邦只帶了三艘軍艦,若是進攻毫無防備的明朝港口,自然是不成問題,但若是面對全副武裝的李艦隊,結果只有一種。查理•;吉爾邦在和陳參一對一的較量中被砍下了腦袋,理查•;回森則在轉身逃跑時被何之左一箭穿心。他們以及他們的手下、他們的軍艦都和他們那位遠在英國的主人一樣,沉入了海底,只是兩者相隔了五千海里的水路。李華梅回到明朝後不久,就接到了出征的命令,倭寇又開始活動了。這一去,她就再也沒有回來,她的艦隊幾乎在一夜之間就垮了。有人說她被對方的首領的殺了,也有人看到是穿著明朝水軍的士兵在她背後捅了一刀。由於明朝政府上下對李提督的死沒有表現出一點悲傷之情,所以人們都相信後一種可能。但是李華梅的屍體卻沒有被找到,或許她是帶著身上的那枚竹片落入海中了。不管怎麼說,身穿紅色披風的李提督的傳說結束了。
伯格斯統也回到斯德哥爾摩向上司覆命了,他顯然是出色地完成了國王殿下授予的任務。他生平第一次踏進了皇宮,迎接他的是如潮水般的掌聲,兩邊的文武大臣們以讚許的目光看著這個年輕人。除了榮譽和無數的賞賜之外,國王還希望他能接受海軍總司令這一職位,據說這是他的上司,貝爾格萊德將軍親自向國王進的言。海軍軍人眼中的最高寶座就擺在他面前,那是他奮鬥了近十五年的目標,若是他點頭,他就將名副其實地成為海上的霸者。或許在這一刻,最高興的並不是他自己,而是跟隨他多年的同伴。伯格斯統考慮了不長的時間,然後說道:「如果可以的話,我只希望您賞賜我一件事,請允許我從海軍退役!」頓時,所有的笑臉全都僵住了。之後的幾天時間裡,他都忙著解釋、推辭和拒絕,最後終於使國王答應了他的請求。
身上沒有穿軍服,又突然變成zi誘人,這讓伯格斯統很不習慣,尤其是,向來不離左右的格爾哈特也不在身邊了。他有些不知所措地在街上逛著,不知不覺又來到了碼頭,那裡吵鬧的聲音聽起來彷彿是天籟一般。他掃過那一排排白帆,開始考慮在船上找份活幹。突然,他看到了一個身影,那是一個有著黑色皮膚的小伙子,正賣力地指揮水手往船上搬東西。那是阿爾,伯格斯統給了他一筆錢,告訴他可以隨意去任何地方,那還是兩天前的事。然後,他忠實的副官出現在了眼前。
格爾哈特很隨意的向他打了個招呼,伯格斯統不禁問道:「你怎麼會在這裡?」格爾哈特打斷了他的話說道:「曼奴埃爾受聘為海洋技術委員長,已經開始設計新船了。查理則被任命為國立科學院院士,很認真地在研究炸藥。他們說眼下走不開,等過個三五年退休了,一定會來找你的。」
伯格斯統有些不耐煩地說道:「我問的是你,你卻跟我講了一堆不相干的話。你不是應該準備海軍總司令的就任儀式嗎,怎麼有空到這裡來?」
格爾哈特說道:「你都不願意當總司令,我這個外國人又怎麼能插手呢?而且,你應該知道,我永遠只有你這麼一個主人。」
伯格斯統沉默了一會,說道:「你用不著對以前的事那麼斤斤計較嘛!」
格爾哈特笑著說道:「還有一個原因。老是呆在一個地方,是碰不到好女人的!」
伯格斯統也終於露出了一絲笑容,那是介於無奈和苦笑之間的笑容,輕輕說道:「傻瓜……」
碼頭上傳來了阿爾的呼喚聲:「船長,出海的準備已經做好了。隨時可以出發了!」
格爾哈特跟著說道:「船長,你準備先到哪裡去呢?」
伯格斯統聽慣了艦長這個稱呼,對新頭銜一時還有些不適應,他把船長這個詞放在嘴裡咀嚼了一陣,說道:「這船叫什麼名字?」
格爾哈特說道:「這就要由船長來決定了!」
伯格斯統說道:「身為副官連這點事都辦不好,我可不要不中用的人跟著。限你在上船之前想好名字!」說著,他已經朝阿爾的方向走去。
格爾哈特一邊忍住笑,一邊跟在他身後走著。
十分鐘後,從瑞典的斯德哥爾摩碼頭駛出了一艘嶄新的商船,雖然它的船長曾經是赫赫有名的海軍提督,但是現在,它只不過是海上數億支商會中的一支。
再說回到麗璐。最近她一直都和緊張生活在一起,好不容易解決了所有的事,送走了朋友,緊繃的神經一旦鬆弛下來,連她也覺得相當疲憊了。安傑洛、塞維和科魯羅直接回旅館休息了,只剩下四個人在沿著海岸慢慢地走著。當初阿倫海姆號初出海時,也就只有他們四個人。清新的海風迎面吹來,波浪聲一陣又一陣地摩挲著耳朵,腳底下感受到海灘上細砂,幾乎將他們的疲憊一掃而空。就在這時,埃米利奧的肚子不合時宜地叫了起來。
麗璐不禁笑了起來,說道:「我好像好久沒有聽到埃米利奧的肚子叫了!」
費南德不客氣地說道:「我可是天天都聽到。這個傢伙不管在什麼地方都只惦著吃!」
埃米利奧不由得爭辯道:「我是聞到了一股香味才覺得肚子餓了!」
的確,空氣中是有一股淡淡的香味順著風飄了過來。但若是埃米利奧不說,恐怕其他人也很難注意到。
