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九章冰雲
高空之上，薩芬羅斯有一會兒沒能發出聲音來，只是呆呆地面對從外界強行突破進來，自稱治療師公會神之右席成員的白袍身影。
這人一頭淺藍色短髮，臉龐俊朗，鼻樑上掛一副金邊的古典式樣小圓眼鏡，給人一種秀氣書生的感覺。身上所穿的治療師白袍上，描繪著彷彿雲朵圖案一般流暢、優美、豐富的曲線魔陣。
乍一看上去，這英俊青年樣子的人物沒有顯示出半點威脅性，尤其他嘴角帶著的淺淺的愉快笑容，讓人有種親和感，想必很容易博得女人和小孩的信任。
但在剛剛聽了希爾達所說話語的薩芬羅斯看來，這個突兀地闖進自己的傳奇世界，一口道破覺醒異變後模樣大變的自己身份，自稱來自治療師公會要「引導」自己的男子，是極度危險的存在！
「剛剛說完，這就出現了……治療師公會的效率比我想像的還要高得多呢。」
在薩芬羅斯身旁，以虛影姿態浮空的希爾達，饒有興味地打量來人。
「稱號是『中央之水』？我也不知道這個名號在神之右席裡是何等級別，但能夠冠以『中央』一詞，想必級別相當高吧。老鬼，這下你可有面子了。」
對希爾達的挪揄，薩芬羅斯沒有半點反應，他的全副精神都已經放到了治療師公會的獵手身上。
「你說的『引導』，是什麼意思？」
白色身影發出聲音質問道，暗中已經做好了出手的準備。
「就是指引薩芬羅斯先生到公會去的意思。」自稱中央之水的藍發眼鏡男在底下漫步起來，輕鬆隨意地就走上了虛空，一步步朝著對方靠近。
「我們公會其實一直都很關心薩芬羅斯先生的身體狀況，一直都有專人負責觀察著，而方才不久前傳達的觀察情報指出，你的身體已經產生高度的進化性變異。」
「這是非常值得重視的情況。因為根據公會的分析，你的身體進化變異到這種程度的幾率在百分之一點五六到百分之五點九一之間，顯然是很低的水平，然而你卻做到了。」
「實現了如此低概率的成功變異，薩芬羅斯先生已然成為一個極度珍貴的範本，對於公會如今的研究有著很大的作用，所以我特地過來一趟，指引先生到公會去，協助我們的工作。」
中央之水話語說得很溫和。
「如果我拒絕呢？」薩芬羅斯森然道，他有些想要就此出手，但內心深處泛起的忌憚，讓他不得不保持謹慎。
「為什麼要拒絕？薩芬羅斯先生不是一直很樂意向公會提供幫助嗎？不是說過會給予公會任何想要的樣本嗎？」中央之水顯得有點驚訝的樣子，反問道。
修羅盟主頓時語塞，給予公會任何想要的樣本——這是他當初對治療師公會的承諾，相對的公會給他就提供治療和修煉方面上的輔助。
說白了，就是他這個盟主暗中出賣修羅聯盟裡的人才給公會當實驗品，而公會返給他研究成果。只是當初達成協議之時沒有想到，竟然有他自己被公會盯上的一天。
仔細想想，那份協議裡面，真的沒有說不能將協議對像本身作為樣本……這就意味著，一開始，薩芬羅斯@凱利這個人，就沒有被公會排除在樣本的可能性之外。
希爾達的虛影在旁看著，毫不掩飾臉上的嘲諷笑意。
她剛才跟說的一切都是實話，她都已經死了，沒有必要說謊，也沒有必要再做出什麼反應，她僅剩的存在意義，就是作為一個亡魂，見證看薩芬羅斯的最終下場而已。
