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四章殺神行
面前，頂天立地的巨牆……正確地說是牆壁一樣的結界，壯觀地聳立著，而這道結界的中心，鑲嵌著彷彿鐵門一般的結界關口。
鐵灰色充滿金屬感的門面上，上下左右中分別有著不同形態的複雜魔陣圖，以密密麻麻的細線相連，而那細線本身又是無數的神秘符文，由此組成一幅不明奧義的宏偉圖案，透著一種崇高聖潔的玄奧意味，好像這「門」的背後，就是傳說的天堂一般。
重陽來到了門前。
背後，是無盡的廢墟，前面，是無窮的神秘。
他沉默凝視門上的宏偉陣圖半響，然後微微瞪大眼睛，「元素極限結界」頓時重新啟動，黑色頭髮再度變得血紅，無形結界滲透虛空，交織網羅週遭情報。
這一重啟，發現在這巨牆之前，「元素極限結界」受到的抑制比先前更大了。
已有心理準備，重陽沒有在乎這個，他一邊仔細查探面前關口，一邊緩緩舉起了左手，將掌心按在門面上。
紅色光輝從他左手上泛起，濃郁灼烈猶如鮮血般，陡然在門面上沿著符文細線蔓延上去，先是呈直線，之後分叉，分叉，再分叉，分化成數以百計的支線，從各個方向侵入破解門面上的陣圖。
這種破解工作，本來是由人皇宮來進行的，但是現在……
想起夥伴遭遇的傷害與現今生死不明的境地，重陽眸中怒色閃爍，卻是極為冷靜地持續破解。
整個門面上的宏偉圖案，漸漸被神奇火法師所釋放的鮮紅如血的光輝侵蝕覆蓋，最終完全轉化成了紅色，就像是真的被鮮血染紅了一樣。
然後，門開了。
重陽左手一推，被徹底破解的結界關口就從兩邊鏈接的巨牆上剝離，向後倒了下去，轟然一聲在地面上砸得四分五裂，接著猶如被完全灼燒般，迅速化作了一層細膩的白色塵埃。
門後，是一層樓梯。
白色的，微微泛著朦朧的，彷彿有著神聖氣息的樓梯，呈四十五度角通向高空之上，途中有彎曲，有螺旋，有筆直，狀態像是恆古不變，又像是下一秒就會改變。
重陽收回左手，毫無遲疑地起步，從門面化作的塵埃上踏過，席捲起漫天飛塵，在貌似毫無雜質的光之樓梯的映照下呈現一片星星點點。
右腳踏上光梯的瞬間，週遭的空間閃爍了一下，似乎閃過了大量現實或虛幻的畫面。
重陽停了一停，然後將左腳也踏上光梯，頓時那不明意義的無數畫面再度閃爍，然後化作漫天符文與魔陣，充斥了光梯之外空間的每一寸角落。
無比強大的禁錮之力，隨著空間符文的顯現而瞬間加諸在重陽的身上！
這股突如其來的力量，就像是數以百計的傳奇空間相互重疊加成，而化作的純粹的空間之力。
這並不是神術，而是傳奇級別的空間魔法以數量堆砌到產生質變，以奢侈得堪稱極為浪費的方式，強行製造出堪比法則層面的禁錮效果。
「嗚……」
被這般恐怖的禁錮之力加身，重陽不由得皺了皺眉頭。
這禁錮力量沒有攻擊性，它存在的目的是將踏上光梯的人限制在光梯之上，也就是說，不能飛行，不能跳躍，不能使用任何魔法加速或者輔助移動，只能一步步地走上去。
要想解開禁錮，只有強行運起力量與之對抗，問題是這勢必會有極大的消耗。
好變態的機關……重陽心裡罵了一句。
光梯看上去長到沒有盡頭，但那不過是障眼法，關鍵在於找到下一個結界關口。
於是，他為了節省力量，姑且順從這股禁錮之力，一步步地從光梯上走上天際，仔細查探下一個關口的位置。
這樣邊走邊查，大約過了十分鐘後，光梯的正上方傳來一陣飄渺的歌聲。
重陽抬頭，見到了一個天使。
真的是天使，她有著辨不清性別的美麗容顏，身穿一襲白衣，背後一雙蓬鬆潔白的羽翼，銀髮金眸，臉上的笑容純潔得讓人生不出一絲邪念，嘴裡吟唱的歌謠神聖得彷彿能讓罪人得到救贖。
「重陽@布萊特，在此止步吧，現在的你，沒有資格去到更上面的地方。」
在紅髮青年靠近之後，天使停止歌唱，對其微笑說道。