麗璐笑得更厲害了,說道:「有埃米利奧在,永遠都不會覺得悶呢!」
費南德說道:「看來不想點辦法是不行了。那麼你們就接著走吧,我和埃米利奧去找點東西吃。」
麗璐說道:「你不是想吃,你是想喝吧!」
費南德沒有理會她,卻拍了拍卡米爾的肩說道:「你可別老像個木頭一樣,要加油喔!」他和埃米利奧兩個人便沿著沙灘折了回去。
卡米爾的確很反常,自從送走了朋友之後,他就一直閉著嘴不說話,任誰都能看出他是有一肚子的心事。
麗璐站在沙灘上,伸了個懶腰,突然說道:「卡米爾,你有沒有後悔認識我呢?」
卡米爾一楞,說道:「從來沒有啊!為什麼這麼說?」
麗璐說道:「因為我總是給你添麻煩。當初是我說要出海賺大錢的,卻把事情都推給你做。不但懷疑你,還害你受傷,又被人抓走……我……」麗璐的嘴巴向來是可以說一整天不帶停的,現在這些說話細胞卻全都背叛了她,她只能不斷重複著同一個音節。
卡米爾笑了起來,說道:「你沒有把事情都推給我,我是自願去做的。」
「卡米爾……其實……」麗璐腦袋中有一句話在轉來轉去,卻好像找不到出口似的。
卡米爾說道:「還是讓我先說吧,我怎麼能讓女孩子先開口呢。……我喜歡你,我會一輩子保護你,為你做任何事!」他拉起麗璐的手放在自己心口上,他在麗璐的眼中看到了自己,麗璐也在他的眼中看到了自己,裡面滿是濃濃的愛意。
此時,在沙灘的遠處,並排著五個腦袋,看著這一對相擁的人影。
「卡米爾終於拿出點勇氣來了!」最先開口的是安傑洛。
「麗璐小姐一定很高興!真是皆大歡喜!」塞維說道。
「但卻是卡米爾不幸的開始,一生都要被麗璐踩在腳底下了!」會這麼說的人只有費南德了,他剛才還叫卡米爾加油,轉眼又損起朋友來了。
「咕嚕……」這是從埃米利奧的肚子裡發出的聲音。
「好啦,不要去打擾他們了。我們先去吃飯吧!」打圓場的是科魯羅。
「麗璐小姐現在也應該餓了吧!」塞維有點擔心地說道。
「放心,她現在飽得很,就算三天不吃飯也餓不著!」費南德說道。
聲音漸漸遠去,只餘下柔柔的海風,如紗一般包圍著那一對人影。
三年後的阿姆斯特丹。教堂裡響起了鐘聲,那是結婚的鐘聲。新郎和新娘曾在這座城市裡相遇,現在又在這座城市裡結合。雪白的婚紗襯著新娘子粉嫩的臉龐,一雙綠色的眼睛就像春天的湖水一樣。站在旁邊的新郎,微微漲紅著臉,帶著幸福的笑容看著即將成為他妻子的人。
婚禮相當簡樸,他們也只邀請了親人和幾個好朋友參加。但是教堂裡卻幾乎坐滿了,有很多人是得到消息後自願趕來的。這其中有地中海的卡斯特路商會的老闆和他的朋友們;有受過他們幫助的鬱金香學者,他還帶了新培植出的鬱金香作為禮物;有荷蘭的海上商人們;甚至連德國漢堡市的前任市長也派了人來祝賀。
就在婚禮開始之前,教堂外出現了一個男人,卡米爾不由得叫出了聲:「父親!」他立刻跑了出去,麗璐也提著長裙走了出去。那個男人就是安東尼奧•;庫恩,曾經是東南亞一帶最厲害的商人之一,但在三年多前被打敗後就失去了蹤影。看到父親還很精神的樣子,卡米爾不禁有種想哭的衝動。
庫恩卻冷冰冰地說道:「你還真是會自討苦吃啊,挑了這麼一個老婆!」
麗璐立刻瞪起了眼睛,不過他什麼話也沒說。庫恩若不是關心兒子,也就不會大老遠跑過來說這麼一句話了。
卡米爾當然能夠瞭解父親的這份心意,說道:「謝謝您特意來參加我們的婚禮!」
庫恩說道:「我可不是特意來的,只不過是路過而已。我的商會現在可是忙得很呢!」
卡米爾說道:「您又開始經商了嗎?」
庫恩說道:「你可要小心點,別被我打垮了!海上比我厲害的商人還多得是呢!」說完便轉身要走。
卡米爾連忙說道:「父親,您不去見見母親嗎?雖然她沒說,不過她是很想您的!」
庫恩說道:「不用了。我還是她所憎惡的那個庫恩,她不會想見我的!」這一次,他沒有再回頭。
卡米爾望著父親的背影消失在轉角,麗璐也只是緊緊地握著他的手。
不多時,便有人來將新郎新娘推入了教堂,婚禮開始了。
在那之後,卡米爾和麗璐便登上了他們的阿倫海姆號。他們的朋友們早就做好了出海的準備。他們將在海上環繞世界一周,以作為他們的蜜月旅行。
阿倫海姆號在黃昏時分了,它全身沐浴在金色的光芒之下,好像被幸福女神用金線繞起來的一樣。它的影子斜斜地印在海面上,時而變大時而縮小。遠處,一群白鯨歡叫著躍出水面,那在半空中飛舞的水滴也被裹上了一層金黃色。
在世界的任何地方,都有著準備揚帆遠航的人、有受過大海洗禮的人、也有持續在海上戰鬥的人,那是在159x年,一個大航海時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