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章分道揚鑣
轟隆隆……作為最後防線的鏡面魔陣在「雙星核爆」的威能下崩潰湮滅後，整個傳奇世界的殘餘空間也在巨大持久的震盪中破裂。
彷彿洪潮沖毀堤壩，傳奇空間被破壞後，剩餘的核爆威力擴散到現實世界中，原本逐漸安靜下來的城堡忽然重重地震動一下，強烈的光焰憑空生出，蘊含著足以將鋼鐵融化的極致高溫，以不可阻擋的勢頭摧毀牆壁，蒸發物體，洞穿殿堂……
昂貴油畫，木製擺設，晶石工藝品之類的東西直接被炭化成灰，蘊含加固法術靈通的牆壁也抵抗不住而化為漿糊，騰騰***的氣浪一直席捲到四面八方數百米範圍外，使得一些領域級或者奧義初級的法師被波及而暈死過去。
靠近爆炸中心的城堡窗戶，窗口，窗台等結構全部噴吐出劇烈火光，有部分外圍牆壁被衝破掀飛，高高地朝地面墮落下去，砸到光鮮明亮的皇宮地板上，落到豪華恢弘的一座座殿堂頂上。
如此的氣勢，震撼得遠在魔法訓練場一方，正在進行另一場激戰的人們，也不禁集體停頓了一下動作，齊齊為之側目。
「那種規模和力量……是傳奇級別的戰鬥。」
身穿軍裝大衣，橫杖而立的法納，遠望中央城堡喃喃自語。
「但是會是誰？祖父大人的態度很明顯，皇帝的倒台可以預見，還有哪個傳奇法師會站在一個必定要退位的人物身邊？克蘭雷德@阿爾法嗎？不太可能……」
整個雷恩帝國的傳奇魔法師，就法納所知總共不超過十位，其中作為各方軍隊領袖的，包括他的祖父法希斯@雷恩在內大約六位，作為魔法界學術泰斗的，以克蘭雷德@阿爾法為代表，大概三四位。
軍隊領袖作為各宗皇族的定海神針，分散在帝國各個方向的重要城池，位置相對較為固定。而學術泰斗一類，克蘭雷德等人流動性就比較大一些，可能是在帝都，也可能是在其他地方，甚至有常年外出旅遊冒險的人物。
傳奇法師作為凡世間的巔峰戰力，在國家內的總數量乃至常駐位置分佈都是絕對機密，即使以法納的身份地位也只能知道這麼多。
在國家級機密的層面上，隱藏的可能還有幾位，也可能沒有，或者在民間某處有隱修的強者，也猶未可知。
這次政變，老爺子和那位老師都站在了倒皇派的一邊，皇帝派無疑勢孤力薄。即使是名義上作為皇帝最終守護的皇家騎士團團長，伊尼亞德的祖父伊卡洛斯，也不會蠢到留在皇帝身邊。
這種大勢清晰無比的情況下，到底是哪位傳奇強者膽敢逆流而上，代表皇帝一方與倒皇派一方交戰？
法納眉頭緊鎖，想不明白。
「總之，我只要完成祖父交給的任務，防禦這個儀式就行了。」
回頭看一眼，只見帝國第二皇子羅倫斯@雷恩的覺醒儀式，還在進行當中。
直徑漫長佔地寬廣，巨大無比的六芒星魔陣勢上，無數大小不一的玄奧符文漂浮虛空，無數各種形態的神秘陣圖凝聚流轉，交融形成一個猶如蛋殼般的龐大罩子。
從整體上看，這罩子無疑是一個規模大到恐怖的立體魔陣，而在陣勢中央就是似乎失去了意識，垂著腦袋和四肢靜靜懸浮的羅倫斯。
在帝國皇子左手邊，身披斗篷的撒耶冷雙手如捧，掌心之間凝聚一團變幻莫測的物質，時而形如液體，時而形如固體，透著深邃的血紅色。
在帝國皇子右手邊，身穿灰袍的神秘灰人雙手伸展，面前凝聚懸浮眾多以灰色數字符文形成的大小魔陣，魔陣上連續投映出一系列快速晃動刷新的光影。
忽然間，沉寂得像是死了一樣的羅倫斯，懸浮的身軀重重地顫動起來，就彷彿遭遇電擊一般，一下又一下地痙攣。
