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暴風門
借聖劍「擎天」！？
羅塔臉色變了，手上端著的茶杯都是一抖。
「諾道，你知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嘴頭上說是借劍，但這種至尊寶物可能有借有還麼？這跟揚言要搶奪有什麼兩樣？
「我當然知道，聖劍是我這次上山的唯一目的，我一定要將『擎天』拿到手。」諾道沒有掩飾自己的野心。羅塔現在跟他已是一根繩子上的蚱蜢，沒有必要做什麼偽裝了。
羅塔臉色鐵青，他萬萬沒想到這位君王居然胃口這麼大，都奪取了辛丹國的聖劍還不夠，竟然將主意打到了劍聖山上，真是大膽……不，瘋狂！
「那是不可能的，你沒有任何機會接觸到鎮山之寶，它在山上最高的聖劍堂中，由各大劍聖祖師聯合看守。別說憑你帶上山這點人，就算你能憑空召喚十萬大軍，也奈何不了聖劍堂一分一毫！」羅塔厲聲說道。
聖劍對劍聖山意味著什麼，他很清楚。可他同樣感到了對方話語裡的決心，這說得好聽點是偏執，說得難聽點……這天下第一瘋子國王可能真的會動手！
算上辛丹的「無霜」，現在天嵐君王手裡已經有了三柄聖劍，以其破空巔峰劍宗的修為，真有可能擊殺劍聖級的存在。
聖劍「擎天」在山峰頂層的聖劍堂，那裡是只有達到劍聖層次的絕世宗師才允許進入的地方。
一般而言，突破到劍聖的宗派強者，就會從宗派中離職，到聖劍堂裡靜修度日。
這種流程沒有用明文規定下來，但幾百上千年來都是這樣。也不知道為什麼，劍聖山每一代劍聖強者，無論之前是什麼性情的人，突破到劍聖境界去到聖劍堂後，就很少會再度露面，直至寂滅。
即使如此，一旦一個宗派出現劍聖強者，那它的地位還是立刻水漲船高，只要那位強者還沒有寂滅，就在山上享有特殊待遇。
除了聖劍堂，還有一個比較超脫的地方，就是僅次於聖劍堂之下的祭祀殿。
祭祀殿裡沒有任何強者，只有負責在特定日子主持典禮祭祀天道的聖女，祭司，以及僕從等，全部都是女性。
每一代的聖女，祭司，僕從，全都是上代的聖女，祭司，僕人從民間選拔來的孩子養育成長來的，如此一代代地傳承下去。這些女性不單終生不會婚嫁，甚至除了主持典禮和選拔後繼者外絕對不會離開祭祀殿。
只有聖劍堂的強者才能進到祭祀殿的範圍內，其餘人等無論是故意闖入還是無意迷路，一律殺無赦。
長久以來，不缺乏膽子比較大，性子比較野，不受管束的宗派弟子，偏不信邪要偷窺美麗純潔的聖女，相信自己魅力四射能勾動佳人芳心來一段驚天動地的戀情什麼的，試圖通過各種方式接近祭祀殿，結果被劍聖宗師誅殺的事件。
由此有惡毒的謠言流傳，說祭祀殿其實是專門建設給聖劍堂強者解決生理需要的免費公共妓院……
總之，對於一般宗派弟子乃至高層而言，聖劍堂和祭祀殿就是兩大禁地，除了按時給這兩個地方輸送物資的宗派人員外，沒有人能在擅自去闖後活著回來。
「不試試看怎麼知道？」諾道一臉平靜，眼神中閃爍一絲精亮光芒。
「以前沒有人辦得到的事情，憑什麼說我也不能辦到？早就說過，我是聖神之子，注定要統治大陸的聖皇降世。」
「你……你……」羅塔的臉色不是鐵青，而是蒼白了。
聖神？聖皇？都什麼時代了，還有人會真的在意這種狗屁般的傳說麼？
「你只有兩個選擇，要麼讓我利用你製造混亂吸引注意，趁機上去。要麼主動協助我，幫我拿到聖劍。」諾道目光一轉，盯在羅塔的臉上，好像看著青蛙的毒蛇。