重陽沉默，在天使面前稍微頓了頓腳步，然後繼續前行。
「你所妄想的一切，所做的一切，都是徒勞的，縱使繼續前進也不會任何結果，因為世界的命運已經注定。」
在紅髮青年路過身邊時，天使再度說道。
重陽仍然沒有說話，腳步都不再停一停。
「……是嗎，一意孤行至此，已無法後退……」天使微笑收斂，輕歎一聲，「那就由我來救贖你吧，由我神之右席——南方之雷。」
語畢，戰起。
一個閃爍，天使就從光梯閃身到了紅髮青年的正上方，揚手間射出一道純白射線，其威能之大甚至扭曲了附近空間的部分符文，足以瞬間將十個傳奇魔法師化為灰燼……不，是連灰塵也不剩的徹底虛無。
重陽不閃不避霍然迎上，目光厲芒閃爍，左手一揮就將這射線硬生生擊飛開去，揮灑散落到符文空間中。
天使臉色平靜，雙手舉起，層層魔陣次第顯現，背後一雙羽翼驟然伸展開來，無數羽毛漫天揚起，每一根羽毛表面之上都有密密麻麻無比微小的符文層疊——那一雙巨大羽翼全部，竟然都是凝聚到若有實質的傳奇魔法層次的玄奧魔法符文構築而成！
數量堆砌，產生質變。
整個空間……不，是被天使操作而層層折疊壓縮重組扭曲好幾百次所形成的全新空間裡，一下子充填了無數的魔陣，其密度達到了難以想像的程度，然後每一個魔陣流動白色閃電，凝聚破壞力達到極致的白之雷光。
「雷元光翼——神裁光滅破！」
天使雙手一推，所有魔陣齊齊迸射白色射線，在她身前融合為一，普照而去。
其實沒有太多的玄妙，但數量達到這種層面的齊射，且攻勢在齊射之後再度融合為一，所能達到的威力已經是組合魔法的極限，毫無疑問地觸摸到神之層級。
一道光，只是一道光，因為威力達到了某種極限，而顯得反而有些溫柔的光，朝紅髮青年照射而來。
「無限奧義……」
重陽眼睛瞇起。這個時候，面對公會最強敵人，已經再容不得任何保留。
「……灼光分解貫穿——七千核……」
與迎面射來的白之雷光一樣，甚至顯得更加溫柔淡薄的褐紅色光輝，泛起在紅髮青年的左手之上。
然後，一手成刀，猛然劈去。
「破雷灼光殺！」
轟……白色雷光被切開了！不可思議地被一隻手掌分割成了兩半，堪堪越過青年的身軀兩邊，遠遠放射開去。
「我的魔法……被分解了？」天使微微動容。
沒錯，重陽用手附著魔法去頂白光並不是單純硬抗，而是通過手掌精確控制，不斷將眾多魔陣光芒組合而成的光輝分解開來，再行偏轉。
顯然，這種做法對於施法的左手是極大的負擔與傷害，但此情況下，他沒有其他選擇。
「吼啊——」重陽咬牙厲吼，舉手迎著雷光，衝了上去，一路破斬開普照的白色天使之光，破解開光梯的禁錮之力，飛躍而起，揮手衝破天使的雙手，穿過天使的胸膛！
「呃……原來……是這樣啊……」
被紅髮青年左手當胸貫穿的天使表情有些驚訝，有點釋然，有一絲看清一切的平靜。
噗嗤……重陽將左手從對方體內抽出來，再反手狠狠捏住對方的頸脖，按著天使從半空墮下，轟然砸到光梯面上。
「死吧。」
他淡淡說了一聲，手上光輝再度泛起。
「無限奧義——爆破湮滅——三千核……」
轟隆……滔天花火在光梯上暴起，席捲紛亂飛揚的白色羽毛，在符文充斥的異空間中，洋洋灑灑，星星點點，有種聖潔而又殘酷的美艷。
……
解決了南方之雷後，沒多久重陽就在光梯上找到了第二個關口，破解，穿越。
抵達的是一片荒蕪的大地。如果不是四周和天頂都是巨牆般的結界的話，恐怕會讓人以為這裡是外面。
然後問題來了，這片大地是什麼呢？
隨著一聲轟然巨響，一隻巨手從地面伸出，一把抓住了地面上的紅髮青年，以無比巨大的力道，將其按在天花板上！
「南方之雷被你幹掉了，就讓我北方之地繼續招待你吧。在這個空間裡，一切外放型的魔法都會受到極大的削弱，就讓我們用純粹而熱血的近身戰決勝負。」