「警告，產生抗拒反應，覺醒候補者羅倫斯@雷恩心率異常，血流混亂，魔力系統突發大幅度地震盪，魔力波動高於危險值，初步判斷是沉淪在失去自我意志的邊緣，百分之八十七點九九的可能性會精神崩潰，應慎重考慮是否繼續儀式。」
平靜呆板得如同機械的聲音，從灰袍人口中吐出。而在他面前的數字魔陣，光影刷新信息的速度陡然增加到恐怖程度，化作一片無比模糊的朦朧。
「繼續。」
撒耶冷看都不看一眼，嘴裡冷冷說道。
賢者手捧血色神秘物質，近乎癡迷一般凝視著，像是透過其不斷變換的表面，看到了很深層次的某些東西。
「曾經的『戰術之皇』不應該只是這種程度，羅倫斯，如果你這樣就堅持不下去，那消失在這裡也算乾脆。」
對著神秘物質，撒耶冷淡淡說道。
陡然物質表面似乎震盪起一張張人的臉孔，透著痛苦尖叫，悲傷憤怒，絕望麻木的種種表情。而旁邊不斷痙攣的羅倫斯，整個身軀突然挺直，四肢伸展，脊樑繃緊，口中大吼一聲噴出洶湧的鮮血。
「嗚咕咕……」
帝國二皇子不斷地抽搐，手臂和腿腳接連扭曲成奇怪的形狀，頸脖也一抖一抖地，好像正在承受極大的非人痛楚，但眼睛卻始終緊閉著。
「警告，覺醒候補者強行壓制抗拒反應，有可能導致……」
「閉嘴，只要繼續就好了。」
在灰袍人再次做出報告前，撒耶冷就無情地發言堵住。
羅倫斯不斷吐血，臉色發紫，身軀逐漸蜷縮得像只蝦子，體內還傳出「卡拉卡拉」的可怕聲音，皮膚和頭髮的顏色都在漸漸轉變，渾身上下開始透露出異常的非人氣息……
……
轟轟轟……魔法紛亂，大地顫動。在魔法訓練場的前方，忠誠於皇帝的皇家騎士團部隊與皇宮守衛等法師們正在竭盡全力攻擊防禦團隊。
「我等奉皇帝陛下的指令討伐叛逆，誅殺蠱惑人心煽動作亂的奸細——撒耶冷@美索達彌爾！」
皇家騎士團第三大隊隊長，穿長袖立領軍裝大衣，身材高挑，神情冷厲的綠發男子，揮舞一雙獨特的粗短法杖，站在皇帝派部隊的一線，不斷地與同伴結陣發起一次又一次突破，口中始終高喊鼓舞部下的口號。
在他與同伴的施法下，一根根極為粗大的突刺從地面升起，從虛空魔陣衝出，猶如蛟龍過海般竄動穿越空間，狠狠地衝撞到以身穿藍色條紋長袍的男子為首的蔚藍色防禦魔陣上。
「普科斯，清醒一下吧！皇帝已經完了，不管你做什麼都無法改變事情的結果，現在放棄還來得及！」
藍色長袍的男子正是伊尼亞德，他同樣以義正詞嚴的姿態，還蘊含一絲痛心疾首的意味，做出苦苦勸說昔日同伴的模樣。
「可恥的叛徒！伊尼亞德，我早該發現你不是個好東西！竟然忘記皇家騎士團應有的根本職責，捨棄榮耀站到叛亂分子的一邊，罪該萬死！」
普科斯咆哮道。
這樣子的相互對吼貫穿在整場戰鬥中，隨著隆隆的法術轟炸，血腥的殺戮死亡，混合到摧毀的法杖塵埃和紛飛的殘軀斷臂之間。
「突擊！」
身穿緊身黑色皮衣的高挑女子，奧德莉公爵一聲命令，率領麾下精銳迂迴到右翼發起衝鋒。整整十九個中級以上的奧義法師以她為中心舉杖結成隱隱霸佔一方空間的綠色風系陣勢，彷彿一輛無可阻擋的戰車撞進敵陣！
皇帝派的魔法結界被殘酷撕裂，眾多魔法師躲避不及被風之戰車席捲拋到高高的虛空上，旋轉翻飛，血如雨下，最終徹底肢解開來，化作一團團血肉的碎片。
而在一鼓作氣的衝鋒勢頭將盡時，奧德莉揮動手中薔薇花狀頂端的華麗法杖，念誦完醞釀的咒文，然後極大幅度地一劃——
「風車輪炎爆！」
陣勢爆開了，風之戰車底下地面顯現巨大魔陣，魔陣邊緣產生蘊含無數火焰輪旋的漩渦風暴，且隨著魔陣的擴大散播出去，在敵陣內綻放開花，一直***到上百米開外。
若是從高空看，可以看到以女公爵為中央，整個陣勢擴散成一個巨大的風火之輪，碾壓粉碎了眾多法師。
