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倫海姆號麗璐•;阿歌特
卡米爾•;馬利奴斯•;奧芬埃西
費南德•;迪阿斯
埃米利奧•;菲隆
安傑洛•;普契尼
水手塞•;羅依特
庫比
阿倫海姆號輕快地在海面上行駛著,猶如一隻巨大的白色海鳥貼著海浪滑行。艱苦的旅行總算在開普頓告一段落,因為這裡已經不再是菲南•;西魯韋拉所支配的海域了,所以住宿也好,採購也好,都不受限制。其實說起來,這裡的條件和地中海的那些港口比起來差了不知道多少倍,但是無論如何比起前段時間是好得太多了。就算海上風浪比較大,水手們也只當那是搖籃曲;就算吃的東西不合口味,他們也當那是宮廷宴席。水手的性格本來就比一般人要樂觀得多。因為不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事,如果能平安抵達下一個港口那就是大喜,如果遇上暴風雨迷失方向那就是大凶,大喜的事就算一直祈禱也不一定如願,大凶的事卻是越不希望它出現卻偏偏會遇到。只要在海上,性命就沒法由自己來做主,因此水手們只相信力量,盡力做好自己能做的事,剩下的就交給老天來裁決了。
從開普頓到下一個港口索法拉距離不算太遠,阿倫海姆號的水手們一路唱著歌,一邊賣力地開著船。一個名叫塔恩的小伙子甚至在桅桿與帆之間玩起了雜耍,看他靈巧地爬上爬下,身影出沒於白帆之間,不時來一個倒掛金鉤,再沿著帆一路滑到甲板上,頓時贏得一陣叫好聲。
不知道這幅情景被船長看到了會說些什麼,是把他臭罵一頓然後罰他不許吃晚飯,還是大大地讚揚一番並且自己也要爬上去試一試,一切都取決於船長大人的心情。不過,不管她做哪種選擇,都會讓卡米爾傷透腦筋。
事實上,雖然船長大人並沒有看到這一幕,可拉斐爾此時同樣是一張苦瓜臉,因為這位船長大人正在向他不停地發牢騷。先是把西魯韋拉這個卑鄙小人從頭到腳罵了個遍。麗璐不知道他長什麼樣子,便開始天馬行空地想像,凡是她所見過的看不順眼的人全都變成了西魯韋拉。比如艾特的大餅臉,西德蘭瓦的三角眼,桑得爾的鼻子,舒派亞的肚子等等,把這些她討厭的東西都湊到了西魯韋拉身上,只差沒給他加上牛角和蜥蜴尾巴了。然後遭殃的就是交易會所的掌櫃、旅館的老闆、碼頭工人之類的角色,真虧得麗璐還記得他們的名字,連費南德都沒那麼大本事。
卡米爾已經連著聽了五天了,雖然到現在還沒有出現過一句重複的罵詞,不過他還是有點忍受不了了。費南德是在麗璐開始發牢騷的第二天就不見人影了,估計是躲到酒桶裡去了,埃米利奧和安傑洛則在甲板上忙東忙西,完全沒有想幫卡米爾的意思。
這天,麗璐突然話鋒一轉,不再提那些受過氣的人,而是開始罵起埃斯皮諾沙來。
「還有那個埃斯皮諾沙!肯定也不是什麼好人!」麗璐沒頭沒腦地就這麼來了一句,把正在找借口溜掉的卡米爾嚇了一大跳。
埃斯皮諾沙這個名字對他們來說,僅僅和非洲霸者之證聯繫在一起,他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就連費南德也不知道。不過,在開普頓的時候,卡米爾和費南德曾談到過這個人。
「開普頓似乎比西非的那些港口要好很多嘛!」這是到達開普頓的第二天,卡米爾和費南德喝酒時說起的。
「是這樣嗎?」費南德只對眼前的酒感興趣。前一段時間連飯都吃不飽,更別說喝酒了,所以費南德幾乎是一到港口就鑽進酒館裡去了,直到第二天卡米爾來找他,他還在喝,而且一點醉的跡象也沒有。
