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斬首行動
火災？民眾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也不敢回到現場去看，也就沒有見證到那彷彿地獄般的浩劫場景。
以重陽為中心的方圓範圍，一棟棟房屋被炸毀，洞穿，倒塌，裸露出房屋內的擺設。張狂的火焰四處蔓延，吞噬著易燃的木製傢俱，床鋪，橫樑。滾燙的空氣扭曲了週遭的景象，將七零八落在各處的軍士殘缺屍體烘托得淒慘恐怖。
勉強倖存的少數劍師級軍官，即使有著豐富的戰場經驗，也被這一幕震撼到了，看向黑袍青年的眼裡只剩下驚恐和畏懼。
這不是劍術，而是魔法的力量，真正適用於大規模屠殺的死亡藝術！
重陽手持法杖，淡漠地掃視四周，平靜的表面下湧動著難以抑制的噁心感。他不排斥殺人這種極端暴力行為，但也從來沒習慣過。
這一個法術下去，死了多少人？一百？兩百？雖然並不為自己的作為後悔，可一次消滅這麼多生命的感覺，總有點糾結。
「真是很偽善啊……」他不禁自嘲地笑了笑。
頭上兜帽在方纔的衝擊波中脫落，展露出面扎繃帶的怪異臉龐。身處火海屍山中央，嘴角牽起一絲神秘笑意的模樣，委實令人毛骨悚然。
再勇猛凶悍的軍士，在面對這般敵人的時候，也徹底失去戰意。不怕死，絕不等於願意去無意義地送死。
倖存者們明智地選擇逃離，驚懼著，沉默著，竭盡全力遠離這個無可匹敵的怪物。
重陽見狀微微瞇眼，收起法杖拔起雙劍，施展微型爆步頃刻間追上去，黑煞劍一閃而過，輕而易舉地將跑得最落後的軍官撂倒在地。
「你們首領在哪裡？告訴我，你仍可以活命。」
嚴厲質問換來的是這名軍官的寧死不屈，他咆哮著揮舞長劍，被重陽以白煞劍架飛後，甚至不惜以拳頭身軀瘋狂擊打作為反抗，就像受傷的孤狼。
重陽用劍身將其敲打倒地，用腳踹到他再也掙扎不起來為止，最後騰出手來狠狠按住他的頸脖。
「你有家人的吧？」
紮著繃帶的臉龐逼近到軍士面前，低沉清晰的聲音響在軍士耳裡。
沒想到會迎來這麼一個問題，軍士愣了一愣，仍然咬牙切齒，眼睛佈滿仇恨的血絲。
「妻子？兒女？父母？只要你還是人，就一定不是憑空從天上掉下來的。」重陽與之對視，冷淡深刻地說道。
「你為君王效命，為身為紅狼軍團的一員而驕傲？可你只要還有一點人性，就應該意識到你們今天做的事情，無論如何稱不上是一種榮耀！」
軍士粗重喘息，沒有說話，眼裡卻閃過一絲莫名顏色。
「我知道你們紅狼軍都不怕死，所以用你的那份驕傲來回答我！真覺得殘殺毫無抵抗之力的人們，殺死和你妻子一樣的母親，踐踏和你兒女一樣的孩子，摧殘和你父母一樣的老人，是身為軍人的光榮嗎？如果是的話，我立刻就給你一個痛快。」
重陽目閃厲芒，話語直刺人心。
軍士沉默著，喘息逐漸平定了些，眼裡泛起微妙的複雜。
半響的寂靜。
重陽突然出手狠狠砸了軍士面龐一拳，兩拳，三拳，四拳……揍得他眼眶崩裂，鼻孔噴血，嘴角噙血，牙齒迸落。
「恥辱的畜生。」
揍過後，重陽站起來，拔起雙劍，沒有給軍士最後一擊，只是撇下他默默離去。逼問不出首領位置，除了獵殺軍士到引出對方為止，沒有其他辦法。
沒想到能被敵人大度放過，軍士掙扎著半爬起來，看向黑袍青年的背影。
視野裡，朦朧的天照光輝下，孤獨而堅定的身影，深深倒映在他的瞳孔當中。慢慢地，他拿起旁邊自己的利劍，支撐著站起來，朝向那個背影。
作為紅狼軍的一員，誓死奮戰到最後一刻……
然而方才對方說的話語盤旋在腦海中，不斷地拷問麻木的靈魂，這就是自己想要的嗎？承擔著所謂榮耀，實際上是無法否定的恥辱，不惜陰險地襲擊那唯一的戰士到最終死去？
他迷惑了，怔怔看著那個越走越遠的背影，忽然間想起了很多已然淡忘的事情。
幼時，父親高大壯實的背影，母親溫柔和藹的微笑。
成親時，懷中妻子的羞澀，溫暖而幸福的夜晚。
兒子降生時，猶如天籟般的哇哇大哭，在臂彎間嬌小柔弱的身軀，皺成一團的可愛小臉……
……
什麼時候將這些忘記了？遭受嚴酷訓練的時候，在戰場上廝殺的時候，將利劍捅進敵人體內的時候，列隊接受君王檢閱的時候？
「現在付出的所有犧牲，將來都會得到百倍千倍的回報！榮耀的戰士們，追隨我吧！我會帶領你們實現千古未有之大業，沐浴無與倫比的聖神之光輝！」