在倒皇派的精英們防禦下，皇帝派的部隊苦苦進攻卻不得寸進。前衛有隨機應變的伊尼亞德，反擊有女強人奧德莉，後衛有佈陣嚴謹的法納，暗處有克拉倫斯在時刻防備，後勤更有達尼爾這種高等治療師支援。
雖然是臨時組成的團隊，但是在中堅一輩堪稱出於頂峰的一個個精英聯手下，皇帝派的正牌部隊反倒更像是烏合之眾，就連信念最為堅定的普科斯也漸漸感到了絕望。
「隊長，我們派遣迂迴到敵人後方的突襲小隊，遭遇那位克拉倫斯大人……已經全部犧牲。」
一個灰頭土臉的皇家騎士團成員，在戰鬥間隙向普科斯報告道。
「再給我派人去！」普科斯一字一句地咬牙切齒。
「不惜一切代價阻礙這個儀式，是陛下的命令！」
「可是……」
「沒有可是！這是我們的使命，不管敵人有多麼強大，不管城堡發生了什麼，我們必須要完成這個任務，哪怕為此全部死在這裡！」
「隊長……」
「所有人都看到了，那個黑頭髮的傢伙是怪物，陛下絕對不想將國家交到那種怪物手中，我也不想，就算帝國可能會滅亡在獸人軍侵略下，那也是作為人的死去，而不是受怪物統治而活著！」
皇家騎士團大隊長的吼叫聲，震盪在戰場硝煙當中。
……
…………
中央城堡，公主臥室下方，爆炸發生的中心區域。
一隻手臂推開殘缺的牆壁，震盪起一股紛飛的炭灰。紅髮青年從廢墟底下爬起來，頭髮蓬亂，面容骯髒，袍服破爛，整個人形象比街邊乞丐好不了多少，而且破破爛爛的袍服上還在冒著隱約青煙。
感覺到空間波動，克蘭雷德朝一邊望去，只見在穿了大洞的外圍牆壁邊上，一道白光憑空閃現，從中掉出一個白髮青年，落到地面上時有點站立不穩的樣子。
「嗚嗚……啊呀！」
重陽勉強站好，一口鮮血就禁不住從口中吐出，濺落到面前的廢墟上，被滾燙的地板蒸發起一陣紅色的霧氣。
一老一少隔著幾十米距離對望半響，一個狼狽不堪，一個虛弱不已。
「你真是瘋了。」
克蘭雷德最終搖搖頭，歎道。
「將自己的奧義魔珠從體內取出來施展魔法，知不知道這麼做的後果是什麼？實力因此受損還是輕的，要是搞不好的話，體內的魔力系統有可能就這麼崩潰掉，導致力量全失且當場斃命。」
重陽慢慢擦拭嘴邊的血跡，輕輕笑了笑，沒說什麼。
失去兩顆奧義魔珠，實力當然會受損，但是擁有無限奧義特殊能力的他，再度凝聚起來只是時間問題，所以不會有長期的後遺症，只是短期內系統受創，力量下降是免不了的。
普瑞斯蘭學院長所說的風險當然存在，但那是最為極端的糟糕情況。要想施展如此極致的大破壞魔法，要付出的代價自然不菲。
半響寂靜後，克蘭雷德抬腳一步步向白髮青年走去，途中身軀逐漸衰落，年輕的面孔一點點增添皺紋，皮膚一點點地粗糙，髮絲一點點地蒼白。
直至重陽面前，普瑞斯蘭學院長從紅髮青年變回了年邁老者，滄桑面容上的眼眸閃動莫名複雜的光彩。
「……是你贏了。」
淡淡的一句話，聽不出蘊含什麼情緒。但這一刻，相信老人心裡遠不像他表現出來的那麼平靜。
能讓克蘭雷德@阿爾法，普瑞斯蘭的傳奇院長親口說出這般服軟的話語，放眼整個帝國乃至大陸，恐怕也沒幾個。
如果想起重陽曾經的留級生身份，那就更加令人感慨。明明那不過是兩三年前的事情，卻好像已經隔了十分久遠的時光。
兩人相對沉默。空氣裡瀰漫著想再說些什麼的意味，但誰又都不再開口。
沒有約定勝利的索取是個失策，重陽心裡想。「雙星核爆」這法術是臨場演練，威力多大他自己也沒底，當時只想著要盡力拼上一把，而沒有餘裕去想勝利後該怎麼樣。
「你沒有問題要問我嗎？」還是克蘭雷德打破沉默。