羅塔一口氣喘不上來，身軀劇烈顫抖一陣，最終頹然癱倒在座椅上，茶杯脫手掉落，砸在地毯上迸出了裂痕。
什麼是引狼入室，相信化罡宗主現在深有體會。
……
…………
憑著子蒂的登山令，重陽一行隊伍順利通過山門和守備，踏上了前往山上的階梯。
潘斯特這才明白祈家商會的事，佩服劍聖大人這麼輕易就搞定一個身份不俗的美人。
「到了山上，我等暫住在虛空宗裡面，相信虛空宗主會願意見我等，到時候替你們介紹……」在重陽身邊，身穿一襲灰色兜帽袍服的祈家女士輕聲說道。
「有勞了。」重陽仰望階梯上方，黑暗的盡頭，似乎蘊含著潛藏的危險。
「不客氣……大人，你說那位君王，他的目的真是劍聖山的聖劍嗎？」子蒂終於忍不住說道。
「很有可能……不，一定就是這樣。」重陽收斂了所有猶豫，斬釘截鐵地道。
「為什麼？那不等於送死嗎？要知道聖劍可是……」子蒂說了聖劍堂的事情。
「得到辛丹聖劍『無霜』後，他肯定是突破到劍聖層次了，手持三柄聖劍，力量對於其他劍聖是壓倒性的。」重陽眼神凜然，絲毫沒有懷疑地說道。
「有了實力，自然就有膽量。」
子蒂啞然，沉默了好半響。
「大人你……怎麼知道……」
「說過了，我知道他是什麼東西。」
「這……」即使再精明的女人，此時也只能無語了。
重陽自然不會費唇舌跟她說明自己和那位君王到底怎麼回事，就算說出來常人也無法理解。
同為「覺醒者」，而且是聯繫無限相近的「覺醒者」，越是走到山上，他越能感覺到那個人的存在，就像磁石的兩極，天然存在著一股隱性能量。
「諾道·嵐……『人皇』陽道的『道』。」重陽喃喃自語。
兩人見面，最終會是怎樣的結局？
山頂，夜風刮得更大了。
一支沉默的部隊在向上行進，為首者正是諾道以及化罡宗主羅塔。
對於諾道的瘋狂行徑，羅塔先是悔得腸子都青了，為什麼當初就豬油蒙了心，上了這暴君的賊船？
然而經過諾道的遊說，以及破罐子摔碎的心理後，他心中反而生出了一絲巨大的野望。這天嵐暴君固然囂張，可他畢竟是有實力的，劍聖境界的實力！加上足足三柄聖劍，也許真的能殺死聖劍堂的祖師強者，奪取到「擎天」！？
想到一旦成功後可能有的種種，羅塔的眼睛越來越亮。
如果諾道真的得手，奪取四柄聖劍成為天下無敵的存在，那化罡宗首先就能成為劍聖山第一宗，改革聖山規矩，執掌生殺大權，所有的宗派都得跪伏在面前。
統治劍聖山！那該是何等美妙的場景，而如果更發展下去，天嵐君王征服大陸，那化罡宗就是……天下第一宗！
這就是典型的賭徒心理了，被豪賭勝利的前景深深蒙蔽視野，不敢，不能，不願去想賭輸的後果。
伸頭一劍縮頭也是一劍，乾脆就拚搏這一把，成了，將永世榮華。
眼看化罡宗主在自己威逼利誘下的轉變，諾道非常滿意。從一開始見面他就看穿這人是個什麼貨色，拉攏利用都是手到擒來。
這一步過去，自己的霸業指日可待。然而……這是什麼感覺？好像有什麼讓自己厭惡的東西，正在從下面逼近上來。
難道是那個傢伙？
諾道心有靈犀一般，意識到下面正在接近自己的存在，很可能就是那個主導勒斯城起義，煽動了一幫暴民擊潰紅狼軍團，還殺了洛納爾·摩的，與自己長相神似的異人。
「陛下？」喬約翰的聲音傳來，諾道這才驚醒，自己不知不覺停住了腳步。
心裡很厭惡，但是又潛意識地想要見面。
罷了，不管是什麼人，妄想阻礙我「覺醒」的，統統幹掉就是了。