地面響起蒼茫而厚重的聲音，一個巨人從中緩緩爬起，對著被按在天花板結界上，猶如螻蟻一般的重陽說道。
重陽吐出口中殘餘的鮮血——方才巨人那一按，震得他吐出了血來。
「……正合我意。」
「倔強的小子，呵，我倒是不討厭，只是已經廢了兩隻手的你，要如何跟近戰魔法達到了極限的我對抗呢？」
巨人——神之右席北方之地，語氣有些和藹，手上的動作卻是殘忍地抓住對方，然後不斷地往四周結界上撞！力道之強令得能夠輕鬆抵抗傳奇魔法的結界都迸出了裂縫。
受到重創的重陽，不禁慘叫出聲。
「元素極限結界」受到進一步的壓制，「極限分化」根本使不出來，右手為了破解「天堂之心」廢掉，左手為了分解「神裁光滅破」廢掉，現在的他，當真是十分虛弱了。
但是……
又一次碰撞後，就在北方之地以為勝券在握而露出一絲空隙時，一道鮮紅近黑的光芒驟然一閃，劈過了巨人的手腕。
沒等北方之地意識到發生了什麼，光芒接連再閃，不分遠近平面立體，縱橫交錯網羅了巨人的全身，將其龐大身軀四肢，全部乾脆利落地割裂開來！
「怎麼會？呵，不過這點程度，我可以再生……呃！？」
北方之地發出愕然的聲音，因為隨著他的身軀割裂錯落，失去彼此間維持的聯繫時，紅色光芒進一步變化，展開眾多鮮紅色的光幕，從維度層面上阻隔巨人身軀重組的路徑。
雖然這些光幕威能上遭到了很大削弱，然而它們屬性極為特殊，隔絕作用主要基於屬性而不是威力。
巨人有點亂了分寸，但這還沒完。
不是用手，而是用嘴巴叼著一柄黑色長刀的重陽，將刀鋒穿插到一面紅色光幕之中，頓時一股震盪從中迸發，無數道鮮紅軌跡從這紅色光幕乃至其他光幕上蔓延而出，滲透侵蝕到巨人的肢體之上，進一步堵死了其反應的可能。
「這是……怎麼可能？我……」
巨人拚命想要重組再生，但是他能夠控制的，只剩下了一個巨大頭顱，而其餘的身體部分，都因為對方的魔法隔絕而毫無聯繫，不受控制。
作為神之右席——北方之地，這種創傷其實還不致命，只要有時間，他還是能再生起來，可是戰鬥之中，時間很多時候就決定了一切。
用嘴巴叼著離鋒長刀的重陽，垂著雙手，像只怪異的跳蚤一樣，順著其肢體奔跑跳躍到巨人腦袋之上，接著吐出長刀，高抬右腿，一腳將刀鋒踢下，狠狠刺進其頭顱頂上！
「手不能用，我可以用嘴，嘴用不了，我還可以用腳。」
右腳踏在離鋒刀柄上，將刀鋒不斷用力踩下去的重陽，冷酷說道。
「過於小看虛弱的敵人，是你致命的錯誤……死吧。」
在無法掙扎的北方之地痛苦慘叫聲中，重陽雙腳泛起光芒，接著高高躍起，一個空翻落下，雙腳接連踩在刀柄之上。
「無限奧義——熔融——七千核……」
足以融化大地的無盡烈焰之力，頓時通過刀鋒灌輸到巨人的頭顱當中，神之右席北方之地，就這麼活生生地被神奇火法師的火焰，直接燒掉了頭腦。
解決有蠻力但沒腦子的北方之地後，重陽在大地的盡頭找到了第三個關口，破解，穿越。
「南方之雷，北方之地，竟然都死了……悲哀悲哀啊。」
「就跟凡人一樣，就跟笨蛋一樣，就這樣死去，就在這一刻死去，真是毫無意義，毫無價值。」
漆黑的虛空上，漂浮著一塊塊用於落腳的鐵板般的結界，而其中的一面結界上，兩個綠發少年虛影牽著手站立著，用幾近飄渺的聲音說道。
重陽站在他們對面的結界面上，冷冷地看著這兩個彷彿幽靈般的存在。
「跟我們神之右席——西方之風不一樣，他們都是會死的『設定』，悲哀悲哀啊。」右邊的綠發少年搖頭歎氣道。
「跟凡人一樣會死，跟笨蛋一樣被殺，還敢說是神之右席，毫無意義，毫無價值。」左邊的綠發少年點頭歎氣道。
「跟那種傢伙不同，我們不會死。」
「因為我們一開始，就沒有『會死』的形體。」
「我們死不了，但我們也殺不了人。」
「殺不了人，但我們可以讓人做噩夢。」
「你現在就在做夢，然後你不會再醒來。」