「這裡的房子看上去漂亮多了,不像盧安達那裡那麼寒酸。而且這裡的人也比較有精神。」卡米爾打量了一下酒館,很乾淨,也夠寬敞,四四方方的桌子被磨得很光,椅子坐起來很舒服,而且酒的品種也比較多,從卡米爾進來到現在,已經看費南德要過三種不同的酒了。老闆也好,客人也好,都帶著笑意,似乎正享受著這裡的生活。
費南德一口氣喝光杯子裡的酒,又讓老闆再加一杯。「你看到盧安達房子破,人人都苦著一張臉就覺得那裡糟糕。房子好,又笑嘻嘻的就是好地方嗎?」費南德看著杯子裡泛著泡沫的黑啤酒,不過目光卻是落在很遙遠的地方。
「難道不是這樣嗎?」卡米爾說道。「看看盧安達就可以知道那個西魯韋拉的為人了。人們造不起好房子是因為原本屬於自己的東西都被西魯韋拉奪走了,笑不出來是因為被迫要聽他的命令。那傢伙真是個不折不扣的殖民者!」
費南德搖搖頭說道:「西魯韋拉的確是個不怎麼樣的傢伙,不過他的手段可比不上埃斯皮諾沙呢!」
「埃斯皮諾沙?那個得到非洲霸者之證的人嗎?在東非一帶做貿易的商人?」卡米爾問道。
「你認為他是怎樣得到霸者之證的?」費南德反問了一句。
「這……」卡米爾從沒想過這個問題。
費南德說道:「如果有一樣名叫霸者之證的東西放在眼前,而且它能帶給你無窮的財富,那麼每個人都會想要得到它。不管是誰最先發現的,為什麼最後會被埃斯皮諾沙得到呢?沒有理由說一句我想要別人就會乖乖地交到他手上。不過,如果真的是這樣……」
「也有可能是搶來的。或者偷來的?」卡米爾說道。
「不管是用什麼方法,總之埃斯皮諾沙在東非必定有著強大的勢力,讓人寧願放棄就在眼前的財富也不敢得罪他。你想他會是怎樣一個人!」費南德一點沒有停下來的意思,又接著說,「如果人受到了不公正的對待或者壓迫,肯定會有所不滿,即使不在臉上表現出來也感覺得到。盧安達看到的那些人就是這樣子,看起來像是行屍走肉一樣,只不過是表面上裝作順從而已。可是這裡不一樣,都被埃斯皮諾沙欺壓到了頭頂上,居然還笑得出來,如果他們不是被虐狂,那就是精神已經麻木了,對反抗已經不抱有任何希望,過一天算一天。沒有希望也就沒有痛苦,所以才笑得出來。」
費南德的聲音越來越響,他本人卻還沒意識到。店裡的幾個客人朝他看去,卡米爾連忙推了推費南德,他才停止了說話。
有好一會兒,兩個人誰都沒開口。費南德一杯接一杯地灌著酒,卡米爾則是有些擔心地看著他。在卡米爾的記憶中,費南德從沒像這樣失控過,這似乎是他第一次露出真正的表情。
「別再喝了。你會醉的!」卡米爾說道。其實看費南德的眼神就知道他現在清醒地很。那雙紅(???)se的眼睛似乎正在看著什麼,當然並不是看眼前的空杯子。
費南德說道:「我怎麼可能會醉!我可是在酒桶中泡大的!」
卡米爾沒有接口,他從沒問過費南德關於他自己的事,費南德也從來不說。只有在塞爾維亞和克麗絲蒂娜跳舞之後提到了兩句。他的父親是美洲的阿茲特克人,母親是西班牙人。對美洲人來說,西班牙人就像是魔鬼一樣,燒燬他們的家園,強佔他們的土地,掠奪他們的財富,還禁錮了他們的ziyou。可想而知作為擁有西班牙血統的費南德來說會受到什麼樣的對待。
費南德自顧自說道:「我的母親,因為是西班牙人,所以一直無法被父親的族人所接受,父親死了之後,母親和我就被趕走了。母親在靠近港口的地方開了家小酒館,因為離港口比較近,所以有很多水手會來,總算能勉強生活下去。我就是在那樣的環境中長大的,每天看到的就是水手、酒和賭博。」
「在家鄉,所見到的人都是愁眉苦臉的,生活也的確很辛苦,每天晚上在帳篷裡都冷地睡不著。到了酒館以後卻可以經常聽到水手的大笑聲,我也曾經以為他們是過著無憂無慮的生活。後來母親突然病倒了,沒幾天就死了,不過她卻很高興地說她終於可以去見父親了。對母親來說,這些年是一天一天熬過來的,為了要把我養大,她吃盡了苦,只有死才能讓她從痛苦中解脫出來。那時我才知道為什麼水手們看上去總是那麼快樂,因為他們連替自己悲傷的力氣也沒有了,他們只能夠大笑,希望下一次出海就可以永遠地離開這個世界。感覺上,和這裡很像……」