諾道的眼睛裡，閃爍著深沉奧妙的光芒，抬腳重新上路。
不知不覺，凜冽的夜風越來越狂暴，彷彿冥冥中有某種存在知道這些人要去做什麼，而驅動風暴竭力阻止一般。
即使是劍師級強者，行走在毫無遮掩的山道上，也多少有些艱難。
由於如此狂風，其他宗派離殿外出的一個都沒看到，倒是方便了諾道等人的行動。在羅塔宗主的帶領下，一行人行至一條筆直狹窄的山道口。
這條山道兩邊都是高聳陡峭的巖壁，也不知道是天然形成的還是人工開鑿的，足足幾十米高，宏偉深沉。
「經過這條道路，就是劍聖山最高端的劍聖峰。祭祀殿，聖劍堂，祭祀天台都在上面。平日裡，一般宗派人員是嚴禁通行的。」
羅塔開口說道，臉皮繃得死緊，望著這條不算很長的道路，眼裡有敬畏，也有灼熱。
諾道好像沒有在聽。他站在山道口，先是左右看看陡峭的巖壁，然後在越發狂躁的風聲中，回頭望了一眼來時的道路。
「陛下，請讓屬下先行探路。」忠誠的喬約翰主動提出建議。
從這裡開始是禁區，那就意味著一旦踏入，隨時可能遭遇劍聖強者的襲擊。
諾道沒有立刻回答，沉默著盯著山下半響。
「不，你帶所有人守在這裡，羅塔宗主也是，我一個人上去便足夠。」他淡淡地說道。
「陛下？」喬約翰愣住了。
「在我回來之前，別讓任何人從這裡通過，尤其是……那個長相和我相似的邪魔異人！」諾道覺得來自下方不詳感覺越來越近，皺眉嚴令道。
「邪魔異人？陛下……這到底？」喬約翰有些糊塗。
他當然知道所謂邪魔異人是誰，可那個人應該在勒斯城，什麼時候到這裡來了？君王又是怎麼知道的？
諾道沒有解釋，收回目光，踏步向前，在眾目睽睽之下，跨越了山口的禁區界限。
羅塔宗主，以及他率領的宗派長老及弟子，這一刻都瞪大了眼睛，恐慌地看向山道之上，生怕下一秒鐘那神秘的黑暗裡就會出現一名劍聖祖師，冷酷威嚴地將所有人處決掉。
一步，兩步，三步……天嵐君王獨自由山道前進，一步步地遠離。
直至他的身影消失在陰沉的黑幕中時，也沒有任何異常跡象。
這是怎麼回事？羅塔茫然了，從屬於他的化罡宗眾人也都茫然了。聖劍堂的劍聖宗師難道全都在睡懶覺不成？
近衛將軍喬約翰目送君王離去後，就按照君王的命令，讓精銳部下在山道口前列陣，堅決阻止任何想要從這裡通過的人物。
「邪魔異人……劍聖鬼剎……」夜風中，喬約翰的斗篷獵獵飄揚，挺拔身軀筆直如劍，彷彿一尊恆古屹立在此的雕像，坐鎮在這唯一的關口中央。
……
…………
「風怎麼變得這麼大？」
在缺乏遮擋的道路上，重陽一行人在風暴中辛苦行進，其中不少人甚至不得不撐起了護體罡氣。
左右兩邊除了木製的護欄，就是險峻的山坡絕壁。要是有人不慎被狂風吹倒，從這裡滾落下去，準保九死一生。
子蒂修為不強，一時腳步不穩被吹得要摔倒，幸好被重陽及時拉了一把。
祈家女士小聲對黑袍青年道了謝，然後縮到己方護衛的庇護圈中。重陽沒有在意與美人的親密接觸，他聆聽著越發顯得不詳的暴風聲，眉頭越皺越緊。
「子蒂小姐，知道那條道是直接通往山頂的嗎？」
重陽終於忍耐不住，突然闖進祈家隊伍中，向對方急切問道。
「山頂？鬼剎大人問這個……」子蒂表情茫然。而她旁邊，戴面紗的盲眼老婦臉色不善。
「我沒法跟你說明，只是我感覺到了，那個傢伙現在就正在動手，去往山頂搶奪聖劍！」重陽厲聲說道。
這種心有靈犀的感覺很怪異，可他知道這是真的：天嵐君王諾道現在正朝山頂行進中！
「相信我！告訴我路是哪邊！然後就不需要麻煩你什麼了，快點，不然恐怕就來不及！」