兩個少年虛影，牽著手，跳起舞，蹦跳跳地對重陽說道，其間還做了幾個鬼臉。
「是嗎……精神魔法……」
重陽仍然是一副冷酷的，毫無動搖的樣子。
「你以為你精神夠強，可以從夢裡醒來？悲哀悲哀啊。」
「這個夢是不會醒的，因為這是真實的夢，一般的精神魔法，是單方面地影響受術者，讓受術者產生幻覺，但是我們的魔法，是同時影響受術者和施術者，創造一個現實的幻境。」
「這個夢沒有美好的東西，沒有可怕的東西，就跟現實一樣。」
「所以你永遠出不去。」
「這就是……」
「風元幻界——永恆之現實。」
兩個綠發少年，快快樂樂的樣子，說著殘酷的話語，饒有興味地看著對面青年，等著看他如何崩潰，如何絕望。
重陽緩緩地閉起眼睛，良久後，重新睜開。
「我現在很虛弱，如果你們像那個蠢材巨人或者羽毛亂飄的天使一樣攻過來，我會很無力，但所幸你們的魔法是精神攻擊……」
梵天輪眼，啟動！
重陽的右眼深沉黑色變得有些詭異，仔細看的話會發現是瞳孔在流轉變化，其間映照出一個模糊的，玄奧的，彷彿人形的輪廓。
那是一個魔陣。
以人為型，以心為態的魔陣，在重陽的右眼裡，一點點積聚起看清自我，解析世界的特殊力量。
黑煞瞳變異魔法——「世界倒影！」
一個巨大而模糊的人型矩陣驟然閃現在虛空之中，渾身上下都透著玄奧與神秘，彷彿同時具備著人類的靈性和世界的廣博，像是人與世界結合的縮影。
「世界倒影」伸出「雙手」手上密密麻麻蔓延出無數黑色的細線，侵蝕滲透到虛空中，又悄然隱去，眼見這一幕的兩個綠發少年——西方之風，原本歡樂的臉龐變得僵硬，變得茫然，然後變得恐懼……
「不可能……」
「夢怎麼會醒……我們的現實……怎麼會被破壞……」
「我不想死……」
「我不想死……」
「我們不想死啊——」
兩個少年一起朝著重陽飛躍而來，臉孔身子變得像真正的鬼怪一樣猙獰扭曲，然而就在他們即將接觸到重陽身體時，「世界倒影」的「雙手」一展，空間隨之破碎。
隨著一陣像是玻璃嘩啦破碎墮下砸碎的聲音，眼前一切盡皆逝去，包括西方之風在內。由茫然到清晰重新呈現在重陽面前的，又是一座頂天立地的大門。
大門之上，一片純白。
然後門自動打開了。
重陽略有些疑惑，但還是毅然無畏地，走了進去。
彷彿看到了某些很古老的畫面，俊俏的男孩和可愛的小女孩在花叢中玩耍，像是母親一般溫柔親切的女人在一旁微笑看著，而女人後面遠處，赫然是治療師公會的白色城堡和倒吊鏡塔。
離世庭院……庭院裡的女人，男孩和女孩，是誰呢？
重陽穿越白色大門，來到又一個空間。
與之前一個比一個詭異和壓抑的空間相比，這裡顯得比較明快，紅牆紅地紅頂，一片紅色之中縱橫交織著銀色的條紋和陣圖，雖然仍然詭異，但卻給人一種柔和的感覺——猶如火焰般的，柔和溫暖的感覺。
而且這空間不算很大，就像是一個城堡裡的一個廳堂，或者說一個大點的房間。
房間對面站著一個人。
不……那不是人，重陽知道她不是人，不是因為到這裡之前遇到的都不是人，而是因為他認識她，很熟，但又很陌生，比如現在。
「我知道你能來到這裡。」
身穿白底紅紋袍服，金紅色長髮，美艷的容貌，總是一副驕傲表情的人偶。
「弟子……這是師傅的命令，你要轉身，回頭，走出那扇門，跟還活著的傢伙們一起回去。」
在人偶之前，她是一個火元素精靈，將一個廢材學徒從一條陰暗小巷子裡就出來，教導培養成大陸頂尖的強者。
「……沒聽到我說的話嗎？」
她是重陽除了家人之外最信任的存在，沒有之一。
「不肯聽話，那就只能開戰了……」
金髮人偶——炎魔對著自己一手培養至今的，愕然無法相信眼前場景的青年，舉起右手，指尖燃起騰騰的烈焰。
「以我神之右席——東方之火的名義，在此，殺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