費南德雖然在說自己的事,可是看起來就像是在講不相干的人事情一樣。卡米爾也漸漸瞭解費南德的個性了,他越是認真的說話越是不能相信,越是滿不在乎的表情反而說明他越在意,為了不讓別人察覺所以刻意裝出無所謂的樣子,沒人知道他真正的心思,沒人知道他有多少痛苦的回憶,沒人知道他心底的傷有多深。或許費南德也是那種無法為自己憐憫只能大笑的人吧。
從那之後,費南德又恢復成了老樣子,教唆埃米利奧把酒偷帶到甲板上,和麗璐拌拌嘴,跟安傑洛比劍,找水手們一起賭錢,或者感歎卡米爾的不幸。
反正卡米爾的不幸也不是從今天才開始的,打從十歲遇到麗璐的那一刻開始,他就注定要被對方的牢騷給淹沒。
不過卡米爾還是很在意麗璐對埃斯皮諾沙的評價,畢竟她可沒有費南德那樣敏銳的眼光。
「那還用說嗎?埃斯皮諾沙!連名字都那麼難聽,會是好人嗎?!」麗璐理所當然地回答。
「這……」卡米爾實在有種全身無力的感覺。竟然只靠名字和自己的喜好去判斷一個人,雖然這是麗璐一貫的做法,不過這次可真讓卡米爾佩服到家了。
以卡米爾的角度來看,費南德和麗璐正好是性格完全相反的兩個人。費南德把所有的事都藏在心裡,表面上卻像完全沒有心事一樣;麗璐則是只會把事情掛在嘴上,其實腦子裡沒有半點心機。不過若是讓他們來評價卡米爾,肯定會一致認為卡米爾是個會把麻煩事複製成兩份的人,一份放在臉上讓別人看,另一份留給自己作備份。
總之埃斯皮諾沙在阿倫海姆號船員心裡的好感度已經在及格線以下了,隨著船一天天接近索法拉,好感度還在持續不斷的下降。他們所遇到的過往的船隻中,埃斯皮諾沙名下的船竟佔了五成,另一半是開往葡萄牙、西班牙、法國、意大利等歐洲國家的遠洋船,完全沒有非洲其他商會的影子。這種情景讓麗璐一下子想到了舒派亞商會,看來東非這一帶的海上貿易全部都掌控在埃斯皮諾沙手中。
費南德還注意到一個特殊的現象,在這段路上不時有黑色的船出沒,但又不是海盜船,沒有國旗也沒有商會名稱。偷渡者?走私船?還是受雇於埃斯皮諾沙的武裝戰艦?雖然不能確定身份,但那船周圍的氣氛總是yin慘慘的,連麗璐都忍住好奇心不願靠近看一看。
一踏上索法拉的土地,麗璐的心情立刻好了起來。在這裡有著非洲少見的綠色,◎
這個城市被建設地相當好,大路兩邊擠滿了各種商舖:麵包店、水果店、小吃店,布店、裁縫店、珠寶店,傢俱店、手工製品店、???等等。五彩斑斕的布遮在頂棚上,夏天可以遮擋炎熱的太陽,冬天能抵擋寒冷的風。如果路上的人不是黑皮膚而是白皮膚的話,幾乎就像是一個荷蘭的鄉村集市。
纏著白頭巾的男人悠閒地走在路上,穿著露肩裹裙的女人則手挽著手親暱地說著話。高高盤起的黑髮,長及肩膀的耳環,脖子上一圈一圈纏繞著的飾品,色彩艷麗的服裝,再加上黝黑而健康的膚色,豐厚而性感的嘴唇,纖細而結實的光腳板,讓麗璐第一次有了「非洲」的感覺。對這個十六歲的小姑娘來說,兩隻眼睛根本就不夠用。
沒走多久,就聽見遠處傳來了音樂聲,那並不是麗璐所熟悉的西洋樂器的聲音,至少不是鋼琴、小提琴,也不是橫笛。在前方一個比較開闊的半圓形廣場上圍著好多人,音樂聲就是從那中間傳來的。
麗璐一路撥開人群,擠到了中間。卡米爾不停的向那些被麗璐擠到一旁去的人道歉,好不容易才跟上她的腳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