「薩芬羅斯先生與公會達成的契約上，可是清楚記載了先生的承諾，先生應該不會忘記了吧？」中央之水親切地微笑著，仍然在朝著修羅盟主逼近，看上去仍然沒有半點威脅性。
「……我拒絕，已經提升到如今層次的我，不再需要你們的輔助，公會對我已經沒有價值了，我也就沒有再向公會提供協助的義務，何況是要我本人作為實驗品，想都別想！」
薩芬羅斯撕破了臉，只是出於心中的忌憚，他還是沒有立刻出手。
「給我滾！不要再出現在我面前！」威嚴的聲音響徹天地。
「哦……」中央之水停下了腳步，臉上的笑意微微凝滯了些，「這樣子啊……薩芬羅斯先生拒絕提供協助，要單方面破壞與公會的契約……真是遺憾。」
他一雙藍色的眼睛裡閃過些許異樣的光芒，透過小圓眼鏡，盯著那白色身影。
「真是很遺憾啊，本來還以為薩芬羅斯先生是公會的忠實支持者，明白公會工作的意義，能夠一直給予公會協助……但現在看來，先生也跟其他很多人一樣，只不過是為了自己，為了個人的存在著想而已，真是膚淺……」
中央之水說著，越說聲音越低，最後他微微垂頭，手指抬了抬小圓眼鏡。
「你不許再留在這裡，沒聽到嗎？馬上從我面前消失！」薩芬羅斯再一次森然道，雙臂稍微伸展，頓時平靜的傳奇世界再起波瀾，一團團的森白色流質在四面八方顯現，凝聚成一個個小型的漩渦，燃燒火焰或閃爍光芒。
氛圍瞬間劍拔弩張，只要修羅盟主再一施法，四屬性融合變異的強悍力量就會將藍發男子徹底殲滅。
然而身陷險境，中央之水卻沒有任何緊張的樣子，再度抬頭起來，臉上已經沒了笑意，取而代之的是一絲淡淡的冷意。
「膚淺的存在……無論何時都只會顧著自我，宣揚暴力。」
「你在說什麼！？你還不滾的話，我就送你一程！」薩芬羅斯看到對方平靜無波的面孔，感覺自己受到了輕蔑，而這是他最無法忍受的事情。
神之右席？那又怎麼樣？在擁有了足以殲滅神奇火法師的，如此偉大的力量的我面前，照樣是渺小的人物！
「妄自稱神的愚昧之人，在真正的神之威能下，徹底消滅吧！天神制裁——神罰之光破！」
符文陣圖從一個個森白漩渦當中泛起，隱隱有吟唱幻聲響起，接著眾多漩渦中央驟然爆發森白色異質光柱，達到屬性巔峰層次的魔法力量，一下子從各個方向將藍發男子貫穿掩沒！
這還沒完，互相交錯碰撞的異質光柱，交織爆發成一個無比巨大的光團，其間湧動四大屬性極端威能，要將籠罩在內的目標完全湮滅。
「哈——就是這樣，就是這樣！治療師公會又如何？神之右席又如何？還不是一樣被我輕而易舉地抹殺！？看到了吧，希爾達，這就是你……」
薩芬羅斯在魔法仍然持續時就發出了勝利的笑聲，得意洋洋地朝女法師虛影看去，卻在這時一道藍色光影從巨大異質光團之中急速射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剎那間穿透了他的白色變異身軀！
修羅盟主的話沒說完，就嘎然而止。
「不僅膚淺，而且可笑。」
藍發男子的身影出現在其身後，全身上下毫髮無傷。
「天神制裁……簡直可笑到了極點……你以為神是什麼？簡單粗暴地融合了四種屬性就是神？不過是個半吊子的變異魔法而已，說是垃圾也不為過，你本身有價值的地方在於你的身體和存在形式，而你的靈魂與精神，魔法修為魔力層次什麼的，根本一文不值。」
冷淡的話語，從中央之水嘴裡吐出，沒有太激揚的情緒，就像是對無知愚蠢的人述說一個最基本的常識一樣，直截了當地擊碎了修羅盟主的驕傲。