君王的宣言響在耳邊，可這就是自己想要的麼？天嵐國的未來，君王的雄心，就是自己願意為之付出一切的追求？包括那些珍藏心底的，平凡卻幸福的記憶？
軍官的雙手發起抖來，內心激烈地動盪，眼睛裡流露前所未有的掙扎神色。
「等……等等！」
重陽聽到後面傳來的嘶啞喊聲，停住腳步，扭頭看去。
那血流披面的紅狼軍官，手臂抖得似乎快要抓不住劍柄，遠遠地看向這邊，眼角滑落一滴渾濁的淚水。
「斯佐大隊長……城東北區……貿易市場……」
斷斷續續一句話說完，軍官利劍一揚，抹過自己的脖子，揮灑一片溫熱的鮮血。
重陽愕然看著軍官倒斃在地，眉頭緩緩皺了起來。
「謝謝。」他最終真誠地說道。
一個恥辱的叛徒，或者戰死的烈士，就這樣默默地死於無名。
……
…………
城東北區市場，血流成河。
上百民眾被集體處決在此，往昔熱鬧的市場一片死亡的寂靜。被鮮血染紅的地面上眾多頭顱睜目望天，臉龐上殘留著悲涼淚痕。
「有劍宗級強者突襲？」
主導這次剿滅的行動紅狼軍大隊長斯佐·克接到報告，微微抬起半合的眼皮。
「是的，敵人實力十分高強，已經單人殲滅我軍至少兩百精銳！」
一個黑袍暗部人員躬身述說，當時他在街道角落親眼看到驚人一幕，急切得甚至有些倉皇地趕來向高層報告。
「說詳細一點。」斯佐從座椅上站起身來。
他個子不高，留著些許凌亂的棕色頭髮，眼睛細長，脊背微微傴僂，一身輕型鎧甲與絕大多數軍士的款式都不一樣，顯然是特別打造的。
雖然樣子缺乏威嚴，但能坐上堂堂大隊長的職位，並且被紅狼將軍視為心腹，就已經證明他的實力。
「是，情況是這樣的……」暗部探子老老實實地講述起來。
紅狼暗部在軍團中比較特殊，名義上編製與一個大隊等同，但實際地位遠在一般大隊之上，以至於普通的大隊長無法獲得暗部人員太多的尊敬。
然而斯佐並不普通，作為整個紅狼軍團排名前五的強者，修為已經達到凌空劍宗層次，更是紅狼將軍洛納爾·摩的心腹嫡系，所持名劍「霜葉」便是將軍親自賞賜。
百劍譜上排名第三十九的「霜葉」，猶如彎刀般的劍身殷紅如血，薄如蟬翼卻又堅韌如鋼，鋒利程度達到了某種極致，配合斯佐所修煉的追求極致速度的頂級劍法，往往奪人性命而令人不自覺。
傳說中，若是這位大隊長全力出招，能砍掉敵人頭顱而保持其十秒以上不死。
聽完暗部探子的講述後，斯佐的眼睛又瞇得細了些，流露出猶如毒蛇的陰冷光芒。
「放下劍兵，換用木杖……難道是妖術？」
傳聞在大陸極為偏遠的南部蠻荒，有能支配匪夷所思的力量誅殺猛獸或敵人的奇異妖術。這種術法與劍術不同，長久以來鮮為人知，被劍聖山權威視為邪魔外道，被大陸絕大多數劍術師不齒，一直游離在主流之外。
也有說法稱所謂妖術根本就是騙人的把戲，只能蒙騙一下蠻荒區域裡未開化的愚民，但斯佐年少遊歷修行時，曾經偶然遇到過一個真正的妖術師，雖然對方表現出來的能力不怎麼樣，但卻是實實在在能傷害到人的力量。
那個妖術師還吹噓過，要是妖術能修煉到崇高境界，足以呼風喚雨，開山裂地，比劍術厲害百倍。斯佐只當做是一個笑話，但年少記憶深刻，一直記到了今天。
根據探子說法，那個神秘強敵一舉起木杖，就憑空出現漫天劍影，一下子摧毀整個包圍圈。這種場景讓人難以想像，但使用奇異木杖這一點，與斯佐記憶中的妖術師是相同的。
無論如何，能殲滅上百精兵，定是個實力卓越的強者。斯佐心裡湧出炙熱的戰意。
他喜歡戰鬥，喜歡殺戮，可是屠殺弱小者實在太無聊了，高強點的邪劍者又被暗部包圓，弄得他在任務開始後，除了下幾道簡單命令就無事可做。
「自從佔領這座城市後，我閒得像是烏龜一樣，現在終於出現個值得一戰的對手，但願不要讓我失望。」斯佐舔了舔嘴唇，揮退探子，踩著血泊朝市場外走去。
忠誠的親衛隊跟隨而上，卻沒走幾步，又見到大隊長驟然頓住身形。
「散開！」
斯佐一聲厲喝，親衛隊還沒明白怎麼回事，就猛然發覺側面屋頂上飆射來眾多燃燒熊熊綠色火炎的長劍形體！
轟轟轟——炎劍墮落，花火爆發，沖天烈焰中一個個軍士無助地翻飛開去，慘叫聲不絕於耳。
手持法杖的重陽出現在屋頂邊上，正要繼續施法轟擊下面的敵軍，卻見那身形微微傴僂的敵軍首領身體驟然暴閃碧色光輝，拔劍隔空一刺，迸發一道半透明劍氣襲來，尖利呼嘯猶如子彈一般。
「好快的劍……」重陽瞳孔一縮，驟然側身躲避。
半透明劍氣險險從他的臉龐邊劃過，持續飆飛射擊到後方二十多米處的一座塔樓上，兇猛洞穿塔樓的石壁，仍然餘勢不止，飛向遙遠虛空。
高等劍宗強者！