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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四 第五十二章 覺醒 文 / 河書

    第五十二章覺醒

    重陽是在尋求與克洛伊會合途中遇到艾歐的,也就一併將這邪劍者少年帶上,最終循著女劍師留在約定地點的秘密記號找到克洛伊與蘭歌的所在地。

    這是一處堆砌雜物的簡陋茅屋,不算是很安全的地方,但總比尋常住所隱蔽一些。

    狹小的空間裡點亮了昏濛濛的燭火,照耀到地面上散落的油紙,草鋪,柴禾。在凌亂狼籍之間,躺著一個虛弱喘息的少年。

    「鬼剎先生……」臉色蒼白的艾歐見到黑袍青年,眉眼稍微寬慰開來,可馬上又痛苦地皺起雙眉,右半邊身軀劇烈顫動。

    重陽神情凝重,看向艾歐整只裸露出來的右臂——如果那還能稱之為手臂的話。

    少年肌肉結實的臂膀從肘關節以下,彷彿被填充進了一條條小蛇般突起糾結,猙獰地匯聚到右手掌上。而完全變成恐怖黑紅色的手掌,比起原本整整壯大了兩三圈,五根手指盡皆失去,取而代之地是像是從手骨當中延伸出來的三柄血紅利刃。

    「你的手?」

    重陽蹲坐到少年身邊,輕聲問道。

    艾歐勉強苦笑了一下。

    「這是家族傳承的邪道劍兵『魂刺』,是叔叔不惜犧牲性命,全力融合到我身上的。憑著它,我才從紅狼軍那些人的包圍中衝殺出來。」

    少年語氣竭力保持平靜,可想起先前的慘劇,他的眼睛很快泛紅。

    「我以最快速度去通知叔叔了,可還是來不及……很多人就在我們面前被殺了……我們只能逃……一直逃……叔叔被一個矮子打成重傷……為了至少保住我一個人,他放棄生命施展禁忌的血祭妖術將『魂刺』傳承給我……」

    零零碎碎的述說,勾勒出一幅幅支離破碎的場景,讓人感受到發自心底的悲傷與無望。

    「什麼是血祭妖術?」重陽微微偏頭,希望從女劍師那裡得到答案。

    「傳說是利用活人精血來施展的詭秘邪法,能夠在短時間內增邪劍者的力量。」

    作出回應的卻是沉默至今的女密探,蘭歌裹著一身被單,從陰影中走出來,掩著嘴巴有些噁心地看著艾歐的變異手臂,「我雖然也是邪劍者,但我也是第一次知道,居然會有這樣子……通過妖術與人體結合的妖劍。」

    「我們家族代代相傳的名劍『魂刺』,在劍譜上排名第三十三,與之配套相傳的器訣當中最高層次的禁法就是這樣的血祭妖術……獻祭時犧牲活人的精血越濃厚,融合到人體上的『魂刺』力量就越強大。」

    艾歐流著淚水,輕聲補充述說。

    「叔叔是劍宗,他獻祭給『魂刺』的精血,濃郁得讓它能發揮出堪比凌空劍宗的威力……之後除非我死,否則『魂刺』永遠無法從我手臂上解除。」

    「叔叔死了……大家都死了……只有我一個人憑著『魂刺』苟活下來……只有我一個人……再一次憑著犧牲他人逃得生命……」

    少年悲痛無比,泣不成聲。作為女性,克洛伊和蘭歌面對這一幕,眼裡都流露出同情憐憫的神色,可即使想要安慰,也不知道該怎麼開口。

    重陽沉默觀察,以右眼透視能力,確認這令人毛骨悚然的詭異劍兵,是徹底和艾歐的身體結合在一起了,就算動用治療魔法也不可能剝離。

    這還不是最主要的問題,重要的是這少年經歷如此重大的打擊,精神上已經無限瀕臨崩潰。

    「身體狀況很差,還發燒……應該是融合邪劍形成手臂變異的副作用加上精神打擊導致。」重陽並不清楚邪劍融合人體的原理,但對艾歐身體狀況的審視,讓有過類似經驗的他斷定,如果不設法使其振作起來的話,少年很難活到明天早上。

    「艾歐,你叔叔用自己的命換了你的命,可不是讓你留在世上窩窩囊囊哭哭啼啼的吧,太難看了!」

    重陽的話語一下子刺進少年的內心。

    「現在邪劍聯盟傷亡慘重,可能實力稍微強點的人物都被紅狼軍重點剿殺了,而你……繼承了你叔叔的名劍與力量,需要擔當起的可是領導所有倖存者的責任。」

    這話說得有些武斷,但事實很可能確實如此,邪劍者領導層必定是紅狼軍首先消滅的對象,現在到底倖存下多少人非常難說,往情況最壞的方面去想,也許真的就只剩下艾歐這一個劍宗級(變異)強者了。

    艾歐止住哭聲,眼裡泛起了些許色彩。

    「是男人就堅強起來,在長輩們全部逝去之後,無論你自認為有沒有那個資格,你都必須得擔負他們遺留下來的東西。」重陽握起了少年的變異右臂,「用你的手,去做你該做的事情。」