不知該如何說明的焦躁，趕往上山的急切，促使重陽激動起來，一雙大手按在子蒂的肩膀上。
整個隊伍都停下了腳步，潘斯特，艾歐，其他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看著當眾與美人「親密」的劍聖大人。
「放手！」子蒂身邊的老婦，祈家祖母頓時憤怒起來。她雖然沒有視力，但修為高強，聽聲辯位的境界很高，能以聽力辨別出周圍人的動作。
下一秒，她就要拔劍將孟浪之徒逼退，卻被媳婦出聲阻止。
「奶奶，別激動……鬼剎大人，請先鬆手……」
遇到突發情況，祈家女士展現出穩定的素質，讓周圍人冷靜下來。
「抱歉，可是情況真的很緊急了，請相信我。」重陽只能這麼說。如果子蒂還猶豫，他說不得就要直接帶隊前往山上。
「鬼剎大人，打從第一次談話開始，我等都自認很相信你，可是你現在的請求，真是讓我等為難。」子蒂蹩起秀眉。
「山頂區域是劍聖山的至高聖地，外人貿然闖去只有死路一條。雖然你只是讓我等指路，可你的人馬全都是我等帶上來的，要是出事，又豈能脫得了關係？」
重陽沉默。
「大人還是不要急躁，等我們與虛空宗主見面，再與他就此事進行商談，才是穩妥的做法。」子蒂諄諄誘導道。
「我明白……但是那樣做就絕對趕不及了。」重陽歎了一聲，仰面望天。
「這股風暴不是偶然，而是某種隱藏的存在已經被激活了，因為『陽道』之『道』已經……」
口中喃喃，他的眼前閃過部分迷離的畫面，是涉及到劍聖山核心秘密的久遠記憶。
「暴風門」！是符合特定條件就會啟動的，圍繞劍聖山席捲而起的空間風暴，能夠阻擋外來侵入力量，以及禁制絕大部分飛行動作。
換句話說，這是一個規模極其巨大，威能強悍到恐怖的高等魔法結界！
重陽是魔法師，就算沒有覺醒意念，他也能覺察出這股突如其來的風暴並非一般現象。為什麼會出現這個結界？肯定是有人做了什麼，在劍聖山最為神秘的山頂上。
「山嵐起，暴風興……等等，我想到了！」
僵持氛圍中，潘斯特腦海靈光一閃，突然打破沉默。
「現在我們遭遇的這番景象，不是很像一首詩歌描述的那樣嗎！？」
從妹妹茜茜那裡，聽來的久遠歌謠。
山嵐起，暴風興，聖劍齊，天皇臨……
潘斯特這麼一提醒，頓時許多人都想起了，那首被遺忘在童年記憶中的兒歌。
「這只是巧合……」子蒂稍微動搖了。
「很多巧合都不是巧合。」重陽淡淡說道，心中做了決定。
「我一個人上山去，潘斯特，子蒂小姐……你們就自己看著辦吧。」
劍聖領袖的發言震驚了在場眾人。
「鬼剎先生，你要拋棄我們！？」艾歐叫出聲來。
「不是拋棄，是告別……艾歐，很感謝你還有其他人，能夠陪我到現在。仔細想想，起義什麼的一開始，就是我一個人的任性。」
重陽前進幾步，脫離隊伍，面向神情各異的眾人。
「風浪由我而起，也該由我結束，很高興一路走來能夠得到這麼多夥伴。直到現在，是說再見的時候了。」
「大人……」潘斯特滿臉複雜。
「你們下山去吧，很快就要有一些事情發生，呆在山上可能不安全。」重陽說完這句，當即轉身飛奔，眨眼間隱沒在狂風嘶鳴的黑暗中。
「鬼剎先生——」艾歐的叫喊聲，被茫茫狂風所吞噬。
「這……怎麼……」子蒂嚴重動搖了，看著黑髮青年遠去的方向，一臉的迷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