「什麼……」薩芬羅斯都還沒能反應過來，只感覺渾身上下僵硬、劇痛、麻木，連一根手指頭都動不了了，六感知覺也在流失。
「膚淺可笑的人，總是喜歡宣揚自身的暴力，驕傲自戀的人，以為自己很擅長戰鬥，可以通過殺人和毀滅來解決一切……妄想成為神，卻根本不明白神是什麼，神的意義又是什麼。」
中央之水沒有回過身，只是輕輕舉起一隻手，上面隱約流淌一種玄妙的藍光。
「我討厭戰鬥，但比起你這種膚淺又自戀的蠢貨，我更加擅長戰鬥，遠遠比你要熟悉所謂的暴力，因為我知道，真正的力量，並不是那麼膚淺的東西。」
「力量是什麼，神是什麼，是你這種只知道想著自己一個卑微個體，從來未曾思考過整個世界的愚蠢渺小之人，永遠不會明白的。」
「你的身體值得留下，但你的精神和靈魂沒有任何價值，消失吧，薩芬羅斯先生。」
中央之水右手放下。
一股介於實質與虛幻之間的，難以形容的奇妙藍色光芒頓時籠罩了白色身影，其間彷彿有無數把刀劍，以劈裂空間般的氣勢，一瞬間交錯撕裂了成千上萬下，卻又沒有實質傷害到白色身軀的一分一毫。
修羅盟主渾身僵直，頭顱和四肢扭曲伸展，彷彿在承受著極大的痛楚，且連一絲聲音，一點反應都做不出來，引以為傲的四屬性變異之力，整個傳奇世界的威能，都毫無用處！
最終，中央之水收回右手。
藍光虛幻，在光輝眼看要消失之時，一柄頂天立地的巨大劍之虛影閃爍而現，從上到下狠狠地劈過白色身影，好像將其分成了兩半，但定眼一看又沒有實際上的傷害。
薩芬羅斯最後被這一劍劈過，掙扎的身軀一下子就不動了，像是被扯掉發條的木偶一樣。
修羅聯盟大國領袖，赫赫有名的傳奇法師，就這樣死去了。
始終旁觀的女法師虛影，也在這一刻消散而去，嘴角微微含笑，也不知道是在嘲笑薩芬羅斯的下場，還是在為這樣的結局感到平靜。
傳奇法師死去，傳奇世界開始崩潰。先是一個個森白漩渦接連消散，緊接著週遭空間大片大片地坍塌，崩裂開一道道的空間裂縫，席捲起一股股的混沌深淵……
中央之水臉色平靜，對於他這種境界的存在而言，區區一個傳奇世界的崩潰毫無威脅。在崩裂開來的一道道漆黑裂縫之間，他揮手將薩芬羅斯的屍體收到身邊，正要放進儲存空間，卻在這時，異變陡生——
「無限奧義——爆破衝擊破壞——千核……」
黑髮青年身影猶如鬼魅般在藍發男子身後浮現，舉起的拳頭之上，凝聚融匯上千個奧義光球，朝後方噴薄出上千道猶如火箭尾焰一般的推進花火，其中生成的，足以將整個修羅盟都都轟飛上天的強悍威能，全數集中凝結在那綻放紅色光澤的手臂上。
一拳擊出。
擊打在毫無防備的中央之水後背，頓時暴起彷彿轟炸了一個傳奇世界的震響，連續迸發的威能化作比蓋亞希斯的連擊拳還要強悍一百倍的衝擊力，全數灌輸到那貌似單薄的身影之中，一下子擊碎摧毀了隱藏在內的數百層防護，最終觸及那無比深沉的微小本體。
彭……中央之水的身影，這才被擊飛開去。
在半空飛旋的藍發男子臉上流露訝異的表情，明顯在奇怪這裡為什麼有人且傷到了自己。
重陽與他四目對上，嘴角泛起一絲微妙的弧度。
「沒想到能遇到你這樣的大魚，神之右席——中央之水……或者準確一點，稱呼你冰雲比較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