    「什麼……事情?」艾歐喃喃說道,眼裡光采逐漸明亮起來。

    「比如說,刺殺紅狼將軍,為你叔叔,為其他人,為所有遭遇這場慘劇的民眾,報復這血海深仇!」重陽看著艾歐的眼睛,深沉地道。

    「紅狼將軍……」艾歐一字一句地重複。

    「對,你要殺了他,為所有人殺了他!所以你必須振作,必須撐過這段時間,熬過這家族名劍給你帶來的痛苦!活下去,艾歐!」

    重陽試圖給少年建立起簡單明確的目標,最大限度地激起其生存**。

    「我要殺了將軍,殺了那個傢伙,我一定要報仇,報仇,報仇……」艾歐眼神越發堅定,甚至慢慢變得狂熱起來。

    重陽反覆給艾歐灌輸這個目標,直至艾歐因邪劍副作用劇烈發作,疼痛得昏迷過去為止。

    克洛伊和蘭歌一直在靜靜旁觀。

    「我能理解你的目的,可你給他加諸這份仇恨,真的好嗎?」在艾歐昏睡後,克洛伊輕聲質問道。

    「我會和他一起承擔,無論如何,紅狼將軍必須得死。」重陽神情漠然。

    局勢發展到這地步,憑他的實力雖然能拋棄一切逃離城市,可他忘不了這座城市人們絕望無助的表情。

    「要殺洛納爾那老狗,也算我一份。」蘭歌挺身而出道,神色間有著悍不畏死的決然。暗殺紅狼將軍本來就是她的任務,況且她的同伴全數死於將軍手下。

    僅僅三個人,妄圖幹掉統治城市,麾下軍士過萬的軍團領袖,是不是囂張了些?或者說瘋狂了些?克洛伊默然無語。

    「做好準備。」重陽看了看情緒激憤的美人密探,只說了這麼一句。

    之後,他獨自回到更為狹窄的茅屋後房,坐到草鋪上,抱著膝蓋,深深埋頭,整理思緒。

    先前與紅狼軍的激戰廝殺,使他得到了收穫之餘,也知道了一些事情。

    並不是所有名劍都能帶來意念感悟。他這次幹掉了那麼多敵人,包括敵軍大隊長級別的首領,繳獲了一柄新的名劍,卻沒有新的積累,而是得以在原有意念的基礎上展開深層的體悟。

    命運至理……這說法只是一個籠統概括,實際上在那時候的意念感悟,很難以言語準確地形容。重陽只是忽然發覺,自己的行動,乃至這個世界的運轉,契合著冥冥存在的某種規律。

    那是與魔法師修煉魔力截然不同的特殊意境,如果說一直以來的魔法修行是領悟空間法則的話,那在這個世界所謂的劍術,領悟的是時間法則!

    沒錯,時間,在特定空間範圍內,可以意味著過去,現在,未來存在狀態的時間!命運,就是時間法則的一種表現形式。

    直至高等劍宗層次前,劍術與魔法的本質區別顯得模糊,但在凌空層次到破空層次這一範疇時,就驟然變得清晰起來了。重陽接收到的那些意念,意味著一種過去形式的時間法則,穿越時空,凌駕虛空,洞徹過去,放眼未來!

    因為掌握了對手的「命運」,所以一劍劈出,縱使對方有萬般手段,也絕對無法閃避,因為劈出這一劍時,重陽已經洞徹了對方被劈到的結果。

    這是與施展魔法利用空間之力所不同的,另一種形式的世界力量。

    時間法則是劍術的本質,也就是神級法師所遺留下來的傳承根本,它代替大世界的空間法則修煉成為這個世界的正統,由於創造者的遺產,在大陸民眾認知方面遠較其他修行方式來得普及。

    這個世界並不是沒有魔法,只不過由於被劍術排斥,淪落成完全無法與大世界那般地位相比的邊緣事物而已,甚至被斥為邪魔妖術。

    簡單地說,在這裡重陽是個妖術師,且很可能是唯一一個修煉到奧義級高等境界的超級邪魔。其他妖術存在,不是聲名卑微,就是長久失落。

    他會來到這裡不是偶然,血祭妖術的出現也在某種程度上證明了擁有變異右眼的他與這世界的微妙聯繫,可是在涉及魔法系統的根本上,他與這個世界又有著難以調和的鴻溝。

    千萬般矛盾疑問,還是歸結為一點。

    「我到底是什麼人?」

    重陽發自內心地質問。這個疑問裡隱藏著被拋進這個世界的真正原因,以及更為深層的,耐人尋味的真相。

    如果這是一場戲劇,他現在僅僅是剛剛意識到自己是個演員,卻還不知道自己的角色,以及應該上演的劇本。

    答案在哪裡?

    重陽深深思索,感覺自己兩輩子加起來,都沒有這麼深刻地思考過自己的人生。他渴望知道真相,也隱隱意識到真相所在的地方。

    「劍聖山……」

    抬起臉龐,眼睛在黑暗中閃爍灼灼光采。

    天下劍道聖地,傳承悠久而強大的勢力,這個世界在許多方面上的至高權威,應該隱藏著自己所需要的回答。

    我的人生,我的命運,我的時間,我的存在,一切的秘密,就在那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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