「你會回答嗎？」重陽很平靜。
「勝利者有權索取一些東西。」
「那好，我不客氣了。」
重陽目光閃爍，似乎要問出極為尖銳的問題，老人為此做好準備。
「我的大哥在哪裡？」
本以為對方會問更加鮮明的疑問，卻沒想到問題這麼普通，克蘭雷德不由得愣了一下。
「你的大哥……羅陽@布萊特，他是被撒耶冷@美索達彌爾捉住了，然後像是經歷了什麼，整個人的性情和處事大變，而且失去了記憶一般。」
老人頓了頓，然後緩緩清晰地說出。
「我注意到的時候，他已經變成了那個樣子，除了撒耶冷的命令外什麼都不理會，所使用的法術也頗為奇特，總是以撒耶冷助手的名義進行各種工作。」
重陽默默聆聽。
「他很可能也成為了覺醒者，因為撒耶冷聲稱有這樣的技術，具體的情況是怎麼樣我不清楚，相信你自己能想得更明白些。至於現在，他應該還是在撒耶冷身邊，而撒耶冷確定於皇宮魔法訓練場舉行帝國二皇子的覺醒儀式……」
克蘭雷德簡明了當地講述。重陽之後又問了幾個問題，以求準確把握皇宮的狀況。
「不單單是公主殿下，羅倫斯殿下也……還有我的大哥……」
重陽扭頭望向城堡之外。
「你做得夠多了，離開這裡吧，重陽，帶著公主殿下一起。」老人看他樣子，禁不住皺眉勸道，「皇帝的死，公主的『失蹤』，我會向皇太子殿下交待，關於公主和憐月的責任之類我會擔下來，但是羅倫斯殿下和羅陽……」
克蘭雷德沒有把話說完，然而意思已經很明顯。
撒耶冷@美索達彌爾，以無上的卓越才能替帝都力挽狂瀾，擊退獸***軍的救世賢者，帝國的明日之星，即將登基上位的皇太子重臣。
如果說這些***軍事上的意義對於重陽而言只是多餘的話，那麼有一個事實是他絕對無法忽略的——神王撒旦的覺醒者，主導兩個世代全面戰爭的至高存在！
要想從這樣的人物手裡搶人，無疑於虎口拔牙。
與傳奇法師的全力一戰，已經使得身體受創實力下降，還要拖著這樣的狀態找過去，確實是魯莽的行徑。
遠望魔法訓練場方向的法術光輝，重陽的手慢慢握緊。
「……我也感覺贏不了，可總是要去看看。」
自己一個聖皇覺醒者，就擁有正面擊破傳奇法師的實力，那一個神王覺醒者會恐怖到何種程度？搶人成功的幾率非常渺茫，但總要去試一試。
彭隆……突然一道血色的宏光沖天而起，魔法符文漫天飄揚，陣圖展開籠罩極大的領域。
即使是克蘭雷德，也不禁為這規模宏大的玄奧陣勢吸引。他感覺這些氣息古老晦澀的咒文魔陣當中，蘊含著不同尋常的無上奧妙。
停留在傳奇境界很多年了，越是未知神秘的玄奧，越是能讓他看到突破成神的希望，這是普瑞斯蘭學院長沒有反對撒耶冷成為王朝重臣的一個主要原因。
重陽沒有問他的立場問題，是作為曾經學生的寬容理解，還是單純的無意深究？克蘭雷德不知道。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選擇，各種各樣的不同選擇構成了人生。重陽大概能想到老人背叛的理由，卻是無心多說什麼，談不上寬容理解，也無意質問深究。
畢竟他是院長，也只是院長。
「我要走了。」
飄然轉身，白髮青年從老人身邊走開，朝向公主臥室的方向。
「重陽……你知道那個是什麼嗎？」
克蘭雷德沒有阻止，而是看對方不太對勁的樣子，隱約察覺到什麼，輕聲提出自己的疑問。
「知道。」與曾經最為尊崇的長輩分道揚鑣的重陽頭也不回。
「那叫『伊甸碎片』，曾經毀滅過世界兩次的神之遺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